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村 作者:莫言秋

    第四十章 成功第一步

    赵牌娘要拜访的不是别人，正是满仓的父亲，铁生。

    赵牌娘知道，铁生三个儿子，只有小涛个孙子。可自从秀秀死后,申敏出于对满仓家的怨恨，便把小涛领回家养着，满仓和铁生夫妇想看眼都费劲。这完全成了铁生夫妇的块心病，老两口天天念叨着孙子，梦想着有天开门，小涛便会像条可爱的小狗般摇头晃脑地跑进来，可每天，老两口打开门，空荡荡的门口都像把光溜溜的勺子，在次次地挖着他们的心。

    所以，赵牌娘想，要想说成满仓和巧珍，还得从孙子身上入手，否则，点门儿都没有。

    自从当年和谢三娘起蒙骗满仓的事情败露之后，赵牌娘就没有再踏进过铁生家。是自觉羞愧，再者怕铁生夫妇时激愤做出什么让自己下不了台阶的事情来。可这次，为了自己能出心中的那口怨气，同时也算是弥补当年的过错，这个门槛就是再难迈，自己今天也豁出这张老脸了！这样想着，赵牌娘的底气就有些鼓了起来。能屈能伸才是真英雄嘛！她这样安慰自己。

    果然，赵牌娘推开铁生家的门，铁生夫妇就寡了脸。

    “你来做什么？我们家可不欢迎你！”铁生坐在炕沿上，敦敦实实得像块黑铁疙瘩。

    “呵呵…..”赵牌娘讪笑着，磕磕巴巴地说，“是，是，是有人托我来说点事。”说着，自己故作自然地坐在了墙边的张椅子上。

    “说事？那就说吧！”铁生的脸仍是阴呼呼的。老伴铁嫂有些看不过去，倒了杯茶水放在赵牌娘面前的桌子上。

    铁嫂的举动仿佛鼓励了赵牌娘，她无所了顾忌，口气把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这个女人，说白了就是“给个筐就能趴里下蛋”的主儿，实在不知个深浅里表。

    果然，刚提起满仓和巧珍，铁生就翻了脸，拄着拐杖撑起残腿就要撵赵牌娘出去，并说赵牌娘和当年样，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铁生的反应早在赵牌娘预料之中，所以她不慌不忙、不急不燥、不羞不恼地对铁生夫妇说：“老铁大哥，当年的事是我鬼迷心窍，我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所以今天才想将功补过呀！”

    “把个疯子介绍给我们做儿媳妇，这就是你的将功补过呀？你到底又收了谢三娘那个缺德娘们少钱呀！”铁生的老伴铁嫂本是个性格温和之人，辈子都没有高声大嗓地说过话，这次听了赵牌娘的来意，也是气不打处来，边嘴里骂着，边将本来摆在赵牌娘面前的茶水把端起倒在地上，意在逐客了。

    赵牌娘看了眼被溅上晶亮水珠的裤腿儿，讪笑了两下，脸色有些难看地说：“我现在吃的可不再是说媒这碗饭儿了，你们老两口愿不愿意的对我也没什么打紧，所以犯不着这么给我难看，若不是为了你们那可怜的孙子宽宽，我才不会来登你们家门槛讨你们的没趣。”说完起来转身就朝外走。

    听说为了孙子宽宽，铁生的面色下缓和了下来。这个视孙为命的老家伙，自从知道了宽宽是自己的孙子后，嘴上不说，心里却没有天不惦记的。可无奈宽宽是人家巧珍带大的，自己再想，也是没权力、二没资格。然而此时听了赵牌娘的话，像是黑暗中见到了道曙光，他来不及起，便伸手用拐杖挡住了赵牌娘，问：“宽宽怎么了？你有救我孙子的办法？”

    赵牌娘本来就不想走的，现在得了面子，便又回转身屁股坐在木椅上，有些拿腔拿调地说：“我个老婆子能有什么好办法，不就是想，满仓若和巧珍合为家后，宽宽名正言顺地就是您的孙子了。这孩子虽说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可我也打听过了，孩子的手脚现在有时可以动些哪，有好转，肯定能好起来！”

    “你说的是真的？”铁生夫妇异口同声地问道，睁得溜圆的眼睛中充满了讶异的惊喜。

    “我大早跑你们家来是为了给你们说句谎话么？”赵牌娘慢条斯理地说着，伸手碰了碰面前桌子上的玻璃杯。

    杯子空空的，杯口的边缘在透窗而入的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芒。

    铁嫂马上不好意思地拿过茶壶，“哗”地声让冷寂的空杯重新变得丰富而热情。

    赵牌娘确实没有说谎话。前些日子，满仓专门花钱从省城请了位理疗师为宽宽进行恢复治疗。原本也没报太大希望，没成想半个月过去了，孩子的手脚竟有了几次明显的反应，脸色看着也天比天红润起来。这现象让希望宛若阳春的枯草样在满仓的心中复苏了。谢三娘也暗自窃喜，心想只要宽宽好起来，不愁满仓和巧珍不破镜重圆的。

    听赵牌娘讲了上面的事情，铁生老两口是欢天喜地，铁生不断暗示老伴给赵牌娘往杯里续着茶水，并表示只要能把宽宽弄到他们老两口膝下，定会给予重谢。

    时令已是阳历十月了，东北人家的屋子里大都起了炉火。就像此时的铁生家，外屋的小炉膛里炉火着得正旺。火苗像条条伸伸缩缩的金色舌头，贪婪地舔舐着炉盖，顶得炉盖上的水壶像被迫坐在火炕上的黑矮胖子，头上冒着大汗淋漓的热气，嘴里滋滋滋地喊着救命。

    炉上的小水壶咕嘟咕嘟开了三遍的时候，赵牌娘脸上挂着成功第步的喜悦迈着功臣般的步子心满意足地走了。

    赵牌娘走后，铁嫂想着想着突然担起了心，问重新坐回炕沿正眯着眼儿吧嗒着旱烟的铁生：“难道，真的要让咱们的儿子跟个疯子生活辈子吗？那岂不是苦了咱儿子？”

    老伴的话让铁生脸上犹未褪尽的笑容宛如秋雨乍遇初霜，突然凝结起来：是啊，光想着孙子了，却忘了儿子的问题……

    铁生神色凝重起来。他沉吟着，半天没有言语，可脸上的风云变幻却显示着他内心正在进行着的极其复杂的斗争。他甚至忘记了夹在指间正在截截燃尽的香烟，直到那最后的点亮色吻到了他的手指并狠狠地咬了他下，他才梦醒般回到老伴直射过来的等待的目光里。

    无毒不丈夫！铁生突然在心里说了句，然后下定决心般狠狠地扔掉手里的烟屁股，对老伴说：“这事你不用操心了，我有办法。”说完，脸上现出丝不易察觉的狠色。

    第四十章 成功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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