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村 作者:莫言秋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冲天的惨叫

    巴叔疯了!

    在福子婚后第三个月的天里,他突然像头感染了疯病的公牛,噌地下从屋里窜到了街上。

    没有人知道巴叔发病的原因,除了巴叔的老伴巴大娘。

    巴大娘断定:巴叔定是在装疯。尽管巴叔从发病的那刻起,就胡言乱语、东跑西窜,天天弄得自己灰头土脸的,但巴大娘还是百分之百地断定:巴叔确实在装疯!

    巴大娘知道,这是巴叔的又遭计策,不!应该说是阴谋。这点,她从巴叔动辙胡言乱语中的句便可得知。

    巴叔的那句是:“让我得精神病吧,让我得精神病吧!得了精神病,谁惹我我就杀死谁!嘿嘿,你们知道吗,精神病杀人不犯法,精神病杀人不偿命!”

    巴叔每次说完这话都要哈哈大笑,笑完后就大把大把地抓沙子往嘴里塞,边塞边口口声声地说吃沙子有助于得精神病。那样子,想让人不相信他有病都不行。

    巴高的突然发疯不仅惊呆了村里人,还吓坏了个人。

    这个人,就是巴叔的儿子:福子!

    福子感觉,父亲的发疯完全是冲着自己来的。因为他发现,父亲每次咬牙切齿地说那句“精神病杀人不犯法,精神病杀人不偿命”的话时,都是有他在场的时候,而且每次父亲阴狠的眼神都似有意又似无意地瞟向他,那神态,就像在警告他什么似的。

    福子很害怕,他知道父亲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就像那次的那个夜晚－－－

    那个正月里的个夜晚，新年的气息还没有完全散去。可那个夜晚，对福子来说，却是个充满了极度恐惧的夜晚。

    当时，福子正在睡梦之中，突然，他被些细微的响动惊醒了。

    那响动，极小极轻，像窗外流动的风，又像某个角落里老鼠在黑暗中的嬉戏或打斗。

    这是牛村的黑夜中再常见不过了的种声音，是天地间万物或休养生息、或滋生暗长的自然节奏。

    所以，福子只是于半梦半醒中短暂地聆听了下，便翻了个身想再次沉沉睡去。可福子的身只翻了半，便突然惊厥般寂然不动。

    福子突然感觉，那轻微的响动，俨然不是什么风声、老鼠的嬉戏声、万物的休养生息声或滋生暗长的自然节奏，而像是阵蹑手蹑脚的脚步声，和阵压抑的急促的呼吸声……

    而且，那声音，正仿佛在步步向他靠近、靠近……

    福子不敢再动。不，应该说是不敢再动弹。他就那么身子侧歪着闭眼躺着，直到闻听声响真的到了床前，才不得不惊恐地猛然睁开双眼——

    果然，昏暗的屋子里，个手持短斧的人已移至床前，正向床上的福子举起了手中的斧头……

    福子绝望地“啊”地声坐起。这坐起，他的眼睛突然睁得圆圆的、大大的，里面盛满了惊讶和恐怖——

    近距离下，那洒满屋内的星光下，面目狰狞高举短斧的人不是父亲巴叔是谁？

    福子在父亲的斧头落下之前“嗷”地声逃出了屋。没有得逞的巴叔见福子已发现了自己的动机，当然不肯巴叔，干脆随后便追，企图趁着天还没亮把福子解决掉，到时死无对证，福子平时本就不算是正常人，谁还会相信是他这做父亲的下的毒手？

    所以，那个夜晚，若没有母亲的阻止，没有老根叔的介入，恐怕……

    福子不敢再想下去。那个夜晚，给了他极其恐怖的记忆，而眼前的父亲，又给了他个忐忑不安的现实。面对父亲突然而至的发疯和含沙射影的警告，他最好的应对策略也只能是继续保持沉默。

    可是，父亲为什么会突然发疯呢？问题究竟出在哪个环节上了呢？

    福子绞尽脑汁地想着，正想得头痛欲裂时，母亲走了进来。

    福子结婚后，虽说和媳妇单锅独灶地另过，可新房却离父母的房子只有路之隔。这虽然是老巴叔为了监督儿子有意为之，却也为巴大娘有事给儿子通个风、报个信提供了方便。过去不能在巴叔眼皮子底下说的话，这下也总算有了说的地方和说的机会。这不，巴大娘装作闹肚子上厕所的机会就溜了过来。

    巴大娘见到福子，先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然后“唉”地叹了口气，对福子说：“儿子呀，能不能长点记性啊？别再戳那老东西的伤疤了好不好？惹急了，他会弄死你的……”

    巴大娘知道儿子不傻也不聋，儿子之所以不说话，应该是出于对自己的种保护。所以对巴大娘而言，儿子说不说话不打紧，只要能听她的话，记住她的话，知道怎样保护自己就行。

    可福子听了母亲的话，只是呆呆地望着母亲，副茫然不知所以的样子，似乎在表示对母亲的话十分的不理解。

    巴大娘叹了口气，从身上摸出了那张发黄的照片。

    见到照片，福子“嗷”地声就扑上前夺了过去，然后像宝贝儿样东掖西掖地藏在身上。

    巴大娘说：“儿子呀，你的心事妈都知道，也理解，可那也是你爸的个污点啊！妈知道你怕你爸，恨你爸，可他毕竟是你爸啊，你只要别老想着过去的那件事，把它忘了，跟小玉好好过日子，妈敢保证，你爸他就不会再伤害你……”

    看福子动不动地瞪眼瞅着她，巴大娘又说：“儿子，听话，别再看那张照片了。你老看那张照片，不仅你爸会受刺激，小玉也会不高兴了，那天她拿着这张照片去找妈妈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妈看着都心疼，你能不心疼？”

    母亲的话终于让福子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原来问题竟出在照片上！我说这阵子找不到这张照片，原来是小玉这个欠揍的女人拿了去……哼！看我不好好收拾她！福子这么想着，凶狠之色不觉现之脸上。

    巴大娘见福子突然眼露凶光，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话，不知自己的话触动了儿子哪根敏感的神经。她望着儿子的眼神，突然像看到了巴叔的样，不仅心头恐慌，偏偏这时，她又想起次她偶然看到的儿子掐死母鸡的狰狞模样，不敢再啰嗦，迈着突然变得死沉死沉的腿转身离开了。

    走到屋外，巴大娘禁不住仰天流泪：冤孽啊，当年的件事，却成了丈夫和儿子心头的两块无法示人的伤疤。老天啊，你让他们父子俩就这样你揭我下我揭你下的互相残害到什么时候啊！老天，求求你……

    巴大娘的祈求和悲鸣，并没有换回老天的丝反应。这个夜晚，似乎比往常加出奇地平静，只有树下和草窠中涌起的呢喃虫鸣，催眠曲般和轻柔的风起，正拍哄着夜晚安然睡去，宛如巴大娘颗刚刚安静下来的心。

    可，就在这寂静的背后，声惨叫突然冲天而起，然后像朵凋败的礼花，在牛村的上空散落下无尽的惊慌和躁动……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冲天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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