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村 作者:莫言秋

    第八十五章 他乡遇故人

    第二天早饭时，小涛可怜兮兮对男人说：“叔叔，求您给我点饭吃吧，不然，我是没有力气干活的。”

    男人看了他眼，被饭塞得鼓鼓的腮帮子停止了咀嚼。他想了想，出乎意料地从桌旁的熟料袋里抓出两个包子向小涛扔去，同时瞪着两个凶光暴露的眼珠子恶狠狠地说：“就先给你两个包子吃。不过，今天再不出活儿，这两个包子老子就打也给你打吐出来！”

    小涛顾不得男人说什么，他抓起被男人扔在草席上的包子，瞪着双突然发光的眼睛，像跟包子有仇似的，顷刻间将其吞咽而下。

    吃下两个包子，小涛感到身上有了几分力气。他突然还了阳似的从床上爬起，跟着高矮两个男孩子像只无人豢养的小动物般钻进了大街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包子里似乎有点羊肉，料峭的东风吹过，股膻味顺着牙缝溢出，似在提醒小涛不要忘了肩上的“使命”。

    小涛想起男人恶狠狠的话语，心里又发了毛，他知道自己若想活着回家，今天就必须得有所收获。

    小涛学着两个男孩子，眼睛开始长了钩子般开始在四周留意起来。突然，他看到个男人的手臂在他眼前晃着，原来是男人的只手在自己的裤兜里掏出了个皮夹，在个摊位上付了什么钱后，钱夹又被塞回了原处。

    小涛盯着那只被钱夹塞得鼓溜溜的裤兜，为男人的粗心遗憾着，也为自己的发现欣喜着。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便向前凑了凑，好让自己的手臂与男子的裤兜保持个恰到好处的距离，然后，他左右看了看，伸手快速向男子裤兜伸去，抓出钱夹，扭身就跑。

    小涛太没经验了，以至于手伸进去，就被男人感觉到了。男人边喊着“抓小偷！”边迅速回身向小涛抓去。偏偏小涛又陷在了来来往往的人群当中，他横冲直撞地没跑出远，就被三步并作两步的男失主追上来揪住，并猫捉老鼠般把小涛狠狠摔在地上，然后上前，左右开弓地把小涛抽了个鼻孔穿血。

    人群哗地散开，又呼地围上，谩骂声、叹息声、劝阻声响成片。可男子仍不肯罢手，他抽够了小涛耳光，又不顾小涛的哀求，抬起只穿着皮鞋的脚踏在小涛的肚子上，正要使劲儿踩下去，却听到声响亮的“住手”穿透人群而至。

    人们循声望去，但见个女人正推开人群急速走出。女人中等偏高的个头，头短发别在耳后，椭圆形的脸蛋上，眼睛大而圆着，鼻子挺而直着，嘴巴俏而俊着，怎么看都俊秀无比。

    “对个孩子下此重手，你还配做老爷们吗？”女人怒目圆睁，呵斥着男人，“偷你钱包你可以把他交给警察，这样恶狠狠地殴打个孩子，恐怕你也不会无罪吧？再说了，这钱包不是还在你手上吗？你至于这么死死揪住不放吗？”

    女人扒拉了下躺在地上的小涛，见没有反应，便直起腰愤怒地冲男人喊道：“孩子没气了，还不赶快叫车送医院！”

    “不，不可能！我只是打了他几耳光，怎么会……？”男子看小涛真的动不动了，脸上立时冒出了冷汗。他边嘟嘟囔囔地辩解，边步步向人群中倒退着，最后终于个猛转身穿过人群落荒而逃了。

    巧珍当然知道小涛没有死，所以见男子跑了，也不追赶，而是蹲下身轻拍着小涛的脸蛋，喊：“小涛，小涛，醒醒，我是你巧珍姨！”

    小涛躺在地上，痛苦地哼唧半天，才费劲儿地睁开双眼。他望着眼前越来越清晰的面孔，使劲儿地眨巴了几下眼睛，当确定真的是巧珍阿姨时，挂着血痕的嘴角委屈地撇了几撇，然后哇地声大哭起来。

    自从母亲秀秀去世后，小涛原本是恨透了巧珍家人的，可此时，异地他乡投身无处，又饱受折磨无人做主，所以此时小涛见到巧珍，便像见到了亲人般，心中的怨恨早已被他乡遇故人的意外欣喜冲得无影无踪了。

    当小涛的哭声从嚎啕变为哭泣的时候，巧珍领着小涛坐了又的车，天擦黑时，在个远离了高楼大厦的地带下了车。

    下车后，排排低矮的房屋，个个简易的木棚，家家简陋的小饭店、修鞋铺和服装屋映入小涛的眼，还有来来往往的人流中，经常有人戴着帽盔，帽盔上架着副望远镜似的东西。

    “阿姨，这是什么地方？”小涛问。

    “煤矿。”巧珍边回答着，边领他走进间似乎用碎砖头垒砌的房子里。房里的摆设很简单，两张木床，张方桌，个洗脸架。再向里走，是个小隔间，隔间里个七、八层新的大立柜，漆着乳白色的油漆，温润中透着几分高档，在众家什中宛如鹤立鸡群。立柜旁边，是台正处在工作状态的缝纫机。缝纫机上，件灰不溜秋的衣服被机针死死地咬着，余下的部分却从机上滑脱下来，吊在半空，像只刚被屠宰了的死鸡。

    “妈，您回来了！小涛哥找到了吗？”小涛正环顾着，个灵巧的身影伴着串银铃似的声音宛如缕清风飞进屋里，羽燕般轻轻盈盈地落在屋里的桌子旁。

    进来的是个小姑娘，十岁左右的年纪。芊芊细细的身材，清秀的面孔上对黑黑的眼珠藏在忽闪忽闪的长长睫毛下，像两颗水灵灵毛绒绒的黑葡萄。两条刚好搭在双肩的辫子，不时地随着她脑袋的转动活泼地左甩右甩着，像两条好看又调皮的小尾巴。

    看到屋里有生人，女孩猛地闭上了嘴巴，白净的颊上随即飞上两朵红云。

    “巧巧，不认识你小涛哥了吗？”巧珍对女孩说。

    “小涛哥？”被唤作巧巧的女孩儿愣了，两道怀疑的目光投向小涛，“你真的是小涛哥？”

    巧珍带着巧巧离开牛村不过才三年，可对于正处在发育中的少男少女们来说，却是完成生理成熟的个关键年限。三年前的小涛，面容清秀，声音稚嫩，还是副小男孩儿的模样。可三年后的今天，小涛不仅声音已带有几分雄浑，原本清秀的面容也开始逐渐凸显出成熟男性的线条，就连厚厚的嘴唇上，也细细密密地拱出了层黑黑的茸毛。

    显然，他已从个男孩儿出落成了个少男，难怪巧巧对他会相见不相识。

    “真的是你呀小涛哥！”当记忆之手慢慢在小涛身上还原出过去的影子，巧巧的怀疑彻底遁去了，她欢呼雀跃着上前擂着小涛的肩头说，“你个死小涛，这些年跑哪儿去了？”

    巧巧毫无芥蒂的表现，让小涛刚见面的拘谨心情登时松弛了下来，他看着巧巧溢满兴奋的双眼，笑着说：“你竞问我这些年跑哪儿去了，其实应该是我问你这些年跑哪儿去了，不，是怎么跑到这地方来了？”

    是啊，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呢？巧巧把目光转向正在望向她和小涛的母亲巧珍。

    巧珍叹了口气，思绪回到了三年前。

    第八十五章 他乡遇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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