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钟鼓初长夜 作者:肉书屋
迟迟钟鼓初长夜第21部分阅读
之灿烂,如秋月映涧之皎洁,道:“我一路行走,沐浴还可,可是洗衣颇难,所以。。。” 那冰雪一般的容颜上竟有些微赧然之意。说话间分了神松懈,袍角溅上几滴黑泥。
迟迟呆了呆,笑容慢慢浮现,道:“唉,你这个人,真是。。。。。。”想无悟年方弱冠,到底也不是真的谪仙下凡,有时难免露出少年本色,不由在他身后扮了个鬼脸。
那场雨到天黑才渐渐停了。迟迟见庙中还堆有柴草,便点了火堆。无悟也不进去,只在门边盘膝而坐。
却听迟迟道:“你为什么不肯帮我?如果我因此救了一个人的性命,可是件大好事。”她想了想,又道:“是不是这颗珠子已经完全失灵了?”
无悟从袖中取出观影琉璃珠,珠子在他掌上升起又落下。
“观影琉璃珠已不是从前的观影琉璃珠。你可知为何它可以预测将来?并非凭空而出。观影琉璃珠所测之事,乃顺势而推。之前种种发生一切到现如今,事无巨细,一一梳理,便测得结果。可是如今的观影琉璃珠蒙尘,推测极慢,而从前可见天下事,现在也只可见方圆数百里之事。华大人的下落,并非毫无头绪,可是只怕要耗费许多时日。”
迟迟一楞:“那你不早说?有头绪总比我这样瞎找的好。茫茫人海,若是只凭相问,不知找到何时。”
无悟默然。迟迟心头稍微一宽。
火堆烧得很旺,暖意渐渐包裹了迟迟全身,她把下巴搁在膝上,侧头看着门外的无悟,一字一句的道:“那个人偶,不是你送进宫的,对不对?”
她只瞧得见他的背影,发现他微微一僵,心想:“你身体的表情可比你脸上的表情多多了。”然后又道:“我也是慢慢才想明白的。你将她扔在了哪里被人拾去?”
许久之后无悟答:“埋于塔下。”
迟迟楞了片刻,哈的笑了出来:“真的是我的命。这样也会被旁人发现。唉,你应该一掌毁了她。”
无悟听她话语中并无讽刺凄苦之意,心念一动:“她天资聪慧,历练之后竟如此豁达。这便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了罢?”回想当日定风塔上那个骄傲少女对自己说:“我的身份也不算不尊贵。”嘴角也忍不住挂起一丝笑意。
那夜迟迟睡得十分安稳。醒来时见无悟不知何时已站在庙外。她拿了包裹走出去,两人并无交谈。无悟不急不徐的在前面走,迟迟远远跟着。
无悟有时会停下来仔细观察地上植物,有时会绕点路到山谷或者溪边。迟迟跟了几天才明白他是在采草药,所采草药放于背篓之中。
路上不断遇到人。有人会求他念诵经文,祈福消灾。有人求他看病解难,甚至有人反要他布施,他从未拒绝。
他每天所行之路极远,有时为了照顾迟迟才在午夜前歇息,天明之前一定动身。他每次化缘不过是要几个馒头或者够买几个馒头的银钱,每日只吃两个,也甚少饮水。
两人往西一直行去,渐渐有了默契。迟迟若在城中投宿,第二日清晨到城外分手的地方,他一定还在那里。如果都是露宿野外,迟迟升了火,他也不过来取暖。夜间起了薄雾,迟迟远远看见他略低着头敲木鱼的样子,周身为月光笼罩,俊秀的侧影好像一座雕像,观影琉璃珠在他掌间吐露淡淡光华。
有次又遇到大雨,两人不得不在山洞暂避。迟迟也跟他一样合眼,噼啪的雨声极响,却盖不住他的木鱼声。迟迟这些时日少与人交往,最常与天地日月为伴,渐渐比从前神清气爽,更加耳聪目明。
湿润的雨意扑面而来,雨声与木鱼声环绕着她。不知怎地,她觉得自己突然与周围山川天地连通起来,闭上眼睛,却见茫茫大雨中起伏绵延的山岭,一望无际的密林,缭绕的云雾,云上迎着风和雨振翅而飞的大鸟。然而再一凝神,却又可以瞧见草尖上晶莹滑落的雨水,树叶下栖伏不动的昆虫,枝桠间探出脑袋有着清亮眼眸的幼雏。
木鱼声停了。滴答滴答,却是洞口雨水落下。迟迟睁眼,外面天色如洗,阳光正暖暖的照在对面山坳上。无悟念了声佛号,踏出洞外。
隔日清晨迟迟醒来,却不见无悟的身影。她跳上树张望了一圈,依稀看见峭壁上的人影,吓了一跳,连忙跟过去。
面临万丈深渊,风极猛烈,她喊了一声立刻被吹散了,衣服更是被鼓荡得啪啪做响。那峭壁极为光滑,难以立足,迟迟自忖:“如果是我,风这样大,又无踏足之处,只怕爬上去也极危险。”
却见无悟攀爬在峭壁上,白色衣袍翻飞。迟迟纳罕他是如何做到,定睛细看却发现他手掌足尖过处石上均有深深的凹痕。迟迟骇然,原来他以极深的内力在石上按出借力之点。一手一足慢慢挪移。
迟迟站在崖边不免焦急担忧,往下看一看,竟看不见底,只觉眩晕。
也不知过了多久,无悟伸长手臂摘了什么,又慢慢沿着方才来的地方一点点挪回去。迟迟一颗心砰砰直跳,连忙奔上前去。无悟的头顶刚在崖上一露,她便扑过去道:“你这是做什么?你不要命了?”
无悟微微一笑,伸手给她看,却是摘了一种毫不起眼的草。两人并肩走下山崖,无悟一边道:“我无意中发现这种草对疫病最有奇效,寻常受寒咳嗽也可医治,实在难得。”
迟迟惊讶:“这草药叫什么名字?”
无悟道:“我翻遍了医书也未曾寻到名字。这一年来我仔细琢磨过,这草药只长在最危险的峭壁之上,那里山风最大,日头最烈,雨水打过也极难留在根上土间。所以每到一处若有峭壁我都会仔细察看。又为它取了名字,叫大慈大悲草。”他低头注视掌中草,微笑不语。
“大慈大悲草。”迟迟重复了一声,又转头看了看无悟,心中一动,若有所思。
饮雪暖(十二)
(十二)捉妖越往东北向走,城镇市井越见稠密。迟迟心想:“听说凤常乃是天下最富庶繁华之地,果然名不虚传。还没到就是这般光景,不知到了会是怎样。”凤常一带东靠苍河,西南北各有丹谷,圻津,祥麟三处要塞重兵把守,是以并未遭受战乱之苦。
远远瞧见鹗郡城,迟迟不由咽了咽口水,心想:“爹爹的天下风物志里说过,鹗郡的小馄饨最是一绝。”步伐也轻快起来。
进得城中,专挑了一处人最多的馄饨摊子坐下点了两碗。无悟和她一同赶路,素来都是相隔甚远,见她在那边兴高采烈呼喝不已,便买了个馒头街角处歇息。
有个中年男子带着几名家丁经过,见到无悟,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脸现惊喜之色,上前来行礼道:“这位可是定风塔上圣僧无悟大师?”无悟起身合十。那人大为高兴,连连道:“我听闻大师出锦安以历劫难,没想到被我碰上了。我家宅有妖物作乱,正无可奈何,还望大师帮我。”
那人引领无悟,自我介绍了一番,却原来是城中最大的客栈开颜居的老板李德。李德边走边道:“近日来鹗郡闹狐妖,人心惶惶。”无悟一愣:“狐妖?”李德压低了声音道:“可不是么?城中富户家中财物神不知鬼不觉不翼而飞,守卫森严也没有用。”无悟道:“郡守为何不缉拿盗贼反以为是妖?”李德脸上突然显出难堪之色,咳嗽一声道:“这个,也是有原因的。”
谈话间已经到了开颜居。李德将无悟请到僻静之处方道:“实不相瞒,这狐妖作乱乃是从我家开始。小女,唉,小女养在深闺却突然痴痴呆呆,偶尔清醒时慢慢套出话来,原来是为狐妖所惑。家中财物也有损失。后来城中接二连三被盗,怎样防备也没有用。最奇的是,那狐妖还经常到女眷处流连,带走闺阁之物,我们方知道原来都是一个贪财好色的狐妖作祟。最近也常去刘老爷府上,刘家小姐也如我女儿一般昏昏沉沉。”
无悟听了,颔首道:“贫僧会在此处逗留几日。”李德道:“要不要我为大师准备什么,好做法术?”无悟道:“却是不必。”李德忙道:“我为大师准备最好的上房。”无悟制止:“院后可有柴房?烦请打扫干净即可。”
李德不好勉强,便命下人去收拾了。刚转出院来,便看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笑盈盈的看着自己,道:“老板,我要住店。”这等小事何须李德自己操心,但见少女实在形容不凡,也点头殷勤道:“姑娘这边请。”想了想却又收了脚步,“姑娘,你是路经鹗郡呢还是要在此逗留?”
少女笑道:“路经此地而已。”李德忙郑重道:“姑娘如果赶路,现在天色尚早。鹗郡离洪县不远,姑娘走两个时辰就到了,不如到那里投宿。”少女愕然:“老板居然不收客人?”李德郑重道:“不瞒姑娘说,鹗郡最近不甚安全,尤其是对姑娘这样的单身女子。你投宿我家客栈,我恐有疏失。”
迟迟见他说得诚恳,笑了起来,眼珠一转:“你说的可是狐妖?我身上有灵符防身,妖魔鬼怪可近不得身。”李德见她固执,也只得给她安排了一个房间。迟迟在他身后跟着甚是好笑,心想:“你当无悟是那些做法捉妖的道士么?”转念又想,“唉,不过可见人人都当他是救星,可是他又能救多少人呢?总有些事情超出他力所能及吧?”
下午时迟迟便按捺不住好奇心,悄悄溜到后院去寻到李小姐的闺房。她从窗户缝中往里一瞧,见那小丫鬟午后贪睡,正伏在桌上打盹,便轻轻的掠了进去,掀开帐子一看,见那李小姐容貌果然甚是甜美,正闭着眼睛沉睡。迟迟叹了口气,又悄悄的退了出去。
那天深夜,万籁俱寂。众人梦中睡得香,却不知道鹗郡的屋顶瓦片上好戏正酣。一条黑色影子正往刘府奔来,眼看就要跳上刘府前头,突然有人在他身后噗哧一笑,吓了他一大跳,猛地转过身来,却是迟迟在此守株待兔。
迟迟见此人蒙面,形容鬼祟,皱眉道:“装狐仙也要尽职。你见过书中有这般既不潇洒又不媚惑的狐仙么?”那人气急,双掌一错向她攻去。迟迟一面闲庭信步般接招一面道:“真是无趣,我本以为可以开开眼界,没想到还是人在作怪。喂,你武功也不算很好啊,怎么就被传得那么厉害?当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那人突然住手,跃到一边,眼中有一丝得意嘲讽之色,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匣子。迟迟定睛一看,两眼一亮:“原来如此。这么好的宝贝居然在你手里。”羡慕看着那匣子,嘴里啧啧有声,叹气道,“久闻大名,久闻大名啊。”
那人哪有功夫跟迟迟闲扯,手上一扬,迟迟早有防备,纵身而起。然而左腿上还是一阵轻微刺痛,待落回屋顶,惊觉腿上发麻,随即是全身,而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那人见自己得逞,冷笑两声,正要转身离去,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念“阿弥陀佛”,气息绵长深厚。他如何顶得住一夜之间连受两次惊吓,回头看见一少年僧侣正由远及近飞扑而来,瞬间就要到得面前,虽然心中惊叹此僧丰姿出尘,在月光下竟不象真人,然而终是怕了,转身便逃,几个起落跳下屋顶。
无悟见迟迟躺在那里,只得不追,忙蹲下(禁止)子察看她的伤势。听她呼吸沉稳,不似受了重伤,身上也不见血迹,便松了口气。但见她左腿上有几点银光闪动,伸手一拂,摊开手掌对着月光一瞧,却是极细的银针。
迟迟醒来发现屋内并未点上烛火,只有无悟站在一边,双目明亮如星,正瞧着自己,道:“你醒了。针上没有喂毒,只是极厉害的麻药而已。”
迟迟坐起来,笑着摇头叹气。无悟不由露出疑问神情,却听迟迟道:“你认得这暗器么?是世间第一暗器‘春雨如油’啊。取春雨细如牛毛,铺天盖地之意。想不到,想不到,连我都躲不过去,名不虚传啊。”
无悟见她赞叹欢喜,浑不以受挫为意,不禁莞尔:“你好好歇息。此人今夜受惊,应该不会再出来作乱。”
待无悟走了,迟迟趴在床上支颐思索:“爹爹收藏了‘千星芒’,也是极厉害的暗器,我却能躲得过去。不知用个什么法子能将这‘春雨如油’给收了,叫他不能害人,我的宝物名单上可又添了一条。”想到自己用金叶子换了不少宝物,都是骆迟迟自己的收藏,将来总有一日可与骆何的单子媲美,心中好不得意。
翻了个身又想:“这人有这么厉害的暗器,却没有喂毒,也不算凶残狠毒之辈了。不过迷惑少女这一条却是不可饶恕。咦,书里说起书生与狐仙,总不失为一桩美事,而狐仙不但不害人,还做了书生的贤内助。为何女子与狐仙在一起便是丑事呢?我看这李小姐虽然昏睡,可是脸上并无憔悴病苦之色。说不定是真心喜欢这个男子。嗯,可是这男子为何又去迷惑刘小姐?三心二意,可恶之极。”
次日一大早迟迟便在后门等着无悟。只是破晓时分,街上还未见行人。青石板路上青苔与晨雾混合出特别的清新气息。白墙灰瓦间分割出窄窄一条淡青色天空,长巷尽头有棵老树,枝桠上点缀着新绿,与她新换的淡绿色衣裳相映成趣。
无悟在她身后几步,两人走得不急不徐。却听他道:“昨夜那人已经知道我们会等着他,只怕近日不会出现。”迟迟问:“那你说该怎么办?”
无悟沉默片刻,方道:“贫僧不善此道。”迟迟微微一笑:“观影琉璃珠让你只会旁观,深陷其中反看不清楚啦。”想了想,一拍手笑道,“我昨天就觉得不妥,今日一想才明白过来。如果那人并非狐妖,为什么李家小姐要说他是呢?要么他给李家小姐下了药迷了心神,他说什么是什么,要么李家小姐自愿帮他圆谎。”
无悟想了想,道:“若是他近日不出现,自然也不能下药。趁此机会便可从李家小姐那里看出端倪。”
迟迟抿嘴微笑:“我今天夜里便去偷听壁角。”自己先忍不住乐了,“唉,捉妖捉妖,居然是这么捉的。早知道我该怂恿李老板给你配一把桃木剑。”无悟脚步一滞,迟迟已经飞掠出去几丈远了。
那日迟迟倒是尽兴,把鹗郡的小吃都尝了个遍。坐在酒楼之中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听众人所谈,果然大多是关于那狐妖之事,传得神乎其神,说那狐妖来无影去无踪,郡守也曾请了道士法师在外守卫,结果发现道士法师都晕倒在地上。
迟迟却知道那人手法。“春雨如油”上有精巧机关,可以控制发针的数目。对付这些人,只要一人一针便可解决,遇上象自己这样的高手,才将针匣里所有针都发出。那“春雨”针本身倒不罕见,寻常女子绣花针细细磨了便可。难的是那发针的匣子,将力道角度控制得妙到毫巅,所以人人都着了道,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着了道。
迟迟想明白了,心情大好,路上见有人做糖人,做得栩栩如生,一时心痒,买了个齐天大圣,笑眯眯的想:管你狐妖狼妖,可逃不了我的金箍棒。
哪知回到客栈,刚转到后院,便看见无悟白衣上血迹斑斑,一时魂飞魄散,奔了过去:“你,你怎么啦?”
无悟微微一笑:“我带了个孩子回来,他受了伤。”迟迟放下心来,听见脚步声,忙闪到一旁,才发觉自己情急之下,将那齐天大圣的金箍棒给掰断了。这才觉得胸口堵塞欲呕。
来人却是李德,他陪笑道:“听说大师捡了个小乞丐回来?”无悟合十道:“施主无须操心,我有草药。只望施主能给贫僧一些干净的布条,还有,施舍些粥给这个孩子。”李德怎敢违拗,忙吩咐人去做了,心里却想着:“早点抓了狐妖是正经,否则这位大师可要把我这开颜居变成积善堂了。”
无悟替那打架受伤的孩子包扎完毕,自己坐在院中熬药。开颜居众人经过,他神色平静的容颜在蒸腾的药气后似幻似真,都不由屏住呼吸,在心里念声“我佛慈悲”。
无悟注视着罐中之药,却有人递过一件白色僧袍来。他抬头,瞧见迟迟脸上神情略有窘迫。仔细一看,那僧袍针脚殊不好看,却缝得极为密实。
迟迟生怕他不要,咳嗽一声道:“你若不换下(禁止)上衣服,这么满身血迹的出去,人家只当你开了杀戒。”说话间眼睛却是不敢多看那些血迹。无悟微微一笑,合十行礼:“多谢女施主。”伸手接过,转进屋去,片刻后便换了出来。
迟迟瞧着他,心想自己女红虽不精,初次缝衣倒也似模似样,真的可以穿在身上,颇有些沾沾自喜。
暮色渐渐降下来,药在罐里噗噗沸腾。他的侧影也变得朦胧模糊起来。她转身离去,脚步轻如雪花落在屋顶。
有些事情,因为已经知道无望,反而慢慢的在心里酝酿成纯澈澄清的酒,甘甜温和,香却不烈,饮了也不醉。
半夜时分,李家小姐的贴身小丫鬟却似乎没有困意,好像早就习惯了深夜不睡,扑闪着一双大眼睛问那个刚从从帐子里钻出来,睡得精神十足的少女道:“小姐今夜不出去啦?”少女白她一眼:“你倒比我还心急。”然后伸个懒腰:“睡了一整天,饿死了。”小丫鬟知情识趣,忙将各种糕点一一端上。
正说话间,有人轻轻扣门,两声急促,三声长。李家小姐诧异的抬起头,小丫鬟早去开了门,外面闪进一个黑衣蒙面人。李盈顿足:“你怎么来了?”那人道:“你昨天没来,我以为你出了事。”一面说话一面扯下蒙在脸上的布,露出一张皎洁的小脸来。
李盈见终于瞒不过去,只得说:“我昨夜本来出去了,哪知道遇到一个女子半路截住我,她武功甚高,我用了一盒针才放倒她。结果又来了个年轻和尚,武功只怕比那女子更高,我,我只好回来啦。听说他是我爹专门请来的高僧。”
小丫鬟瞪大了眼睛:“小姐,还有人武功比你高么?”李盈恼怒,塞了一把蜜饯到她张得大大的嘴中:“闭嘴!”
那黑衣少女听了,立刻苦了脸,皱着眉:“盈儿,这下如何是好?他们一定知道不是真的狐仙作乱了。咱们还是停手罢。”一面可怜兮兮的拉住李盈的袖子。李盈气乎乎的坐下:“珊瑚啊珊瑚,咱们挖到那本武功秘笈还有暗器的时候,可是你先提起不想成亲,要好好练武,行走江湖,将来去拜盗王为师的。现在就想放弃?我爹到现在也没来问我,肯定是那个和尚没有告诉他。小和尚不说,就是想等我们憋不住动作,自投罗网。你只要好好的待在家里,过几日他走了就没事了。”
珊瑚涨红了脸,正要开口说话,却听有人接口道:“不是等你自投罗网,是主动出击。”眼前一花,面前站了个神气活现的少女。珊瑚,李盈还有小丫鬟都打了个哆嗦,方知道是窗户被推开冷风灌了进来。
迟迟看着三个少女,板着脸道:“学人做盗贼,很光彩么?”珊瑚哪知道她都快暗自笑破了肚皮,急急分辩道:“盗和贼大大的不一样。你若知道盗中之王的事迹,就不会这么说。”李盈没好气的扯她一把:“这就是昨夜截击我的那个女子。”珊瑚瞪大了眼睛:“是她?她年纪不比你我大,怎么可能。。。。”
迟迟笑嘻嘻的道:“有志不在年高。”话锋一转,又道,“你们想拜盗王为师,却是为何?”李盈反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迟迟一笑:“因为我认得骆三爷。”李盈别过头去:“你胡吹大气。”
迟迟收了笑容:“不管我是不是在吹牛,有一点我肯定知道,若是盗中之王不会装神弄鬼,搞得人心惶惶。”
李盈如何忍受得了一个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教训,哈哈冷笑了几声。
迟迟正色:“你们倒是公平,自己家里也偷,还故意编出个狐妖的故事,可知你爹爹为你都要愁白了头发,可知鹗郡城里有少女的家中人人自危?”
李盈一愣,和珊瑚互视一眼,垂下了头。迟迟叹了口气,温言道:“你我身为女子,通常只能一辈子呆在家里,你们想要出去看看外面一点也不奇怪。不过盗亦有道。盗王自己,每次收集宝物,若是伤及普通无辜百姓,也是不做的。”
迟迟见她俩垂头丧气,不由拍了拍掌:“好啦,你们明日起就将那些财物送还回去,便说那狐妖遇到高僧遁逃了。说实话,你们自己学武,居然似模似样,实在了不起。”
珊瑚被她一夸,眼睛顿时亮了:“我和盈儿十岁挖到那本秘笈,琢磨很久才明白是什么意思。”迟迟微笑:“这天底下好玩的事情多,可是真正遇到的人却没有几个。单是这动辄就上屋顶的功夫,有几人能会?”
李盈和珊瑚一起看着她,见她一身淡绿衫子,婷婷玉立,恰如这三月春光明媚,眼角眉梢虽是一派狡黠顽皮,却又有几分温柔沉静,均是心折,不由自主的听了下去,暗自点头。
迟迟道:“可是世间精彩之事很多,苦痛之事却更多。你我既有幸机缘得与旁人不同,更不能行差踏错,给旁人增添苦痛。不管怎样,你俩这般聪明,自然知道该如何去做。我走啦。”她对李盈眨了眨眼,“你手上的暗器,是大名鼎鼎的‘春雨如油’,别再用那个这个的来称呼,多让它委屈。”
迟迟出得门来,一抬头,瞧见无悟立于对面屋顶之上,僧袍无风自动,一轮满月在他肩头,也掩不住他双眸光华。迟迟眼睛一弯,嘴角上翘,跳上去道:“我忘了,这些大道理其实该由你来讲的。”无悟莞尔:“此间事了,明日我们上路罢。”
迟迟与无悟那时并不知道,数年之后,开颜居在凤常,锦安都有了分店。店名的意思再不是李德的“客人进门便开颜”,取的是“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之意。传说店主为两名古道热肠宅心仁厚的女子。
饮雪暖-尾声
(十三) 尾声 问辩无悟次日动身往凤常而去。临走前李德千恩万谢,允诺一定将那小乞丐收留到伤愈,从今往后每年接济那些流离失所的孩童。
凤常一带江河交错纵横如金州,然而地势平缓,与金州自是不可同日而语,通漕运粮极为便利。金梧,平沙,碧芫,为天下闻名的粮茶盐商埠码头。凤江在此汇入苍河,浩浩荡荡往东流入星海。是以凤常地处要冲,扼九州之通衢,商贾往来如蚁,商号店铺遍布。
此处土壤肥沃,灌溉便利,有“胡姜粮仓”之美誉。风景秀丽,文人墨客汇集,璨若繁星。书院林立,英才辈出,朝中重臣几近半数出于凤常。
锦安地处北方,走的是大气庄重的路子,迟迟何曾见过这凤常旖旎秀丽的水乡景色?更别提那些风车石碾水轮春了。她又是新奇又是惊叹,想道:“大哥兴许真的会到这里。现下赶路不及细看,等找到了大哥,便要拉他来好好瞧上一瞧。”
天光云影流淌在一条条平静清澈的河上,河上渔家摇橹吱呀有声,河畔村庄倒映在水面,宛如水墨画卷。若河流稍宽,沙洲星罗棋布,芦苇摇摆,野鸭水鸟栖息于上,不知名的野花五颜六色热闹开放。有渔夫抬头张望,觉得眼前一花,似有桃花瓣掠过清浅河面,在沙洲上稍做停留,再定睛一看,却发现一个桃红色衣裳的少女在河滩上正抬手将一朵花儿插在鬓边,而野鸭鹭鸶已惊起了一片,呼啦拉的拍着翅膀,下水的下水,飞起的飞起。渔夫张大了嘴巴,好半天合不拢。
迟迟跟着无悟往山里走去,桃树渐渐多了起来。一问经过农夫,却是进了桃花山,翻过便是凤常。
桃花山果然名不虚传,一路桃树繁密。正是开得最盛的时候,风只轻轻吹动,桃花瓣纷纷落下。迟迟伸手接于掌中。这一年来她历经离丧,近日心情好转,方除了白衣,换做平常喜爱之色。见那桃花瓣与自己身上衣裳颜色一模一样,在阳光下鲜润灿烂,不由心情大好。
待行到山顶望下一看,顿时心旷神怡。只见山脚下江水碧清透亮,宛如绿色绸带一般蜿蜒而去。再望远一些,见城镇村落一个挨着一个,如珍珠般洒落在河流阡陌之间。
山中突然有路过农夫引吭高歌,嗓音粗犷,曲意却缠绵。迟迟细听,唱的却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相别经年,与天同寿悠悠此心,迢迢远道衣带渐缓,岁月已晚迟迟好笑,这山歌文不文,俚俗也不俚俗。可是再一想,竟然痴在那里,许多事从心里一遍遍淌过。逝者如斯,以为已经淡漠了,却是藏在记忆里更加鲜明,如那平静的河面上流动的云影。
不知何时无悟站在不远处。迟迟回过神来,微笑道:“你听到那山歌了么?”无悟点头。迟迟却问:“你应该是不喜欢这样的歌吧?”
劝君莫惜金缕衣。
有花堪折直须折。
无悟沉默片刻,答道:“这曲很好,随心而发,思而无邪。”
迟迟又问:“既无邪,何避之?”
无悟微笑:“这个问题,便如身是菩提,心如明镜了。”
迟迟低头默想,复扮个鬼脸笑道:“同你辩机锋,要是我赢了,莫非要去做天下第一圣尼?不妥,不妥。”说着跃下去,如顽童一般呼喝有声,脚不沾地的一路大笑着下了山。
行到官道上,见树荫下歇息着一队官兵,旁边还有一辆囚车,原来是押解犯人的。囚车中犯人见走来一个秀丽无俦的少女,眼神直勾勾的瞪着她。
迟迟大怒,狠狠的瞪了回去,那人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桀桀而笑。一名官兵立刻用刀鞘拍击栏杆,大声呵斥,又对迟迟笑道:“姑娘莫惊。”
迟迟哪里会怕,冷笑一声,问:“他做了什么?”那官兵忙道:“此人乃罪大恶极的强盗,不知道杀了多少人。”迟迟细看,这人原本长相颇为清秀,但是脸上有道可怕的伤疤从左眼一直延伸到下颌,加之神情暴戾,更显狰狞。
迟迟正盘算如何教训他的无礼,却见那人突然眼神一变,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身后,随即听得一声“阿弥陀佛”,自然便是无悟。
几名官兵见了无悟,忙起身恭敬道:“大师。”那犯人哈哈一笑,问道:“请问来的,可是圣僧?”迟迟纳罕,这人倒有些见识。
无悟道:“贫僧无悟。”那人道:“观影琉璃珠呢?”一名官兵立刻喝道:“闭嘴。”
那人却继续道:“都说观影琉璃珠可以看到人的前世今生,未来命运。我很想知道,我原本的命运是什么?”官兵冷笑道:“还能有什么?自然是斩首示众。”
无悟却道:“且让贫僧与这位施主单独说话。”几名官兵无奈,只得退到一旁。迟迟也站得远了,耳朵却听得清清楚楚。
那人极为粗鲁的道:“和尚你可知道,我从前是个秀才,为何会成了强盗?”不待无悟回答,又道,“我幼年时,家母请了不知道多少个和尚道士替我算命,都算得我将来要是一个强盗。我却偏不信邪,所以拼了命读书中了秀才。哪知最后,我还是当了强盗,和尚你同我说,究竟是那帮秃驴妖道是骗人的呢,还是我命该如此?”
这几句话落在迟迟耳中,她只觉脑子轰的一声,顿时空白,连无悟怎样回答都没听见,转身飞奔如逃。
那夜他们在凤江边歇息。江水轻轻拍打江岸,迟迟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只得睁眼坐起。篝火已经熄灭,无悟在不远处面对一江明月渔家零星灯火盘膝而坐。
迟迟走过去,见他双眼闭上,已然睡着,转身欲走,无悟却突然睁眼,微笑看着她。
她蹲下去,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只道:“你敲敲木鱼吧。”无悟依言取出木鱼。那清脆悠扬的木鱼声与江浪之声应和,迟迟渐觉心安。
“人的命运是否真的不可违背?观影琉璃珠是否从不算错?”迟迟终于低声问道。
无悟停止敲木鱼,转头看着她,缓缓道:“这一年来,我渐渐明白。观影琉璃珠所推测的事,乃是最有可能发生的事,却不是一定发生之事。无穷无尽的推演虽极少测错,却仍有例外发生。何况这个最有可能发生,也不过仅仅指此时此刻,并不是永远。”
“可是大部分人一辈子的事情也是既定的,对不对?我又怎能知道我是那个例外?”
无悟起身,注视着宽阔的江面。迟迟跟着站起来,瞧着他的背影。许久之后无悟道:“你可知我当年在观影琉璃珠里还看到了什么?”
迟迟心头狂跳,问:“是什么?”
“我自己的命运。”
“我的命运原本并不是定风塔上的僧人。”
无悟站得笔直,袖中观影琉璃珠无声滑到掌间。
“而现在,我的命运,便是我自己决心要走的这一条路。此心向佛,矢志不渝。”
迟迟呆呆的望着他,喃喃重复道:“决心要走的路?”
无悟转身微笑:“女施主聪慧绝顶,自能领悟。”
迟迟回到原处躺下,木鱼声又起,充满宁和安抚之意,终于渐渐合上了眼睛。她却不知道,无悟突然惊异的注视着观影琉璃珠,月华一般的光芒里有刺眼的红色闪过,瞬间即逝。
黎明时迟迟醒来,见无悟神情凝肃,显是一夜未眠,正欲开口相问,便觉得脚底震动,脱口问道:“难道又是龙蛇?”无悟摇头:“应是天灾。”说着霍然起身:“快到凤常去。”
开齐四年春,凤常地震。所幸并不剧烈,房屋倒塌几处,伤亡者数十人。凤常太守肖逸极为得力,立刻着官兵抢救,开仓赈灾,修葺房舍。
然凤常千年来安定祥和的气氛终于被打破,关于胡姜大劫的传言不胫而走。一时间人心不定,个个如惊弓之鸟,空气中尽是惨淡意味。
忽然头顶传来一声庄严佛号,人们面面相觑,不由自主的循着声音而去。却见瓦砾之上一少年僧人盘膝而坐,座下隐隐生莲,右手敲木鱼,左手上一枚珠子吞吐光华。
少年僧侣丰神俊朗,周身也有光晕流动。虽双目紧闭,众人却有一种感觉,觉得他正抬头恳切诚挚的仰望上苍与之对话。一股平和中正的力量散播开来,众人只觉惶恐顿去,心中宁静无惧。
迟迟站得远远的注视无悟,不知怎的,百感交集,泪水几乎夺眶而出。却觉人群中有人正一眨不眨的注视自己。她猛地转身,只见那人容颜如雪,清冷倨傲,只有望着自己的眼神是温暖的。
刹那间迟迟有种错觉,仿似站在天河旁看着一朵莲花同它的影子。那样相似,又那样不同。
她回头最后望了无悟一眼,眼泪终于落了下来,用力分开人群奔到那人身边,仰头道:“大哥,真的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会在这里?你有没有受伤?”
华煅微笑:“凤常是我的老家。傻丫头,我没事。”
“饮雪暖”完――耶~~~小和尚天下最聪明,再修炼修炼他就会说:“观影琉璃珠其实不过是一个微缩的巨型工作站,它运算的模型所得结果在99%的置信区间内。最近污染严重,太阳能不足以支撑工作站,所以只有部分工作,见谅见谅。保护地球,人人有责~”
挽弓决
挽弓决(一)
(一)浮沉迟迟见到华煅,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又见他身后不远处站了两个人,一个抱着手臂老气横秋,一个负手面无表情。虽然都蓄着大胡子,迟迟还是一眼认出是带刀楚容。带刀见了她,吹了吹胡子,瞪了瞪眼睛,可还是忍不住呲牙一笑。
迟迟当即破涕为笑,抽了抽鼻子道:“大哥,王大人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遇到了蓝教主。你没事吧?”华煅叹息一声,复又微笑道:“你既然来了,自然由我招待。咱们回去慢慢说。”迟迟点了点头,两人走出人群。
迟迟细看华煅,见他愈发清瘦,加之衣袍宽大,走起路来大袖飘飘,倒有了几分名士之态。
华煅倒未盯住迟迟,然而一瞥眼便已不忘。她虽有疲倦之态,然神采飞扬,犹胜初遇。
华煅边走边说:“凤常地灵人杰,你一定会喜欢这里。不过此地多年来安逸富庶,已然忘了世间疾苦。一遇天灾人祸,失了从容,惊慌忧惧过于别处。”
途中经过一深宅大院,白墙灰瓦内树木葱郁,繁花似锦,依稀可见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迟迟见门上老大的“华”字,笑道:“相府旧居,果然气派。”华煅微笑,脚步却无停留之意。转过几个街角,到得一僻静小巷,在一不起眼的木门边停住,推门笑道:“我就住在此处。”迟迟见这不过是个小小院落,简朴清寒,不由道:“你放着自己家不住,却到这里?”
华煅微微一笑:“这里才是真正的旧日华府呢。”说话间一少女飞奔而出:“公子,你可算回来了。”见到他身后的迟迟,呆了一呆。华煅道:“琴心,这位骆姑娘,是我的贵客。去沏壶好茶来。”琴心对迟迟盈盈行礼,转身而入,心中狐疑万分:“公子何曾招待过女子?这姑娘容貌美成这样,气派又大,难道竟是公子念念不忘的意中人?”想到多日以来,华煅对自己始终淡淡的,再无逾矩亲热之意,心中酸楚,险些掉下泪来。
迟迟何等明敏,见这少女娇憨明媚,看向华煅的神情竟有脉脉之意,一时间自己倒有些尴尬,只得装做不知。华煅也是一笑,不愿多做解释。原来他逗留凤常,终究还是知会了华庭雩。琴心听闻,竟千里迢迢偷偷跑来。华煅不忍拒绝,只得将她留下。
“我曾祖父他们未为官之前,便居住在这里。华家早先微寒,许多人都是知道的。”华煅一面说着,一面领迟迟进屋坐下。迟迟吸了吸鼻子:“你焚香了?”华煅摇头而笑:“你出门再看看。”迟迟掠出去探头一瞧,却见门外墙角之下插了几柱香,又是好笑又是惊异,掠回来道:“这是做什么?当你们华家是寺庙么?”
华煅道:“八十年前,我曾祖兄弟三人先后三年赶考,个个都是头名高中。凤常千年之内出过不知道多少状元,但是这样的事也是头回,一时间人人传颂。到了今日,凤常一带的老人家还是迷信,以为此宅为文曲星下凡之福地,所以但凡家有男子要参加科考的,都会到此拜上一拜。”
迟迟听得入了迷,托着腮一眨不眨的望着华煅:“后来呢?”华煅道:“我曾祖便是当年华家第一个状元,传闻他有经天纬地之才,又风流蕴藉。华家举家搬到锦安之后不过五年,便官拜正二品。十二年后,以太傅录尚书事,总领百官。”迟迟大笑:“原来你们家早有做宰相的传统。”华煅摇头:“我曾祖父曾位极人臣,也曾被贬为郡守,一生沉浮,冷暖自知。其间甚至兄弟间心生嫌隙,反目成仇。终究意兴阑珊,辞官回到凤常,修建了方才你所见的华府。”
“我曾祖回到凤常之后,华氏一脉在京中却愈发势大,显赫一时,更热衷于结交权贵,拉拢人心。其后我祖父,也就是曾祖幼子,不顾曾祖反对,十余岁只身前往锦安求学,无人得知他乃华氏子孙,终于崭露头角,金榜提名。我祖父自幼志向高远,以治国平天下为己任,被熙渊帝赞为胡姜第一名臣。他性格孤高,不屑与京中华氏一族来往。不料党争之祸延及华氏,我祖父亦不得幸免,加之小人进谗,竟致锒铛入狱。”
“我祖父入狱之后,自知无望生还,以血书传示我父,命他带领华氏余下众人迁回凤常。然我父至孝,多方奔走,得当时的二皇子,即先帝赏识提拔,终于救出祖父,将他送回老家。而我爹爹也因此为二皇子所倚重。先帝即位之后,一月内三迁我父官职,拜为尚书令,自此华氏中兴。”
迟迟心知华煅说得虽然简短,然其中曲折辗转若细细说来,只怕几天几夜也说不完。再仔细一揣摩,只觉惊心动魄。想到天祥帝驾崩之后,华太师依然位列三公之首,不由道:“那你爹爹也算苦尽甘来。”
华煅眯起眼,嘴角挑起一个极漂亮的弧度:“先帝晚年朝中震荡,你年纪还小,自然不知。多少官员被罢黜流放,甚至斩首,你知道那些人都是谁么?”
迟迟一怔:“莫非。。。。”
“不错。大多是我爹爹门生。他桃李满天下,最终见疑于先
迟迟钟鼓初长夜第2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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