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作者:silentcarol

    个梦。

    梦一开始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个梦。同样的场景在他梦里已经出现了已经不下二十次，每次内容都大同小异。

    跟沈桥刚分手的那几个月，他几乎隔几天就会梦见这样的场景，之后频率慢慢减少，但一年还是会出现好几次。

    梦的内容很简单，邢路远看到自己被水草束缚住了双手和双脚，沉在一个幽深的湖底，抬起头可以隐约看到岸边站立的人群，沈桥就在里面，与路人谈笑风生。

    早年梦到这个场景的时候，邢路远总是很恐惧，他想要呼救，但是发不出声音，岸上的沈桥看不见他，直到憋着气醒过来，这个梦才会结束。

    后来他因为职业需要考了心理咨询师，也阅读了非常多的心理学书籍，就开始不再惧怕梦境，甚至很多时候可以第一时间感知到梦境，从一个参与者变成旁观者。

    现在他再一次沉在了湖底，内心毫无波澜地就这么抬头看着岸上的沈桥。他依然是那一副人见人爱的模样，旁边那些看不清脸的路人似乎很欣赏他，有个人还拍了拍他的肩膀。邢路远感觉到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无声却苦涩地笑起来。出人意料的是，这一次，岸上的沈桥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探究着看向湖面，发现了邢路远，一刹那眼神充满了惊恐。沈桥挣扎起来，似乎想要跳进湖里，但是路人们一直拉着他，他怎么都挣脱不开。

    “不要来。”邢路远无声地对他说，“你会后悔的。”

    于是他醒了过来。

    邢路远睁开眼，窗帘缝隙透进来微弱的光，看起来天刚蒙蒙亮。

    旁边的沈桥睡得很安稳，两个人的手依然握在一起，似乎一晚上都没有分开过。

    邢路远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大概有十分钟，轻轻地抽回了手，离开了床。

    （三十一）

    等沈桥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了。

    他睁着眼睛，怔怔地看着邢路远昨天睡过的半张床。

    被子已经收走，床铺也被整理的很平整，仿佛昨天根本并没有人在这里出现过。

    但沈桥确定邢路远昨晚是在这里的。

    他不太记得昨天做了个什么梦，但那感觉无疑是非常糟糕的。他似乎是弄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怎么都找不见，那种焦急、绝望与不知所措一直萦绕着他，让他崩溃，让他恐惧。冥冥中依稀有声音在叫他的名字，指引着他，可他依然不知所措。

    直到后来小远握住了他的手，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沈桥坐起来，他觉得头已经不太疼，轻轻晃动下也不会再有想要呕吐的感觉了。

    他摸索着找到手机，看到邢路远早上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桌上有吃的。记得给你妈打电话，去医院再检查一下。”

    沈桥举起手机亲了一下屏幕。

    小远，我绝对不会再放你走。

    为了可以早点离岗去帮校队训练，邢路远脚不沾地的忙了一上午，连午饭都时间吃，只让办公室的女同事帮忙从食堂带了个包子。

    中午他坐在楼梯间里啃包子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是一家之前投过简历的公司。

    邢路远躲在楼道间里完成了一整个电话面试，坐着想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办公室。

    之后一整个下午他都魂不守舍的，一直在想事情。

    “是不是急着去球队训练？”到了三点多的时候，李组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去吧，没事儿。”

    邢路远“嗯”了一声，说了声谢谢，收拾好东西就走了。

    但他终究还是没去球队训练，而是给郭鸿打了个电话请了假。

    “啊？没事儿没事儿。”郭鸿说，“这几天我还在，你周四能到位么？诶呀真是给你添麻烦了哈哈哈哈。”

    “嗯，没问题。”邢路远说，“有点抱歉，很可能只能帮你带一个月，没法陪孩子们一直到比赛了。”

    “诶？家里有事吗？”郭鸿说，“这有什么抱歉的，本来就是我麻烦到你呀。”

    邢路远道了一声谢，挂掉手机，坐上了开往城北的地铁。

    直到站在沈桥家门口的时候，邢路远才突然想到如果遇到沈桥的妈妈该怎么办。

    “到时候可以和她说，请她管好儿子不要再来骚扰我。”邢路远想着，然后苦笑了一下，看了看手上拎着的鱼和菜，觉得似乎没有什么说服力。“管它呢！”他心想，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沈桥家的门。

    好半天一直没人来开门，邢路远猜沈桥会不会不在家，但是一想起来他昨天一头栽倒在地上的样子，有点着急起来。

    他索性按了密码锁直接打开了门，一眼就看到沈桥倒在沙发与茶几之间的地上。

    邢路远吓了一跳，丢下手上的菜就冲了过去。

    “沈桥？沈桥你怎么样？”邢路远想要摇醒他，但是又怕晃到他的头，只好跪坐在一边，把沈桥的脑袋枕在自己膝上，一遍遍叫他。

    “嗯？小远？”沈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感觉到自己正枕在邢路远身上，顿时绽开一个笑容，还忍不住要伸手去摸他的脸，“你来了啊。”

    “你怎么在地上？头很晕？”邢路远拿开沈桥的手，扶着他坐起来，“你妈没过来？去医院了吗？”

    “没事，不晕了，不用去医院。我刚文件看累了就想眯一会儿……诶我怎么滚到地上来了？”

    邢路远这才看到他茶几上摊着的电脑和一大堆文件，顿时有些无语。

    看来真的是睡着了滚到了地上，这都行？嗜睡莫非也是脑震荡症状之一？

    邢路远看了沈桥一眼，看他确实是没事的样子，就没再管他，走去门口捡刚刚丢在地上的菜。沈桥看到了，惊喜到不行。

    他本来都不抱希望邢路远今天还能过来，现在他竟然还买了菜似乎想在家里开伙的样子，顿时就坐不住了，站起来走过去一把抱住了他：“小远，你……是要做饭吗？”

    “是。”邢路远轻易地就挣脱出了他的怀抱，看着他的眼睛说，“好好吃一顿散伙饭。沈桥，我要走了。”

    （三十二）

    沈桥懵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要走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要离开z市了。我找到另外一份工作，明天就交辞职报告。”

    “为什么？”沈桥着急起来，“是因为那个什么教学事故吗？为什么还要离开z市？”

    邢路远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教学事故的事，仔细一想大概是方澜说的。

    “不完全，这份工作我本来就不喜欢，再做下去也没意思。”邢路远不想多说，拎着菜就进了厨房。

    沈桥不依不挠地跟了进去：“没事儿，不喜欢咱就不做，小破学校也没什么好呆的，钱少事多不省心。你找到什么工作了？计算机相关？不在z市那在哪儿？”

    “在y县。”邢路远淡淡地说，打开水龙头开始洗菜，“一家电子商务公司，我做网络工程师，兼职客服。”

    “你！”沈桥顿时火冒三丈，他一把关掉水龙头，拧过邢路远的身子让他面对自己，水溅了两个人一身。

    “小远，你疯了吗！y县有什么？家庭作坊小工厂！网络工程师还要兼职客服？说是有前途的公司有人能信？不就是个某宝店小二吗！你是z大研究生，为什么要去做这种工作？”

    “你不要对某宝店有偏见。”邢路远不敢看他，打开水龙头继续洗菜，“我专业经验不足，年纪又大，现在想要找个it相关的工作很难了。某宝店很好，我可以一点一点熟悉电子商务领域，做几年有机会再跳槽。”

    “那为什么是y县？要做电子商务留在z市机会更多也更好。电子商务已经过了大浪淘沙的时代了，现在什么都是资本说话，在y县开个某宝店能学到什么技术？能有什么前途？你只会被琐琐碎碎的订单业务耗掉精力。”

    邢路远不说话，洗干净了菜开始洗鱼。

    沈桥急躁地围着他走来走去，突然脑子灵光一闪：“我怎么没想到！小远，来为我工作好不好？子公司刚起步，正是招兵买马的时候，有你帮我一定会如虎添翼。等将来公司壮大了，你的职位也会升的非常快，还会有股权。我之前不知道你想换工作，现在这不是正好吗？”

    邢路远叹了口气，索性也坦白说了：“沈桥，咱们两个这样没完没了的下去真的没意思。我现在只想逃走，最好能离开z市，你觉得我还会答应为你工作？再说，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情，我能找到工作。某宝店未必没有前途，只要我好好努力……”

    “你在说什么！”沈桥抓狂了，“什么同情不同情的，你能力很强，为什么会那么想？逃走？为什么要逃走？小远，先不要辞职，做着学校的工作，骑驴找马，我也会帮你留意合适的机会，咱们再看看，好吗？你别这样，你别害怕，我说过不会再做让你难堪的事了。我们可以像普通朋友一样慢慢……”

    “你觉得我们还能做普通朋友吗？”邢路远苦笑了一下，“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沈桥急得头又痛了起来，站在一边扶着脑袋龇牙咧嘴。

    邢路远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让回去客厅呆着。

    一直到饭菜上了桌，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沈桥想劝邢路远，却怎么也想不出还能说什么，以往油嘴滑舌口灿莲花的技艺仿佛全都失效了，只能坐在那里皱着眉头苦思冥想。

    邢路远给他盛了一碗鱼头豆腐汤，说：“好久没做饭手艺生疏了，凑合吃吧，吃点鱼。我妈说吃鱼对脑子好，以前我每次考试前她都要做鱼给我吃。”

    沈桥听到邢路远说起妈妈，再也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

    邢路远再次感到无语，他不知道沈桥这又是怎么了，从来只是会嬉皮笑脸的人，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最近三天两头就哭起来，是不是真的留了什么后遗症？

    “没有，很好吃。”沈桥抽噎着，“每个菜都很好吃，真希望每天能吃到。”

    邢路远叹了口气，没再说话，顾自己吃起饭来。

    两个人相顾无言，默默吃饭，没一会儿沈桥还是开了口：“小远，我有一些事情想跟你说。不知道你现在还愿不愿意听。”

    “说吧。”邢路远说，“今天把该说的都说完吧。”

    沈桥放下碗筷，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我要和你说几件事。第一，我和家里出柜了，这个事情你已经知道了。我跟他们说我要和你在一起，即使没有你我也不可能再和女人结婚了。今天我没给我妈打电话，但是她还是发了消息来问我怎么样，其实他们还是特别疼我的。我这些天也在想可以找一些关于同性恋的科普文章，还有同妻生存现状之类的报告文学给他们看看。他们是迂腐，但不是不善良，时间久了他们总能想明白的。”

    “第二，我给东子的父母买了一笔养老基金，他们再过几年就要退休了，到时候这笔钱每年都可以支取，以备不时之需。小茜这么善良，我知道有她在身边二老不会缺衣短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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