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魂 作者:晴空无限

    第 104 章

    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液体在地面流淌着，沿着泥土的缝隙渗入地下，没有半点异状出现。

    雷烈深吸了一口气，突然仰天大吼：“战帝陛下，在下雷烈有要事相求，乞请赐见。”声如雷霆，方圆百里内都清晰可闻，雷烈身边数十丈之内的树木山石，甚至是地面都被震得簌簌发抖，一时之间，漫山遍野都是回音，“乞请赐见……乞请赐见……赐见……”却没有半点回应。

    雷烈静静地站着，直到所有的回音全部消失，才再度提气喊道：“在下只求一见，只问一事，此后非经宣召，绝不敢再来相扰！”滚滚声浪向四面八方散去，所过之处，几块足有一人高的巨石当场碎裂，更有一头从上空飞过的雄鹰失去神志，一头从天上栽落下来。

    半刻钟的时间转瞬即逝，群山中，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和枝叶摇曳的声音，再没有任何动静——半径十几里内的飞禽走兽，要么被两声巨吼吓走，要么走避不及，像那头雄鹰一样被震昏，如今没有半个活物。雷烈面色如亘古存在的岩石，任凭外界侵蚀，却始终坚定不移，又一次开口道：“苍天后土，共为见证，若战帝陛下能应允在下所求，在下愿为陛下当牛做马。若违此誓，叫我天诛地灭，生生世世不得为人！”

    这誓言不可谓不毒，武功进入战心境，已经能够和冥冥中的天地规则发生感应，虽说还达不到言出法随的层次，但发下的誓言也绝对和普通人的牙疼咒有所不同，一旦违背，轻则心境受损，修炼上平添关卡，重的就有可能当真应了誓。

    山风阵阵，青山依旧，仍然没有任何人回应雷烈。

    烈日下，雷烈站定在原地，如同扎根于此的万年古树一样纹丝不动，整个人仿佛和大山融为了一体。时间一点点过去，一个时辰，两个时辰……金乌西落，玉兔东升，而后月影西斜，又是朝霞满天，日月交替间，雷烈已经整整等待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当太阳再一次走到天空最高的位置时，雷烈突然仰天长啸，啸声上撼云霄，下动大地，整座山峰似乎都在这海潮般永无休止的啸声中摇晃起来。在他身边，先是那一块块岩石砰然粉碎，而后是那些数十年，上百年的大树，纷纷叶落枝断，最后干脆连树身都现出一道道裂痕，轰然倒落，当啸声停止时，半径百丈之内，如同被台风洗劫过一样，再也找不出半件完好无损的物体。

    “陛下既然吝于赐见，就不要怪在下行此下策了。”啸声过后，雷烈朗声说道，无尽的天地之力随即从四面八方向其涌来。下一刻，他的身体冲天而起，直上数百丈高空，而后在夺目的光华中化为七尺长刀，刀身外还包裹着至少相当于其体积数倍的刀型光影，在空中一个转折，如同流星坠地般，向着大地劈落下来，目标牢牢锁定了之前自己站立处的某一点。

    人有气血经脉和穴道，山川也有地气地脉地穴，或是煞气凝结，或是灵气聚集，从而形成了一块块凶地险境或者福地洞天，对于大山来讲，重要性不下于人类的穴道，一旦被破坏，必定会令整座山脉大受影响。雷烈虽然不是星术师，但身负五行灵气，对气脉走向极为敏感，第一时间就察觉到这地方看起来普通，却是诸多地气交汇之处，对虎狼山相当重要，这才不惜孤注一掷，哪怕不惜毁掉此地，也要逼战帝见面。

    尽管战帝宝藏是在另外一处独、立的空间，但此地是地图上标明的入口，雷烈自己也曾经由着此处进入，从常理上来推断，这地穴倒有一多半的概率和宝藏具有某种关联。如果这推测属实，雷烈此举绝对是冒险之极——先不说触怒战帝的后果，堂堂战帝的分身所在的空间，入口怎么可能没有半点防御？一旦被激发了某种禁制，雷烈的下场，绝对不会比拦在车轮前的螳螂好到哪里。

    “轰轰轰轰轰……”贯注了雷烈全力的一击转瞬间命中了目标，震耳欲聋的轰响中，数百丈方圆的地面被尽数掀起，烟尘直冲天际，将几十里之内全都遮蔽在厚厚的阴影中，那景象，活脱脱就是末世来临。雷烈化身的长刀一路向下，势如破竹地劈开了挡在面前的土层，岩层，一直深入到地下四百余丈，终于遇到了强大的阻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之前数倍的努力。

    这个世界的地层，越往下深入，质地就越硬，四百多丈的深度，即便是在那些土质松软的地方，硬度也足以抵得上最坚固的铁石，更何况是这亘古存在，历经不知多少万年风雨的雄伟高山上，被地气浸染了无数年的地穴外围？这里的岩石，随便拿出去一块，都足以和江湖上那些赫赫有名的神兵利器一较高下，而且越往后强度就越大，几十丈厚的岩层，就算雷烈的攻击力再强一倍，没有几天也休想穿透，好在他还准备了后手。

    “混沌五行，万物归墟！”刀光闪动，硬生生在地下开拓出可以容纳一人的空间，雷烈随即变回人形，五彩漩涡随即出现在身前，强大的引力随即传出，即便是隔着岩层，地穴中蕴含的地气依然被源源不断地吸摄进其中。“请陛下现身一见！”雷烈暴喝道，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引发起阵阵嗡鸣。

    所谓地气，其实也是土行灵气的一种，而且是品质相当高的一种，雷烈的身体如今五行灵气齐聚，这些地气正好是现成的补品，五行相生之下，其他四种灵气也有了不小的成长。这处地穴里的地气不知道积聚了几百万年，堪称浩瀚如海，雷烈如果想将之吸光，把自己的撑、爆了也做不到，但那些岩石被吸尽地气，强度大降，雷烈在手上幻化出一柄光刃，刀芒如电，将失去地气的石块尽数绞成碎片，顿时又向前挺进了一大截。

    “在下无意破坏这处地穴，更不敢冒犯陛下神威。”雷烈挥舞光刃，开山而行，仍旧在做着最后的努力，“只要陛下肯告知焚天炎魔的所在，在下愿补偿此地的一切损失，做完该做的事情之后，听凭陛下的处置！”

    一道光门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进来。”一个声音从里面传出，雷烈大步向前，走进了通往未知之地的光门。

    “战帝宝图流传万余年，每个得主只能进入一次，从无例外。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通过考验，我就答应你的请求，通不过，你将永远被困在这里。”混沌虚空中，回荡着战帝那如同大河奔腾，平稳中蕴含无可抵御的强势的声音，下一瞬间，雷烈身边的景色突然一变，无尽的虚空已然化作了漫漫黄沙。

    “走过这片沙海，你就算过了考验。”战帝的声音再度响起，随后重归寂然，看着眼前那波澜不惊的沙漠，雷烈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现出毅然决然的神色，真气飞速流转的同时，毫不犹豫地踏了上去。

    没有突袭，也没有陷阱，雷烈行走在沙漠之上，心里多少有些意外，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在他的身后，光门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还是无垠的沙海。头上是没有半夺云彩的湛蓝天空，脚下是同样不带半分杂质的黄色细沙，四面八方，在视线的尽头，则是黄色和蓝色的连接线，这一幕景色虽称不上秀美，却绝对可以算得上壮观，足以令人心怀为之一阔。

    雷烈却没有那份闲情逸致去欣赏眼前的风景，天知道战帝在这沙海中安排了什么？脚下以平稳的速度向前行进着，雷烈体内的真气如长江大河奔腾不息，神识更是早已笼罩了方圆十里内的每一处空间，此时的他，就好像行走在林间的豹子，看起来悠闲从容，却是外松内紧，任何动静都别想逃过他的感知。

    然而这一切的警惕和戒备，似乎全都是做了无用功，雷烈在沙漠中走了几百里，身边除了黄沙还是黄沙，却连半个敌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这种一切充满未知的处境看似安稳，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带给人的心理压力却会远远超出不断与人交战——因为未知，所以才会引发一连串臆测，人要是吓唬自己，效果绝对超过别人十倍。

    一千里的路程过去，雷烈的身体居然没有感到半点饥饿和疲惫，仿佛那些适用于大部分生灵的定律，在这处奇异的空间已经失去了效用。他的步伐依然稳健，他的神识依然敏锐，他的身体也依旧充满了活力，“不管这沙海里有什么，都别想拦住我，”他的目光坚定无比，“我一定能走出去，小妹一定能够获救。”他的脚下骤然加快，速度比之前至少提升了一倍。

    五千里，蓝天依旧，黄沙依旧，身边的景致没有丝毫的改变，时间好像在这片空间陷入了停滞，一切都如同幻境一般。“不，这绝不是幻境，”雷烈在心中对自己说道：“战帝说的是走过这片沙海，而不是走出或者冲出这片沙海，这说明这沙漠是真实存在的，只要继续走下去，一定可以走到尽头。”他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又长长地呼出，脚步再度提速，已经和普通武者施展轻功的速度差不多。

    一万五千里，在这个没有参照物的空间里，根本没办法得知确切的时间，雷烈只能从自己的心跳来进行判断，按照他的估计，自己进入这里，至少已经有半个月，却依然看不到眼前的景色有丝毫改变。往前面看是黄沙，往左面看是黄沙，往右面看是黄沙，往后面看还是黄沙……等等！黄沙！？

    第二百二十二章 考验（下）

    雷烈蓦地回过身，看向自己的身后，平整滑、顺如同锦缎的黄沙一直绵延到远处的天边，上面根本没留下半个脚印。他又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脚下，被他踩着的黄沙上，仍然是没有丝毫痕迹。

    “冷静，一定要冷静。”雷烈极力压制着心中的负面情绪，突然在黄沙上坐了下来，心神在瞬间晋入到空灵之境，真气在体内圆润流转，心中无思无虑，无喜无忧，迅速达致了物我两忘。

    不知道过了多久，雷烈终于睁开了双眼，脸上浮现出一丝心有余悸的神情。“好险，差一点就被引发了心魔，”他喃喃自语着，“看来这无边沙海真正考验的，应该是进入者的意志。”他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而澄澈，“小妹还在等着我去救治，荡决还在等我去复活，我一定不能输，我一定不会输！”最后两句话是对着天空吼出来的，下一刻，他义无反顾地踏上征程，再没有回头看后面一眼。

    五万里，负面情绪再度袭来，雷烈这一次的静坐时间，比上一次长了将近一倍，七万里，他又一次被迫调节心神，花费的时间却是前一次的两倍半，而后是八万里，九万里，十万里……几乎每走出一万里，雷烈就不得不坐下来平复心境一次，每一次的时间都越来越长，效果却越来越差，十万里之后，他调息的间隔减少到了五千里，十五万里之后，每行走两千里，他就必须停下来运转师门的静神心法一回。

    这种负面情绪并非因为身体的疲劳或者不适而产生，而完全是心理作用——十几万里的路程，相当外界数年的时间，身边的景色一成不变，没有风，没有水，没有绿色，甚至连半点声音都没有，整个天地间空旷寂寥，除了自己仿佛没有半个活着的生灵，这样的经历，这样的环境，如果换了第二个人，恐怕也早就发疯了。而雷烈能坚持下来，完全是刀魂的功劳，没有这个坚凝强悍的灵魂支撑，他绝对无法走到现在。

    二十万里，雷烈几乎忘记了自己进入这沙海的目的，如同一个被输入了强制指令的机器人，向前行走成了他存在的唯一意义，漫漫的黄沙上，雷烈机械地拖着自己近乎麻木的双腿，一步步行进着，嘴里还在不停地念诵着师门的心法口诀：“赤子元婴，维我心灯，赤子……”

    “噗通！”机械行走的雷烈无法保证动作的协调，左脚笨拙地绊在了右脚上，整个人重重地摔在沙地上，但这却让他的神志出现了短暂的清醒。

    “我这是在干什么？”他有些茫然地问自己，随即意识到了自身的处境，真气随心运转，左手瞬间包裹上一层光晕，化作无坚不摧的利刃，重重地斩在了右手的小指上，不灭罡身同时强行停止了运转。

    刀光闪过，小指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伤口迅速地收口，而后断处的组织开始飞快蠕动着，生出一丝丝肉、芽和仍显弱小的骨骼雏形，照这样下去，用不了一天，雷烈就会重新长出一截全新的小指。这正是不灭罡身的妙用，按照记载，如果能够修炼到最高境界，即便粉身碎骨，只要有一个细胞存活，也可以重新长成、人形，是地地道道的不死之身。

    十指连心，雷烈虽说对疼痛的耐受力远远强过常人，却仍然在刹那间痛得冷汗直流，而这钻心的痛苦又为他赢得了更多清醒的时间，略显迷茫的眼神为之一清，雷烈再度迈步，向远方走去。五百里之后，他斩断了另外一个手指，然后是一千里，一千五百里，两千里……雷烈以近乎凌迟的方式对待着自己的身体，来换取哪怕只是片刻的清醒，当他又走出将近两万里的时候，整条右臂从肩膀以下，已经全数被寸寸斩断。

    黄沙无尽，甚至连地势的起伏都和之前走过的一模一样，雷烈的心神和肉、体已经接近了极限。他有些绝望地看着前方的沙海，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地向前倒下，趴在了黄沙之上，整个人如同陷入了濒死的状态——不是因为身体的伤害，而是完全丧失了活下去的信心和欲望。

    在他的精神世界内，刀魂无力地轻微振荡着，却再没有办法向之前那样鼓荡起无穷的斗志与勇气，如果把雷烈比作一把利刃，那么此刻，在失去了信念之后，这把利刃已经彻底地变成了钝刀——信念！？

    “我是刀客，没有佩剑的君子贵族们的所谓五德，更没有侠客们为国为民的情操，我只想把自己的刀法练到最高境界，然后用刀来守护自己的亲朋父老，谁敢欺负他们，管他是天王老子也照砍不误！这就是我即便在最艰难的时候，在面对必死之境的时候也从未放弃过的信念，因能极于念，故能极于道，如果找不到自己的信念所在，武功再高也只是空中楼阁，永远也别想冲击至高境界。”

    当日亲口对风凌说过的话，如同流水般淌过雷烈的心头，刹那之间，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开始回荡，开始轰鸣，不断地重复着两个字：“信念！信念……”雷烈的眼神开始变得清明，下一刻，他猛然从地上跳了起来，如同一个逃出绝境，重获新生的死囚那样纵声大笑着，笑声在空寂的沙漠中引发了阵阵回音。

    “没错，老子是刀客，没有那些高贵的德行和青草，但老子有自己的信念，管你是天王老子，天神妖魔，谁敢挡着老子保护救助自己的家人，老子一样照砍不误！”吼声如雷，亘古不变的沙海也不禁为之微微颤抖，“战帝又怎样，沙海又如何，只要是对手，只要我还活着，还能用得动刀，谁也别想拦住我的去路。”

    雷烈像个疯子一样，一边仰天大笑，一边大步向前走着，无边无际的沙海。在此时的他眼里，已经不再是天堑和险途，而不过是和十三宗门，和神武宫一样的敌人，对付敌人，刀客们从来都只有一个态度：不惜一切，不择任何手段地战胜，砍倒。

    第二百二十三章 终极阵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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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隆！”炸雷响起，澄澈碧蓝的天空突然四分五裂，无尽的黄沙也在同时被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沟壑所分割，那困住雷烈数年的沙海，在这一刻如同被捅破的泡沫般破碎开来，雷烈随之被一股强大之极的力量抛了出去，一路翻翻滚滚，不知穿越了多少时空，好不容易停下来时，已经置身在一片虚空之中。

    “拜见陛下。”本应狼狈不堪地雷烈却显得相当的镇静，好像早已预料到这一切，从容地收拾了一下身上，冲着眼前同样站立在虚空中的高大男子深深施了一礼，“陛下大人不记小人过，惠赐召见，在下感激不尽。”“规矩是我那本尊定下的，机会是你自己把握住的。”战帝的声音平静而沉厚，完全听不出半点喜怒哀乐，“能够在最后关头破而后立，在心境上做出突破，这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他一挥手，无形的暖流从四面八方涌入雷烈的身体，瞬息间，后者身体的疲惫，不适，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完全恢复到了最巅峰的状态，就连那条断掉之后正在一点点重生的手臂，也在顷刻间重新长了出来。

    “陛下……”亲身感受着对方的神力与威能，雷烈心里不禁一动，不料刚刚开口就被战帝打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战帝沉声道：“每一个来过这里的人，只要再度踏入虎狼山，我都会有所感应，连同他们身边的人的情形，我全都一清二楚。你妹妹的病症，除了焚天炎魔的血液，再没有其他事物可以救治，但你可知道，我那本尊为何把焚天炎魔，还有其他天外妖魔镇压而不是当场杀死？”

    “上古之时，妖魔作乱，头生角，身披鳞、羽，獠牙利爪，喷毒吐火，生吞万民，屠戮千里者，凡一千九百七十九种……大帝出……统御万灵，斩妖除魔，护佑众生，历千年，诛妖魔亿万，镇压者百，天下乃安……”

    第 10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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