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杨老师给石头姆妈请了一个医道高深的专家。专家看了石头姆妈的病情，摇摇头，说没有希望，这个病太罕见了。石头姆妈从专家的神色上看出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又嚷着要回去，还把输液的管子拔掉。

    石头没有办法只得哀求杨老师想办法让姆妈出院。杨老师的同学正好在住院部上班，她好话说了一大堆，让同学把休班的财务部工作人员叫来，把住院费用结算掉。

    当天旁晚，石头和方桂枝带着姆妈回到了芙蓉湾。

    村里人见石头姆妈从县城医院回来也没什么好转，知道她不行了。是啊，田里地里忙活一辈子，小病瞒着，大病熬着，熬到尽头，想去看时一般也是在卫生院打个针，吊几天盐水，出不了半个月就没了，很少有人上县城大医院看病的。

    从医院回来，石头姆妈更吃不下饭，石头只好天天去请卫生院的护士输液，不到半个月，两百多元钱全花光了。小叔整天唉声叹气，以前都是石头一家接济他的，现在反过来，他要帮着石头家里，心里自然不舒服。方桂枝晓得丈夫的心思，没少跟他吵。

    “这个无底洞，把我们两个全搭进去也填不满。桂枝，你少管点好不好？”瘸子三晚饭后大发脾气。

    “大哥大嫂要是不管你，你有这个家吗？做人要讲良心，你的良心被狗叼去了！”方桂枝冲着丈夫大骂。

    石头姆妈在屋里听到很难受，她想死，可连死的力气都没有。石头怕她拔掉输液管，每次输液时总是守着她，捧住她的手。

    瘸子三被方桂枝臭骂一顿，又出去打牌，方桂枝坐在门后哭。从医院回来，她下地的时间更多了，努力从地里多刨些钱出来。既然石头想让姆妈在世上多留一些时间，她尽量帮他。

    石头放学后被杨老师留住辅导功课，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一进门，见方桂枝在哭，问她是不是被小叔欺负了。方桂枝摇摇头，站起来点灯，为石头盛了饭。桌子上只有一些黑黑的烂咸菜。方桂枝说手头紧，没有钱买咸鱼和肉了。小叔打到的鱼也不往家里拿了，他去集市上卖掉，拿了钱整天玩牌。

    “婶，是我不好，让你苦成这样。”石头说。

    “石头，别说了，苦日子总会熬过去的。快吃饭。”方桂枝努力笑了笑，虽然穷得不成样子，家里还是被她收拾得整整有条。

    吃了饭，石头跟方桂枝商量，想把六个银元卖掉，继续给姆妈治病。方桂枝不答应，芙蓉湾有个习俗，定亲时要送银洋，这个东西出手容易，买回来可得花大价钱。

    “婶，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姆妈死。”石头说。

    “石头，姆妈迟早要走。你不要再努力了。”方桂枝说。

    “她是我姆妈，又不是你姆妈，你当然不心疼了，死了就死了。我……我怎么办……没爹没娘的，不行，我要继续给姆妈输液，让她活着。”石头抓起红绸包往外冲。

    方桂枝把他拽回来，关了门，不许他出去。

    “婶，我一直以为小叔自私，没想到你也自私。”石头大吵大闹。

    “石头，我自私就不会留在你家了。你看看这个家，你小叔什么都不是，家里连件像样的家具也没有。我守着这个家，还是为了你吗？”方桂枝也生气了，说话的声音很高。

    这是石头第一次跟方桂枝吵架。两个人越说越气，石头想往跑去，方桂枝想把他手里的红绸包抢回来，两个人扭打成一团，在地上滚来滚去。石头一生气，狠狠捏了一把方桂枝的乳。方桂枝痛得大叫，一下子松开石头。石头爬起来，跑到院子外，屋里传来方桂枝凄惨的哭声。

    石头的脚步停住了，他慢慢走回屋里。方桂枝还躺在地上，哭得很伤心。石头蹲下去，把方桂枝抱在怀里。方桂枝紧紧搂住石头，嘤嘤哟哟哭个不停。

    “婶，我听你的，不要哭了好吗？”石头说。

    “石头，不是我自私，真的不是，你大了，不能像你叔一样没个女人喜欢。要成家立业，这银洋必须留着。”方桂枝边哭边说。

    石头把方桂枝抱到灯下，用毛巾给她擦了脸。方桂枝才止住哭。

    “婶，刚才捏痛了没有？”石头问。

    “痛死了，你下手那么重。”方桂枝被石头一问，又发觉痛了。

    “婶，让我看看。”石头脱口而出。

    “别闹，不能看。”方桂枝脸一红，转过身去。

    “婶，让我看看，给你擦点药。是不是捏黑了？”石头走到她面前，看着她。

    “不行。你叔要是回来看见，我们说不清楚。”方桂枝抓住衬衫不放。

    “婶，要是伤着里面，以后会变难看的，让我看看才放心。”石头从方桂枝忸怩的神态中判断并无大碍。

    “看看可以，不许碰我。”方桂枝说。

    石头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