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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部分

    武唐 作者:肉书屋

    第 46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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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之头一回到京城,想不到便能有这样仗义的好友,实在难得。”青年拱拱手,颇有些尴尬地一笑,便自报家门道,“我是陕州姚元慕,是元之的三哥,刚刚也说了,不过是个不争气的左武卫司戈,请问你是……”

    刚刚在旁边乖乖挨训的姚元之终于找到了c话的机会,赶紧解说道:“三哥,他是……”

    “我没问你!”姚元慕狠狠一瞪姚元之,然后方才转头对李贤无可奈何地一摊手道,“元之向来都是惹事身份的性子,在陕州只有一批狐朋狗友,倘若像我今天这样打上门来,那些家伙铁定全都成了缩头乌龟,绝对不会像你这样维护他。嘿,想不到元之还能交上个好朋友。对了,他在长安城可曾闯过祸?”

    李贤见姚元之被姚元慕压得服服贴贴,不禁暗叹一物降一物,听到最后一句,他立刻嘿嘿笑道:“为朋友两肋c刀,原本就是该当的,更何况我和元之地交情非同一般!”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姚元之在兄长身后杀头抹脖子似的做着手势,顿时心领神会地一笑,这才继续道:“我和他是会文的时候认识的,如今乃是科考之年,满城士子,他又怎么会闯祸?”

    看这姚元慕的架势,要是他说姚元之曾经和人家打过架,甚至还几乎进了万年县衙,很可能小姚会被揍得半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还是积点德好了。

    “那就好。”姚元慕完全忘了自己没有问李贤地名姓,大是松了一口气,“要是这小子从陕州跑到长安城还是闯祸,我非打死他不可!哼,这小子大约是躲我,或是想着灯下黑,一直没露出行踪,害得我找了好几天。元之,赶紧收拾收拾回陕州!”

    老哥亲自上门拎人,又听说家中老父病重,姚元之自然不敢怠慢,慌忙出门回自己的房间。而李贤虽说觉着可惜,但孝道乃人伦大道,他自然不好阻拦。眼看这姚元慕也急匆匆上楼去,说是要帮姚元之收拾东西,他便出了那小院,却见那姓王地掌柜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

    “六公子,左武卫那边有人来,说是找那位姚三公子的!”

    李贤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一个尚穿着甲冑地大汉急匆匆地奔了进来。两边一打照面,他只觉得对方面目陌生,岂料那个大汉愣了片刻,忽然纳头就拜,口呼沛王殿下。此时,楼上的姚氏兄弟正好推门出来,见到这一幕,姚元之这个知道李贤身份的还算好,姚元慕则是干脆傻呆呆地站在那里,好一会方才蹬蹬蹬地冲下了楼。

    “沛……沛王殿下!”

    尽管自个就在长安城左武卫,更听过无数次李贤的名声,但姚元慕不过是远远瞧见过李贤两三回,刚刚自然没认出人来。结结巴巴道出了四个字,他方才醒悟到自己的失礼,想要下拜的时候,却见李贤亲自把自己那位同僚拽了起来,又朝自己瞪了一眼,这膝盖顿时弯不下去了。

    “好了好了,这里是客栈又不是朝堂,不用行这样的大礼。”李贤莞尔一笑便拉过了姚元慕,“你这位同僚是来找你的,看模样大概是有急事。”

    那大汉还没完全从这偶遇之中回过神,等到李贤又提醒了一声,他这才气急败坏地对姚元慕吼道:“老三,你家里又有人送信来了,说是你家老爷子快不行了,我已经替你在将军那里请了假,你赶紧回去,否则就来不及了!”

    突如其来的噩耗犹如五雷轰顶,让姚氏兄弟站在那里动弹不得,就连李贤也呆住了。好在他终究是外人,只用了片刻便清醒了过来,待转头看旁边的二姚时,两人俱已经是满面惊惶。

    良久,姚元慕忽然大吼一声,也顾不上别的便忽然往外冲去。这时恰逢王掌柜听李贤的吩咐下了门板,他竟是撞开门板出了客栈直冲马,不一会儿,外头就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元之,你三哥都已经走了,你还不走!”

    李贤见姚元之颇有些失神落魄,只得在他耳边大喝着提醒了一声。发觉这人还有些茫然,他干脆连声吩咐王掌柜去牵马,特意关照多备一匹马作为后备。等到一切都准备好了,他这才用力推了姚元之一把。

    “若是赶不上见你爹,这才是真正铸成大错!”他一面说一面从怀中掏出一枚金质小令塞进了姚元之手中,然而郑重其事地吩咐道,“要是半途两匹马都撑不下去了,就拿着这个去驿站借马!

    这时,姚元之终于回过了神,二话不说对着李贤深深一揖,旋即疾步奔向外头,不一会儿便连人带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贤一面无可奈何地叹气,一面在那里宽慰自己。百善孝为先,如果小姚的爹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这事情只怕就麻烦了。百善孝为先,这家伙还是太莽撞啊!

    第二百二十一章 … 恶名传千里,舍命陪君王

    你是说,那个老贼头……老贼头居然在你家里当了园

    见贺兰烟在那里连连点头,李贤心头的那种荒谬感就别提了。燕三是什么人?那就是一飞檐走壁的贼头,居然能安分下来?早先他就曾经让程伯虎去套过话,意思是让这家伙老老实实地在程家老宅安个家,免得成天上窜下跳给人逮住,可是一口就被人家回绝了。

    可现如今这家伙在他老外婆家里当起了园丁,这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么?见贺兰烟笑吟吟地站在对面,他忽然心头一动,干脆一把将人拉过来在身边坐下,这才涎着脸问道:“烟儿,你一定知道缘故,快告诉我,究竟这是怎么回事?”

    “你可得好好感谢外婆。”

    重回武德殿,贺兰烟只觉得四下里无比亲切,东张西望好一会儿,她这才低声嘀咕道:“外婆那天不是把他藏在那个地方么?后来姨娘走了,外婆就开口让那个贼头留下,似乎还不知道拿什么话恐吓了一番。结果就是这样,老贼头‘自愿’留下来当园丁了。”

    似乎是觉得这事异常有趣,小丫头忽然噗嗤一笑道:“不过他说起来还是赚了,就是御花园的园丁也不如他,什么园丁能够赚到每个月一万钱?”

    咳,他那老外婆真有钱!李贤暗地咂舌的同时,更知道老外婆此举的深意。俗话说好男不跟女斗,燕三固然是滑溜透顶的人,但这一次欠了荣国夫人杨氏一个天大的人情,留下来也是很自然的事。更何况,每个月一万钱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他正在那里胡思乱想。忽然只感到胳膊被人重重拧了一下,一时吃痛立刻跳了起来,这才发现贺兰烟正气鼓鼓地瞪着自己,可是。他怎么也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小丫头。

    “人家好心好意地进宫来看你,你居然尽在那里自顾自地胡思乱想!”贺兰烟一叉腰霍地站了起来,旋即狠狠一跺脚道。“上次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哈蜜儿地事情怎么回事?哼,要不是我昨天哄了姨娘一阵子。只怕你那个金屋藏娇的西域娇娘,怎么没命了都不知道!”

    哈蜜儿上回去骊山的事情还是泄露出去了……虽说李贤知道这么大的事很难捂住,但总还抱着那么一点希望。如今听贺兰烟这么说,他哪里不知道,小丫头所谓地哄了一阵,绝对不是普通的功夫,赶紧一通甜言蜜语。

    贺兰烟原本就是略微使一下小性子,哪里是真的和李贤闹别扭。很快便主动把昨夜地情形详细解说了一番——自然,武后也不是存心要和爱子过不去,但警告两句在所难免,结果,这警告便通过小丫头的嘴到了他的耳中。

    由于尚在孝中。贺兰烟不好在宫中多呆,耳厮鬓磨了好一会儿。李贤便亲自把她送了出去。不多时,李敬业四人便进了宫来,只陪他练了一会武。于志宁就大驾光临,整整一下午全都是讲解史记。也不知是事先备课还是刻意准备地缘故,一向古板的于老头竟是讲得生动有趣,就连最最坐不住的程伯虎也破天荒一直坚持到了最后。

    这一堂课一直上到太阳落山,李贤便很是殷勤地留了于志宁用饭。结果,一向没上没下惯了的程伯虎等人在老于炯炯有神的目光下,几乎是食难下咽。直到恭送了于志宁离开,程伯虎才忽然摸着连一半都没填满的肚子,冲着李敬业恨恨地嚷嚷道:“敬业,都是你不好!要不是你出那种馊主意,我们也不会那么倒霉!”

    “有时间抱怨我,还不如想想半个月之后的月考吧!”

    李敬业轻轻巧巧一句话就把程伯虎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屈突仲翔早就习惯了这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冷战,当下也不理会他们,神秘兮兮地闪到李贤身边。

    “六郎,听说上官相公宅子里最近有些不太平,他正在寻一把宝剑镇宅子,你知不知道?”见李贤一脸没兴趣地样子,他立刻又紧跟着补充了一句,“我上次在老陈那里看到一对宝剑,要价七十万钱。不但锋刃好,而且剑鞘是用鲨鱼皮做的,剑柄用的是沉香木,你看看能不能……”

    这家伙果然是客当疯迷了!李贤很明白,这要是普通生意,屈突仲翔必定早就拉了过来,只是上官仪如今乃是宰相,贸贸然上门太引人注目,所以这家伙才煞有介事地拿出来说。他没好气地瞥过去一眼,这才慢条斯理地道:“我记得上官相公的生日就在月底,你若是真的有把握,月底他生日地时候送上一把,然后怎么样,不用我教你了吧!”

    屈突仲翔一向就是满肚子心思,听完这话登时眼睛大亮,兴冲冲地就想走人,可还没转过身子就让李贤叫住了。

    “我问你

    最近怎么回事?我上次看他练武练得勤快,古怪得紧

    一听这话,屈突仲翔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了一阵无可抑制的暴笑。这下子,就连那边地李敬业和程伯虎也被吸引了过来,而薛丁山虽然不是好奇宝宝,但同样凑过来看热闹。而李贤一听这笑声,就知道其中必有绝妙缘故,他耐心也好,干脆就坐在那里等着屈突仲翔自揭谜底。

    好容易笑够了,屈突仲翔方才拍了拍脑门:“我正想说这事来着,若不是六郎你提醒我就得忘了。咳,小周这家伙生得倜傥英俊,却和我一样爱钱胜过爱美人,那些烟花巷逛过不少,却没真正投过真心。谁知就是他这么一个人,上次在天音阁听曲子的时候恋上了一位娇娘,想要求欢的时候人家却说……”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学着那女子地声音道:“周公子,奴家知道你是好人。可奴家心里早有别人了,便是坊间赫赫有名的李家六郎。”

    话音刚落,李敬业和程伯虎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只有薛丁山莫名其妙得很,冷不丁问道:“除了望云楼的哈蜜儿,六郎居然还有别的女人?”

    “别胡说八道!”玩笑开到了自个身上,李贤顿时有些气急败坏,“这都是谁胡乱造谣!”那个女人也忒狡猾了,既然是给周晓发好人卡,没事扯上他干什么!

    李敬业一阵笑过后,这才对李贤挤了挤眼睛,旋即语重心长地道:“六郎,我原本还不想告诉你,既然今天仲翔都说了,我就实话说吧。平康坊隶属教坊的诸妓也就算了,其他长安城的烟花女子当中,只要有点名气的,大多一口咬定和你有一场温柔邂逅。如今,外头伪托是你做的诗不计其数,要说名气,只怕长安少年郎中,没一个及得上你!”

    李贤虽说常在外头厮混,但毕竟比不得李敬业等原本就住在宫中的人,再加上从来没人会对他说这些,因此他自是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听李敬业信誓旦旦地说起这些,他除了咬牙切齿便是无可奈何——他总不能对那些女子说,不准借他的名头炒作吧?

    轰走了这四个看热闹的家伙,他心情大坏,正想洗洗澡早点睡觉,阿箩却忽然进来报说王福顺到了。而这位天子跟前的第一红人内侍进门之后第一件事,便是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卷《春秋》还上——自第一次借了《论语》之后,李贤已经陆陆续续借给他好几次书。

    “殿下,陛下微服在武德门等您。”

    一句话立刻把李贤激得跳了起来,这都什么时辰了,他老爹微服在武德门,莫非是准备出宫?开什么玩笑,要出宫不妨自个出去,捎带上他这个儿子,到时候要是老妈兴师问罪怎么办?

    “殿下放心,太医下午刚刚诊断过,皇后娘娘又有喜了,需要好生静养。如今这时候,娘娘早就睡了,里头小人也命人安顿好了,所以陛下才会出来。”

    对于武后的再次怀孕,李贤并没有多大惊讶。事实上,骊山那趟温泉浴,他几乎是天天看见武后眼角含春,要是只开花不结果那才奇怪呢。只不过,他这老妈一怀孕,老爹就赶紧往外溜,动作也未免太快了吧?不过也好,身怀六甲的武后,大约也没兴趣进一步追查那什么飞贼的事情了。

    他换了一身衣服,嘱咐了阿萝几句,便匆匆跟着王福顺来到了武德门。只见那边赫然是一堆亲卫模样的人,其中一个身材略微消瘦的异常眼熟,不消说,那就是他的皇帝老爹了。

    李贤上前正想行礼,忽然见李治冲着他摇了摇手,他立刻把到了口边的父皇吞了回去。出了武德门便是外皇城,往来官员不在少数,若是被人撞破事情就大了。

    此时,李贤旁边一个中年人便忽然开口道:“沛王殿下,今儿个我们几个陪……去外头耍子,时间就三个时辰,便得劳烦殿下带路了。”

    此时此刻,李贤终于认出了包括这个中年人在内的一群人,顿时很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这家伙赫然是程伯虎的老爹,现任卢国公程处默!至于另几个虽然不那么熟悉,但全都是叫得出名字的王公贵戚,只有角落上的两人才是真正的亲卫。

    见那两个年轻亲卫直打哆嗦的模样,李贤顿时很是可怜他们。碰上这么一群兴致勃勃的主儿,他们俩的运气还真是糟糕啊!此时此刻,他不用回头看也能猜到张坚韦韬并盛允文的表情,除了面如土色,不会有第二种反应。

    反正他今儿个是没办法推辞,索性豁出去舍命陪君王算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 挥汗如雨桑拿浴

    说夜晚的长安,就不得不说夜色下的东西市。趁着宵大街,在八百下闭门鼓之前回家睡大觉,这是不少长安百姓最大的娱乐活动。这年头家家都有马匹代步,掐着时间点到家算不了什么,即使是李贤,也曾经干过最后一刻狂奔进入武德门的勾当。

    只不过,以往都是和李敬业这些同龄人胡闹,和老爹一起大摇大摆地逛大街还是第一次。打马飞驰在宽阔的横街上,他时不时分神打量旁边的程处默等人,心中渐渐有了结论——这帮人几乎都是功臣之后,全是根正苗红的保皇党人,而且清一色武人出身。换作是文臣,听说天子出宫,大约第一反应就是在那里吹胡子瞪眼地搬古训,绝对不会一起胡闹。

    一帮人的坐骑全都是西域名种,那速度端的是风驰电掣,一阵风似的卷入西市,众人方才渐渐放慢了速度,自李治以下,全都把目光投在了李贤身上。即使平时习惯了注目礼,但这样阵容的目光直视,李贤仍旧大感吃不消。

    刚刚一出安上门,众人便把外头那一身亲卫的服装扒了,直接塞到了马褡裢里头。此时,一身青黑的程处默便摩挲了一下胡须茬子,笑呵呵地道:“人老了不如当年,想当初这东西市的酒肆,我哪家没有去过,如今却是不如年轻人了。沛……咳,六郎,这地方你熟,找个好地方让我们这群老家伙好好享受享受……不对……不是老家伙……”

    他越说越觉得不对劲,最后索性就闭上了嘴。虽说年轻的时候没少和李治胡混过,但如今一个天子夹在里头,他顿时觉得怎么说怎么错,那感觉简直是糟透了。想到自己的儿子成天和李贤没大没小的情景。他不禁在心里恶意地揣摩了一番。

    等到那小子碰上如今自己这事,那就有得倒霉了!

    程处默作为程咬金长子,充分继承了老子那种乐天知命的精神,而这种精神也充分遗传到了程伯虎身上。所以他压根没考虑这种想法有什么不对。而后头其他几个人见前面程处默那尴尬表情,都在那里各自挤眉弄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治却只是莞尔一笑。没去计较程处默地说法,策马等李贤上来之后,他并行了一阵便笑道:“贤儿。要说我还真是羡慕你,我那时候是嫡子中的老幺,所以一直都没出阁,真憋得慌的时候,逮着机会就上外头厮混,没少让别人给我遮掩。要说我当初同意你随意进出宫门,其实也是因为当年我没那个机会。”

    李贤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往事,大愕之余不禁庆幸自个运气好——要是老爹因为自个当年没逍遥恣意过而一门心思拘束了他。他就绝对死定了!想到这里,他赶紧笑着奉承道:“爹爹说的是,这些年要不是您网开一面,我哪里能够这么逍遥?”

    “你知道就好!”李治忽然一板脸,见李贤在那里缩脑袋。他那一本正经地脸色终于维持不住了,“好了好了。废话少说,赶紧找个好地方,再这么溜达。时间可都没了!”

    李贤干笑一声,立刻四下里望了望,辨明方向后,他便指着前方的十字街巷路口道:“听说前头往南有一家新开的千里红,风评似乎不错,既有酒卖,也有歌舞可看,不如就上那里去吧?”

    见李治没有提出意见,他便回头看了看其他人。却只见这一帮大叔级别地人齐刷刷地点头,他心里顿时感到一阵荒谬——之所以带这帮人去新开的店子,就是怕撞见了熟人,万一老程遇上小程,那就不是一丁点的乐子了。话说这店是贺兰周那老头介绍地,应该不会错吧?

    千里红,顾名思义便在于一个红字。所以,在瞧见门口一长溜大红灯笼时,李贤颇觉得一阵惊讶。这年头的蜡烛不是白烛便是黄烛,俱是价格昂贵之物,这里的掌柜居然别出心裁弄出了这么多红灯笼,也不知要花费多少。

    整个阁子一共三层楼,给人的第一印象不是富丽堂皇,而是扎实,真材实料的那种扎实。还没到门口,众人就能听到里头的欢声笑语和丝绣之声,隐约还传来一阵酒香。原本李治只是本着散心目的,此时此刻也不禁来了兴致。那些平日几乎被老婆和侍妾榨干了的大叔大伯更不用说了,个个都是两眼放光。

    而踏进大门,李贤地心中立刻浮上了一种极度不妙的预感——他很怀疑,贺兰周那老头之所以向他介绍这个地方,绝对是另有目的。

    那个底楼的各色长条桌上尽是琳琅满目的菜色,不少高门仆役打扮地人正在

    盘盘地装盛佳肴,而二楼三楼但只见一个个包厢,尽诺大的舞台,上头正有两个绝色舞姬正在跳舞。

    他一眼就认出那是冷餐式地自助餐,心中顿时断定这是贺兰周那老头瞒着他开出来的。若是平常当然不要紧,问题是,倘若今天他带老爹出来找乐子的事情让老妈知道,因此而把这个地方封了,那么,他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眼看老爹端着一副满意地脸径直往里面走,他一个阻拦不及,只得暗自祈祷老天保佑。然而,迎上来的伙计道出的第一句话,却让他心里又哆嗦了一下。

    “各位是想去楼上包厢小酌,还是准备试一试小店独一无二的桑拿浴?”

    “桑……拿?”李治迷惑地看了看身后的程处默等人,见一大帮子人全都是脸色茫然,他立刻做出了决定。难得出宫一回,小酌听歌看舞哪里都行,倒是这桑拿可以听上去新鲜得很,不如试一试。

    他还没开口,李贤就赶紧上去阻止道:“不行,这桑拿洗不得!”

    见自个的老爹忽然两道凌厉的目光s过来,他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这桑拿取得是冷热交激的原理,虽然能让人浑身舒爽,但若是一个不好,却得出毛病的。尤其是常常头晕目眩的人不能轻易尝试,否则若是出了事情更是不得了。”

    话音刚落,那伙计便满脸叹服地连连点头:“这位公子说得不错,所以若要洗桑拿,必得先由小店特意聘请的大夫把脉,除非身体康健,否则就是一掷千金,小店也是不敢让人进去洗。饶是如此,还得先签好了文书再进。不过虽说繁琐,客人每天也有好几十位。”

    这贺兰周一套一套的,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那一次不过随口一提,贺兰周居然就能够把他那区区一个点子发展到这份上!话说回来,事情愈是周详麻烦愈多,反而会越发引人注意,无非就是利用的一个逆反心理。

    但是,李贤眼下压根没有时间叹服贺兰周的全能。见老爹两眼放光满脸兴趣地朝两位大夫走去,他顿时头痛不已。然而,坐堂的两个名医先后把过脉之后,一致表示李治的风眩不过是初期,并不严重,并拿出过来人的姿态,表示洗桑拿绝对有利无害。

    看到老爹随手签了俩字便大摇大摆地随着伙计朝后院去了,李贤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这都是什么大夫,直接拦下不就得了么,万一洗出了毛病谁负责!郁闷归郁闷,他却赶紧追了上去,唯恐自己一个看不住出了事情。

    后院最里头完全是桦木造的房子,上头的节疤清晰可见,统共分成了桑拿室、浴室、更衣室和休息室。桑拿室一溜排开,大约十几间,李贤和李治占了中间的一间,其他人则分别占了两旁的两间,以便万一有事好照应。

    这间桑拿室中除了大唐最尊贵的一对父子之外,就是一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四壁有一格高过膝盖的桦木板,正好可供人坐。对着大门烧着一个铁火炉,上头有不少烧红的石子。那大汉舀起一瓢水浇在滚烫的石头上,只听嗤地一声,整个房间中顿时弥漫着浓重的水蒸气。

    “呼,好爽快!”

    一瞬间汗如雨下,李治愣了片刻便长长呼了一口气,只是闭着眼睛体会这种难得的舒适。而出了一身的汗,李贤渐渐丢了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思,惬意地享受着全身毛孔舒张的感觉。约摸一盏茶功夫,大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李贤一睁眼见一个伙计在那里拍巴掌,赶紧拉起仍在享受的老爹往外走。

    他对于这种事情熟门熟路,一到旁边的浴室就自己一桶凉水从头冲到底,正想对旁边的李治解说几句,谁知他一扭头就看见老爹依样画葫芦地一桶水当头浇下。紧接着,李治忽然发出了一阵大笑,竟是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好久没有这么舒服过了!”

    两人反复蒸了三次,最后又洗了个热水澡,这才到了一边的休息室。此时,程处默等人不知是贪着舒服还是其他什么缘故,竟是一个都没出来,诺大的一间休息室中就只有他们父子两人。

    “贤儿,你果然带的好地方。唔,回去之后,一定得设法建一个好好享用!”

    老爹的这种论调早在李贤意料之中,他正想回答,门口吱呀一声,两个身着轻纱的女子便双双而入,手中都拿着一罐油膏。

    第二百二十三章 … 温柔乡中不思蜀,恰闻河东狮吼来

    于按摩,李贤虽然不会,但这体会可着实不少,因此在肩背上一过,他便暗中点头。果然,要说挑选人手,贺兰老头真是不赖。而他还来不及说什么,旁边的李治便忽然赞道:“好手法,你们是从哪里学的?”

    李贤虽然趴在那里不能回头,但仍然能感觉颈间那股子热气稍稍粗重了一些。很快,他便听到了一阵轻快的笑声,辨那出处,似乎是自己背上那个女子的声音。

    “哪个门道中都有师傅,只要花力气,什么东西学不过来?”略顿了一顿,那女子忽然又轻叹了一声,“我和阿馥的养母就是教坊司中因年老放出来的,我和阿姐这技艺都是她央人传授,只是没一个名头终归低人一等。若非此地东主,只怕我们以后也只不过嫁一个寻常汉子过活罢了。”

    闻听这话,李贤忍不住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眼角余光便瞥见了那女子的大半容貌。虽然算不上顶尖的绝色,但却别有一种温柔轻盈的模样。她身上那袭轻纱和往日武德殿的侍浴宫人有异曲同工之妙,若隐若现间犹见风情,仅从那按在肩背上的手指,他便能想象出那滑腻的肌肤。

    此时,李治禁不住问道:“嫁给寻常汉子过活,倒还是不如这里么?”

    “寻常汉子能欣赏吹拉弹唱,能欣赏无双歌舞,能供给我们的打扮开销?大约也就是指技他们还看重些。”

    这一次回答的却是正在给李治按摩的女子,那声音端的是悦耳动听,“我拂裳和阿馥自小也读过一些书,人道是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既然有姿容才华。又怎愿意零落尘埃?若是积攒下几百贯钱,将来便可如阿娘当年那般,养两个女儿慰藉老时孤单。”

    听她绝口不谈有朝一日誓要嫁入豪门做人上人,李贤不觉感到一阵稀奇。正想追问的时候,却听自己这边那个叫做阿馥地女子笑道:“阿姐的心思就是和别人不同,人家哪个不是想寻好人家嫁了。偏生她却想像阿娘那样过活。两位郎君倒也是有趣人,听姊妹们说,这几日来光顾的人多了。却只是在那里和我们笑谈,问这些的还从未有过。”

    “呵呵,阿娘当初缠头无数地时候,也曾经有几个大官作入幕之宾,可似乎一旦纵情起来,和寻常人没什么两样,更不曾见过有两位这般好奇的人。”

    李贤被人评价为好奇也就算了,见自己那老爹一幅郁闷的模样。他不禁心中暗笑。此时,程处默等人终于鱼贯从另一扇门出来,谈笑间,屋子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不多时,便有七八个女子进来服侍。四处都只听得那种舒服地哼哼声。

    李贤却不习惯和这么多人挤在一个房间里,因此便挥手示意阿馥停止。旋即低声问道:“有没有单独的地方?”

    这话一说,他便看到那温柔轻盈的女子眼中异芒连闪,心中暗叫糟糕。一时情急。他竟是没注意到这话中别有歧义!

    “小郎君,那边一溜都是单间,我可以到那边单独服侍。”阿馥一面说一面朝那边一个不起眼地角落一指,见李贤似乎正在踌躇,她便紧跟着又贴在他的耳朵后头低声道,“我和阿姐刚到这里来,还是第一次服侍客人,到时还请小郎君多多看顾。”

    李贤正想找个由头搪塞过去,却只听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喧哗,隐约还有女子的声音。恰在此时,一个人推门进来,却是一个掌柜打扮的中年人。他冲着正在享受中的众人团团一揖,旋即歉意地一笑道:“各位郎官,小店刚刚来了一批女客,桑拿房已经被包了,待会大约不能再进去了。不知道各位可还有同伴在里头?”

    一番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觑,倒不是为了没法进去再蒸桑拿而遗憾,而是为了这种地方居然有女客。李贤的脑海中本能地浮现出一个人影,而另一头的程处默好死不死地忽然开口问道:“这种地方也有女人会来?哪家的女眷这么不管不顾?”

    “这个……”

    那掌柜为难地搓了搓手,还没来得及答话,那扇门便再一次被人推开了,却是一个女人!李贤看清那个人不是屈突申若,而是一个风韵犹存地中年妇人,顿时大大舒了一口气。然而,就在他暗自轻松的时候,却只听那妇人发出了一声尖叫。

    “死老头,你怎么在这里?”

    死老头?李贤心中一奇,立刻朝那边几个人望去——这里大叔大伯级的人物虽然不少,但似乎都当不起死老头这三个字。还没等他的目光找到正主,那中年妇人便三两步冲了进来,一把抓起那边的程处默,嘿

    了一声。

    “你不是说进宫去陪陛下喝酒了,怎么会有空到这里来逍遥?”

    她一面说一面示威似地朝程处默身后的女子瞪了一眼,见那女子本能地退后了几步,她方才意味深长地看着软榻上那个目瞪口呆地男人,旋即四下里张望了一下,恰好看见不少张熟面孔。其中,显然还算嫩的李贤被忽略了过去,李治她没有认出来,其他人全都被她尽收眼底。

    “好家伙,来这里享受的人还真不少!”她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旋即出门拍了两下巴掌,又呼喝了几声。李贤还没听清楚她说了些什么,顷刻之间,七八个女人便呼啦啦地涌了进来,个个都目标明确地盯着房间中地某个人,那目光便犹如母狼似的。

    此时此刻,李贤几乎是把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他随便把这些人带到一个地方塞进去,自个溜之大吉就好,干吗非得上什么新开张的地方。大唐贵妇河东狮吼名声在外,这帮人不会把这地方拆了吧?

    话说回来,今儿个还真是冤,到现在为止,这些人还真是什么坏事都没干过。

    事情还真有那么凑巧,自程处默以下,众人无一例外地都被拎了出去。好在李治出来的时候为免被人认出而化了一下妆,而李贤则是明显过于年轻,因此在房间中只剩下他们两人之后,那位程夫人又张望了一番,这才退走,那掌柜慌忙紧跟而去关上了门。

    这时,李贤立刻一个纵身跳下软榻,三两步冲到门口,打开一条缝张望了起来,浑然忘了房间中还有被丢下的众多女郎。

    出乎他的意料,外头并没有出现什么悍妇教夫的情景,唯一值得一提的大约也就是程夫人拧了一下程处默的耳朵。倘若从表面来看,这完全是一堆相亲相爱的夫妇。从门缝中飘来的只言片语中,他终于明白了今天是怎么回事——原来,这里原本就不是专供男客的!

    前天,屈突申若便带着一大批娘子军新鲜体验了一把;昨天则是临川长公主和几个皇室公主郡主;所以,今天才会出现这样一支华丽的夫人军团。除了感慨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坏,他已经找不到其他想法了——当然,值得庆幸的是,那帮人似乎没认出李治。

    咳——

    听到背后这声咳嗽,李贤方才转过了头。见老爹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而一帮女子也在那里望着他偷笑,他便耸耸肩关上门回转了来。

    “还以为能看到母老虎发威,结果她们看来是要把火气留到家里去发了!”

    “你以为别人都像是当初那位房夫人!”虽说房家早在永徽年间就已经式微,但提起一个房字,李贤依旧没有半分忌讳,“就拿老程来说,家里也养着好几房姬妾,今天只是到这里来洗个澡,程夫人还不至于那么善妒!”

    说到这里,李治忽然露出了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你平常不是最喜欢打赌么?待会那些夫人们肯定是拉着自己的丈夫一起去洗桑拿,你敢不敢和我打赌?”

    打赌?李贤一看老爹的表情,立刻大摇其头,义正词严地表示如今已经戒了打赌。

    开玩笑,必输之赌他才没有兴趣,到时候谁知道他老爹会开出什么样的赌注。不过,夫妻共洗桑拿听上去美妙,但是,那些夫人要利用这一招整人也是很容易的。可怜的老程,他实在该替这位大叔默哀才是。

    被人打断的按摩很快便重新开始,只是,这一回阿馥和拂裳全都变得规规矩矩,而剩余众女则意兴阑珊地走了。等到全身从骨子里都微微透出了一种酸痛软麻,却又觉得异常惬意舒服,李贤便命阿馥住了手,自个去旁边浴室中洗了个痛快。等他换好了衣服回来的时候,但听桑拿房中不时传来一阵呻吟叫嚷,他不觉额头青筋暴露。

    来的时候大批人马,走的时候却只剩下了他和李治父子两个,外加张坚韦韬盛允文,还有两个兴高采烈的亲卫——听说那些撺掇李治出游的人全都倒了霉,他们俩想不高兴也难。

    而尽管被人打扰了一回,李治却依旧兴致高昂,骑在马上的他冷不丁对李贤开玩笑道:“听说当初房梁公的夫人是河东人,程夫人也是河东人,看来这河东的女人着实厉害!”

    河东的女人不厉害,老苏怎会有河东狮吼之说?李贤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转而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武后似乎不是河东人,但要说古今第一悍妇,似乎无人能出其右吧?

    第二百二十四章 … 机警俏阿萝,笑看青丝瀑

    凉殿北临太y池,虽然隔着一道宫墙,但若是夏日,蛙声。武后生来喜动不喜静,非但不讨厌这样的噪音,反而常常把窗户打开。如今虽已是深秋,瑟瑟秋风中已经多了几许寒意,但阿萝进去的时候,依旧看到武后坐在窗前。

    “拜见皇后娘娘。”

    尽管常常到含凉殿觐见,但阿萝的心中仍有几分忐忑。依礼拜见之后,她微一抬头便瞧见武后的目光直直盯着自己,顿时吓了一跳。

    武后打量了阿萝一会,忽然微微笑道:“我听说,最近贤儿单独召了你两次?”

    阿萝没料到武后忽然会如此问,几乎是下意识地跪倒在地:“皇后娘娘,沛王殿下那只是逗着那些宫人玩的,虽说召了我,却并没有……”

    “好了好了,你是我身边出去的人,我还会不明白这些么?”武后含笑点了点头,命身旁的阿芊上去把人扶起,这才轻轻叹息了一声,“你和阿芊昔日是我的左膀右臂,我原本准备一个给弘儿,一个给贤儿,后来陛下把他身边的宫人明徽给了弘儿,阿芊这才没有跟过去。如今看来,你倒是比明徽强,比她自重。”

    对于这样敏感的问题,阿萝惟有讷讷以对。当武后问起李贤平日的言行举止时,她便仍照着以往的例子小心翼翼敷衍了一遍,见并无别的话,这才告退而去。出了含凉殿,冷风一吹,她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以往在武后身边的时候不觉着什么,可如今一旦远离,每每重回这里的时候。总觉得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神佛,时而压力深重,时而如沐春风,就是在皇帝面前也没有这种感觉。

    说起来。李贤虽然性格执拗而又惫懒,却同样有一种说不出的吸引力。上次骊山之行让那帮随行地宫人大失所望,就差没有在她面前公然抱怨了。如今就如此麻烦。若是成婚之后姬妾如云,那可如何了得?

    她扳着手指头计算起和李贤有这样那样关系的女子,越算越觉得头痛。到最后禁不住苦笑连连,干脆打消了这个荒谬的念头——她不过是小小的一个女官,没来由费那么大地精神干什么?对了,李贤可是说过,这辈子都不许她离开他的……

    想到这里,她忽然双颊通红,双手的手心也一阵阵发热,竟是连自己已经进了景风门也没有发觉。直到路过太子东宫地时候。她忽然想起今日李贤提起,让她去太子那里取书,早先却差点忘了。看了看天色,她连忙拐进了东宫大门。

    东宫就在武德殿旁边,阿萝平日也是常来常往。所以沿途看见她的内侍宫人都上来见礼,不消一会儿。得报的明徽便匆匆迎了出来。和阿箩相比,明徽多了几分明艳,少了几分稳重。单单那种掩不住地妩媚气息就昭显出了一个事实——她早就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女人了。

    “阿萝!”

    阿萝笑着向她打过招呼,便说起李贤吩咐的勾当。谁知这么一件小事却让明徽皱起了眉头,好一会儿方才为难地答道:“阿萝,按理说这只是小事。可那书在太子殿下的书房里头,现如今刘相公和上官相公正和太子殿下在商量事情,我不敢去打扰。不如这样,你先在旁边的房间里头等一会?”

    刘祥道?上官仪?阿萝心中一跳,当下二话不说地跟着明徽往前走。她原本还想着如何套两句内情,谁知她还没问,明徽就自个长吁短叹了起来。

    “阿萝,你是不知道,太子殿下如今休息得越来越少了,有的时候甚至过了三更也不休息。我劝过好几回,他根本不听,我一点法子都没有。几天前,我无意中听到他和刘相公上官相公说起李义府什么的,还说要防着他卷土重来。我却不明白了,这已经被长流的人,还有赦回来地道理?”

    明徽这丫头怎么如此大嘴巴!阿

    第 46 部分

    欲望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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