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村 作者:莫言秋

    第三十二章 巴叔的忏悔

    村里接二连三发生的惨事，让满仓心里像吊上了十五只水桶，每天七上八下的。这个年轻的“无神论”者，在经历了次又次的惊心动魄和惴惴不安后，信念之树的根基开始动摇了。

    他不得不开始承认这个仓库的的确确存在着问题！秀秀的死不用说了，是山娃所为，有因有果。可这“阴阳脸”是谁杀死的呢？又为何要挂在仓库的房梁上？这仓库里，莫非真的有什么冤死的鬼魂无处伸冤，便以此提醒，想让我为其出头？

    满仓就这样殚心竭虑地左思右想着、猜测着，可答案就像个陷入泥潭的醉汉，怎么也爬不上他思想的边缘。无奈，满仓就去村里小店买了几卷烧纸，打算烧点纸，送送仓库中也许真的存在的冤魂。尽管他知道，这只是种迷信的做法，但在还没有任何能力改变现状的情况下，他只能试图以此传统形式来做下努力。

    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满仓独自向仓库后的个小小十字路口走去。这个时候，村里的每家每户都在牛棚里忙着，可仓库因为独处村口，却是异常的安静，仿佛与小村隔离了似的。

    满仓悄悄地走着，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因为他知道，他是长，他的任何个不合常理的举动，都会引起整个牛村的恐慌。可没等满仓走到地方，就远远看到路口旁亮着小堆火光。火光处，火焰在风的抚弄下弯着腰向个方向舞蹈着，火光映照出个人影，正蹲在火光旁，黑黢黢地背对着满仓，右手臂不断前后左右地动作着，显然是在翻动着燃烧的纸张。

    是谁？满仓心中打了个大大的问号，他急忙拈着脚尖快走几步，然后隐入片齐腰高的荒草中，在秋虫没完没了的燥叫干扰中，努力捕捉着来自火堆旁的任何个字眼：

    “山娃，巴叔今天给你赔罪了。过去是巴叔不对，巴叔骗了你，让你受了委屈，还为此丢了性命，巴叔不是人，巴叔已经知错了，你就饶了巴叔吧……”因为偶尔有风路过，那人的声音断续得近乎飘渺，和飞舞的纸钱起在空中转了几转后，径直飘向远方。

    但满仓还是字不拉地全部收进了耳里。是巴叔！他刚刚这样告诉完自己，火堆旁接续传来的声音又把他带入了另个山重水复的思维窘境：“大兄弟，大妹子，大侄女，你们就饶了我这条老命吧！今天巴叔先给你们送点纸钱，以后还会把仓库重新修整修整，好让你们住得舒服些，您们就不要再怪巴叔了，就饶了巴叔吧……”

    巴叔与山娃的恩怨已经众所周知，怎么现在又冒出个大兄弟、大妹子和大侄女呢？这个大兄弟、大妹子、大侄女又是何许人呢？满仓心中的疑问，像刚扯完个线头，便又冒出了个线头，没完没了。他忍住秋蚊垂死挣扎般的叮咬，凝望着那个背影苦苦思索着。

    火光在渐渐变小，巴叔的声音也越来越低，最后终于细若游丝般和火光起熄灭了。可此时，密布在满仓心头的疑云，却似农人手中的穗老玉米，在经历了层层剖析后，结论，终于雨后明月般破云而出：

    巴叔口中的大妹子和大侄女定就是传说中的仓库女鬼！

    满仓为自己这发现感到欣慰，只是这女鬼，与巴叔又有着怎样的恩怨呢？

    满仓屏住呼吸，没有发出任何响动，直至巴叔离开的背影完全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他才松口气长身起，在犹豫了下后，悄悄转身向家里走去。

    回到家里，满仓迅速打开了电视。这已成为他的个习惯。

    自从秀秀去世后，儿子小涛又长住在场部姥姥家，家里只剩下满仓个人。满仓每每下班回到家，便感觉孤寂就像生了根，越来越枝繁叶茂。为了让屋里些生气，也为了驱赶装在心头的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烦心怪事儿，满仓每天进家的第个动作，就是把电视声开得大大的，这样，屋里便像出了许人在讲话。

    可即便这样，这个晚上的满仓脑子里仍是挤满了各种镜头。他夜未眠，眼前会儿是“阴阳脸”的牛头，会儿是巴叔的背影，他的感觉越来越清晰地告诉他：这个仓库的背后，定有着段鲜为人知的冤情，而这冤情，正是村里某些人心中藏着的鬼！

    月亮像面行走的镜子，不知何时移至到了窗前，银色的月辉便清爽爽地洒满了屋子。屋子里的切，很快在浓重的黑暗中露出隐隐约约的面孔，梳妆台上秀秀生前用过的圆明镜，也迎接月光般反射出莹莹的光。这令满仓的心怦然动，他想起秀秀的死，想起贴在山娃家牛棚门上的小涛和宽宽的照片，心里突然悲愤地涌起个大胆的设想：这件事，会不会也与仓库女鬼有关呢？

    这个设想的诞生，让满仓心头亮了下，有了种新鲜的震惊。这震惊让他突然感觉到有张网，正鬼魅般从他背后无声地张着大口向他拈手蹑脚地袭来，而那网的后面，似乎正隐藏着个人，而这个人，应该就是暗中操纵小村惊乍的人！

    这个想法，仿佛突然为满仓注入了无穷的力量，令他毅然决定，定要揭开仓库闹鬼之谜！

    可从哪里入手呢？自从牛村成立后，萝尾村老辈的人，走的走，散的散，这块土地的历史也像块破布似的被扯得七零八落的，很难再缝合在起。

    满仓思量再三，最后决定先求救于父亲。他想，这仓库已经闲置几十年了，是老爸他们那代人的产物。虽然老爸那时不属于这个村子，但至少应该有所耳闻。

    满仓是个急性子人，有了这个想法，不等挨到天完全放亮，便骑上摩托车“呜”地声直奔场部去了，掀起的溜儿烟尘，在黎明中，蓬松得像只飞越的松鼠的尾巴。

    第三十二章 巴叔的忏悔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