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唐 作者:肉书屋
第 127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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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如此,他干吗非得抢了这个主帅来做,功劳一样没见着,反而可能会倒大霉!
面对乱糟糟的局面,一把年纪的金信只是从嘴里迸出了两个字:“弹压!”
他想都没想就直接抢过了金钦纯的兵符,拿到全部兵权之后,他就立刻调出中军一千五百人,令其前往李贤住处护卫,格杀所有寻衅捣乱的人。至于他受的那么一丁点伤,则是早就被他丢到了九霄云外。新罗如今的策略是敌进我退,敌疲我打,大唐军一日不退出辽东,他们就需得忍一日!至于金钦纯的亲兵全都是他亲自调教出来的家底,这当口也顾不得了。
两三百对唐军精锐三四百,在金信看来,这结果几乎可以确定是李贤安然无恙。要是那样,只要他舍得杀个几千号人陪葬,然后再向大唐曲意赔罪,这事情虽说麻烦,却也不是混不过去的。所以,当他得报说李贤的那些亲兵重伤数十轻伤无数,甚至连李贤本人都受了伤的时候,他一下子呆住了。
这大唐的以少胜多在辽东可谓是名声赫赫,薛仁贵两千兵曾经大败高句丽军十万,斩首两万,这能够当李贤亲兵的怎么也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怎么可能这么不经打!他无论如何也不知道,这些人虽说是精锐,同时也是无赖,原本毫发无伤的人往自己胳膊上腿上拉几道血口子甚至是戳一刀,对他们来说简直比吃饭还简单。
至于李贤……他倒是不想没事情往自己身上戳一个d出来,奈何倒霉得紧,这激烈冲突的时候居然有人极其好笑得抽冷子砸土块,泉献诚的头上被砸了三四个大包,而他的脑门上也多了一块乌青——可以说,他那亲兵团中真正的伤势,差不多都是土块砸出来的。
而不管是敢于动刀子,还是敢于砸土块的新罗武士,就在刚才被全副武装急速赶来的中军兵士全数杀了个干干净净。那些在战场上时而凶狠时而退缩的新罗军士,在铲除自己人的时候表现出了极强的杀伤力,两三百号人说屠就屠了。
这血腥一幕李贤都没来得及瞧见,事实上,从冲突伊始他就“裹抰”着金政明和金仁问往城外撤退。按理说这中间怎么都得费些磨折,结果由于主帅没有命令没人敢拦,竟是让他顺顺利利出了新罗大本营,压根就没有什么虎口脱险的感觉。
看着亲兵在土城外的小山丘上燃起了火堆放信号,李贤颇感到自己上演了一场最大的闹剧。他亲自送上门去,冲突倒是如愿以偿挑起来了,但似乎结果却有些不同……而且除了金政明之外,他又拐来了一个重要人物金仁问。不管怎么说,金信都不会对此不闻不问。
揉着头上的乌青,他坐在马上遥望着那座原本属于高句丽,现在成为新罗军前敌指挥部的大本营,心中默默地倒数着数。说实话他实在很想见识见识新罗军神的本事,毕竟,在新罗军的传闻中,当初金信带着他们也是常常上万上万的斩首克敌,只是不知道这半岛是否真的有那么多人可供杀的。
虽说目前没有危险,但三四百亲兵已经将他牢牢护在了当中,摆出了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架势,而旁边篝火那浓浓的烟柱直冲云霄,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不会忽略。
这场仗能不能打起来?就目前而言,这是一个未知数,李贤自个也说不准。
第五百四十四章 … 开打
面血污,衣裳血迹斑斑,鼻青脸肿的比比皆是,甚至得狼狈不堪……
总而言之,在驰援的玄甲精兵看来,李贤这几百号人的景况实在凄惨了不止一点点。当然,亲兵的伤亡状况可以约略不计,最最重要的是,那位尊贵的大唐雍王殿下,额角赫然是一块乌青,尽管那块乌青充其量不过是两个指甲盖大小,严格意义上不算是受伤。
甭看薛仁贵是个领兵打仗的武人,可他不是大老粗,率领人马赶到拜见之后,他立刻露出了义愤填膺的表情振臂高呼道:“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殿下乃陛下爱子,岂可受此屈辱!若是不兴兵征讨,我大唐天威何在!”
这是无比冠冕堂皇的话,于是,紧随薛仁贵赶来的两千精锐亦是振臂高呼,那声音直破云霄,带来了一种沉重而肃杀的震撼力。李贤虽说不是没参加过骑兵冲锋,但混杂在这样一群人中间,禁不住也感到热血。至于那些好勇斗狠的亲兵更是个个忘了自己身上的伤势,齐齐抽出兵器直指苍天,那阵仗哪里有什么可怜相?
程伯虎和薛丁山对视了一眼,同时无语了——李贤这种人就是装凄惨也装不好,看看这些亲兵油子,活蹦乱跳的哪里有什么伤势?还有,这战死的一个没有,反倒是大伤小伤一大堆,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
薛仁贵的猛将威名,金仁问和金政明全都听人说起过。这回看到这人挎双弓手持方天画戟威风凛凛地模样,两人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虽说对金信的做法不那么赞同,尽管痛恨金钦纯的推卸责任,可一想到这回新罗军很可能要和这位杀神正面对上,两人还是感到头皮发麻。于是,作为点燃这火油堆的泉献诚,就遭到了他们的怒目相视。
可泉献诚此时此刻全副身心都投入到了有可能发生的大战中,哪里有工夫察看别人的脸色。虽说不知道人家说他泉家派人暗杀金信是什么意思。但新罗人气势汹汹寻衅的对象是他。这却是不争地事实。如今泉氏已经是被大唐利用完了。如果因为这件事而让他地所有心思白费,那么就太不值得了。
这场仗一定要打起来!只有海东战火一起,大唐才会需要泉家安抚高句丽局势!
术业有专攻,战场上地事情就应该交给专家,所以,薛仁贵一来,李贤就转交了指挥权。这目光始终没离开泉献诚。不得不说,刚刚在新罗军大本营里头,这位高句丽贵公子的表现可谓是极其惊艳,临危不惧口若悬河,大大超出了他的期待。不但如此,如今看人家紧握拳头的光景,大约还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在薛仁贵驰援,两队人马会合的整个过程中。新罗军一直没有做出反应。既没有人来表示慰问。也没有人出来组织抵抗,仿佛当他们不存在似的,只是一味的大门紧闭。让人难以察觉里头究竟有什么样地动静。然而薛仁贵却并不急躁,陆续派出了二十名哨探斥候,从土城迂回往后进行查探,而所有骑兵则分拨下马养精蓄锐。
就在一群人很有些受不了这种难言的寂静时,终于有哨探斥候回转了来,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新罗军主力步骑约三万余人,正急速向此地赶来。听到这个消息,金仁问和金政明同时心中一沉,而李贤固然面色不变,薛仁贵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当初高句丽派兵十万想要夺回新城,我率兵两千亲自截击,七个时辰斩首两万余,剩下的七万余人全线溃逃,到扶余城之后几乎再无守城之心。此地几乎都是平原,别说是三万,就是再来十万人又如何?”
豪气冲天地吐出这番话,他又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弓箭,转头对李贤道:“殿下,骑兵不跑热了身子,在此以逸待劳却是不妥。兵贵神速,还请尽早下决断!”
下决断……不就是让我下出战的命令么!李贤心道老薛狡猾得紧,便朝霍怀恩打了个眼色,结果,后者立刻指挥一大群亲兵逐次站好,打头的是苏毓一个,接下来是两个亲兵,再接下来则是四个八个十六个,跟着便是一百二十八人的方阵。
“为苏大将军报仇!”
“为苏大将军报仇!”
苏毓一声中气十足地怒吼声后,前头地两人立刻高声重复了一遍,紧跟着又是四人重复,八人重复……到一百二十八人同时发出了那叫嚷时,薛仁贵那两千人也跟着齐齐发出了呐喊。站在其中的李贤甚至感到自己的耳膜也在振动不止,出现了暂时性失聪。
此时此刻,他甚至能看到城头上向下张望地新罗军,虽然没有望远镜看不到那些人的表情,但想必他们的脸色不会太好看。
“为雍王殿下雪恨!”
这突如其来
话响起时,李贤登时愣了,可那些亲兵受到的指令就重复上头的话,因此立刻又一级级重复嚷嚷道:“为雍王殿下雪恨!”
而在最后那响彻云霄的呐喊声中,苏毓却向李贤投来了一个狡黠的眼神,那含义仿佛是在说,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够单单用爷爷一个人的借口?于是,尽管李贤无可奈何,但面对一群刹那间热血矢志一战的玄甲精兵,他除了慷慨激昂地表达一番激励,几乎不可能摆出第二种姿态——唐军必胜,仅此而已。
平原上的积雪仍未化去,沉重的马蹄踩在上面,往往会带起一片泥浆,溅在骑手们身上。渐渐的,白袍的下摆已经是污黑一片,马靴上也都是泥点子,而所有人在疾驰时却无暇注意这些光景,个个眼望前方夹紧马腹,竭尽全力保持着自己的队形。
而就在薛仁贵他们刚刚离开山丘之后,李贤就命人燃起了第二堆篝火,那烟火比第一次更旺,烟柱比第一次更高。
此时此刻,新罗大本营内已经乱成了一团——刚刚唐军的连番叫嚷实在是声音太大,毕竟这里不止是旷野,还有一座小城,而且唐军赫然是摆出了兴师问罪的架势。
得知乃弟曾经去通知了三万军来援,金信已经打消了所有的侥幸,知道此事再难善了。连番传令之后得悉唐军分兵,他立刻准备豁出去先打上一场,至少逮到了李贤之后还可以作为讨价还价的资本,谁知道这边刚准备出发就被金钦纯死死拦住了。
“大哥,不能打啊!”
虽是一母同胞,金钦纯却生得比金信还老相些,此时几乎是痛哭流涕地挡在了金信身前,那老泪纵横的样子简直是异常可怜:“大唐分明是有意寻衅,此番乃是故意而为,若是我军出战失利,那唐军趁势进袭,整个新罗就全完了!有三万人的威慑,大唐说不定会……”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金信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一脚把弟弟踢开,脸上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恼怒和失望,“当初你编造我鸩杀苏定方流言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新罗会遭殃!当初你瞎说李绩之病乃是天佑新罗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连累这么广!如今不打也是死,轰轰烈烈打一场至少还有两三成的胜算,你还说这么脓包的话有个p用,谁让你傻到去调了那三万人!”
“可是大哥……”
“还是说,你想要我砍下你的脑袋,拿出去跪地求唐军罢兵,说所有的事情都是个误会!”金信猛地拽住了金钦纯的衣领,竟是仍有壮年时的力气,“你若是想这么做,我现在就可以大义灭亲!交给你那些亲兵居然都调教成了现在的样子,若不是他们莽撞,我怎会不得不痛下杀手?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看到金信穿戴好披挂,抓起佩剑就怒气冲冲地往外冲,金钦纯满心的委屈全部堵在了嗓子眼。这能怪他么?想当初参与整件事的还有现在的新罗王金法敏,金信怎么不冲去找大王理论?满心沮丧惶惑的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抓着一把宝剑也冲了出去——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大王任命的真正的主帅!
薛仁贵一走,李贤当然也可以走,回头在路上和另一拨援军李敬业和盛允文会合,他至少就有四五千人,根本不用发愁。然而,他这人偏偏就有些倔强脾气,那边新罗来援的三万人想必不知道薛仁贵的存在,只要一开打,基本上不可能放过来。至于这土城中兵不过六千,抵挡两下子拖延一点时间正是他该做的事。
再说了,只有他亲自上阵激战过了,才会让朝中文武闭嘴不是么?
“上弓!”
霍怀恩一声吼,一群人立刻掣弓,箭头朝天拉动弓弦,当第一批人马冲出来的时候,几百支羽箭高高飞起抛s了过去,那边顿时稀稀拉拉倒下了十几个人,剩余的人猛地一声喊,马队立刻加速朝这边冲了过来。
“上马,回撤!”
霍怀恩是做过马贼的人,而亲兵团更是多半来自陇右,几乎人人都有马贼心得,这敌进我退敌疲我打的心得可谓是深入人心。再加上李贤从不给掣肘,这亲兵团的打法自然更加自由,于是,就只见一群人上马便呼啦啦齐齐溜了,落在最后的薛丁山还发挥出了他的无双骑s功夫,几乎是箭无虚发,每一声弓弦响必定有一个人掉下马来。
李贤也没少凑热闹,只不过他和程伯虎的准头比起薛丁山差远了,十支箭里头倒有一半是放空的。于是,看到人家追上来,两人对视一眼赶紧逃跑,留着薛丁山继续一箭一个的神箭表演。
第五百四十五章 … 追杀与反击
东产马,因此高句丽的兵马中拥有相当的骑兵,正因罗方才会对辽东之地拥有那样大的渴望。养一支骑兵虽说花费远大于几倍的步兵,但由于骑兵优秀的机动力,致力于强国的新罗对此还是相当渴望的。
当然,就算是金信这样战功彪炳的老将,对于占据了高句丽北境之后再继续南下还是不抱什么期望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在什么事情上都会妥协。让唐军遭挫,然后联络百济和高句丽残余势力,包括靺鞨契丹等部,足以让大唐在辽东一带吃个大亏。
到了那时,重蹈隋炀帝东征故事,不见得就完全不可能。
所以,年过七旬的金信亲自带兵追击,人数达到了三千骑兵。这些留在大本营的人马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倘若是李贤和援兵合流一处,他自是没有把握,但李贤既然托大到分兵,那就怪不得他心狠手辣了!
嗖——
“大人小心!”
有了这一声提醒,以及长久以来在战场上的反应,金信本能地低头俯身,身下骏马更是长嘶一声猛地跨前数步,恰恰让他躲过了迎面而来的一箭。惊魂未定地回头瞥了一眼那支落在地上的羽箭,他立刻向前眺望,见是前方队尾一个白袍小将几乎是倒骑着马在那边不停地瞄准s箭,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那是陪在李贤身边的小将,当时说是薛仁贵地儿子。
“将门虎子。名不虚传!”金信咬牙切齿迸出了一句话,旋即对身旁的一个年轻将军厉喝道,“元述,我给你三百人,别输给了薛仁贵的儿子!”
作为金信次子,金元述一到军中就获得了原本比别人高的,如今已经是官居裨将。刚刚听到父亲称赞别人便已经心中不忿,此时一听这军令。他顿时喜出望外。答应一声便领着三百人快马加鞭赶了上去。一心想在父亲面前露脸立一个大功。
事实上,从平壤到新罗军大本营足足有大半天三个时辰的路,但距离李敬业等人伏兵处大约只有一个半时辰,竭尽全力前往会合的话并没有多大风险。奈何李贤偏偏不是循正理出牌的人,霍怀恩本人也不仅仅喜欢逃命。于是,一伙人在平原上跑着跑着就忽然一个漂亮的弧线回转,在马背上张弓抛s了一轮之后。却是直直地回撞进了后头地追兵中。
就是金信身经百战,也没想到人家会忽然杀一个回马枪,在他原本地打算里,是想借着新罗马远比大唐马更具耐寒地特性,以及凭借附近驻扎的另外三千兵马来打赢这一仗。
于是,在这种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同样保持高速的两方人马笔直撞在了一起,却是针尖对麦芒。两个矛头狠狠对冲。反倒是金元述的兵马眼睁睁地看着人家从自己旁边几十步远处擦肩而过,气恼得简直想骂娘。
尽管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对战,但是当长剑将一个新罗兵刺落马背的时候。李贤仍然感到一种难以压制地兴奋。由于是马战,他左边的程伯虎放弃了惯用的斧子改用长刀,而薛丁山一杆亮银长枪出神入化,有这么一左一右两个杀神护佑,侥幸撞在他刀底下的人并不算太多,而就是那么寥寥几个人,又哪里及得上他手中大唐武库珍藏宝剑的锋利?
这一次李贤意料之中,金信意料之外的对撞看似腥风血雨,其实不过持续了数息功夫。而就是这数息功夫,地上却留下了不少尸体和失去了主人的马匹。看地上的服色,基本上都是清一色地新罗武士,而李贤这批人身上虽说多了不少血污,但没损多少兵源。
作为他用来保命地亲兵团,这些亲兵武器最锋利,盔甲最结实,马匹最精良,唯一输给玄甲精兵的就只有经验。
虽说也杀了两三个人,但李贤的宝剑上却没有沾上一丝血污,所以,当看到前方地霍怀恩朝右高举佩刀,意指全队大回旋的时候,他几乎是本能地一夹马腹,那匹李绩所赠的宝马心有灵犀地放开速度,四蹄踏风一般地冲出队列,一口气超了好些同伴,竟是只和最前头的霍怀恩差一箭之地。
“老霍,杀回去!”李贤扯开嗓门喊出这句话,还没来得及再解释什么,就只听后头呼呼风响,回头一瞧却是程伯虎和薛丁山居然堪堪赶了上来,紧跟着又听到一声大骂。
“我说大总管,你想害死我们是不是!”随着这声怒吼,程伯虎又追上了半个马身,那嚷嚷声仿佛盖过了呼呼
,“你要是出问题,皇后和我老爹非宰了我不可,你不能老实一点!”还准备抱怨的时候,他就远远望见前头也有人马冲前突击,赶紧闭上了嘴,猛地一抽马股,身下骏马发力再超半个马身,却是和李贤齐头并进。
李贤还来不及抗议,忽然觉得另一边视线也受到了阻挡,一偏头发现薛丁山不声不响也已经和他并驾前驱,他不禁哭笑不得。看来,这难得放纵一回基本上也是不可能了。正当他认命准备随波逐流的时候,后头忽然响起了一声清亮的叱喝。
“金老贼纳命来!”
这怒吼虽然饱含愠怒,但声音却娇怯怯耳熟得紧。当瞧见苏毓如同一支利箭一骑绝尘冲到了最前头,李贤顿时心道不好。这小姑乃乃武艺固然是精妙,却未免也太逞匹夫之勇……不,是匹妇之勇了!果然,他这个想法刚刚冒头,就只见敌军之中亮出了无数箭头,紧跟着便是无数嗖嗖嗖的声音。
“小苏!”
李贤固然是大喝一声往前冲,后头却有一骑更快。然而,这再快也及不上箭快,眼见有好几支箭就要落在苏毓身上,却只见她娇叱一声,长上下纷飞,或拨或挑,那几支箭竟是全部落空,即便是在这样的危急关头,她的速度非但不慢半拍,反而一下子再快三分,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冲入了来敌之中。
在她身后,则是刚刚猛地增速来救的卢三娘。这两人一入敌阵,但只见鲜血四溅惨叫连连,却是已经厮杀上了。而几乎是慢了两三刻,后头的人才跟着接上了敌,追得还算快的李贤把满肚子惊骇都发泄在了对手身上,招数又狠又辣,眼珠子甚至还冒着血光。
当他一剑狠狠劈在某人脖子上时,他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声:“靠,这年头的女人简直彪悍得让人得心脏病!”而这时,他乍听得耳边响起了一个炸雷般的大喝。
“雍王李贤,纳命来!”
看清是某个陌生的年轻将领咬牙切齿地挥刀向自己砍来,李贤几乎是本能回剑封挡,架开这一刀之后立刻反手斜劈,就只听叮地一声,某人的刀似乎断了。虽说基本上料到了这个结果,但现在更主要的目标是冲阵迂回,因此他一招得手也不恋战,两脚一夹马腹继续前冲,正好看见苏和卢三娘两人悍勇无伦地充当了马阵尖刀的角色。
看到斜里有人张弓搭箭,他丝毫没有细想,本能地前冲数步挥剑上击,恰恰将那支冷箭挑飞。这超水平发挥的一剑却没有让苏毓注意到他,就只见这位平日文静娴雅的将门少女状若疯虎一般,那长槊用得出神入化,又是捅又是劈又是刺,就算有破绽也被另一头的卢三娘给弥补了。
总而言之,在出手解了冷箭之危后,跟在这两个女人后头的李贤愣是没找到再次英雄救美的机会,反而是霍怀恩程伯虎薛丁山终于赶了上来,将他保护得严严实实。至于某个叫嚣要他命的断刀将领到哪里去了,那就不是他关心的事了。
这又一次回旋凿穿将新罗骑兵切成两块,霍怀恩却没有再来一次扩大战果,而是呼喝一声继续向前奔逃,让收拢人马想要等着唐军再次袭击的金信大失所望。起初他是没料到对方的胆大包天,这一回却是没料到对方的不恋战——这仿佛不像是大唐正规军,而像是一群得了便宜就走人,行事毫无章法的马贼!
接下来便是一味的追与逃,尽管金信严阵以待,无奈李贤这一行人再也没有回兵突袭,只是在那里撒丫子奔逃,双方的距离就一直维持在两百步,既没有拉开也没有追上。当这样的追与逃仿佛要永远继续下去的时候,李贤就只见远方黑影憧憧,本以为是援军赶到,但当瞥见那旗帜的时候,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如同雷鸣般的声音忽然传入了他的耳畔,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震动。几乎是同一时刻,他看到千余步远的黑影似乎起了s动,不一会儿,一阵整齐划一的呐喊声从前方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
“杀!”
虽只有区区一个字,但这声音仿佛有无数人的呐喊声汇集在一起,却是带来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压迫感。而李贤瞥了一眼精疲力竭却满面兴奋的亲兵们,心中隐隐感到,这声音似乎有些不对头。
第五百四十六章 … 兵贵神速
军之谋,不可测也。
其实在金信当初对金钦纯金仁问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有另外半截话藏在肚子里——唐军之势,不可力敌也。
虽说对这样的情形心知肚明,但是,如今他却不得不冒着自己出道以来最大的危险,亲自领兵截杀李贤。更确切地说,那目标应该是生俘李贤。毕竟,他即便善于审时度势,但在对方明显摆出准备将新罗吞下的态度,他只要不是笨蛋,就不可能做出别的选择。
所以,当他听到那犹如炸雷一般的怒喝声时,眼皮子立刻连连直跳。尽管还没有看到唐军,尽管还没有确认对方有多少人,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感到这次行动已经失败。于是,他一面下令全军放慢速度,一面极尽目力眺望奉命前来阻截的三千新罗兵,发现原本旌旗齐整的他们s乱连连,他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厉声吩咐后队变前军重新整饬,金信用最快的速度命人召来了弟弟金钦纯和次子金元述。金钦纯倒还罢了,金元述起头被李贤一剑劈断了刀,好容易寻到替代的,心中正郁闷得很,恨不得立刻找上李贤把这梁子找回来,谁知老父忽然找他,他自然很是不解。
见两个人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片茫然,金信也没时间解释,掏出一枚令箭丢给了金钦纯:“钦纯,我给你五百人,火速赶回去,记住。不是回土城而是直接回金城,通知沿路一应城池即刻部署防备,此战之后唐军必定会一举南下!”
“大哥……”
“少说废话,快滚!”
赶走了金钦纯,眼看着弟弟拉走了五百号人,金信这才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他戎马一生战功无数,娶地又是太宗大王金春秋的女儿智照夫人,膝下五子都是妻子所生。但惟有次子继承了他在战场上的军略。虽说还稚嫩。但如果不是现在这件事,究竟还是前途无限……这种念头只是盘桓了一瞬间,他便立刻收敛了所有情绪。
“元述,唐军已有后援前来,生擒雍王必定无望,就是如今这数千人是否能撤回土城还尚未可知。这前军一千二百人我全部给你,最艰巨的断后任务我也交给你。你可愿意?”
天,这不完全是去送死么!面对这样一个九死一生的任务,金元述的心凉了半截,但面对老父严厉的眼神,他更知道自己此刻只要稍微露出犹豫,只怕下一刻就会被金信砍了。于是,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齐胸一礼。
“父亲放心,我必誓死阻截唐军!”
看到金信满意地点头。旋即对一群聚集在一起的前军将领布置断后地任务。金元述知道自己暂时过了这一关。等到原本地后军开始飞一般地纵马疾退,而前方响起了比刚刚更响亮十倍地呐喊声,他的脸色又再次变得刷白。但那白色憋得久了,渐渐就变成了一种赤红色——面对这不可测的危境,他唯有豁出去了!
看到前头阻截的新罗兵出现s动,听到更远处传来熟悉的唐军军歌,李贤就是傻瓜也知道援兵到了。虽然不知道援兵人数如何,但以少胜多向来是这一支东征军的优良传统,因此他只是稍一沉思,便下令全军突进,会合援军先把那一批阻截的敌军歼灭了再说。然而,这军令才刚刚被霍怀恩传达了出去,苏毓就气冲冲地找上了他。
“阻截地新罗军不过数千之数,绝非援军对手,为何不杀个回马枪取了金老贼首级!”
这丫头……倔强起来的时候还真是不好对付!虽说头痛,但兵贵神速,李贤也没空和她多啰嗦,面对前来回复命令的霍怀恩点了点头,他便索性反问道:“俗话说穷寇莫追狗急跳墙,我们是两面夹击一举歼灭前方之敌更有胜算,还是以孤军之力对付背后的金信更有胜算?”
言罢他也不理会苏丫头,见所有亲兵已经整肃完毕,能战的共计三百二十五人,重伤不能战的三十六人,他便传令重伤员独列后军。一切安排就绪之后,数百号人一声响亮的叱喝,便再次合成了一股一往无前的奔流,如同奔雷一般朝远处地敌军冲去。他当然不知道,面对远去地他们,他们背后的某支满怀必死之志的断后军,全体陷入了一种极其惘然地情绪中。
“他们居然是往前而不是回击……”
金元述几乎是怀着必死之志组织兵马准备迎接李贤的回击,谁知却等来了一阵烟尘,那股从地狱回到天堂的感觉差点让他呻吟了出来。面对一群松了一口大气的同僚,他茫然四望,瞥见自己往日深为信赖的副佐淡凌也在断后军中,他顿时眼睛一亮
就将人召了过来。
“淡凌,如今之际该如何是好?”
淡凌见其他将领都在忙着安抚士卒,便上前一步低声提醒道:“将军想死,还是想活?”
这不是废话么?金元述恼怒地瞪了心腹手下一眼:“别卖关子,我的心思你应该清楚!”
虽说金元述变相表明了心迹,但淡凌还是两手一摊表示了事实:“唐军亡我新罗之心如今已经昭然若揭,上将军擅自出动阻杀大唐雍王,这一罪名已经无可辩驳。若是想死,将军要么在这里拼死断后,要么则星夜回去和上将军会合。大王为保全社稷必定问罪上将军,而将军作为上将军次子亦难以幸免。”
金元述越听,脸色越难看,要不是现场还有别人在,他恨不得指着人家的鼻子怒声骂回去——这些他全都知道,这家伙一味地说这些有个p用,他如今不就是想知道该怎么办么?
“将军想要脱困也很简单。临时委派别人担任断后主将,带上十几个心腹号称有要紧事去追上将军,实则从小道悄悄回国。等到此事为大王知道之后,便以上将军的名义召集人马与唐军作战。若是胜了,将来自然为定国柱石。若是败了……总比死在这种地方强!”
这种摆事实讲道理的做法终于说动了金元述,他几乎毫不犹豫地立刻照办,旋即丢下一千余断后军,只带了二十几个心腹一溜烟地跑了。他心里当然没少打如意算盘,反正这一千多人也只是螳臂当车,他也已经为父亲“争取”到了足够时间,只要淡凌谋划的事情能够成功,那么,他就有很大的可能一举成名!
当李贤这边的人获得了斩首一千余的丰硕战果和援军回合之后,双方一碰头,两边顿时全都愣住了。然而,这当口所有的惊诧都只能暂时摆在肚子里以后再说。李贤是没想到分明李敬业带领的数千接应援军怎么会变成了李绩亲自率领的骑兵六千,而李绩也同样没料到李贤竟然会弄得灰头土脸满身狼狈。
但总而言之,师徒俩有什么事可以之后再说,如今至关紧要的还是尽快进击,要知道兵贵神速。虽说两人谁都没指望这还能够一鼓作气直下新罗,但最大程度摧毁敌人有生力量,这一点他们俩却清清楚楚。更何况,前头还有一个带领了两千玄甲精兵的薛仁贵在,不知道前头那仗究竟打得怎么样了。
于是,李绩几乎毫不犹豫地把带出来的所有人都交给了李贤,自己则是带着李贤淘汰下来的重伤员和一百多亲兵,还有金政明金仁问徐徐回撤——这一次他们却不用撤往平壤城,高侃带出来的两万余步兵,也已经在赶往这里的途中。
这一次会合之后,唐军的数量达到了六千余骑兵,因此阻路的千余新罗军在唐军强大的攻击力下,很快就化作了片片碎叶无影无踪。而这批人更不知道什么见好就收的道理,越过土城继续南下,这让已经做好了守城准备的新罗军大感意外,于是只能紧急点燃烽火示警。
当李贤好容易打探到薛仁贵所部的下落前去会合时,方才发现这白衣军如今已经变成了红衣军,个个身上不是泥点就是血污,那脸上更是没一个干净的,个个凶神恶煞如同追魂厉鬼一般。至于主帅薛仁贵则最是可怖,身上的白披风早就不见了,方天画戟上糊满了鲜血,两只眼睛里头充满了血丝,配合那恶狠狠的眼神,就和恶鬼没什么两样。
而他对李贤只是言简意赅地吐出了四个字:“斩首六千!”
面对这样辉煌的战绩,别说这些人就是看着恐怖一些,哪怕都化成恶鬼,在李贤眼中也是可爱的,尤其是薛仁贵那张满是血污的脸更是变成了圣人。击溃容易斩首难,击溃的人到时候只要振臂一呼再集合,那还是一支军队,但倘若是斩首了,谁还有本事把死人变成活人?
从上到下,马褡裢里头都只准备了五天份的干粮,分量严重不足,饮水也只能就地补充。更重要的是这人可以不眠不休,马却不一定吃得消。因此李贤和薛仁贵简要商量了一下,便决定配合李绩那边的步兵,在这里再打几场大仗,成功之后立刻回撤。
李贤倒是想上演一场以战养战转战四方的奔袭战,问题是人家新罗人勉强也就是图谋大唐打下来的高句丽国土,并无其他野心,最多就是喜好吹牛,没有北上进攻的意思。这要是真的把平民杀一个尸横遍野,他回朝之后就别想混了!
第五百四十七章 … 不到辽东非好汉之饿死的好汉
路上火烧火燎赶来辽东的大唐特使一到平壤城,除了再也找不到半个管事的人。就是庞同善,也只是因为李绩一再要求方才留下来坐镇的,如今正郁闷着呢——要不是他先前轻敌冒进差点葬送了本部所有军马,幸亏薛仁贵来得及时方才得解困局,他此时此刻也不会在这个鸟地方窝着,早就到前线一块立功去了!
偏偏那特使还话特别多:“司空大人不在,可这雍王怎么会不在平壤城?”
这庞同善不耐烦了,干脆直截了当地道:“王大人,我实话实说,我军之所以和新罗开打,就是因为他们竟然想扣下雍王。所幸吉人天相,雍王无事,不过这口气他吞不下,所以这时候还在前线鏖战。你若是要找,我派两百人护送你去,也就是半天一天的路途。”
王汉超闻言几乎是没惊呆了下巴,他这一任洛阳令之后步步高升,如今官职已经很可观了。就是为了他这次跑来辽东,那天皇天后二圣几乎是把所有大臣的苦心劝谏扔在了脑后,愣是说新罗野心不可不教训,于是就把他派到了这里来当特使。谁会知道这旨意还没到,这里竟然已经打起来了!
“雍王千金之体,怎可……怎可临战阵危局?”
对于这种说法,奉命同来的独孤卿云简直嗤之以鼻——这在辽东大唐是以多打少,欺负人家还差不多,什么p的危局!比起这一次。想当初在西北大战地时候李贤亲自上出奇招,那才叫真正的危险,这回子人多势众,要是还出事那就是真奇怪了。
于是,他干咳一声,没等庞同善白眼就发话道:“王大人,事已至此,不如我护送你去见李司空。有什么话到那里再说!”
对于这样的提议。王汉超百般无奈只得答应。由独孤卿云带着两百人护送去寻李绩。由于烽烟再起,因此平壤附近全都实施了戒严,一路上碰见了两三拨唐军,但问起李绩人人都是恭恭敬敬地指路,可一问起李贤,从队正到军士就全都变成哑巴了,回答几乎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等王汉超心急火燎地见到了李绩之后。行过礼后的第一句话就是盘问李贤动向,结果得到的回答差点没让他晕过去——李贤和薛仁贵竟是已经深入了新罗腹地!
“李司空,这……这也实在太离谱了吧!”
李贤和王汉超那点子故事,别人不知道,李绩却是清清楚楚的。此时此刻看到这位满头大汗表情焦躁,他便挥退了左右笑呵呵地道:“雍王的脾气你还不知道,怎么可能安安分分呆在平壤城中?放心,薛仁贵勇冠三军。程伯虎薛丁山必能克尽护卫之职。此战之后,谁还能够看轻了他?”
这李贤是你学生,你当然可以空口说白话。可我回去怎么和那两位至尊交待?
王汉超是越想越不安,但此时此刻就是不安也是白搭,想来想去只能将中书明旨和皇帝密旨一并交出。由于这是战场,李绩当然也不可能摆香案之类的虚文,虚手一礼接过来打开一看,他立刻就露出了欣然地表情,一手轻轻捋了捋下颌地长须。
“陛下终究还是听取了雍王地谏言,辽东土地广袤,利于耕种,若是全数便宜了新罗自然不利。这分寸二字我自然省得,就是雍王,也必不至于对寻常百姓大加屠戮。”
就在王汉超想要开口答话的时候,就只听一声响亮地“报——”字随风传来,紧跟着就是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末了,就只见一个军士飞快地跃下马背,畅通无阻地直至李绩身前,单膝下跪低头一礼。
“薛将军战报,为求速战,未及行文,转战五日,敌军无不接战即溃,如今唐军所部正朝东北方向退往平壤。雍王亲兵骁勇,个个一马当先,斩首之数容后计算。雍王及麾下众将安然无恙,并生擒金信次子金元述。”
李贤没事本在李绩意料之中,只在听说他擒获了金信的儿子时微微露出了几分诧异。然而,王汉超就不一样了,一听说李贤和薛仁贵一行已经脱出了战阵,他恨不得念一百声阿弥陀佛,大大松了一口气。至于李贤逮到了什么人,他根本不关心,也懒得去关心。
“命李敬业带三千步卒往东北方接应,将中书明旨传谕各军,行文新罗王问罪!”
那罪状是早就拟好的,总而言之是花团锦簇书就了洋洋洒洒一大篇,历数新罗十大罪状——从最初派人冒名高句丽j细行刺李贤打头,一直到谋害大唐将领,单方面先行背叛宗主国等等。总而言之,在那生花妙笔之下,这场仗大唐是占尽了公理大义,让旁
的王汉超也不禁连连颔首称赞,暗道写这东西的人确子。
“那是雍王府地姚元之写的,他就比你早到两日,却是来得正好。”
不到辽东非好汉。
虽说大唐在辽东是打了又打,左折腾之后右折腾,逃兵几乎就从来没有断过,小民百姓更是往往谈辽东而色变。但是,这样一句话在不少游手好闲的游侠儿那里却是口耳相传。某某跟着征辽东拿到了勋级,可以见官不拜;某某在东征的时候救了主将飞黄腾达;某某狗屎运杀了一个高句丽偏将,拿到了什么战功……
所以,对于那些跟着李贤,自诩为好汉的亲兵而言,砍头不过是碗大的疤,更何况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再加上有杀气最重的薛仁贵带着,这帮人几乎是杀的疯了,非但不?
第 127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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