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驾到 作者:巫小妞

    第 20 章

    深秋的街道来得有些寒意，夜店后面的巷子没有什么人，光线昏黄也不过刚好看清人影而已。

    “你说，到底怎么了？”问的有些生气，终究不明白是什么让她哭，亦不明白是什么让自己气，“你不喜欢在这里是不是，连和我们这种人说一句话都觉得委屈是不是，让我们看了几眼屈辱到想哭是不是？”

    在今天晚上莫名其妙的人，哭得更大声，她不是艾文娜，那个倔强坚强的女人，一辈子只哭过一次，她是盛落芯，盛屈墨的女儿，敢爱敢恨而又性情随意。如同要把肺部都咳出来一样的痛哭，让人措手不及，盛落芯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倚在墙上哭得那个凄凉。

    月牙灰的风衣，像偏飞的灰蝴蝶，夜风中瑟瑟翩跹着衣角，斑驳的巷子，巷口灯火明亮，间或家车驶过车灯打进来，放纵哭泣的女子像是唯美的风景，夜精灵一样的柔弱纤细。她亦明白这个城市其实不曾加诸于她过多痛苦，这里的人，这里的事，甚至都让她求得了难得的一丝温暖，只是有的时候，忽然想哭了……

    想到练墨的欺瞒，她只会痛。但想到他的好，却是会哭。

    切穆尔的出现，让落芯垒好的坚固心墙龟裂剥落，会有一时间，很想很想练墨，那个陪伴了自己半个生命旅程、对自己无可挑剔好的人。练墨的笑，像水墨画，不深不浅留在心里。

    戚君凌带着不耐烦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提了提仔裤蹲在她旁边，歪着头去看那个在双臂中哭泣的女孩子，硬掰了起来，落芯眼睛像水洗过一样，鼻尖微红，白皙的面颊上泪渍也显得晶莹剔透，梨花带雨，扁扁嘴看着那个哭花了依旧我见犹怜的人，“哭得真难看。”嘴上这么说替她擦眼泪的动作确实异常温柔。依旧是那种不耐烦的表情，却也加进了甘愿的成分。

    吸吸鼻子，蹭进那人怀里，湿冷的眼泪全部抹在别人衣服上，一个本能汲取温暖的举动，莫名心安。喜欢戚君凌的怀抱，虽然不甚宽广和硬朗，那种坚定却是无可比拟的让人想要沉睡。

    “到底怎么了啊？”不会哄人，语气比要债还来得僵硬。

    “戚君凌，刚有人欺负我了。”皱着鼻子仰起头，手指着脖子上的痕迹，红的是吮痕，青的是勒痕，还有大片被麽破皮的充血，“有人占我便宜，还打我。”

    “谁！”暴跳如雷，那张如玉的脸狰狞了起来。

    盛落芯看着却是被逗得呵呵笑了起来，她着实没有诉冤的意思，只是单纯想看看戚君凌喜形于色的表现，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仰着头笑的时候，脖子上青痕明显，衬着爽朗的笑意，很单纯的美好。

    很奇妙的感觉，和一个人在一起，会暂时忘却了烦忧世事，都是纯粹得像水一样在对方面前。

    “难道又关于练墨？”戚君凌的手同落芯的一样，也有几枚薄茧，长期练习的结果。碰上细腻的皮肤，其实那痕迹应该不痛，只因为落芯皮肤很薄，稍微的施压就会淤青，“你是个很厉害的人，我一直觉得，你所有的伤都只能于练墨所为。”

    这个世界上，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你愿意为了他或者她遍体鳞伤，献祭一样的付出，殉道者一样的爱情。

    “他才不会这么轻饶我，他以前说我要是敢离开他，抓回去一定打断我的腿。”鼻子吸啊吸，还在轻轻抽噎，盛落芯在这个时候显得很可爱。

    “啊，这么狠啊，那不要被他找到了。”依旧半抱着她，戚君凌干脆坐在地上了，窄巷上面的夜空黑漆漆的，城市的废气污染让即便无云的晚上也看不见一颗星星。

    “我也不想啊，但他肯定找得到。”悲伤蔓延，那个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蜷缩着靠在旁边，顺势也坐在冰凉的水泥路上，旁边还是垃圾桶，巷壁潮湿的寒意穿过背脊仿佛到了肺部，不敢太用力呼吸，怕一下吸入太多的冷空气受不了。也抬头看天，边上有五彩的霓虹灯，远方唯一的光亮是电视塔，没有星星。

    这一夜，在湿冷的巷子里，看没有星星的夜空……

    在以后，两个人都没有互相陪伴的时候，总会想起这个夜晚，只要他|她在身边，做什么都很浪漫……人生短短几十年，能被深刻铭记的瞬间也不过那么几个而已，美好的那一刻，都要提醒自己记下来，寂寞的时候拿出来想一想，这样才有勇气接着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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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海棠

    日子依旧那么过，掩盖住渗入人心的那丝担忧，平和而温馨着。两个人相处也得愉快，一派的清平盛世。

    比如说，早上一起吃早餐，落芯终于肯尝试白水以外的其他饮品，蜂蜜水的微甜，纯牛奶的爽滑，高乳酸菌的粘稠，绿茶清淡，茉莉花茶的雅洌，松花茶被戚君凌冠以“美容养颜圣品”而规定每天喝一杯。橙黄的玻璃杯，不再只留空给纯到不行的白水，各式各色的果汁饮料倒进来，笑笑捧着一口一口体味它们各自滋味。

    再比如说，戚君凌毫不吝啬分享自己所有的中西式糕点，抹茶蛋糕，慕斯蛋糕，提拉米苏，甜甜圈，牛角面包，九层糕松糕……光巧克力就从明治的黑巧克力一直啃到了法式的手工巧克力，还有戚大少爷强力推荐的竹炭吐司。黑黑的硬硬的，纹路清晰就真的似竹炭，硬邦邦一个正方形，当初切好了放到落芯盘子里时，愣是瞪了那个人半分钟才抬手不情愿拿起刀叉。

    “戚君凌，我不小心又把自己的肚子搞大了。”不记得这是第几天的这么海吃了，更加不记得今天这是第几顿了，落芯捧着自己塞了四块牛角面包一杯珍珠果奶茶已经半版巧克力的肚子对着戚君凌说。

    “哈哈，女生别说这种话。”在午后的阳光里，戚君凌一头亚麻色头发，没有上妆的眼睛柔软细长，斜斜的偏飞着张扬，浅褐色的瞳孔没了绿色的招摇刺眼，但笑起来的时候要多阳光有多阳光。伸手从后面揽过落芯的腰，抱了过来，捏着长出的软软的肚子，两个人滚在了沙发上。

    “别闹，好痒。”咯咯笑着，在他怀里像跳蚤一样动来动去。落芯头发长长的，落在了戚君凌脖子里，也弄得他痒痒的。

    这是他们最享受着的午后时光，逃课（在对老师承诺一定上上午的课以后），把肚子塞得满满的，挪出角落来再挤进一个漂亮的甜点。窝在宿舍的小沙发上懒洋洋像猫一样，伸展着四肢，让阳光最大面积铺在身上。但秋天的阳光再温暖冬季依旧会来临，不知为何，总会有悲伤开始蔓延在空气中。

    落芯喜欢听戚君凌介绍各种小食，很难想象男生会这么贪吃，依照他的说法——美食是种享受——随意赖在沙发上，头磕着抱枕，听方桌对面的男生用极度诱惑的词句引诱自己撑到不能再撑的肚子再塞进一个点心。

    “这是九层糕，层匀美观，乳香甜润。”那个北京的特色小吃，被戚君凌长长细细的手指拈着，在落芯面前晃了一圈，“糕体松软，层次清晰，色彩缤纷，味道香甜可口，宜热食。”

    一脚踹过去，落芯的脚丫也很小，像她的手一样，显得冷硬，“我撑死了，不能吃了。”

    “这是水晶糕，晶莹透亮，色白润滑，糯软耐嚼，食之甘美，清凉爽口。”轻易躲过本就没什么杀伤力的那一脚，右手放下，左手抬起又是一颗点心。很难以置信戚君凌这样的人竟然能背下这么多的形容词，口口道来，衬着他一身庞克的打扮，显得很是特别，或者干脆说……搞笑……

    “不逗你了，下次有机会我们去江南，那里的海棠糕和梅花糕绝对是点心中的翘楚！！”满手的点心粉末拿湿巾擦干净，拍拍手坐了下来，硬是把落芯挤到半边沙发上。

    “你该是我见过最喜欢吃的男生。”翻翻白眼，蓝色的眼睛做那种无可奈何的表情很无辜，倒了身子下来压在戚君凌身上，他们似是相识很久的朋友，会一起依偎着分享快乐的事，他的怀抱不甚宽广却很坚定，给人安心的感觉，所有的伤害或者欺骗，都不会从这里发生。

    戚君凌对那样的话丝毫不在意，空了自己肩膀给落芯，再兴致勃勃介绍起那两个已经很难吃到的点心。

    海棠糕，创制于清代，因糕形似海棠花而行名。梅花糕源于明朝，发展到清朝时就成为江南最著名的小吃。由于用了似梅花、海棠花形的模子，作出这样的美人胚子也就再自然不过了。 刚出炉的梅花与海棠糕，表面撒着饴糖，呈咖啡色，吃口分外香甜。上面还要加上果丝、瓜仁、芝麻等五色点缀，一朵朵花儿才完全的绽放开来。

    期间戚大少爷加进的形容词，真的让人瞠目结舌——色泽诱人、入口甜而不腻、软脆适中、回味无穷——并非七宝土生土长，现在，很难在大店堂里觅到她们的芳踪。说到最后，这位少爷竟然叹出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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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一、化树

    在戚君凌的怀里，晃荡着脚听他天南地北的扯点心，落芯满足地伸懒腰，那是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伸出手，去抓阳光，宽大的袖口滑落，落芯手臂纤细像带着韧劲的枝条。

    “你的手臂很漂亮。”像柔韧的枝桠，后面半句话戚君凌没有说出口，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这种感觉。

    “你知道么，我的母亲说，坚强的女人就像一株美丽的树。”仰起头冲他笑笑，蓝眸清澈，落芯却开始涣散着瞳孔，荡漾着不知名的情绪在那谭深湖中。

    在他的目瞪口呆中，盛落芯站起了身，离了他的怀，慢慢把自己变成了半大的青藤树，树干笔直，秀气的树根嵌进了地板中，枝桠嫩翠，接近到了天花板，再垂下青藤，蔓延过有些粗糙的树皮，挺拔，苍翠，美丽的一株树，如她本人一样。

    不开心，戚大少爷终于能开口说话了却不在乎自己看到的是个怎么样的奇景，“快变回来啦，我喜欢你是个人！”

    抖擞了满树叶的阳光，嫩绿嫩绿的刺得人眼睛很舒服，盛落芯应该是完全有本事再继续长高，撑破了那层天花板，可能连云端都不能留住她。慢慢收回身形，再成为那个四肢纤细的女子，望着眼神复杂看着自己的人，“你怕么?我就是这样的怪物。”

    “你不是怪物。”浅褐色的瞳孔微微睁了睁，复杂闪过一系列的神色，他不知为什么落芯忽然对他暴露这些，亦不知道为什么不感到害怕，只是走上去轻轻拥抱了她，“你是盛落芯。”

    “这么美丽的树，却被叫做死亡树。它们会长到比云霄还高，从地底的炼狱一直到九重天外天……”看着一桌的小巧糕点，盛落芯忽然有点明白戚君凌为什么这么沉迷于它们。

    “你为什么要把这样的自己给我看？”有着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回到了以前心心盘算想尽所有的时候，那种感觉很累却又会觉得心疼，疲倦不堪却又不愿意放下。才开口第一个问句，戚君凌就觉得力不从心。

    “它们是亡灵路上的招魂木，那些鬼魂看到它们，不由自主受到降服。”完全没有回答，盛落芯嘀嘀咕咕像对自己说，“我是盛家的女儿，母亲说，我们由死亡树幻化而生……”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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