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吗，有一次拍戏，我演个爸爸，一个很红的女明星和一个小女孩演我的两个女儿，因为穷，我们一碗面要三个人吃，小女孩把面吃完后，剩下的汤递给大女儿，大女儿要喝下一口汤，再递给我，可因为小女孩喝过了，那个女明星就端起碗，作势在喝的样子使劲往下咽，其实一口都没喝，我当时就说停，怎么可以这么演？这是50年前的研发，20年前，我曾经为拍一个镜头吃一个半电饭锅的饭，拍了五遍后，问导演行不行，导演说不是很好，我说等一下，跑到旁边自己抠嗓子眼把饭吐出来，继续拍，这才是拍戏嘛，现在都讲整真实嘛，你们演的丐帮弟子，和全真教弟子就一点都不真实。”

    台下的年轻演员们，被曾智委一通教训，都听着不断嘀咕起来：“那怎么才能真实……演武林人士难道要我们真的去杀几个人吗……”“我们也不是随便演，也是花了心思的，我来之前可是在天桥下面，看了一个星期乞丐怎么生活。”“是啊，我也去道观学了道士的走路的姿态的……”显然曾智伟说他们演的不真实，让这些表演系的学生很不能接受。在台上的曾智伟也有些尴尬，要是在香港，他一般这么训TVB的年轻演员别人一般都会给他点面子，乖乖地听，然后认真去做，但是内地的这帮小孩个性一个比一个强，很多都已经和影视公司签约了的，还真不是一般的临时演员……

    看着曾智伟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让这帮年轻演员开窍，曾经作为北影的特邀讲师李小乐也知道该自己出马了，曾智伟还是老派大哥作风，不懂得怎么很年轻人沟通，对付这些20啷当岁的孩子，重点是要忽悠，千万别教训。

    于是他也拿起了话筒，对着下面的道：“各位同学，我知道你们都很努力了，但是你们走入了一个误区，你们没有建立好角色真实的信念与情感。”

    李小乐看着下面相当一部分一脸疑惑，知道有些学生只读了表演系大一的课程还没有教到这一课，于是也耐心解释道：

    “信念与情感，其实就是要对于演员要对角色身处的环境有感觉，因为环境会影响角色反应及表现，环境与社会背景会塑造出一个角色的气质，而这气质会让观众感受到角色身处的环境当中，才能把观众带进戏中，虽然你们很多人没有台词，但是你们却是剧中非常重要的一员。”

    这话一说，台下的林更新，李佳航，郑爽，景甜这些表演系的学生的脸色顿时都好了不少，郑爽忍不住痴痴地望着李小乐问道：“李导演，我还是不明白，人怎么通过自己气质表现出角色深处的环境当中呢？我们没有与台词，根本没机会表现啊……”角色的气质很多情况下都是通过台词，以及与其他角色的互动来表现的，他们这些群演都没有台词与戏份，只是站在那里，要他们表现气质，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吧。“嗯”李小乐想了一下道，打给比喻形容这种有些玄妙的感觉道：“你们大一的课程里应该都有TVB2004年的台庆剧《楚汉骄雄》鉴赏课吧，你们记得有一幕中，黎耀祥韩版的韩信去探查九里山地形时的镜头吗？

    那段戏只有韩信一个人在做，与他交流没有任何角色，就是那片广阔的土地，演出的时候，必须要对那土地有感觉，对那个地形有相当的想象力，再加上幻想那片土地上怎么围攻项羽，杀他一个措手不及，种种元素加起来，将韩信深信可在九里山上，把项羽围攻的讯息传达给观众，这就是通过环境物体才表现人物气质的一种方法。”

    李小乐这么一说，下面的群众演员都有些开窍了，各个都开始冥思苦想起来，该怎么在没有台词只有一个镜头下表现自己“丐帮”“全真教”弟子的气质，有些“丐帮”开始在地上不屑的吐痰，有些人“全真教”的人则是开始拿着浮尘甩来甩去，找修道之人的”飘渺“感觉……

    张国容，梁朝委，黄日华他们看到这里如此热闹也好奇地走过来了，看看李导演究竟在搞什么名堂，一看这混乱的情景都是笑了出来，这帮小孩实在是太胡来了吧，他们这是演的什么东西啊？

    “停，停”李小乐看这帮人又走入了另一个误区，突然发现他们似乎缺乏一种最基础的信念，连连皱眉连连喊停道：“你们这是在拼命表现乞丐与道士，不是表现侠客，你们要记住，你们不管是乞丐还是道士，剥离这些身份，你们首先是‘侠’，你们要表现的是‘侠’的气质。”

    李小乐看下面的这帮人满脸疑惑地都安静下来了，于是蹲下来保持与他们视线平齐，认真地看了一遍他们，直接把伸手把大高个林更新挑出来了：

    “林更新，你说说，侠是什么样子的？”

    林更新显然没想到李大导演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显得有些激动，很是紧张地提高音量道：“侠……侠就是很能打的人，仗剑江湖，开创一番自己的事业，遇到恶人就一剑下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嗯，那你告诉我，在你心目中号称天下第一大帮的丐帮弟子是什么样子的？”李小乐听着点点头又问道：“别告诉我书里写的，告诉你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

    “就是一些要饭……组成的组织，混江湖…别的要饭的占自己的地盘就打出去……有时候也帮人吧……”林更新想了半天，有些结结巴巴地形容道，他们从小看武侠剧，感觉这些武林帮派其实都差不多争权夺利的，也没干什么正经事。

    “那，丐帮与《古惑仔》里的洪兴有什么区别？”李小乐这话是问林更新，也是问台下所有的表演系学生，每个人都是一愣，突然也觉得，是啊，丐帮在他们心目中与古惑仔里的黑社会组织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嘛，其实也都差不多。

    “所以说，就是因为你们这么想，无论架势怎么好，但是你们神态与气质在镜头都是一个流氓，而不是一个天下第一大帮的弟子。”李小乐看着他们表情就知道这帮小孩，养成了一个典型的“武侠流氓化”错误观念，当然这不怪他们，怪就怪大部分武侠故事里江湖就是打打杀杀，争夺什么武林盟主一统江湖的傻故事，这其实跟《古惑仔》争夺扛把子的情节一点区别都没有。

    “其实，你们想过没有，这些千千万万的丐帮弟子，是我们中国古代真正的贵族。”李小乐蹲下来望着这些学生缓缓地道。

    贵族？乞丐是贵族？众人都是一片哗然，这是什么道理？只有梁朝委，张国容，黄日华三人在一边若是有所思的样子，似乎抓住了什么要素。

    “郑爽，你告诉我，西方的贵族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与土匪有什么区别？”李小乐在众人的满脸疑惑中，又指着另外北影的校花郑爽问道。

    “欧洲中世纪贵族……”郑爽显然是个学院派，眨了眨灵动的眼睛，抿嘴想了一下道：

    “贵族起源就是一种军事力量，他们就是有领土，有封地，他们保护自己的封地，租个农民耕种，如果谁来侵占他们的土地，他们就会出征去攻打他们，他们有自己的荣誉感，使命感，有契约精神，如果贵族不讲信义道德上感召力，凝聚力不够。这个封地可能就崩溃了，最后就可能被别人给占领了。土匪可能尚武，但是土匪是没有信仰与荣誉感……他们是唯利是图的。”

    郑爽说完，旁边的景甜也补充道：“还有一点，贵族是传承的，贵族的孩子都很骄傲自己是贵族，但是没有土匪愿意自己的孩子当土匪。”

    “是，你们对国外贵族的认识，远超过对自己国家帮派的认识。”李小乐点了点头，在国内“贵族”已经成为了恶俗的代名词，而这些小孩却能准确的把握真正贵族的定义，显然是看了不少相关的书与影视作品，不由语气复杂地叹了一口气：

    “你们说的，我们说贵族它的最初的起源，它是跟军事有关的。但是在核心上，他们把荣誉和责任永远放在生命的上头的一种阶级。这是贵族的一个最起码的一个特点。像是在英国有一所真正的贵族学校叫伊登公学，在一战和二战当中，伊登公学的这些学生啊上战场，他们的死亡率要比普通的学校的死亡率要高得多。他们都是奋勇争先的，这才是真正的贵族。”

    李小乐望着身边这些表演系学生，加重语气道：“贵族有一个很重要的指标。就是你是否愿意世袭你父亲的东西，你是否愿意让你儿子传承下去，你是否有一种高于生命的或者利益之上的一种意志在你的胸中。当你没有这个东西的时候，就不要提什么贵族。无论你多有钱，有多高的地位，只有没有这个特征，就谈不上贵族，现在我们国家是商人想让自己的孩子读书当教授，大学教授拼命出去赚钱，女主持人主持节目是为了认识大款，这些职业都不成称之为贵族，因为他们心中没有这种贵族的信仰与使命感。而天下第一大帮的丐帮，就是中国古代真正的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