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所安 作者:夏隙
这就是你要思考的问题了。”
说完去倒水,留下王所安对著满桌盛宴,而王所安看著刚刚还垂涎三尺的红烧排骨,却发现自己已失去了食欲。
gx大学寒假临近,今年过年早,所以放假也早,秦君斐和顾从见所教的课程是专业课,属於最先考试的一批,其实所谓的考试就是一篇论文,不限字数,不限题目,只要和今年的授课内容有关就可以。
差不多十二月中旬,两人就闲赋在家了。
顾从见一直没有告诉秦君斐他被电视台变相开除了的事,而向来精明的後者以为顾从见终於想开要做甩手掌柜了,便和他商量让他去医院养著等宝宝出来。
顾从见没吭声,只是低头把玩著手机。
秦君斐见他心不在焉,心头火起:“从见?你有没有在听?”
顾从见顿了下,突然道:“君斐,你爸知不知道你在我这?”
秦君斐顿时消音,良久才道:“他,他不知道。”
顾从见一挑眉毛,琥珀色的眼睛变得幽深:“是不知道你在我这还是不知道你回国了?”
秦君斐慢慢隆起眉毛:“你什麽意思?”
“……没事,”顾从见垂下眼,继续把玩手机“没事,快过年了,你不是要回家?”
“他就是知道又能怎麽样,”秦君斐突然笑了,春暖冰融,语气却十分坚定,“从见,从前是我不对,年轻不懂事,这次我一定不会再松开你的手,只要我坚持,我爸不会反对我们的。”
顾从见表情微妙,看著秦君斐情深的眸子,勾起嘴角,竟有些冷冷的嘲讽。
乍见顾从见难得的表情,却是这种,秦君斐一下子怔住了。
顾从见起身,穿上外套道:“你还是回去看看比较好,”拉上拉链,“别让老人家担心。”
说完开门要出去,却被秦君斐拦住:“是不是我爸找你麻烦了?”说著懊恼道,“这个老头子,多管闲事。”
被定义为“闲事” 的顾从见轻轻拂开他的手,说道:“我去青颂家,你应该不想去。”又道,“你爸没找我麻烦。君斐,”顾从见定定地看著他,“你爸对你真的是掏心掏肺。”
顾从见的嘴唇又动了动,强忍著咽下了後半句话。
你爸对你真的是掏心掏肺,为你谋划前程,甚至、甚至不惜搭上一条人命。
不过也对,一条无关紧要的人命而已,不说当时,便是现在秦爸爸已经退休,在b市依旧手眼通天,大小官员都要卖个面子。
他现在只剩下他自己这条命了,他还不想给出去,他得活著,他还有个孩子。
说到底,他还是恨秦君斐的,这恨与爱情无关,虽然他这麽多年来催眠似的告诫自己,秦君斐是秦君斐,秦君斐的父亲是秦君斐的父亲,二者毫不相干。
但他还是忘不了,自己的父亲,是死在他父亲手里的。
他想,如果是其他人,任何一个有点血性的,都会即使拼个鱼死网破也要和他秦家拼一拼吧。
但那又能怎麽样呢?他不是不恨,只是他更理性,拼个鱼死网破又能怎麽样?最後又得搭进去一个自己。
他得活著,不能让父亲白白因为他丢了命。
所以他乖乖接过了钱,乖乖活到了现在,选择将一切尘封。
但他还是忘不了,无数次午夜梦回,父亲沾著满身血,对他笑的模样。
然後他醒来,身边睡著秦君斐。
他要疯了。
出了门取了车,没有去祝青颂家,祝青颂忙著代表学校全国各地参加研讨会呢,昨天还给他打过电话抱怨宾馆的夥食。
他去了医院,照例做了检查,宝宝发育很好,很活泼,顾从见能在彩超屏幕上看到他在自己肚子里调皮捣蛋自娱自乐,还试图伸手拉扯脐带玩。
顾从见看了一会儿,问道:“医生,是男孩是女孩?”
医生一愣,颇为难道:“这个,上头有规定,不能说。”
顾从见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医生笑道:“男孩女孩都一样。”
“嗯。”顾从见道,“我都喜欢。”
做完检查,顾从见在出门前拿了一张医院的简介,上面附著全国各地本医院分院的地址。
顾从见把简介夹在了自己的钱夹里。
回到家,果然秦君斐不在了。
顾从见环顾一圈,深深吸了口气,然後去了院子里。
入冬以来b市一共下了三场雪,都不大,b市因为热岛效应本身是存不住雪的,化成水後使地面泥泞不堪。
顾从见现在肚子大到蹲不下,只能略略弯腰,看了会儿冬眠的薄荷,绿叶落尽,空余枝桠。
他伸手摸了摸灰秃秃的枝桠,然後有些冷了,回到屋子里,找出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
没什麽可拿的,就是sy市要比b市冷很多,所以多带了几件羽绒服。
他还拿了几本书,可以打发时间。书名是《镜头的艺术》《画面是怎样构成的》诸如此类。
从他接到王所安电话的那一刻起他就计划了这次旅行。他现在什麽都顾不了,他只知道自己想他,想见他。
临近春节,到处都是回家过年的人,火车票紧俏,他刷了好多次网页才抢到一张,还是半夜的车。
收拾好东西,他坐在床上疲惫不堪地捏捏鼻梁,然後发呆。
过了一会儿,他拍拍肚子,对宝宝低声道:“爸爸带你去见见你,嗯,父亲,好不好?”
宝宝好像很兴奋,回应似的在他肚子里狠狠翻了个身。
顾从见脸色都变了,等缓过来,又忍不住笑了笑。
他就是去……看看他,嗯,他不敢有别的想法。
他还记得,这个人爱的,是另一个人。是秦君斐。
第59章
下了火车是凌晨,刚走出站台顾从见被寒风刮得脸生疼,下意识竖起了衣领,顺手揉了揉冻僵的耳朵。
出站口拥挤的人群差点没把他挤下去,随著人流一点点向前挪动,看著周围越来越多的人被家人喊著名字,然後把沉重的行李递过去,相拥离去,越发发觉自己只是一个旅人。
他在心理安慰自己,至少,他的箱子并不重。
出了车站来到出租车停靠点,排著队伍打车去订好的宾馆。队伍消失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便轮到了他,把行李放进後备箱,对司机说了宾馆的地址,然後靠在座位上不再开口。
他歪过头看了看这个陌生城市霓虹闪烁的夜晚,好像除了天气,这里似乎与b市没什麽区别,陌生退却,这个城市以另一种他比较熟悉的方式呈现在他眼前。
熟悉的方式是某人,顾从见缓缓闭上眼,那人的样貌却更加清晰。
东北人向来热情好客,司机师傅本有心和顾从见闲聊上几句,但从後视镜看到他蹙著眉头,闭著眼睛,面容看上去疲惫而憔悴,透著不健康的蜡黄,涌上嘴边的话默默咽了回去。
顾从见一手搭在肚子上,小幅度地上下摩挲,隔著厚厚的衣物根本没有把力道传给肚子,但是他也不在意,维持著这个动作。
直到听到扣表的声音,他睁开眼,看了看外面,预定的宾馆大门近在眼前。他低头从钱包里翻出零钱递了过去,没有打票,下了车取出行李,出租车绝尘而去,他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身形挺拔,静止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仰首再次确定了宾馆的名称和地址,提著箱子进去登记取了钥匙,进了屋子首先打开了电视。
电视传来的声音冲散了满室寂静,顾从见把行李随意地丢在一旁,找出睡衣和换洗内裤,强忍著困倦,草草冲了凉,出来倒在床上阖上眼睛,电视里的深夜节目主持人在分析著最近持续紧张的政治格局变化,顾从见皱了皱眉,突然精神了。
他睁开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匆匆下床去翻裤子口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有短信,没有未接来电,只有硕大的电子表最後一个数字变化成了下一个数字。
顾从见如释重负般坐回床上,又盯了半晌屏幕,最终按下了关机。
再次阖眼。他在电视机声音的陪伴下沉沉睡去,又在电视机的声音中徐徐醒来。
醒来时太阳正高,他揉揉眼睛,习惯性抓过手机要看时间,对著黑暗的屏幕愣了下,才想起他昨晚关了机。
对著屏幕中反射出的自己看了一会儿,然後伸手抓过眼镜戴上,看电视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中午。
顾从见挠了挠脑袋有点不可置信,他第一次睡到日上三竿。
平日里工作、生活,还有情感上的重压迫使他每天都像上了弦的发条,一刻都不得停止运作,蓦然接受松绑,竟是手脚都不知怎样动了。
说白了,他还没过过没有目的性的日子,不懂得怎样才叫放松。
他不否认来sy市出於自己的私心,王所安一通无言的电话搅乱了他的心,勾走了他的魂,但他不认为现在自己这副鬼样,冒冒失失找过去会是件好事。
他要先把心态放松下来端正好,然後……然後再去想别的。
肚子有些饿,起床洗漱後,他裹得里三层外三层,帽子围巾手套一样不缺,准备去外面找点吃的。
之後的几天他没有用到任何私人电子类物品,就是连手机都没有开过机。
他漫无目的地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去了人满为患的几个步行街,对著三九天还只穿一条棉丝袜,单薄短裙的女孩子表示由衷敬佩。也在小胡同里找到了几家不错的餐厅,慨叹东北不但盘子大,量给的还多,他都吃不完。
现在的他,可以在一家小咖啡馆里靠一壶暖茶消磨一个下午,看完过期的杂志,就看著街上来来去去面孔各异的男女老少,用一种局外看客的眼光,好像跳出了红尘跳出了轮回,观看著每个人的故事,可是剧本既没开头也没结尾,不过并不扰人兴致。
他的生活节奏从他的脚步就能辨别出,越来越慢了,心也随之沉静,却也更加沉默寡言。
他没有人能与之交谈,即使有,他也不太会。
只有咖啡店的小老板,也兼职小店员,见他天天来,便等到一天下午没什麽客人时,把自己这些天新研究的几种果味热奶给顾从见邀他品尝品尝。
顾从见愣了愣,说了声“谢谢”,挨个尝了几口,指了指最喜欢的口味。
小老板皱皱眉:“薄荷的?唔,我就怕现在冬天不太好卖呢。”
顾从见道:“ 那就夏天卖。”
小老板听了笑了起来。
这时,咖啡店很有特色的木头门被再次开启,进来的是一位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青年,身著黑色短款羽绒服,系著不张扬的暖色调围巾,轮廓有些混血的味道,眼睛又圆又大,细细看去,眼底竟深藏著一抹幽幽的暗蓝。
小老板迎了上去,而来者察觉到了顾从见的目光,回视过去,温温和和的,但举手投足间,甚至眼神对交的方寸间都拿捏得精准到位,很明显是自幼便身在高位才能养出的气质。
顾从见冲他点点头,後者礼貌地轻轻一笑,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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