冠盖满京华 作者:肉书屋
冠盖满京华第24部分阅读
管事的脸色,自然不是什么舒心愉快的事。掂量着之前又是锦衣卫那位大人,又是御用监夏太监先后造访,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接过银票就跪下去磕了个头。
“小的明白了,请小姐放心。”
把这一切安排妥当之后,陈澜在回临波馆的路上,却得到了另一个好消息。由于之前那个庄户人家的女人敷了极其有效的草药,大夫来了之后一番施为,已经是把丹心救醒了。尽管这不是自己的丫头,兴许她做的那双布鞋被毁也和丹心有关,但终究是一条人命,因而陈澜仍是松了一口大气,思忖片刻就赶了过去。然而,在那间简陋的小屋门口,迎候的赖妈妈却是满脸的惶恐。
“三小姐,大夫说因为撞得太狠了些,丹心已经是痴呆了,颠来倒去就那么两句话……”
大吃一惊的陈澜忙跨过门槛进了屋子,结果就看到那个抱着被子蜷缩在角落中,眼神迷离恍惚的丫头。只平日里丹心虽不太打扮,却是干净朴素,如今却显得蓬头垢面憔悴不堪。上前几步之后,她就听到那丫头的口中轻轻呢喃着。
“小姐,我会跟着你一辈子,你去哪我就去哪……”
陈澜使劲用指甲掐了一记手心,这才扭头看着赖妈妈,赖妈妈忙解释道:“除了这句,就是在那儿抱着头躲,似乎是在躲着挨打。她是家生子,只老子娘都是没用的,所以分派到紫宁居之后,素来很受欺负,后来尽管跟了五小姐,还是常常挨打。”
看着这个蜷缩的身影,陈澜眯了眯眼睛,最后轻声说道:“配人的话那七个丫头就是了,她这样子放出去只怕连活路都没有,留着她在庄子上做些轻活吧。老太太那儿,我自会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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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八十九章 一丘之貉,本性不同
第八十九章 一丘之貉,本性不同
自从那一日传出要收庄丁和仆妇的消息。白河村上下的佃户们立时又陷入了一片欢喜之中,两日中安园的门槛险些被人踏破了,张庄头忙得几乎脚不沾地,楚四那四个身上还有旧伤的老家将自然就分润到了不少差事。从看人挑人到分派屋子差事,已经闲置了好些年的他们全都挺直了腰杆,就连走路也比从前精神了些。而这边事情还没忙完,内中又传来了老太太要将几个丫头配人的消息,一时间,上上下下大吃一惊的同时,也免不了打起了小九九。
这天中午,楚四家的忙完了厨房里头的事,又亲自将食盒送到了临波馆的那道垂花门前,就回了自己一家的直房。因见自家男人也正好回来,她便低声说道:“我向红螺姑娘打探清楚了,这一回配人的一共是八个丫头,都是四小姐五小姐身边的,不是二等就是三等,往日虽得脸面,但这一回却犯了大事,你回头告诉他们三家,趁早别打主意。你也死了那条心。”
楚四当年随着陈永在甘肃多年,腿上落下了残疾,心眼儿却是瓷实,闻听此言便惋惜地叹了一声:“我是想着跟小姐的丫头总有些见识,相貌也是好的……”
“什么是好的,楚四哥你想得太简单了!幸好咱们打探清楚,否则碰一鼻子灰不说,还得犯大错!”说话间进来的是林海家的,她头上包着块青头巾,一进门就快人快语地说,“我想呢,往日那些姑娘都当自己是什么尊贵人,这回怎会配佃户,原来是犯了事的。我昨天还数落咱们当家的眼皮浅,还当咱们是从前犄角旮旯里头的人呢!说句大实话,咱们如今是三小姐的人,别说楚平他们四个还小,就是大了,也该求三小姐身边的丫头!”
“对对对!”楚四家的连忙点头,又嗔着自家男人说,“好端端的动这种心思,传扬出去叫人瞧不起!再说了,那些整天妖妖娆娆小家子气的,娶回来也都是气受,哪像三小姐身边那几个,又端庄又大气,讨回来才是福分!”
楚四年轻的时候都在外头拼杀。性子又憨厚,婆娘在家拉扯了一双儿女成|人,之后又在他闲在家中无人理会的时候四处奔走说道,因而他一个大男人挨了这么一顿说,只是笑笑便罢了,倒是让林海家的好不羡慕。两个女人到里间收拾了几色针线,又说起此次新招的那些仆妇,神气自是不一样。毕竟,她们如今也已经算是管事娘子,从前那种一个小丫头就敢对她们指手画脚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林海家的说着说着,就压低了声音说:“我刚刚打张庄头那边过来,听说三小姐还特意嘱咐过,让他挑选三十以下相貌周正品行过得去的佃户,决不许那种无赖偷懒的滑胥汉子来求娶。都是些犯了事的丫头,竟还这么体恤,咱们可真是跟对了人。”
“谁说不是呢?”楚四家的叹了一口气,把给儿子做的一套衣裳收拾好了,这才摇摇头说,“老太太的性子咱们谁不知道,说是打发出去配人,那就是气得狠了。恐怕恨不得配个无赖混混……就说咱们这四家,这些年熬油似的熬了下来,好几次都险些……”
说起过去,两个女人都沉默了。就在她们想起了过去那些年的悲苦岁月时,外头就传来了一个庄户女人的高声叫唤:“楚四嫂子,林嫂子,外头侯府派车来了!”
一听说侯府派车来,楚四家的和林海家的连忙站起身来。出了里屋的时候,楚四家的就赶紧把男人按着坐下,又说道:“你只管外头的事情,这侯府来人不与你相干,万一笨嘴笨舌说错了话反倒不好。我和弟妹先过去迎一迎,等万一用得着你,你再出去不迟!”
陈瑛刚刚回来上任,陈玖则是新派了差事,再加上传回去的又不是什么好消息,因而这一日侯府的这两个男人自是抽不出“空闲”。徐夫人主持内务不敢稍离,马夫人没得推脱,只能气鼓鼓地再次造访安园。这一次和上一回来不同,轿车总算是能从大门进去,因而在垂花门前下车时,看见只陈澜带着赖妈妈张妈妈在那儿迎候,她免不了带着几分恼怒。
“才只两三天功夫,三丫头你就把你那两个妹妹撵回去了,倒真是好能耐!”
“二婶,这庄子上内内外外事情不少,我又要照料老太太,结果还遭了无妄之灾,我如果有好能耐。那也不用老太太发话处置人了。”陈澜见马夫人为之语塞,这才淡淡地说,“昨天出事的时候,正巧宫中夏公公还来了一趟,要真是事情传开了去,咱们陈家就脸面丢尽了!”
信是陈瑞亲自回去送的,马夫人哪里不知道这是老太太的意思,只不过面子上过不去,想在陈澜这儿找回些脸面,谁知道陈澜竟是一一招架了回来。而后头一句夏公公昨日才来过,她便不敢造次了,连忙按下心头愠怒问道:“是哪位夏公公?”
“自然是御用监夏公公。”陈澜毫不犹豫地将人拿了出来当挡箭牌,见马夫人脸色倏然一变,那盛气忽然变得无影无踪,这才故作无奈地说道,“老太太处置的时候,我不是没劝过,只我毕竟是孙辈,人微言轻,若是二婶认为这处分过了,不若去劝两句?”
劝?之前二房三房的人一块来的,老太太连见面都不肯,这会儿劝上去不是自讨没趣。再说本来就是那帮小蹄子惹祸!马夫人恨得牙痒痒的,不咸不淡应了一声就进了垂花门。沿墙根经过穿堂进去,她就看到陈滟仿佛是刚刚得了消息一般,着的一身素淡匆匆忙忙迎了上来。想到这个庶女惹出的麻烦,她本能地想一个巴掌撂上去,可手才扬起就硬生生忍住了。
“你干的好事!”
陈滟没想到嫡母一上来便不分青红皂白地撂出这么一句话,顿时愣在了那儿,随即也不敢辩解什么,只是低声说:“母亲,老太太说这儿地方太小,住不开。再说那绣帕没了,这儿针线之类的不齐全,让我回家之后再另行预备。老太太还让我绣一条暖额,一块包巾,打一条络子,回头她有用处。”
马夫人原想等回去再好好收拾人,可陈滟说起了朱氏让她做的活计,她顿时转怒为喜。想想陈瑞回来报信时毕竟说的含糊不明,她便拉着陈滟到了一边,见陈澜离得远决计听不清楚,这才沉下脸问昨日究竟怎么回事。听了陈滟添油加醋的回话,她立时柳眉倒竖,拉着陈滟走回来之后,就满脸不悦地看着陈澜。
“五丫头居然这般不要脸,敢做出这等事情?好,好,等回去了我找三弟妹理论,居然这般心思歹毒,传扬出去咱们侯府的姑娘们都得给她带累了!三丫头你也是受害的,怎就不在老太太面前说两句公道话?凭什么五丫头造的孽,却要撵滟儿的丫头?”
陈澜看着陈滟在马夫人身前低眉顺眼的样子,心里大是腻味,当即不冷不热地说:“二婶息怒,这事情便是因为断定不了是谁,所以才一体处置的。之前我去见五妹妹的时候,她还叫屈呢,说是四妹妹的寿礼谁也没见过,随便拿一条绢帕扔在火盆里头,就说是东西被毁了,谁知道真假,还说服侍四妹妹的丹心上我屋里最多。如今丹心一条命是捡回来了,可人却是痴痴呆呆没个清醒。她虽糊涂了些,但终究烈性,配人恐怕不成,回府更是不成,所以我已经劝了老太太,将她安置在这庄子上。不过是多一口饭吃罢了。”
前头的话陈滟听得脸色数变,见马夫人冷哼一声并不相信,这才松了一口气。等到听说丹心已是痴呆,她更是心头笃定,可陈澜一说要留着人在庄子上,她顿时僵住了,良久才拿起绢帕擦着眼睛说:“她也服侍我多年了,幸好老天保佑她捡回了一条命……”
“别老天保佑了,那么个糊涂人,留着有什么用,撵了正好!”马夫人嫌恶地撇了撇嘴,终究没再拿着陈滟说事,只冲着陈澜说,“你三婶没工夫来,罗姨娘不好出来,待会五丫头我一块带走……我也不管究竟她的人如何,我只回去找那两位理论。老太太那儿……”
吃不准朱氏是否肯见她,马夫人就有些犹豫。就在这时候,陈澜笑吟吟地说:“二婶有什么话径直对老太太说就行了。老太太虽说是要闭门七日,可今天早上精神好了些,所以这会儿请您进去说话呢!”
上回朱氏一个人没见,这回却肯见她,马夫人顿时大喜,再想到宫中那位夏公公,看着陈澜的眼神总算和善了许多。
而陈澜将马夫人送到了正房门口就停住了步子,一回头见陈滟仿佛有些失魂落魄,她就开口说道:“五妹妹和丹心主仆一场,自然情深义重,只民间有个说法,好端端的人要是痴呆了,那魂魄不下地府九泉,而是会在世上转悠,说起来丹心也真是可怜。”
说完这话,见陈滟一下子打了个哆嗦,陈澜便不再理会她,径直转身回了西厢房。
之前她去见陈汐时,陈汐除了坚决不肯认是自己做的,就是恳求她在朱氏面前为自己那些丫头求情,等到最后听说无望,一时泪流满面。而据玉芍说,陈滟之前跪了那么久求见朱氏,却是满口都为了自个。为了这么个主子,丹心下半辈子便都要痴痴呆呆度日!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九十章 归来,选妃
第九十章 归来,选妃
楚制,每年的正节为正旦、元宵、冬至。每到这三大节,京官们除了一日假期之外,往往皇帝还会另外赐假三日到十日不等。除此之外,如中秋端午中元等节令,则是按照规矩赐下各种物事,却还不到普天同庆的地步。而一度曾经年年举办的万寿节、千秋节和天圣节庆典,则因为当今天子永熙皇帝素来俭省,皇帝万寿节和皇后千秋节往往是免朝贺免大宴,再加上皇太后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去世,天圣节自是没了,因而这三大圣节多年不曾大操大办了。
正因为如此,这一年的千秋节不再像常年那样免朝贺,皇后更是传旨诸勋贵府邸,寿礼不许过奢,更要考较诸府千金的手艺,上上下下自然是全都着紧了起来。说是不许奢侈,却没说不许动心眼比心机,谁不在这用心两个字上下功夫。在千秋节前一日,每一家都已经准备停当,甚至连明日穿的诰命行头,要说的话。都打点了齐全。
二月二十三的午后,阳宁街上早有阳宁侯府派出家奴洒扫了一遍,随即又看住了两头街口,因而,等到那一行五六辆小车和二三十个随从拐了进来时,自然没有什么外人路人惊扰。一辆辆车从西角门进去,绕过影壁,沿甬道走了一箭之地,又拐了一个弯,方才在垂花门前落下。早就等候在这里的马夫人徐夫人带着儿女一块上前恭迎,却见头前绿萼玉芍踩着车蹬子下来,紧随其后下来的却是陈澜。落地之后,陈澜转过身来,这才把朱氏搀扶了下车。
“老太太去庄子上休养了这么些日子,瞧着气色真是好多了。”徐夫人觑着朱氏面色,见是满面红光,眸子有神,而且心情仿佛极好,不禁暗自纳罕,逢迎了一句之后又看着陈澜笑道,“澜儿果然能干,不但老太太照应得好,听说那庄子也打理得好。”
马夫人想起陈滟和陈汐一起被打发回来,陈澜和陈衍姐弟却安安稳稳呆在庄子上,自然就是满肚子不痛快,此时便皮笑肉不笑地说:“三弟妹说的是,这回三丫头着实是有功了。”
两个媳妇一个尖刻。一个文弱,朱氏自然尽知,此时便淡淡地一笑,见陈衍也上来搀自己的手,她就笑道:“在庄子上这么些时日,不但是我,就是衍儿也把筋骨练得结实了,人也健壮了不少。只忙坏了三丫头,一头是那些被j人欺压几乎连日子都过不下去的佃户,一头还得照应我这个老婆子和衍儿,差点忙得脚不沾地。好在能者多劳,总不是白辛苦。”
听朱氏满口都是称赞陈澜,后头的其他孙儿孙女也都是面色各异。陈冰气鼓鼓地就想说话,却被祝妈妈一把拽住了胳膊,只能恨恨地闭上了嘴;陈滟则是低垂着头,脸上因为多敷了脂粉,瞧着很是不自然;陈汐则是憔悴了不少,一幅心不在焉的表情。至于陈清和陈汉,两人俱是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外人说什么都和他们没关系。
朱氏从垂花门进去,就有仆妇抬了早就预备好的凉轿过来。她便摆了摆手说:“用不着这些,我这腿脚走路还便当,没到走几步路都撑不下的地步,又不是下雨雪的天。”
“老太太身体康健是上上下下的福气。”陈澜笑着答了一句,心中却想念着安园的时光。
自从把陈滟陈汐这一对姊妹打包送了回去,再加上庄子上最大的麻烦已经过去,陈澜终于过了几天安生的舒心日子。鞋是重新做了一双,这一回却是红螺和芸儿一块帮忙纳鞋底,她在鞋面上另下了些功夫,瞧着比从前更华贵了些。
而除了这些针线活计,她又吩咐在临波馆内设了小厨房,调了一个厨艺不错的庄户女人进来给原来的厨娘崔嫂打下手,除了朱氏的养身药膳,就是专为陈衍准备的各式汤羹,她自己则是做了几样果酒,几日间虽忙碌,可却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
毕竟,乡村的空气原本就好,再加上郁结一去,祖孙三人哪还有不红光满面的道理?
进了蓼香院前头那一重穿堂,早有留守的一干丫头上前磕头,却没有郑妈妈。马夫人拿眼睛四下里一瞧便没话找话说:“老太太要回来的消息早就知会了郑妈妈,刚刚在门口等的时候没见郑妈妈我就觉得奇怪,怎么眼下还是没人?论理她怎么也不该出去就是。”
一旁的徐夫人见朱氏一脸毫不在意的模样,就笑道:“郑妈妈替老太太打理的事情多了,指不定这时候有什么要紧事急着去办,一时没赶回来……”
“三弟妹这话就着实是说笑了,有什么事比老太太回来还要紧?”
在安园的时候没人在耳边聒噪,如今一听得这缠枪夹棒的话语。朱氏就觉得心里不耐,便捏了捏陈澜的手。陈澜也就不理会那两位婶娘的言语,加快几步搀扶朱氏进了正房。扶着朱氏在东暖阁炕上坐下之后,她又亲自取了一旁丫头奉上的茶端了过去。
刚刚在外头讥刺了几句,见徐夫人打得一手好太极,马夫人心里不忿,此时一进暖阁,她就解下身上那件莲青色的灰鼠披风丢给了祝妈妈,在左首第一张椅子上坐了。她正要开腔时,却不料徐夫人抢在前头笑道:“说实话,我是一直盼着老太太回来,偏您却捱到最后一日。明天就是皇后千秋节了,我们年轻,竟是没朝谒过几回,这要是那会儿露了怯,就实在是丢脸了,要紧处您还得解说解说。”
马夫人素来瞧不起从前一年能病大半年的徐夫人,如今见她突然打起精神料理内务,心里就存着十分的恼恨。陈瑛一回来就大获全胜,险些把朱氏气出了个好歹来,当时看看痛快,事后想想却是惊心。所以,等到第一回接老太太没把人接回来。之后第二次又一肚子火地把陈滟接了回来,狠狠骂了庶女一顿,她又和陈玖夫妻俩商量许久,最后觉得这是老太太的以退为进之计,自然也就只顾着不断派人往庄子上送东西,又仔仔细细留心三房的动静。
于是,这会儿看徐夫人卖好,她就似笑非笑地说:“三弟妹说的是,老太太不回来,咱们家上下都没有主心骨呢。就是三弟和三弟妹他们,原本还能趁着天气好搬到庆禧居。如今也不得不耽搁了下来。”
庆禧居三个字一出,屋子里顿时一片寂静。陈澜当然知道,早先过年的时候,朱氏曾经开了口,让二房一家人搬到庆禧居中住,只没想到后来连番事变,二房失爵三房承爵,这事情也就无限期拖延了下来。如今马夫人重提此事,除却心怀怨尤,煽风点火的意味更大些。
果然,话音刚落,徐夫人就连忙解释道:“老太太别听二嫂开玩笑,老爷之前还说,这庆禧居一直空着,里头的物件都快发霉了,还不如挪出来晒一晒,再请人休整休整,照旧请老太太搬进去。毕竟是住了几十年的老地方了,比蓼香院这儿阳光好朝向好。”
见马夫人和徐夫人你一言我一语,朱氏只含笑不做声,陈澜却觉得有些厌烦,觑了个空子就满脸不好意思地说:“老太太,今日车做得久了,我这头有些犯晕……”
“你不说我都忘了,你挤在我这辆车上又是端茶递水,又是揉捏敲打,服侍得我这个老婆子舒舒坦坦,自己却累着了。先回房歇着去吧,等晚上过来的时候,再说明天的事情。对了,衍儿送你姐姐回去。”
陈衍巴不得这一条,朱氏一开口允准,他就立刻蹦了下来,殷勤地搀扶着陈澜往外走。姐弟二人出门的时候,还能听到里头传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冷嘲热讽,却不知道最后谁人能占得上风。因之前进穿堂的时候,陈澜就打发芸儿带着苏木胡椒先回去了。这会儿等着的就只有红螺和檀香露珠。几个人出了穿堂之后,正巧遇着急匆匆回来的郑妈妈。
“三小姐,四少爷!”郑妈妈虽有些匆忙,但仍是立刻上前行礼,又笑道,“老太太几次送信回来,都说在那儿住得舒心,总算是让咱们放心了些。”
“刚刚二婶还说起郑妈妈不知道上哪儿去了,您这是打哪儿回来?”陈澜有意问这么一句,见郑妈妈面露犹疑,就岔开话题道,“我是坐车坐久了有些头晕,所以老太太特意嘱咐四弟送我回去。”
“那是得好好休养,从通州回京虽然近,可也得大半天了。”郑妈妈口中这么说着,见这边厢只得这么几个人,微一沉吟就又加了一句,“明天就是皇后千秋节,老太太和二夫人三夫人一大早就要出宫朝谒的。虽说是素来并不召见各家小姐,但也难免有个万一,三小姐回去之后千万预备预备。”
情知郑妈妈绝不会多说这么一句无用的话,因而回到锦绣阁,陈澜便招来沁芳和瑞雪茴香,打听自己离开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果然,听了沁芳的话,她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小姐,如今外头传得沸沸扬扬,说皇后此次考较各家千金的手艺,是为了给诸王选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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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九十一章 幼弟说皇子,长姊生疑窦
第九十一章 幼弟说皇子,长姊生疑窦
皇子选妃!
屋子里的几个人顿时面面相觑。芸儿呆立片刻。随即一把推了推旁边一样呆若木鸡的苏木和胡椒,又低声喝道:“去,外头守着,别让不相干的人进来!”
苏木胡椒看了看陈澜,见自家小姐轻轻点了点头,便先后撞开了那新换上去的银红撒花门帘,一溜烟到了外间去守着。而这时候,警觉过来的陈衍立时看着沁芳,皱着眉头问道:“这话你从哪听说来的?别因为一丁点捕风捉影就胡乱说出来,没来由让大伙儿紧张慌乱!”
沁芳从前就对脾气暴躁的陈衍有些发怵,这会儿立时有些踌躇。反倒是芸儿机敏些,她赶紧代替沁芳低声开口说:“四少爷要知道,除了晋王周王之外,其余诸位皇子封王的,也有三四位已经十七八了,到了选妃的年纪。之前各家就都在打听消息,如今再和皇后千秋节连在一块,有那种想法也不奇怪。”
这当口,瑞雪偷觑了一眼沁芳,也讷讷说道:“二夫人这几天成日都带着二小姐在外头,很少有在家里呆着的时候。罗姨娘也是一样,三天两头出去,听说竟不是去威国公府。五小姐一回来就被关在屋子里禁了足,听说翠柳居还大闹了一场,后来不知道怎得就消停了。至于四小姐,则是一直在屋子里做针线活,安分得很。”
陈滟的安分陈澜自然明白缘由。身为庶女,嫡母不赐,长姊不仁,陈滟自来便是在夹缝中度日,早先还曾经在罗姨娘刚回来的时候上门巴结过,如今转向朱氏也不奇怪。侯府不比安园,陈滟身边的丫头又全都换了一个遍,隐忍等待便是最好的结果。而陈冰跟着马夫人出去四方拜客,无非也是为了未来的婚事。可是,陈汐分明是三房最金贵的小姐,以三叔陈瑛和罗姨娘的心计,必定知道她是被陈滟陷害,犯得着为此吵闹么?
思来想去,陈澜隐约感觉到,这中间必然有自己没想出来的什么要紧处。只想想这事情应当与自己关系不大,她也就暂时揭过了这个,又问沁芳家里头可还有别的事情。沁芳自然是事无巨细说了,但都是些鸡毛蒜皮,人事上头倒是动过几个人,但都不是十分显眼的,陈澜想了想。便觉得大约是陈瑛知道朱氏这一走对自己风评不利,因而有意隐忍的缘故。
这一番问话便是小半个时辰,陈衍在旁边一面听一面琢磨,等到告一段落,他就急不可耐地拉着陈澜的手说:“姐,我有话和你说!”
这几天在安园里,陈澜虽是忙,可毕竟姐弟俩同在西厢房,相处的时候多了,渐渐更摸透了这个弟弟的习性。人是急躁了些,性子也说不得很好,但好在心地却良善,做事肯上心,只文事上头虽从小上学堂,却困于天赋和基础,要走科举这一条道实是艰难。而在武事上头也因为起步晚了,难以真的成就大器。可尽管如此,她也并没有气馁。
并不是只有做出一番惊天动地事业的人,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因而,见陈衍这般情急,她略一思忖就点了点头。当下红螺和沁芳都出了屋子去。只芸儿临走前,还不忘沏了两杯茶放在炕桌上,这才悄悄退走。等人都走了,陈衍连忙坐到了陈澜身侧,低声说:“姐,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想做王妃?”
陈澜没料想陈衍竟一张口就是问这个,顿时愣住了。若她真是土生土长的侯门千金,这会儿不是该闹个红脸,就是该没好气地啐了回去,可她毕竟两世为人,一瞬间就回过了神。见小家伙用一种无比认真的表情看着自己,她不禁笑着反问道:“你说呢?”
“不管姐你想不想当王妃,这消息都传开了,咱们就得说说那几位皇子亲王的事。我毕竟在学堂里念过书,有时候也能出门的,这些事情比你知道得多些。”
尽管年纪不大,但说这话的时候,陈衍不知不觉就流露出了几分小大人的感觉:“周王和晋王暂且撇开不提,周王殿下人是好的,只可惜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又有贤妃娘娘的话在前,断然不会娶妃,至于晋王殿下……虽说人人都觉得他最有希望,可他是有王妃的,外头传言的什么次妃毕竟低人一等。再说,大表姐不是好相与的!”
此时此刻,陈澜看着面前低头掰着手指头的弟弟,心中不禁生出了深深的欣慰和高兴。见他停顿了一下,又歪着头冥思苦想,却也不去打断他。
“剩下的还有三位皇子。皇三子吴王殿下生母是纪昭仪,出阁读书选的是东昌侯家的世子伴读,可他生性暴躁,听说皇上对他平平,而且听说身边开了脸的女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虽说皇子纳妃前都有先收宫女暖席的规矩,可好色再加上那脾气,谁嫁了他谁倒霉……”
“皇四子荆王生母早逝,无论是读书还是练武都是平平,性情倒是随和,但也没什么大优点。可外头却有他喜好男风的传言,单单这一点,这王妃就不好当……”
“皇五子淮王生母是李淑媛,他是个大胖子,小小年纪据说就不爱动,读书时甚至连最坚实的椅子都给他坐散架过,为人出了名的阴刻,又是死要钱,听说李淑媛的娘家人就是打着他的名义做生意,孝敬了他四成的干股。这样的人为了钱什么做不出来……”
说着说着,陈衍仿佛意犹未尽,又把年纪还小的几个皇子也拎出来说道了一通。虽都是些大众化的消息。但也说得头头是道,轮到七岁的鲁王时,他歪着头想了想,随即耸了耸肩说:“鲁王才七岁,可年纪小也有年纪小的好处,至少原本没人注意他。可如今威国公成了中军都督府都督,他的日子恐怕就不太好过了。上回外头传言说,贵妃娘娘是从婕妤直接晋升贵妃的,为了这个,内宫闹腾过好一阵子……”
好容易把这些都说完了,陈衍舔了舔嘴唇。一扭头看见陈澜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顿时心里有些发毛,忙陪笑道:“姐,这些都是小厮们打听回来的,我听了就记在心上,就是添油加醋随便说说,你只当听着好玩就罢了。”
“打听?你要是没心思,会打听这些?”见陈衍尴尬地低下了头,陈澜便笑吟吟地按住了他的肩膀,“是不是早就有这心思,想劝我要嫁谁也别嫁这些殿下?”
陈衍犹豫了好一会儿,终究斩钉截铁地说:“除了晋王至少看着还算是好的,其他人都不成!姐,我不用你结一门显贵的亲事,以后好照应我,我只想你嫁得好,以后和姐夫和和美美地过日子!那些什么王什么皇子的,听着名头好听,可那说到底其实还不如咱们这些世袭勋贵,至少咱们是不减等的,他们却是代代降爵,一旦不能……那就是空有个名头!”
尽管陈衍略过了某个名词,但陈澜怎么会听不明白。于是,沉着地点了点头之后,她就索性敞开说道:“四弟,你既然说了,我也不妨实话告诉你。晋王已经有了大表姐为王妃,想必老太太对于其他皇子也没太大的惦记,毕竟那算是脚踏两只船。所以,无论这次皇后千秋节是为了选妃还是其他,只要咱们不要轻举妄动,总不至于太显眼的。”
“那就好!”
松了一口大气的陈衍使劲点了点头,拽着陈澜又说道了一阵闲话,顺便表达了一下对未来姐夫的无限期望和憧憬,这才高高兴兴回头走了。而等到小家伙这么一走,陈澜方才皱了皱眉。虽说弟弟能长进懂事很好,可是。陈衍毕竟过了年才刚十二岁,又不像她已是两世为人,说出那么头头是道的话实在有些蹊跷。思量片刻,她便唤了红螺进来。
“你抽空去见见楚平,问问他在安园那些天,他们四个都带四弟去过哪些地方,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人。你当初对他的娘毕竟有恩,一定要让他说实话。”
陈衍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一番极力表现竟然让自个在姐姐面前露了馅,带着露珠和檀香高高兴兴地回到了芳菲馆。进了屋子之后,他就径直进了套间暖阁,一踢鞋子就径直倒在了暖炕上,又抱着引枕舒舒服服滚了两下,这才躺在那儿伸了个懒腰。
“我不在这些日子,可有什么新奇事么?”
春雨这次没能跟去,留在家里一直是战战兢兢,眼看陈澜和陈衍一块平安回来,自然是如释重负。此时她蹲下身把鞋子摆放整齐,这才坐在炕沿边上笑道:“婆婆妈事倒是不少,料想少爷也未必有兴趣,倒是有一桩奇闻。皇上赐了威国公世子举人出身,让他下场参加三月初一的会试,为了这个,内阁和六部险些闹翻了天,前两日才消停了下来。”
“威国公世子?”
陈衍这才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子,一闪念就想到了那回在田垄上闲逛撞见罗旭主仆几个的情景。因为罗旭赠画的缘故,他对其也有些好奇,再加上罗旭丝毫没有架子,又是带着他熟门熟路地在潮白河两岸兜了一大圈,处着处着便熟络了起来。那几个皇子的情形便是罗旭告诉他的,只没想到,这位威国公世子还能御赐举人出身去考会试!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九十二章 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第九十二章 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差不多就在朱氏和陈澜姐弟一行回到阳宁侯府的时候。三五骑人也停在了鼓楼下大街的宜园大门口。由于威国公罗明远如今已经走马上任有一阵子了,出了名的不受请托,原本常常被人堵得严严实实的胡同也就冷清了下来。这会儿又是午后,两个门房原本在有一搭没一搭闲磕牙,看见有一行人拐进胡同还没在意。可等人到了面前停下,他们立时撒腿迎了出去。
“大少爷回来了!”
两个门房上前,一个牵马一个执镫,可没料想罗旭根本看也不看马镫,一松手就利落地跳了下来,又随手将马鞭丢给了后头跟上来的亲随。拍了拍双手的他抬头看了看大门口的宜园两个字,不禁满意地一笑。那牵着缰绳的门房见他要往里头走,忙追上前几步问道:“大少爷,您的书箱和其他行李呢?”
“那些笨重家伙都在后头的车上,我不耐烦等那老牛破车,就先带着几个人回来了。对了,老爷和夫人可在?”
知道大少爷和老爷不大对盘,那门房答话时便存了几分小心,当即陪笑道:“老爷奉命和内阁张阁老一块去巡视京营了,说是晚上未必能回来。夫人正好拜客回来,眼下正在房里。”偷觑了一眼罗旭的脸色,料想这位大少爷也不关心。他终究没敢提那些其他的少爷小姐。
罗旭也确实不在乎其他人究竟怎样,毕竟,自从父亲封伯,他就跟着母亲千里迢迢从云南到了京师,一住就是好些年,和父亲后来得的那些庶子庶女们有着天生的隔阂。他虽也不会有意留难,可让他要兄友弟恭事事关心,他也没那么大度。稳稳重重进了二门,那些跟着的亲随小厮都退下了,他便褪去了在外头的那般稳重面孔,一溜烟地朝正房香茗馆冲去。
“哎哟,我的大少爷,您跑慢点!”
香茗馆前的穿堂门口,瞧见罗旭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方妈妈不禁大吃一惊,叫了一声后见人冲自己一笑就过去了,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随即脸上就露出了骄傲的表情。大少爷七岁就封了世子,后来学堂读过,武学厮混过,甚至还借着游学的名义一出去就是一两个月,她从前还建言夫人不该这般放纵,可谁能想到,少爷竟是不声不响寻了个名头在外头参加科举,县试府试院试小三元,只在考举人的时候方才屈居第二。要不是这回皇上突然下了那道赐举人出身的圣旨,朝中上下为之大哗。她们这些家里人恐怕还得被蒙在鼓里。
“娘,我回来了!”
林夫人闻声抬头,见罗旭挑开门帘笑吟吟地进来,立时放下了手中的那绣架,站起身嗔道:“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回来就回来了,还嚷嚷地仿佛要每个人都知道了似的!”话虽如此,她仍是拉着罗旭上上下下端详了好一会,又埋怨道,“既然三月初一就要下场,就该好好在家里温习,偏要到什么田庄上去蹲着,如今才二十三就紧巴巴地赶了回来,一来一回多耽误工夫?还有,要回来也不先让人送个信,你这孩子就是不让人省心……”
罗旭早习惯了母亲的唠叨,当下只是赔笑并不说话,总算等到了个空子,他这才将母亲扶着坐了下来,从怀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个小盒子神秘兮兮地递了过去。林夫人早见惯了他的神神鬼鬼。白了一眼方才打开,见里头是一串木雕的手串,虽不是什么贵重的香木,一颗颗却雕琢得滚圆,每一颗珠子上都绘着惟妙惟肖的佛像。
“外头都说皇后娘娘信道不信佛,哪里知道坤宁宫就有一个小佛堂。”林夫人翻来覆去瞧了一会,就笑了起来,“既然是黄杨木做的,也确实不值钱,而要说费工夫,对你的那几个狐朋狗友来说,想必也不难,只亏你们用心了。你爹刚出任中军都督府都督,上上下下无数双眼睛瞧着,既不能太奢侈,也不能太俭省,这东西敬上去正好。”
母亲满意了,罗旭自然放下了一桩心事,当下又陪着说了会话,从乡间风情到温书的书斋,再到自己两次去浙江会馆和江苏会馆会文,愣是没人认出来。说到精彩处,林夫人不禁笑骂道:“横竖你这不是第一次胡闹了,传扬出去也不打紧。不过……”
顿了一顿之后,林夫人就正色说道:“可你毕竟是威国公世子,就算这次金榜题名能得一个状元,也得数十年打熬,你有没有想过,将来究竟如何?”
说到正事。罗旭也就收起了那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见几个丫头蹑手蹑脚退出了屋子,他沉吟片刻,这才叹了口气说:“娘,这事不是我怎么想的,而是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你也知道,父亲当初因军功封伯的时候,咱们千里迢迢来到京师,人生地不熟再加上人人排挤,勋贵子弟瞧不起我,文官子弟更是不屑理会我,要不是在外头遇上几个合脾胃的友人,我也没有今天。而且,娘你也太高看我了,就算我文章做得花团锦簇,也未必一定金榜题名。”
“怎么不能?夏公公来传旨的时候,还说你县试府试院试乡试的四篇策论都做得精彩,还说皇上全都看过……”
林夫人没说完,罗旭就摇了摇头:“母亲,我是在山西设法入的籍考试,虽说太祖爷立下的是南五五北四五的取士规矩,但要真正说起来,北人在文华上头还是逊一筹,你?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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