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镜到底 作者:约耳
第13节
他不是真的厌恶他,不是真的恨他,从来都不是。
他是他哥啊,他们在一张桌上吃饭,在一张镜子前刷牙洗脸,在一张沙发上看书打游戏,他小时候最喜欢哥哥,哥哥那么厉害,什么都会,还时时护着他,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哥哥。只不过,不是那种喜欢。
林修想起了他们之间唯一的一个吻。
林远把沈氏侵占以后,林修与他的关系急转直下,一方面是没脸面面对沈槐,一方面是林远终于明示了那个疯狂的念头。他们俩的父母前些年不在的,两兄弟住在同一屋檐下,林远的目光如附骨之疽,林修每天都要炸个数次,跟林远吵架,但林远连y沈槐这种疯狂的事儿都赶出来了,是下了决心,不是林修骂他就能把他骂走的。
但是不知道是由于什么原因,也许还是对血缘的最后一丝畏惧,林远除了拿那种跟扒光人没区别的目光盯着林修,再没有过线的举动,这种被怪物盯着,时刻防备他上来咬一口,但对方又偏不前进一步,甚至爪子都小心翼翼一直收着,反而是林修先怒了。
林修暗恋沈槐那么多年,喝醉的时候才强吻一次,并且他至今都不知道这件事,但对着林远,对着林远吼出:“你怎么那么恶心,你搞沈槐只是单纯泄愤?你这种人才不会干那么直接的事情,你还不是想要挟我,啊,你是不是想让我跪下来给你口?还是想要我这样?”以后,他竟然一个冲动,抓住林远的衣领,咬了上去。
林修回忆到这里,才觉得,那可能并不是一个吻。
林远被他放开后,也不去捂住伤口,还是这么僵硬地站着,嘴唇上的伤口冒出血,从他的下巴滴下来,洇开在地毯上,他的脸上并没有半点得偿所愿的喜色,而是苍白的,眼眶慢慢红起来,最后抬起眼看了林修一眼。
林修坐在沙发上,一边回忆,一边捂住眼睛。
林远的眼神很痛,他那时候很痛,所以那决不是一个吻。
林修捂在眼眶上的手指,颤抖着,移动到了自己的嘴唇上,他对着林远的骨灰盒,已经再没有壁垒,是不敢深想的须臾一念也好,是想要挽留那个人早已荡然无存的气息也好,还是一种扭曲的弥补。林修触碰着自己的嘴唇,回想自己用这里触碰过的那个人嘴唇。
林远的嘴唇很柔软,一点儿都不j,i,an猾,像一个纯情的人才会有的,笨拙又惊慌,干净得像是有香味。
林修又想起了很多,他和哥哥抵足而眠的小时候,两个人四只手捂住过一只萤火虫,在海滩边哥哥晒伤的后背,赤红的,翻起白色的皮屑。
那些时候,哥哥都会冲他笑一笑,露出牙齿,很开朗,很可爱。
哥哥是什么时候没有了那样的笑容?
是在喜欢上弟弟之后吧。
我喜欢哥哥,只不过不是那种喜欢。
其实,是那种喜欢也可以。
林修呆呆地摸着自己的嘴唇,对着那方方正正,又沉又安静的骨灰盒,又喊了一声:
“哥。”
第五十七章
沈槐一个病人, 没法起身招呼任垠予,让任垠予自己出去找旅店住,但任垠予不干,抓了张藤编椅子坐到沈槐的病床边,瘪着嘴巴。
“我哪也不去,我那么就没见你了,我就看着你也行。”
沈槐从眼角没什么意思地看他一眼, 翻过身去背对着任垠予。
“随你。”
现在已经是二月份了, 国内已经临近春节,但这地方别说年味,人味都没有。天气热得要命,语言陌生, 肤色迥异,设施落后环境也糟乱,这间病房已经算是医院里最好的单人间了, 但窗帘杆是坏的,住院楼外的灯光照进来, 就摊在沈槐的眼皮上。
沈槐睡不着,睁着眼睛,视野里是黯淡的深夜,但脑子里却是火海, 冲着他轰然坠落的吊灯和林远临死前呼在氧气罩上面的那团白雾,他眼眶睁得发涩,有点疼起来, 跟被烟气和高热空气熏着的那种疼当然比不了,但却像一种逃不开的预示,会熏他一辈子。
沈槐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然而内心躁动,浑身的伤处也此起彼伏地疼,仍旧是睡不着,这么干躺了约莫二十多分钟,身后悉悉索索响了起来。
是任垠予,他从那张藤编椅上起身,双手小心地撑在床上,这张床不比那窗帘杆高档多少,动静不小,似乎把他吓了一跳,又是好久,他才再度动了,伸出一只手,靠近沈槐的脸。沈槐闭着眼睛,其他四感更敏锐,能听到任垠予可以憋着的极清浅的呼吸,感受到那只手微微颤动而拨触的气流。
然后在一个沈槐说不上是忌惮还是期待的瞬间,任垠予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沈槐的鬓角,把那短短的一小簇头发,挑在指尖上,沈槐的头发在男人中比较柔软,但那么短,还是在手指上一次次滑落。任垠予在这没有知觉的头发上犹豫颇久,才耐不住,把手指轻轻放在沈槐的脸上,一点一点,若即若离地碰。
他想了沈槐好几个月了,冲进病房打开灯的那一刻,他就想把沈槐抱住,用力抚摸他的脊椎,按死他的腰,把他跟自己紧紧贴住,然后不用看,找到他的嘴唇,吻他。
但他不敢,沈槐望着他的眼神,有久别后的一阵眷恋,但更多的是防备。他伤着沈槐了,虽然他还没有确切地明白,他到底伤到了沈槐哪里,伤得有多深,他来见他,也是想要弄清楚这一点。
眼下任垠予只敢这么偷偷摸摸地碰他,摸摸他的脸,想着“头发理过了,也没有因为想我而没心思理头发,甚至连下巴都干干净净,其实留胡子的样子也很性感”这一类小心思。
任垠予不敢流连太久,怕把人弄醒,沈槐又对他冷言冷语。他缩回去,但这样就看不见沈槐的脸了,于是小心拎起藤编椅,绕到床另一侧去,刚刚把椅子放下,沈槐就在床上翻过身去。
任垠予张了下嘴,无声地叹口气,拎着椅子又绕回去,结果这回他刚坐下,沈槐又翻身了。
任垠予:“……”
沈槐既然是醒着的,那刚刚那些动作,他容忍了?
任垠予好像看到飞盘飞出去的狗一样,直接就往床上蹦,那床本就不牢靠,再承担他的体重和冲击,发出一阵吓人的哀鸣,沈槐一晚上被吓两次,当即用没绑固定板的那条腿把任垠予踹了下去。
这是任垠予第二次被沈槐踹下床了,第一次他诚惶诚恐的,第二次却跟没事儿人一样从地上起来,拍拍裤子,规矩地坐回去,一脸甘之如饴。
“你睡吧,我守着你”
沈槐瞪一眼任垠予笑得神清气爽的脸,转身睡下,有听到任垠予在背后补了一句。
“我会一直守着你。”
啧。
沈槐嫌弃又轻蔑地咂了下。
沈槐不给医院放陪床的折叠床进来,任垠予睡了两夜椅子也撑不住了,在医院附近租了间旅馆的房间,但除了回去睡觉,其他时间都待在沈槐的病房里,沈槐说过他,他就说人生地不熟,语言也不通,不想出去乱晃。
任垠予觉得这次再见,沈槐的态度还可以,虽然拒绝得很明确,不同意复合,但没有对他说过重话,没有让他滚,这就足够了。他高高兴兴地待下来,眼看春节将至,心思越发活泛,他想跟沈槐一起过春节,在这异国他乡,跟他过中国人的团圆节,就像最亲近的人那样。
任垠予跟程佩打听这里哪些地方能买到年货,程佩这几天一直对他不冷不热的,一点儿没有昔日粉丝的样子,今天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停下手里的事情。
“我跟你一块去吧,我也要买东西。”
任垠予看着她,点点头,她有些不自在地调开视线。
城市很小,华人街就在医院附近,两人步行过去,路上程佩就欲言又止了几次,显然是想说什么但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后来走进一家华人开的超市,站在一堆福字和对联的货架前,任垠予故意引导她:
“他不回家过年,他的家里人会过来吗?他姐姐?”
“不会,林远出事了,这边和沈氏都一团乱,沈珂要留在那里处理,还得防着老板那两个废物哥哥有想法,老爷子身体不好,也不会折腾。”
任垠予抿着嘴点点头,不再说话,程佩预料内的上火了。
“沈总他……”
程佩不再亲昵地称沈槐“老板”,她是南方人,喊“老板”的声音有些婉转轻快,像喊一个昵称,但是她说“沈总”,跟老胡他们一样,是带着敬意的。
她稍微一顿,大概是在考虑由自己说接下来的话是否合适,顿过后还是继续了。
“我跟了沈总很多年了,毕业到现在,他虽然看着吊儿郎当,但工作上能力很强,是他把我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新人带成现在这样,去年有敌对公司挖我,给我的职位是大区总裁,我没走,一是沈总给我的薪水更高,高到他们没法想象这是一个助理的薪水,二是大区总裁听着好听,能接触到的信息和资源,一定没有我沈总让我接触到的多,我用了很多年才得到他的信任和重用,虽然要忍受承担他私生活里那堆乱七八糟的琐事,比如帮他给情人挑礼物和叫他起床。”程佩皱着鼻子一脸嫌弃,“老实说,我前两年就想过了,我已经一身本事,人脉经验都有了,自己出去单干,开个小公司,风险是有,但那是为自己做事,我偷偷尝试过,找合伙人,筹划流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为什么?”任垠予问。
“太累了,要找到满意的合伙人太累了,我每天跟沈总相处,他那么聪明剔透的一个人,办事利落又考虑周全,让我再去忍受那些小肚ji肠,和笨得难以理喻的人,我受不了,而且,我在预测创业风险的时候胆怯了,那些风险沈槐可能每天都会遇到,我能帮他解决一些,解决不了的,他会自己解决,他一边培养我独当一面的能力,成为他的左膀右臂,但他又照顾着我,在我焦虑难捱的时候,使唤我去给他的情人买项链,然后自己在办公室里熬通宵。”
程佩看向任垠予,眼神里有些埋怨和警告的意味。
“他身边流水一样地换情人,他把自己的亲哥哥扫地出门,但他是个非常好的人。”她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矛盾,尝试换了个词,“非常好的老板,跟在他身边做事的人,都是数年如一日,不会背叛他,因为他足够慷慨,也因为舍不得,他真诚并且温柔,愿意为别人付出,抛下他良心会不安。”
任垠予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程佩咬住嘴唇,像个为弟弟或者孩子讨说法的女人。
“你怎么舍得的。”
任垠予笑了,问了另一个问题:“他对工作伙伴长情,对情人可是一直都很寡情寡义的,你怎么就觉得是我抛下他呢?”
程佩忿忿地:“那时候他都没个人形了,天天喝酒,什么也不干,没出息地抱着马桶在卫生间睡一夜,我从没见过他那副样子,那么窝囊……”程佩说到这儿,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该在任垠予面前露怯的话,但任垠予已经两眼放光,一脸惊喜。
“真的?他为了我喝酒,为了我一蹶不振了?”
程佩控制表情,挑了挑眉:“但他很快恢复了。”
任垠予已经听不进去了,急吼吼地打听细节,像个追问礼物盒子里是什么东西的小孩,程佩看他这样,更生气了。
“你现在那么殷勤有什么用,当时为什么要对不起他?”
任垠予顿住。
“我是对不起他……但是我爱他,我能怎么办……”
“胡说,你要是爱他怎么会对不起他。”程佩对着任垠予这张帅脸,有种陷入了言情剧的错觉,十分感同身受地情感泛滥起来。
任垠予脸上有种介于困惑和恐惧之间的神情。
“一边宣称爱,一边伤害对方,本质是自私,占有,跟爱没有关系……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就这么对不起我家老板的?”
任垠予抿起嘴不说话,程佩却抑制不住脸颊泛红。
老天,两个帅男人,因为钱r_ou_交易开始,却因为爱的方式不正确,在这里牵牵扯扯的,这是什么曲折曼妙又老土的狗血剧情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快乐!
祝大家有曲折曼妙又老土的狗血爱情!
第五十八章
除夕那天, 沈槐被接出医院,他皮外伤都好得七七八八了,就是腿上还绑着石膏。出事以前他跟老胡,和几个一起从国内过来的工作人员都住在厂房里,给程佩租了个宾馆房间,眼下要过年了,但这边没有年假, 有的夜班工人也要上班, 去厂里过不方便,去程佩那儿也不方便,沈槐本来想让程佩定个会做中餐的酒店,但任垠予提出自己租的房间是个套间, 可以去他那里吃年夜饭,程佩就配合着,不听沈槐的, 把地点定在了任垠予住的地方。
当晚总共六个人,沈槐, 任垠予,老胡,程佩和另外一男一女两个沈槐从国内带来的工作人员。那两个年轻人不知道会跟大明星任垠予一起吃饭,刚来的时候束手束脚。从中餐馆的定的外卖味道一般, 但程佩拿出了几瓶从国内带来的炒菌子和辣酱,引发哄抢,大家边吃边喝了几杯, 那两个年轻人也放开了,男生是个腼腆的后辈,也解开衬衫扣敞着衣领和老胡划拳,女生掏出手机,抓着任垠予自拍,在春晚的背景音里,谁都很开心。
趁那个女生选滤镜的时候,任垠予抬头去找沈槐,沈槐靠在窗边,支棱着他的石膏腿,在抽烟,一边看着屋内闹腾的大伙儿,神色轻松。任垠予能看出来,那场火灾给沈槐留下了y影,他这半个多月都情绪沉郁,难以恢复,眼下终于有些点生气。
“我回头再给你签名。”任垠予从女生身边起身,走到沈槐身边。
“不再去吃点儿吗?多吃点r_ou_对你长骨头有好处。”
“不吃了,又没法运动,吃多了积食难受。”沈槐揉了揉肚子。
任垠予盯着他的手,也想覆上去揉一揉。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再忍一忍,骨头再长好些,就可以拄着拐杖出门散散步。”
沈槐吐出一口烟:“怎么,你还要在这儿待够一百天?”
任垠予有些犯怯地抬眼看了看他,没说话。
“你也有工作,过完年应该就忙起来了,早点走吧。”
“我不走。”
沈槐咬着烟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忍下了一句,没再说话。任垠予却更加委屈了。
“你是不是觉得大过年的轰我不好看,留着狠话之后再说?”
沈槐笑:“挺有自知之明嘛。”
“沈槐,我不会走的,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除了让我走。”
沈槐咬了咬牙,看起来是有些动怒了。
“任垠予,这是哪儿?”
任垠予愣了愣:“赤道内亚。”
“对,一个热得要命的鬼地方,而就在半个月前,我才从火里死里逃生,我最好的朋友的哥哥死在了我面前,我受的伤不轻,浑身疼,一夜一夜地睡不着觉,这腿医生说没大碍,但万一恢复不好,鬼知道我以后会不会瘸,你真当我对这些没怨气吗?”
任垠予愣在那,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是沈槐在怪他,他想过,这一系列变故都是从他得到了沈槐的心,开始的。
“这些怪谁?那帮流氓一样的工人?在他们背后搞y谋的政客?怪我为了夺回家产给林远在这里下了套,结果自己也糟报应了?”
沈槐看过来:“那再往前推,林远是怎么能把沈氏夺走的?不仅是因为他做的那个庞氏骗局,如果那时候我和我姐没有斗得内忧重重,林远这个外患也伤不到我的根本。”
“怪我。”任垠予说,“一切都怪我,我看着你为我做的那些事,我其实从来不内疚,我觉得我被你重视,你为了我愿意跟亲人反目,我心里很高兴,变态一样地高兴,我只是没想到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没想到你会受这些罪。”
任垠予伸手抓住沈槐的手,他的器宇轩昂,明眸皓齿,此刻都没了光彩,不远处那个和任垠予自拍的女生,看着大明星任垠予像个卑微的普通人一样,抓着沈总的手,眉间微微耸着,轻声恳求。
“你有怨,要生气,我都在这里,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要让你做什么,是想让你什么都别做了。”沈槐想把手从任垠予的手心抽出来,但没成功,“我栽了个大跟头,我不想栽第二个。”
任垠予轻轻摇了摇沈槐的手,“我知道错了,我跟你说过的,我都知道了,以后我不会故意讨好你,我就原原本本地对你,就算害怕你不喜欢……我也不装了。”
沈槐抬起眼看他,正好在这个时候,有烟花“啾”地一声升上夜空,爆裂开来,花瓣般的光束四散,照亮了沈槐那决绝,却又决绝得迟疑的眼神。
“有人放烟花!”
“好像是华人街那边的,还不错啊还能看烟花。”
其他人好奇地聚过来,沈槐趁机把手抽走了。任垠予的手指互相蹭了蹭,体味残留的余温,然后也扭头看向烟花。
这实在是老天爷帮忙,这段对话被仓促结尾,便还有余地,他又拖延到了时间,并且沈槐那一瞬的动摇也被定格了,会留在他的心里,不停地摇他的心,直到自己再次对那里发出下一次进攻。
当晚大家都喝的不少,就顺便在任垠予住的旅馆开了房间,沈槐喝了酒,身上出了汗,想洗澡,但没有护工,老胡又已经醉倒了,只能自己在卫生间里拧毛巾擦身。
他就穿了一条内裤,站在镜子前十分笨拙得跟那块怎么拿都不顺手的毛巾较劲,实在是缺乏动手能力,没一会儿就没耐心了,皱着眉头生闷气。
这个时候身后的门突然被推开,沈槐回头,看见任垠予闪身进来了,看见他光着,十分明显地吞了口口水。
“你怎么进来的?”沈槐皱眉。
“我定的房间,就多拿了一把钥匙。”任垠予脸颊微微红着,仿佛别有用心地堵在门口的人不是他。
“出去。”
任垠予抿抿嘴,眼帘规矩地垂下来:“你想擦干净?我可以帮忙。”
“用不着你,出去。”
任垠予几步走过去,一手按在沈槐的肩上,一手握住沈槐的手腕。沈槐只有一条腿能够承担重心,几个反抗的动作都被任垠予轻松躲开了,他的手从沈槐的腕骨上移动,抓住沈槐的手掌,去捏住了毛巾。
“你笨手笨脚的,别感冒了。”
“我说你是不是有病,那么热感冒个屁……”
任垠予捏着沈槐肩颈的那只手突然用力,沈槐在病床上躺了半月有余,肌r_ou_都是僵的,被这么一捏,顿时酸痛得钻心,上半身躲避地朝前挺起,任垠予已经不知不觉靠近他,从他的肩膀上看过去,看见沈槐淡色的ru尖硬硬的,戳在和自己的视线一样黏腻的空气中。
“卧槽,松手!”
“你这里太硬了。”
任垠予的声音黏黏地响在沈槐耳边,一边替他捏肩膀,一边意有所指地说。沈槐方才只是惊诧,此刻却是完全被激怒了。
“要发情别跟我这儿发,你……”
任垠予一低头,把嘴唇压在了沈槐的斜方肌那,然后微微张开,探出舌尖轻轻碰了一下。
这零点几平方厘米的触碰,让两个人都同时震住了,沈槐不知道自己猛地睁大了眼睛,跟任垠予抢夺毛巾的手也无意识地张开。
任垠予张开嘴,把舌头贪婪地伸出来,在沈槐的皮肤上用力地舔过,留下一串shi淋淋的痕迹,他像饿了很久的人,面对的却是一支随时会化掉的冰淇淋,为了尽快地舔到更多,他几乎粗喘起来。
沈槐已经很久没开荤了,那只是一条舌头而已,却让他一瞬间有种想要发抖的冲动,而胯下那个不识时务的玩意儿已经不可思议地,迅速硬起来。
沈槐低下头,弯曲的脖颈好像难以承受那种舔舐一般,又像是难耐的邀请。沈槐往前倒了一下,连忙伸出双手撑住洗手台,任垠予怕他站不稳,拿着毛巾的那只手从他腰后伸到前面来,牢牢捞住他,人也贴到了他的背上。
没有人说话,shi漉漉的舔咬的声音还在继续。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槐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的背脊和颈侧一定都布满吻痕了,他已经从最初的愤怒到了破罐子破摔,先享受再说的状态。
别的情侣会这样吗?
沈槐感觉到任垠予在后面,一边蹭,一边幅度很小地撞他,轻轻地,很压抑,很胆怯。
别的情侣会这样吗?分手了还在这儿没脸没皮地蹭来蹭去?
沈槐洗过的头发散在额前,他从那几缕摇晃的刘海后面望出去,望着镜子里的赤裸的自己,和埋头在他肩上的任垠予,对方正好也抬起眼,两人的目光同时在镜面上反s,he,相撞,一模一样的热度和欲望。
像是果子终于熟了,毛巾从任垠予的手里掉下去。
任垠予用那只手沿着人鱼线,摸进沈槐的内裤,然后沈槐看见那层及有弹性的布料被撑起了指节的形状,一排弯曲的弧度,像什么会咬人的东西,张开嘴,灵活地吞着他。
“嗯……”沈槐从喉咙里发出喟叹,彻底不管了,别的情侣会不会这样关他什么事,他沈槐哪次委屈过自己。
沈槐抬高手臂,向后一把抓住了任垠予的头发,无声地命令。
任垠予快速地抖起手腕,牙也克制不住力道,把沈槐咬得见了血。他一手为沈槐服务,一手解开自己的裤子,猴急地贴上去,正想抬手把沈槐的内裤脱了,沈槐打开了他的那只手。这意思是不许他进一步了,任垠予没办法,只能继续委屈地,隔着内裤磨沈槐的屁股和后腰,还没s,he,那布料已经shi得厉害,沈槐皮肤的触感越发呼之欲出,他最后几下控制不住,撞得很用力。
两个人都憋久了,出来得比较快,沈槐转过身,手一撑,坐到洗手台上,两只手随意地把内裤褪下来,丢到一边,指了指淋浴间:“拿花洒过来帮我冲,再拿张浴巾来盖我的腿。”
任垠予也把挂在脚踝上的裤子脱了,上身只穿了背心,照吩咐避开石膏帮沈槐冲干净身上,再擦干水,这才有些眼巴巴地去看对方的眼睛。
沈槐勾着手在摸背上被咬破的地方,察觉到他的目光,抬眼睨了他一眼。
然后沈槐沉默了几秒,声音低了几度。
“你以前喜欢袁喊的时候,有没有想着他打过?”
第五十九章
任垠予正在沈槐旁边拧毛巾, 听到这话愣了愣。
“你怎么会这么问?”
沈槐似乎也觉得这个问题暴露了他太多的心思,有些尴尬地抓了一把shi发。
“没什么,就像我以前也会性幻想斯嘉丽一样,我就是好奇,随口一问。”沈槐没有再看任垠予,从洗手台上跳下来,往里屋走, 似乎从来没有问过那样一个充满妒意的问题, 只把这当做男人之间会交流的玩笑话一样。
但你刚刚还在s,he在了我的手里。
任垠予有些不爽地想。
“认识你之前,我的性幻想对象只有几个面目模糊的女演员……我喜欢袁喊,真的只是一种过分热忱的崇拜而已。”
沈槐步子变慢了,含糊地嗯了一声, 而后似乎是想了想,才扭回头来,有些好奇任垠予是什么表情似的, 偷看了他一眼。
任垠予穿好自己的衣裤,捡起沈槐扔在地上的内裤, 自然地打开水龙头帮他洗。
“但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任垠予有些艰难地,把话从嗓子眼里抠出来一样地吐字,“我有几次想过,你跟袁喊在一起是什么样子。”
沈槐转过身, 靠在门边。
“你怎么脑补的?”
任垠予手上的动作不疾不徐,但心里已经乱套了,这半个多月里沈槐从来没有主动跟他交流两个人的感情问题, 他不能眼睁睁放走这个突破口,他必须诚实一些,因为这是沈槐想要看到的。
他飞快消化着身体里跑过的数种情绪,然后又在一瞬间里决定某些情绪是可以保留的,他抬起头来看向沈槐,就是一张略微有些愧色的,但又带着嫉恨的脸。
“会想,袁喊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在床上的时候。”
沈槐抱臂看着他,良久,牵唇笑了笑。
“什么感觉?”他有些恶意地问。
任垠予搓揉着手上那条白色的平角裤,手指在泡沫和布料间缠绕,沈槐也注意到了,眼神落在上面,而后又像是感到羞耻,移开来,然后沈槐听见任垠予说:“想着那些的时候,我不知道是嫉妒你,还是嫉妒袁喊。”
任垠予感觉一直如鲠在喉的东西终于落地了。
原来是嫉妒。
原来是嫉妒啊。
他曾经在跟沈槐缠绵的时候想起过袁喊,这件事困扰了他很久,也是因为这件事,他才开始从另外的角度看待他和沈槐的关系。他带着好奇,幻想袁喊和沈槐在一起的时候是怎样的光景,但这种幻想让他难受,不仅仅是他有种同时背叛了这两个人的感觉,也因为别的什么,但他当时没有意识到。可眼下,这番被他筛选出来的解释,他认为能够撩拨到沈槐的解释,竟然不是无中生有,竟然也给了他自己解释。
原来我是嫉妒袁喊,他也曾经见过你这样无设防的,最私密的一面。
而沈槐的心乱了,哪怕沈槐知道,任垠予这次来,就是来乱他的心的,他一早提防着,毕竟这个人曾经把他骗的团团转,让他心花怒放又如坠冰窖。
而且这个人最擅长不就是把人弄得心痒难耐吗?
沈槐也不想去辨别任垠予的话有几分真意,他生自己的气,也生过去的气,便想讨要回来。
“那你让我上一次,就知道你到底该嫉妒谁了。”沈槐耸肩,“毕竟袁喊试过的你还没试过,不是么?”
又把问题拐回原点了。
任垠予拧干内裤,没找到衣架,他就拿着沈槐的shi内裤往外走。
“你当我以前是脑残粉,没问题,但现在我又没有在学他,怎么,你只能他喜欢吗?我还不能喜欢了?对自己那么没信心?”
任垠予走过沈槐身边,说这话的时候嘴唇还微微撅着:“我带了衣架来,就在我那屋晾,干了我给你拿过来。”
沈槐一时间不知道反驳什么,就被任垠予贴墙边溜了,空调的凉风拂过来,沈槐觉得胯下一阵凉,忿忿地伸手捂住。
c,ao。
沈槐虽然还瘸着条腿,却是过了个久旱逢甘露的除夕夜,自然食髓知味起来,第二天看任垠予的眼神都带倒刺,任垠予发现后,会甜甜冲他一笑,沈槐就莫名想要伸手捂裆。
沈槐觉得不能这样,才 了一管就没脾气了,于是好好想了想,给自己开脱,这就是正常的饿久了,想吃顿饱饭而已。但这异地他乡,周围尽是黑皮肤的,他也不好那口,最后只能憋着,抽纸用的速度极快,而且每次都是想着任垠予,最后为了图方便,干脆把任垠予的电影找出来,屏幕上年轻影帝无声落泪,满目凄仓,沈槐却觉得那红眼眶勾人得不行,咬着牙抖手腕。
沈槐从小到大没这么憋屈过,想把任垠予赶走,但无论是冷战还是发怒,这人都摆狗皮膏药的架势,不动分毫,成天在眼前晃,沈槐还要忍住不吃,终于……口腔溃疡了。
这天沈槐捂着嘴,在办公室里给自己喂粥,当地人喜食辣,做什么都放辣椒,程佩好不容易买来绿豆给沈槐煮粥,但沈槐又嫌嘴巴淡,只想赶紧结束工作,回国先来顿火锅。
“我煮了罗宋汤,你尝尝这个,不辣,但是开胃。”
一个餐盒放到面前,沈槐抬起头,看见任垠予。任影帝来到这儿发现不用再乔装出门后就完全不顾形象了,此刻他穿着紧身背心和短裤,戴着墨镜,要不是头发不能轻易剪,他还想去剃个圆寸,沈槐最喜欢的白皙肤色已经被晒成了小麦,被贴身衣料勾勒出肌r_ou_线条。
任垠予的身高沈槐本来就不满意,现在晒黑了,也不穿藏r_ou_的衣服,明晃晃地袒露着肌r_ou_和雄性荷尔蒙,沈槐看了就倒胃口。
回国后不仅要先来顿火锅,还得再来个美人才行。
“放那吧。”沈槐冷淡应了,继续喝自己的绿豆汤。
任垠予眼睛多毒,沈槐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这祖宗哪里不满意了,他没打算走,而是自己搬了个凳子在沈槐旁边坐下,热烘烘地朝沈槐靠过去。
“我说我以后不故意讨你喜欢了,所以也没注意打扮,怎么,不喜欢了?”
沈槐看任垠予一眼,稍微有点惊讶。
“干我这行的,外表很重要,就算是男人也要花功夫,但是在这里离工作很远,我就松懈了,前几天跟文娅视频,她气疯了,说我回去之后要拍的那支化妆品广告,得商量违约金的事了。”
任垠予抓了抓脸颊,接着说:“但是我好久没这么放松了,不用想工作,去街上晃悠也不会被人追堵围观,而且……面对你的时候也不用绷着那根弦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现在这样,但也敢给你看,反正我回去养一个星期也就白回来了。”
这小子话说的别别扭扭,脸色也分明还是在意。沈槐只好打起ji,ng神把任垠予上上下下看了看,咬着塑料勺子说:“其实也还好,现在化妆品广告不都走国际风格吗,太白还不国际了。”
任垠予眼睛亮亮地看过来,深了几号的肤色更显得他眼白清透,有种莫名的纯真。
“那你也没有很不喜欢?”
任垠予边问边靠过来,他刚从外面进屋,体温在近旁那么明显,手臂上饱满的肌r_ou_碰到沈槐的胳膊,沈槐一时间迷糊了,觉得健气逼人的这款,竟然也很可口的样子。
“得了。”
但再怎么诱人,用掉好几包抽纸的沈槐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他没有忘记两人还是分手状态,一胳膊肘把任垠予捅开。
“别得寸进尺。”
任垠予乖乖坐回去,把餐盒打开往沈槐面前推了推:“嗯,既然得了寸了,我还是慢慢等尺吧。”
沈槐:“……”
第六十章
任垠予从沈槐那儿回到旅馆, 时间还早,就现在全身涂了防晒霜和助晒油,只穿了沙滩裤坐电梯到顶楼,再沿着最后一道楼梯到达天台,掏出钥匙打开了天台门。这片天台很宽敞,除了一个圆柱形的水箱,什么也没有。但在不久前, 任垠予往着这里放了一把沙滩椅。
任垠予住的这间旅馆, 总共有八层,配了电梯,在周边一圈的建筑里算是比较高的。旅馆是一家四口在张罗,一对中年夫妻和一男一女两个青春期的孩子, 前几天水压出了问题,店里人手不够,那个十四五岁的女孩被父亲吩咐去查看楼顶的水箱, 但女孩子好像是刚看了一部跟水箱有关的恐怖片,一个人不敢去, 正好看到为了避开烟感,在楼道窗边抽烟的任垠予,就犹犹豫豫地过来问任垠予可不可以陪她声天台一趟。
任垠予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了,这个女孩子给他送了一个多月的客房服务, 这还是第一次他们俩说“客房服务”“放门口就好”之外的话。任垠予正觉得探着身子在床边抽烟好麻烦,听说要去天台,就高高兴兴去了, 跟那个女孩子熟悉之后,他拿到了天台的钥匙。
刚开始只是因为在天台抽烟方便,顺便也可以俯瞰一圈四周的屋顶。这里的民居天台大多都被利用起来了,种辣椒的棚子,堪堪摆出一块乒乓球桌的运动场地,一排排五颜六色晾着的t恤短裤。任垠予一边抽烟一边窥视这些居民的生活,觉得有意思,然后有一天他洗澡的时候,发现自己戴着腕表的皮肤被留出一圈白皮肤来。
他灵光乍现,有了一个想法。
剧本中为了体现人物的成长或者变化,往往都是从外貌入手,发型或者服饰的改变,这是最直观也最有效的。如果他要向一个人说,你看,我在改。他必须去刺激那个人的视觉。
这是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
这天之后,任垠予给店家多付了一笔钱,租下了天台的个人使用权,每天给自己均匀抹好防晒和助晒油,在这片得天独厚的天台开始了美黑。
沈槐只会觉得他晒黑了,看见他坦诚后的随意和一点可爱的粗犷,而不会去想他为什么没有被晒伤还黑得那么均匀。
任垠予脱掉沙滩裤,袒着鸟躺在沙滩椅上,胳膊枕在脑后,为了把手臂内侧也晒均匀,然后在热阳下昏昏欲睡。
他是志在必得的。
沈槐开始陆续收到林修发过来的传真,一些归还沈氏股份和职务让渡的文件,沈槐给他打过电话去,他也没有多说什么,两个人对之前持续了大半年的纷争都有默契,没有再过多讨论。
沈槐曾经觉得这是场林远搞出来的闹剧,但因为妒忌而生的战争,历史上也并不是多少见,闹剧最终变成悲剧,也总是有迹可循。
纵火事件因为发生在两国的重要合作项目上,沈槐找到李名,推波助澜,引起了外交部门的注意,有了更好的监督之后,项目之后进行得很顺利,沈槐还想督促对纵火案的追查和追责,但毕竟那些工人背后是政要势力,最后只是抓了几个带头的工人而已。
林修在电话里劝沈槐,早点做完项目早点回国,沈珂也天天打电话来催他,担心他留在这里也出什么意外。
沈槐心里憋屈,但也别无他法,这儿不是他的地盘,也许等回国后反而有能力促成一些事情,他拿回沈氏了,会比之前更有办法。
但事情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四月,任垠予中途回国拍了那支化妆品广告,倒真像沈槐所说,他的新形象挺受欢迎,霸占了两天热搜。等他又跑回来找沈槐,沈槐这边工作的前期建设也终于竣工,可以准备回国了。
“你是不是闲着没事干?来回的机票钱够非洲小朋友喝多少碗罗宋汤了?”沈槐一见任垠予就满脸不耐烦,“我下周就回国了你还过来干什么?”
结果话音刚落,就被任垠予一把抱住了,还勒着他的腰把人往上拖托了托,沈槐双脚离地,无奈只能伸手撑住任垠予的肩膀,然后觉得手底下的斜方肌比印象中更坚硬了。
再看任垠予,咧嘴笑得极其灿烂,趋近于古铜的肤色更显得他那口牙白得过分。
卧槽。
沈槐暗道不好。
“我想你了啊,一周太长了,我等不及,非洲小朋友得喝罗宋汤,我也得见你啊。”
沈槐扯了下嘴角,顶着这张黑皮还撒娇,也不嫌恶心。
结果下一秒他就被这个黑皮家伙按住后脑勺,招呼都不打得堵住了嘴。
此刻是在沈槐办公室门口,楼下和走廊里都还有人,沈槐作风再孟浪,也不会在办公场合这么离谱,一把抓住任垠予的耳朵,把任垠予的脑袋从自己嘴上扯开,临别了这不要脸的还狗一样叼着他的嘴唇,扯长了一截才松口。
沈槐第一次觉得羞愤。不仅因为是光天化日,办公场合,还有任垠予外形带来的巨大反差,怎么说,就是,任垠予不像以前那个被他调戏就脸红的美人了,哪怕神情气质并没有什么变化,但现在的任垠予也太……
太攻了妈的。
沈槐觉得自己叫他妈不出“小予”。
……当然他也没准备叫。
任垠予受着沈槐又扇了他脑袋一记,还是笑盈盈的,只不过现在他笑盈盈的模样不甜了,反而有种嬉皮笑脸的感觉,沈槐睨着他的脸,心想,这他妈脸红都看不出来吧。
“我问过程佩,你这周不忙,我租了一辆车,我们趁最后这周时间到周边玩一玩,怎么样?”任垠予兴致勃勃的。
沈槐皱眉:“我这儿有两辆你租什么?”
“我租的车不一样啊,你答应了吗?”
沈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重点抓错了:“答应什么,滚。”
这声“滚”轻飘飘的,任垠予腻腻地凑上来,发现沈槐现在瞪他的眼神没有以前严厉了,是很防备的样子,任垠予联想到自己的外形,想得到是沈槐男性自尊受刺激,不由觉得好笑又可爱,变本加厉地用自己有力的手臂去勒他的腰。
“好,我滚下去等你下班。”
沈槐是老板,今天也没什么工作了,下班当然是随时可行,但他还是拖到了办公区和厂区的人都走光了才离开,一出大门,就看到一辆涂着斑驳涂鸦的旧房车堵在大门口,他刚站定,心想哪个不长眼的这么停车,任垠予就打开门蹦下来了。
这个穿着工装裤,工字背心,古铜皮肤的男人,还发出了仿佛上个世纪才有的一串形容“惊喜”的拟声词:
“噔噔噔噔~”
沈槐眼角一抽。
他后悔把娱乐公司送给姚奕了,如果任垠予还是他公司的艺人,他绝对不会允许这个人变得这么an,这么土。
这么攻。
作者有话要说: 赶榜单 十二点前能写完就二更 写不完就明天更啦
第六十一章
房车很旧了, 跑起来似乎也不大灵光,但追求意趣,总不能开沈槐那辆商务轿车。
任垠予当天晚上就跑去沈槐的房间,没干别的,就是撒娇。
沈槐如今根本受不了这只黑皮狗撒娇,没两分钟就挺不住了,被任垠予连抱带人一起推上了那辆房车, 任垠予不给他反应时间, 连夜上路,沿着中方承建的沥青公路,伴着星子,把完全不在状态的沈槐带上了旅途。
从总统府, 大教堂,到火山口形成的湖泊群,刚开始还觉得新奇, 但多去了几处,沈槐就没耐心了。这个国家很小, 各地之间的风土人情,食物口味,都没有什么迥异的地方,沈槐的以往的度假旅行都是被最发达的旅游业周到服务的, 而这些天他都是被闷在一个铁皮箱子里,受不了去住了一宿酒店,却在上厕所的时候跟脚边窜出的壁虎打了个照面, 当天晚上就把任垠予从房间里踢出去了。
任垠予也是临时起意,他做演员那么多年,无论是工作行程还是私下里的行程,也是有人安排打理的,这个地方又连查旅游攻略都无门可入,沈槐不耐烦,他也哄不好,只能改变路线,不走那些零碎攻略拼凑起来的计划图了,开着这辆叮呤哐啷的房车驶进了漫无目的海岸线,穿过可可林,高原,和荒僻的村庄。
不去那些开发得乱七八糟的旅游项目,听着语言不通的电台音乐,行驶在被烤得发烫的沥青路上,沈槐才终于有了好脸色了,他确实还没试过这样西部电影一样的旅途。
“油表好像亮灯了,你帮我看看,这个表盘看不清。”
任垠予在开车,收音机里,西班牙语歌手在唱一首特别缠绵的歌,沈槐只听懂了“嘴唇”这个词,这辆房车旧是旧,但哪儿都宽敞,驾驶室也宽敞,沈槐把座椅往后一推,就能像电影里那些邋遢的中产,把脚翘在窗边。
他懒洋洋地够过去看任垠予的油表盘。
“让你租这种老爷车,比我家老爷子年纪还大……”
他皱着眉,也看不清油量报警灯有没有亮,正抱怨,额头上就被任垠予响亮地“啵”了一声。
“没关系,待会儿看到加油站就停下来加油吧,估计也不够了。”任垠予偷亲完,若无其事地说。
沈槐没什么反应地坐回去,任垠予拉他出来旅游,还他妈房车自驾,成天就两个人待在一处密闭空间里,目的昭然若揭,老实说,在沈槐这种情场老手眼里,这种企图都太小儿科了,当初他泡任垠予,带人去的第一个地方是什么,文人故居,任垠予真是一点格调都没有,像个简单直接的愣头青。
沈槐看一眼愣头青戴着墨镜,英俊逼人的侧脸。此时已经是傍晚了,这条长长的沥青路两旁是静谧的绿植,热带地区的植物总长得茂密油绿,热情洋溢,天空一片轻薄的西柚色,实在养眼,夕光都照在任垠予的墨镜上,甚至在他健康光泽的皮肤上反出蜜色来,沈槐不由挪不开眼,一盯就盯了半刻钟。
“你再这么看我,我没法开车了。”
任垠予又不是木头,木头也要给盯出个洞来了,何况他已经暗自亢奋了好几天,旅途过半,之后的路就要往回赶了,最后几天把握不了的话,回了国,又是沈槐的地盘,到时候沈槐就是条入水的鱼,畅游自在,滑不留手,他就难抓稳了。
任垠予吞了口口水,喉结上下动了动,立刻感觉到沈槐的视线落在了上面,他暗自高兴,甚至有些得意,他现在是沈槐最不喜欢的样子,但在这个车厢里,在这片陌生的炙热的土地上,他是离沈槐最近的人。
沈槐转过脸,看了一阵窗外倒退的风景,终于忍不住:
“怎么就没法开车了。”
任垠予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想歪,现在年轻人都知道开车这个词在网络上有别的意思,但沈槐知不知道呢?
这么想着,任垠予看了一眼沈槐,对方面色并无波澜,他有些想笑,如果沈槐知道他的第一反应,是揣测沈槐对年轻人的网络用语是否敏感,才三十多的沈槐会不会生气?
“嗯,是可以继续开车。”
任垠予看不到的那一面,沈槐的嘴角翘了翘。
任垠予看了看路边,把车开下了路面,开到了旁边的植被里。叫不出名字的一人高的草jg,和被城市滥用形象的龟背叶拍打着车窗,天边的夕阳终于沉落,星子显现,而沈槐对任垠予把车开进灌木丛里的行为,不发一语。
任垠予终于找到了一处植物长得不那么拥挤的空地,熄了火。
周遭猛然静了,只听得到虫声。
任垠予的手指从车钥匙上落下来,朝沈槐伸过去,轻轻抓住沈槐的指尖。任垠予提醒自己要鲁莽一点,这样才像是一个不再ji,ng雕细琢的演员,才能让沈槐感受到他的诚挚,因为冲动的人才可信,有时候也可爱。
但一碰到沈槐的皮肤,那已经有些热的指尖,任垠予但竟然拘谨了,他闭了闭眼,猛地一把抓住沈槐的手,很用力,几乎是攥了,他在暗自聚神,把眼睛里的火烧起来。
赤道上一片灌木丛,刚刚入夜的风中还残存热意,一辆90风格的美式房车,一个古铜皮肤的英俊男人,他的眼白清亮,瞳仁却泛着红光,爱意浓烈而直接,一切都为野合而生。
这要在电影里,下一刻沈槐就该翻身跨在他身上,喘息着狠狠咬住他的嘴唇……
但是没有——
“你熄火干什么,空调不开想热死我?”沈槐拧着眉转过头来。
任垠予铆足了的劲儿一下子泄了一半,只好再去点火,但霉头一触就停不下来了,车点不着了。
沈槐皱眉盯着任垠予打了十分钟的火,车厢里渐渐热了起来,任垠予越急越慌,发动机越发纹丝不动,他调整好的气息全乱了,沈槐瞪着他,看他抿着嘴唇着急,不安眨动的睫毛下面,又是那种熟悉的怯意。
一条人高马大的黑皮狗,怎么还看出点以前的我见犹怜来了?
“行了,歇一会儿,机器出毛病有时候也是一时的,等会儿再试指不定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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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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