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如何让你喜欢我 作者:成单林

    第4节

    “怎么了？”他问申垣垣。

    申垣垣把笔记本高高举起来，递向他：“今天，辛季哥哥，让我给……给舅舅。”

    申呈南楞住了。

    自从上次申垣垣在南大见到辛季，就总吵着要去南大找辛季。申呈南自然是不愿意，说什么也不带申垣垣再去南大。可是申安南宠女儿啊，耳提面命要申呈南带她去找辛季，结果申呈南油盐不进，说了不去就是不去。申安南气呼呼地找他要了辛季的电话号码，自己带着申垣垣去了南大。申垣垣时隔两周，总算又见到了辛季，脸上都能笑出朵花来。临别时，辛季从包里拿出个笔记本，嘱咐申垣垣拿给申呈南，申垣垣自是点头答应。

    那边申安南看着那个笔记本，心里好奇到要死掉了。自家弟弟不知道和辛季有什么过节，竟然连人家面都不愿意见。她也不好拿这个事情问辛季，这不哪壶不开提哪壶。回家的路上，她按捺了无数次，才没有让申垣垣把笔记本给她，解解她心头的痒。

    笔记本还被申垣垣高高举着，申呈南楞在那儿了。申安南假装路过，停在申呈南的房门前，问道：“咦，这是干嘛呢？”

    “没什么，”申呈南回过神，见自家姐姐那眼神直往笔记本上飘，他弯腰接过笔记本，揉了揉申垣垣的头，说道：“睡了，垣垣，晚安。”说完，关上了房门。

    “不知道给姐姐说晚安的吗！”申安南在门外叉腰怒吼。

    妈的，好奇。

    第十八章

    向来冷清的303寝室在今天热闹了起来，辅导员给辛季安排了三位室友。而辛季正闷闷不乐地收拾自己的东西，把它们都移到原本申呈南的位置。他这段时间一直睡在申呈南的床位上，床上用品洗来洗去，早已没有申呈南的味道。他略略觉得可惜，可他又不能变态到不换洗，那样未免也太脏了些。但好歹还能睡在申呈南曾经睡过的位置上，因此能给他一些慰藉。而且申呈南这人，不在寝室住了，柜子里的衣服鞋子他就扔在这儿，摆明是不要了。辛季曾经红着脸去翻了翻衣柜，没有找到申呈南的内裤，想来他回来一趟倒是把该拿的拿走了。

    败家死了你。辛季腹诽了申呈南一句。他把柜子里的东西挪进来又挪出去，但柜子就那么大一个，无论他怎么折腾，还是有很多东西放不进去。

    新来的室友在旁边探头看了他一眼，感叹道：“你这东西还挺多啊！”

    辛季胡乱应了他一声，看着面前整理了半天仍不见少的东西，听着新室友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攀谈。心中愈加烦闷。他去把自己的行李箱拉了出来，开始往里面塞东西。他决定尽快在学校附近租间房子，悄悄搬出去住。总归申呈南也不在这里住了，他在这里住着还有什么意思。

    笔记本已经被申呈南捏在手里半天了，他还没有打开它。申垣垣说是辛季给他的，他刹时就想起来了——这里面是当初辛季让他戒烟时，辛季一字一句念着，他一笔一画写好，最后留下的证明。

    烟，之前他的确是戒了。他对辛季说过，答应他的事情他就一定会做到。反观辛季，三番两次骗他，嘴里没有半句实话，对比着他全心全意信守着承诺的模样，申呈南觉得自己是个笑话。他的烟瘾比戒之前更重，常常一夜过去，烟灰缸里就塞得满满当当全是烟头。

    当初他写下这份誓词的心情是轻松的、愉悦的，在他眼里这就是张废纸，是博辛季一笑的小情趣，他乐于满足他。可现在收了回来，他心情沉重得要死。明显辛季是毫无办法了，只能拿出这份不具任何法律效力的誓词出来，要求申呈南实现诺言，到他那里乖乖领受惩罚。申呈南越想脸越黑，如果辛季真的在上面写了“罚你和我和好”“罚你原谅我”诸如此类的惩罚，他简直忍不住会去揍他一顿。

    他凭什么觉得自己会因为这个东西就听他的话？申呈南又想道，辛季不是那么笨的人，也该知道这份东西只会在两个人依旧浓情蜜意的时候才管用，现在拿出来再说要给惩罚，不过是自找难堪。

    申呈南自个儿在脑海里天人交战，半晌脸上露出个讥讽的表情，在心里嘲笑自己连打开笔记本的勇气都没有。他觉得辛季不会那么傻，可他又怕辛季真的那么傻。

    傻到会用这种愚蠢的办法把自己推得更远。

    笔记本在当初是崭新的，辛季曾经拿在他面前晃了晃说自己要开始写日记，记录和申呈南在一起的每一天，如果申呈南对他不好，他就会一笔笔都记下来。结果笔记本最后被他拿出来，让申呈南在第一页写下了戒烟誓词。

    申呈南把笔记本打开了，第一页只有自己的戒烟誓词。他皱着眉，又往后翻了一页，这下辛季的字迹出现在他眼前了。密密麻麻的。他垂着眼，看着辛季写下的字，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了。

    只见那笔记本上，辛季写道：“本人辛季，年十八岁，家住南城复仁区巨甫路途濠花园一区四幢。本人惯爱投机取巧，见缝cha针，常常自作聪明，实则愚不可及。回想十八年来的人生，虽有诸多不愉快的回忆，但细细看来，已是先苦后甜。身边有疼爱自己的父母，关心自己的妹妹，还有无条件宠我爱我、一心一意只对我一人的爱人。但因我的愚蠢，屡次三番对我的爱人撒谎，导致他受到伤害，最后离我而去。在这里，我要向他郑重道歉，并且决定坦诚地向他说出三件事情：第一件，我的确曾抱着报复辛联芯的心情想要接近他；第二件，我跟踪过他很长一段时间；第三件，当我决定接近他的时候，我已经喜欢上了他。”

    “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相信我。但是我希望他知道，我对他的喜欢里没有夹杂任何其它的东西。在他离开我的这些日子里，我心痛不已，我不知道要如何让他重新接受我、喜欢我。只要靠近他，他总觉得我在算计他，又在假装成那个能讨他喜欢的季宁。我不否认，我的确这样做过。我们在一起九个月，我知道他喜欢什么样子的我，会心疼什么样子的我，会想要抱住什么样子的我……我是个贪心的人，特别急功近利，我想要他忘掉季宁，喜欢辛季。所以我试探他、挑衅他，觉得自己手握季宁这个武器，就能有恃无恐。”

    “但他比我认为得要更加了解我，他震怒于我再一次算计他。我才醒悟过来，他喜欢的不止季宁，还有辛季。他只是希望我对他诚实，我却再次辜负了他。”

    “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我想过要不要离开他，不再造成他的烦忧。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走了，他会不会比较幸福。他这么好的一个人，未来陪在他身边的人一定不会骗他，会喜欢他喜欢得死去活来，会把他照顾得好好的，不让他受任何伤害。可是我这样想来想去，最后气到睡不着觉。我不要未来陪在他身边的人不是我，我想要当那个不会骗他，喜欢他喜欢得死去活来，把他照顾得好好的，不让他受任何伤害的人。所以我痛定思痛，下定决心，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从今日起，本人郑重起誓，要做一个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的人。绝不算计他人，绝不说谎，绝不欺瞒申呈南任何事情，绝对服从申呈南的每一句话。若有违背上述情况的行为出现，申呈南有权对我实施他能想到的任何惩罚。本人自甘领受，绝对服从，决无异议。”

    辛季在下面签了名，写上日期，甚至还郑重其事地摁了个指纹印。他咬着笔头，从头到尾重新看了一遍，觉得自己已经很坦诚了，心路历程也写得挺明白了。他翻回第一页，看了一遍申呈南写给他的戒烟誓词，鼻子蓦然酸了起来。辛季想了想，提起笔在自己写的那些话下面加了一句：“申呈南，我好想你啊。”

    申呈南靠着床头来来回回把这段话看了好几遍，每次目光都落在了最末尾那句话上面，他好像还能听到辛季把尾音拖得长长的，伏在他的耳旁对他说这句话。

    他的眼里终于有了些笑意。

    第十九章

    这天是周六，王逢云之前听辛季说打算出去找房子，要搬到外面去住。她主动请缨陪辛季同去，辛季想想也没什么不行，答应了下来。

    自从上次辛季为表救命之恩，请了王逢云她们一个寝室的女孩们吃饭之后，他和王逢云的关系日渐好了起来。王逢云性格大大咧咧，说话又直爽，倒让向来喜欢拐弯抹角的辛季觉得相处起来很是舒服。而且王逢云在老家有男朋友，拉着辛季聊和她男朋友的二三事时，全然是一派好姐妹的样子。辛季也很坦率地告诉她，自己喜欢男生，并且有喜欢的人。两个人坦坦诚城地做着好朋友，但旁人看来却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她们脑子里的弯儿咋那么多呢？”王逢云语气里带着不快：“我和她们说了很多次，我有男朋友，和你只是朋友。她们却在背地里说我脚踏两条船，还说我虚伪……”

    辛季正和她一起朝南大的校门口走。周六的学校人多了很多，周围的住户把南大当作了自家小区的公园，携家带口涌入南大，聚在各个地方，笑逐颜开地拍张名为“周末全家游”的照片。

    王逢云的抱怨还在继续时，辛季远远看到人群中的申呈南了。申呈南身高很高，周身透着股不近人情的味道，可在辛季看来这就叫鹤立ji群。他也顾不上礼貌不礼貌，开口打断了王逢云的絮絮叨叨：“你不是想见我男朋友吗？”

    王逢云闻言眼前一亮，大着嗓门嚷道：“跟哪儿呢？跟哪儿呢？”

    辛季眉开眼笑地朝申呈南在的方向努努嘴，拽着王逢云，加快了脚步：“那个，最高的。”

    “嗬，”两个人的距离离申呈南越来越近，王逢云看清了申呈南的侧脸，颇为感慨：“小季，合着您好的是这口儿啊！”

    申呈南在这个时候转过了头，看到了朝他快步走来的辛季。他的目光顺着辛季的脸往下滑，落在了辛季拽着王逢云胳膊的手上。一张臭脸看起来更臭了几分。他拔腿想走，心里却堵着火气，腿就在原地生了根。

    “呈南！”辛季快步走到申呈南面前，见到申呈南没有像以前一样见他就躲，满心欢喜，连脸上的笑也比往日灿烂了许多。

    申呈南没理他，眼睛朝辛季旁边的王逢云看去。王逢云被他那双狭长的眸子一扫，顿觉脊背发凉，心里暗道，娘的，小季这男友咋这唬人呢！辛季走到申呈南跟前的时候，就已经撒开了握住王逢云胳膊的手。他见申呈南不搭他话，又目光不善地盯着王逢云，自是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把要往他身后躲的王逢云扯出来，对申呈南介绍道：“我新认识的朋友，王逢云，秦市人，家里有个等着她毕业就结婚的男朋友。”男朋友三个字的发音辛季咬得很重，一词一顿，特地说给申呈南听。

    申呈南听了辛季的话，再看向王逢云时眼神变得柔和了些，他冷淡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想想又觉得自己这反应会让辛季在朋友面前下不来台，他淡淡开口补了一句：“我叫申呈南。”

    结果辛季的确是给他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的人，美滋滋地来拉申呈南的手，厚着脸皮在后面接了句：“我男朋友。”

    王逢云忙对申呈南问好，态度拘谨得像在拜会某位黑社会大佬。

    辛季的手心很热，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覆在申呈南胳膊上的时候，让申呈南怀疑他是不是在发烧。他就这样想了一下，就听见辛季接的那句话。他伸手拂开辛季的手，对着王逢云说道：“我现在不是他男朋友。”

    他的语气，加上他的动作，再配上那张脸，怎么看王逢云都觉得他是在认真撇清和辛季的关系。辛季却浑然不觉似的，直往他身边凑，还笑嘻嘻地说：“只是现在不是，以后总会是，对不对？”然而申呈南并不理他，转身就走。

    王逢云没听辛季说过他们两个人的事，只当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暗暗摇头。见辛季跟着申呈南的脚步，一蹦一跳地要走。她赶忙上前拉住辛季，开口说道：“你不是要去看房子？跟着人走啥啊走！”

    “哎呀，房子哪天不能看！”辛季见申呈南也不等他，心里着急：“逢云你今天先回去，改天我请你吃饭。”

    “小季，你醒醒，”王逢云不撒手，死拽着他：“人这态度不是挺明白，你干啥非得缠着他！你听姐一句劝，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非要他这根！”

    王逢云苦口婆心，手上力气又大，辛季挣脱不得，心中百般无奈。两个人在校园的大路上拉拉扯扯，引来好些人侧目。

    辛季见王逢云死不放手，只得语速飞快地和她解释：“我们就是吵了个架，他生着我气呢！你这要是不让我现在去追他，我和他非得玩完不可了！”

    王逢云是个认死理的人，她觉得自己所见非虚，申呈南和辛季怎么看都是辛季剃头挑子一头热：“那你和我说说，你做了啥，他生你的气？”

    “这一时半会儿，我说不清，”辛季着急道：“你先放手，我改天好好给你说。”

    听辛季这样一说，王逢云更拉着辛季不放手，她冲周边看热闹的人没好气地吼了句：“看啥看！”，然后拖着辛季往校门走去。而那边申呈南也越走越远，已经不见人影。辛季放弃了挣扎，垂头丧气地听王逢云语重心长地开导他。他只得把前因后果给王逢云讲个明白，王逢云听完，拿胳膊肘拐了辛季一下：“你这事儿做得，真不厚道哈。”

    “他今天好不容易没有躲我了……”辛季委委屈屈地说道。

    王逢云觉得挺不好意思，给他道歉：“姐的错，下次要是再见到他，姐帮你去拽着他，绝不让他跑了。”

    辛季朝她晃晃手表示算了，至少今天见到了申呈南，而且很明显他对他的态度已经软化。况且申呈南已经说了，只是现在不是他男朋友，以后肯定还是他男朋友。辛季想到这里打起了ji,ng神，和王逢云走进了一家中介公司。

    中介询问了辛季对房子的要求后，就给他看了几家房源，辛季挑了挑，挑出两家来让中介带他去看看。两家房子都看完以后，辛季觉得在学校南门那个名叫“花好苑”的小区挺好，小区环境挺不错。房型是一室一厅，房子也挺新，各方面都不错。他觉得再没什么可挑的，王逢云拉着他上上下下把屋子里的设备检查了一遍，又和中介杀了价后，辛季把房子租了下来。

    辛季已经打算好要往这里添置些什么东西。

    比如卧室要换一张新的双人床；比如厨房要买一个吐司机；比如客厅和卧室都需要买一张足够厚实柔软的地毯……诸如此类种种，他已经一一记下。床可能需要去订做，因为申呈南实在太高；吐司机要买申呈南家里的那个牌子；地毯需要好好挑一挑，申呈南总喜欢打赤脚……诸如此类种种，他已经一一想过了。

    第二十章

    下课铃声响起来了。

    须臾，上完公共课的同学们从教室内涌了出来，把整个教学楼塞得满满当当的。他们抱着书，吵吵嚷嚷，和每一个陌生人擦肩而过。辛季站在f楼大门口，眼睛都不眨地盯着走出来的人群看。他刚刚下课前偷偷从教室后门溜了，一路从c楼那边跑过来。十月底已经开始下凉的天气，他跑出了一身的汗。

    申呈南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辛季的视野中，申呈南正低着头看着什么东西，没有发现辛季。辛季挤进了人群中，所有人都在往外走，只有他逆着人流往里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辛季一路道着歉，朝申呈南的方向走过去。

    申呈南看完课表，抬头就看见了逆着人流向他走来的辛季。

    他看着辛季满头大汗地在挤挤挨挨的人群中向他走来，看着无数朝向他的背影中辛季仰着脸对他展露的笑颜，看着周围的所有变得模糊黑白，唯剩辛季鲜活而多彩。

    不知怎么的，他就想起来一件事。

    有一晚辛季惊呼着从梦中醒来，他被辛季的声音吵醒了。小夜灯在床头柜上亮着，温暖的暗黄色光晕把辛季笼罩在里面。他看着辛季眼睛睁得大大的，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他当时感到手足无措，只能把辛季抱进怀里，放柔声音哄着他：“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怀抱里的辛季身体冷得像块冰，他感觉得到辛季的身体在发抖，他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让他如此害怕。他用力抱着他，想把自己的体温传给他，让他听见自己的心跳，让他温暖起来，让他明白这里有他在。

    他轻轻亲吻着辛季的眼角，不想让更多的眼泪掉下来。他柔声唤他：“宝贝，我在这里……”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他。他收紧双手，像一条龙守护着自己的宝贝。

    辛季站在申呈南的面前，半晌没有说话。他发现申呈南正在用一种很复杂的眼光看着他，他看不大明白那里面的含义，或许是含义太多了，导致他无法正确的全部提取。但他还是费力地读懂了一点东西，那里面装着的应该都是他。

    有人从楼上跑下来，撞到了申呈南，申呈南拿着的书掉到了地上。那人回头看了一眼，连声对不起都没有留下，慌不择路地跑掉了。教学楼里的人渐渐变少，汹涌的人群已经散到了校园的各条道路上。

    辛季弯腰把书给申呈南捡了起来，他把书递给申呈南，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申呈南同学，我叫辛季，辛勤的辛，季节的季。我非常喜欢你，请问你可以和我交往吗？”

    还没有走出教学楼大厅的几名同学，停住了脚步。他们转头看着后面的两个男生，露出副惊讶的样子来。他们装出要往外走的样子，脚步却变得极为缓慢，眼睛和耳朵都无比专注地窥探着那两个男生的动静。

    “不行。”那个高个子的男生说，他们偷偷拿余光瞄了一眼，高个子男生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没有被同性表白的惊讶、反感、或者是一丝不大恰当的得意。

    他们认为没有戏看了，正加快脚步要走出教学楼却听见那个高个子男生说：“你要先好好追我。”

    王逢云看着辛季像一只小蝴蝶一样，身姿轻盈地朝她扑了过来。王逢云赶忙后退两步，拿手挡住了辛季：“您可自重些，我已有了家室。”

    “逢云，”辛季乐呵呵地叫她：“逢云。”

    “这是咋了？”王逢云满脸疑惑：“啥事儿把你整得这么乐呵？”

    “我拿到门票了！”辛季欢快地叫出声。

    “哈？啥门票？”

    “我拿到门票了！”辛季再次对她欢快地叫道。

    “我弟，”王逢云胆战心惊，伸手摸了摸辛季的额头：“这脑子咋坏了呢？你拿到啥门票了？哪个大明星儿要来这儿开演唱会？”

    “申呈南的门票！”辛季高兴得眼睛都弯成了两条圆弧。

    “咋？他这么能呢？都能开演唱会了？”

    辛季哈哈大笑，说道：“他五音不全，开什么演唱会。我说的意思是，终于拿到了他愿意和我和好的门票！”

    “和好就和好呗，咋还弄出张门票来？”王逢云特别困惑。

    于是辛季接下来眉飞色舞地从自己狂奔到f楼讲起，讲到两人在人群中的一眼万年，再讲到申呈南对他说出“你要先好好追我”这句话，五分钟就能讲完的事情，愣是被他讲了一餐午饭的时间。

    “你们咋都这么能造呢？”王逢云拿出一根牙签剔牙：“和好就和好呗，整这些不着四六的东西干啥！”

    “嘶，”辛季每次和她一起吃完饭，看着她豪迈地剔牙姿势都要倒吸一口冷气，他决定往王逢云身上扎一刀：“你活得这么粗糙，当然不懂。”

    王逢云“啪”地一掌拍到桌子上，震得周遭吃饭的人都扭过脸来看他们。辛季觉得丢脸，匆匆拉着王逢云起身、结账、走人。

    “还逛啊？”王逢云瘫在商场的椅子上，有气无力地对ji,ng神百倍的辛季说道。

    “这才买多少东西！”辛季扫视着商场的导视图，对王逢云说道：“快起来！我找到隔壁那家商场没有的牌子了！”

    王逢云两手提着满满的购物袋，认命地站起来跟在辛季的身后：“辛大少爷诶，您就这么追人啊？”

    “这些不是为了追他啊，”辛季扭头看着他，两眼冒着绿光：“不能给他买东西，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看着他穿的衣服鞋子，没有一件是我买的，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这几个月我努力压抑着自己，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

    “不……不知道。”王逢云觉得今天的辛季比他那黑社会男友还要吓人。

    “你也需要买点装备了。”辛季上上下下地扫视着王逢云。

    我看您这儿拿的哪儿是愿意复合的门票，分明是通往商场的门票。王逢云看着眼冒绿光的辛季，把这句话吞回了肚子里去。

    第二十一章

    申呈南最近常常会想，如果第一次抱住辛季的时候，辛季没有扮演季宁，他的反应会是什么样子的？肯定不会像季宁一样在他怀里颤抖，流着不可置信的眼泪，小声地说喜欢你。辛季应该十分有把握，听着他的告白会露出得意之色，然后迫不及待地靠上来和他分享初吻。

    不否认，热情的辛季，他曾经也是想要的。

    他靠在床头抽烟，手边摆着的是辛季的那个小笔记本。他把季宁和辛季当成两个人来看，而这样做的结果，让季宁变成了白玫瑰，辛季变成了红玫瑰，但是两朵玫瑰都他妈的是同一个人。于是从此，白月光和蚊子血是一个人，饭粘子和朱砂痣也是一个人。

    无论怎么样都是这个人，每份情思都寄给了这个人，一心一意对的都是这个人。而这个人却狠狠往他心上扎了根刺。

    申呈南真是恨得咬牙切齿，恨辛季怎么会丁点坦诚都不给自己，恨自己怎么会这么喜欢他，恨自己还完全没有出息地在傻等着辛季诚恳地来给他道歉。然而辛季的所作所为和诚恳完全靠不上边，每次都带着心眼、带着试探。自己等着他坦诚，他却总是故技重施，把季宁放出来当作对付他的决胜法宝。

    虽然眼下辛季写的这份誓词看起来句句诚恳，但这个人真是太会讨巧卖乖。申呈南的目光落在最末尾那句“申呈南，我好想你啊”上面，笑了起来。

    游戏，谁还不会玩？

    他上周六起了大早，跑回南大去，在辛季可能会出没的地方逛来逛去。成功见到辛季，他故意软了态度，撂下一句会让辛季多想的“我现在还不是他男朋友”，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可等到周一这天，逆流而行的辛季和脑海中的回忆，双面夹击，令他觉得扎在心上那根刺变了味道，不是疼，而是痒。他需要屡次提醒自己，回忆里护着的宝贝名叫季宁，不叫辛季。他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抱住眼前人，不去回忆从前的汗与泪。辛季给他递过来的橄榄枝，他理所当然地接下。

    他也不图别的，只是要把扎进他心里那根刺拔出去，然后扎回辛季心上。

    而这边的辛季哪里想到自己活活把申呈南逼到了这样的境地。他兴高采烈地认为申呈南是要和他有一个新的开始，以“辛季”的名字开始，以“辛季”的身份开始，以“辛季”的样子开始。他踌躇满志，提着满满两手的购物袋，穿过南大的校园，走到申呈南上课的教室门口，贼眉鼠眼地往里面看，寻找着申呈南的身影。

    等到下课的时候，辛季立马可以出演时尚电影里疯狂购物后的女主角的样子，成功引起了同学们的注意。辛季也知道自己这是高调过头了，所以申呈南走出教室的时候，他没有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而是先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申呈南应了一声，伸手示意辛季把东西递给他，说了声：“我帮你拿。”

    辛季在众多同学的注目中，把一只手上的购物袋递给了申呈南，低声说道：“我给你买的。”

    申呈南没说什么，把他另一只手上的东西也拿了过来，然后往前走了。

    辛季空着两只手，笑得春光灿烂，追着申呈南的脚步而去。

    本来辛季是订了市中心一家蛮有名气的西餐厅，但申呈南嫌麻烦，不愿意去。两人就在学校外面挑了家饭馆吃饭。购物袋摆在地上，一大堆，也很惹人眼。申呈南把它们靠着墙放，自己坐在了外面的位置上。他等辛季点完菜，服务员走了之后，才对辛季说道：“这些东西我不要。”

    “又要我哭给你看吗？”辛季说着嘴角就要往下撇。

    “哭，”申呈南一边拆开碗筷裹着的塑料膜，头也不抬地对他说道：“你哭着，我听着。”

    辛季撇了撇嘴。自己还真哭不出来，他心情实在太好，即使申呈南说不要这堆东西，他的好心情也没有被影响。申呈南正在拿热水烫碗筷，辛季单手托着下巴，看着他把烫好的碗筷放到了自己的面前。申呈南狭长的眸子扫了他一眼：“怎么还不哭？”

    辛季被他这一眼看得，觉得心跳肯定停了几秒。

    “哭不出来，”辛季笑眯眯地说道：“能和你一起，心情就特别好。”

    季宁和辛季的确是不一样的。申呈南看着面前笑逐颜开的脸想道。如果是季宁的话，这时候肯定已经红了眼圈，咕哝着责怪自己不接受他的好心好意，浪费他挑选东西时的一番苦心。辛季却能开心地笑出来，不会一直嘀嘀咕咕埋怨自己不收下他买的东西。

    “辛大少爷追人的方式还是老一套。”申呈南对着辛季说道。

    “哪儿的话，”辛季和王逢云待久了，偶尔也故意学学她说话的腔调：“申大少爷哪能看得上这些玩意儿，不过是我买来图您个乐呵。”

    辛季能言善道，而季宁笨嘴拙舌。

    申呈南这样总忍不住去对比辛季和季宁，生生把自己搞烦躁了。他从包里摸出了烟和打火机，打开烟盒要拿烟前，想起来什么似的，抬头看了辛季一眼。果不其然，辛季皱起了眉。

    他笑了一下，抽出根烟：“不介意吧？”

    “介意！”辛季没好气地说道：“你给我放下，不许抽。”

    申呈南突然明白自己的烦躁是从哪里来的了，他又不是没见过辛季。两个人谈了那么久恋爱，后面辛季不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和他说话的时候油嘴滑舌，一点都不季宁。不就是因为季宁越来越像辛季，他才察觉到的吗？而自己不是接受过了吗？申呈南想笑，觉得自己好像在故意和自己过不去。

    “你给我放下！”辛季从座位上弹起来，把申呈南夹在指间的烟抢过去，折成了两段：“上次看见你抽烟，我就已经忍了，这次你别想再在我面前抽！”

    “行，”申呈南拿起烟盒和打火机：“我出去抽。”

    “你故意气我！”辛季和他对视：“你要不想和我吃饭，就不要答应我。你要不想和我和好，就不要心软。”

    “是，我是不想，”申呈南觉得这个游戏自己的确不会玩，自己连过上一关都是勉强：“我他妈心里扎了根刺，我他妈就想骗骗你，就想玩弄你一次。”

    刺，辛季不知道什么时候申呈南能拔出来，但他知道自己心里也的确扎了根刺。他两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他不想再被说自己是在装季宁。他垂下眼，不想让申呈南看见自己随时会掉眼泪的眼睛，尽量用平常的音调问他：“那，那你现在，刺拔出来了吗？”

    “拔不出来了，”他听见申呈南说：“不他妈拔了，就让它扎在那里，好提醒我喜欢的人一直是辛季。”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有点事，告假。今天奉上南哥想当个作逼却没能成功的心酸故事。

    第二十二章

    “你听到没有？”申呈南坐到了辛季的身边，带着几分赧然，带着几分没被人回应的尴尬，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辛季发现天堂和地狱真的在一线之间。他刚刚才坠下地狱，以为面前马上就是刀山火海，是滚烫油锅。申呈南却话音一转，告诉自己前面没有刀山火海，没有滚烫油锅，有的只是他手心微烫，贴在了他的心上。

    “我很坏。”辛季怔楞半晌，终于说出一句话来，尽管是句很突兀的话，却让申呈南松了口气。辛季正要开口继续说点什么，那边服务员端来了菜品，一一为他们上菜。辛季闭了嘴，低着头看桌子下两个人紧紧牵着的手。他的嘴角缓缓扬起，笑容变得越来越大，弯弯的眼睛里盛满了快乐。

    服务员上完菜，端着托盘走了。桌上的三菜一汤，冒着袅袅白烟，食物的香气扑了满鼻。“撒手，吃饭。”申呈南对辛季说道。

    辛季很不听话，申呈南让他放手，他却把手握得更紧。

    想想，从小他就是个不听话的小孩。阳奉y违的事情他干了太多，心口不一的话也从他嘴里跑出去太多，这些太多都是为了得到。即使是一颗糖果，小时候的辛季也需要想点办法才能得到它。以前的他从没想过，为什么他得不到那颗糖果。以前的他只是在想，我该怎么做才能得到那颗糖果。他费时费力、耗尽心机地把糖果攥在了手里，从此觉得世上的一切都是这样来的，世上没有“为什么得不到”，只有“该怎么做才能得到”。

    然而现在的辛季开始想，为什么小时候的他得不到糖果？

    是因为那时没有人愿意给他。所以令他只能去改变对方的意愿，让别人从“不愿意”变成“愿意”。但现在有人心甘情愿给他了，愿意询问他最喜欢的口味，愿意把他的口袋装满，愿意让他的嘴里永远有甜甜的糖果味道。他并不需要去改变对方的意愿，不需要和对方虚与委蛇，不需要拐弯抹角，不需要在他的房间里扔上一只老鼠再替他捉住它。他只需要直截了当说出“我想要”三个字，其它的弯弯绕绕全是多余。

    “我是真的很坏，”辛季再次开口说道，手心贴着申呈南的手心，五指钻进了对方的指缝里，他说：“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你是正面的，我是负面的。你要走就会走阳关道，而我偏偏爱闯独木桥。我心思太重，折磨自己，琢磨怎么折磨别人。如果我们活在电影里的话，那你应该是拿把枪抵住我头的英雄人物，而我可能只是个躲在别人身后出些坏主意的小人，没有当大佬的头脑，也没有当大佬的命。这种人其实最讨人厌，在暗地里叽叽喳喳个没完，太阳一照进来，嗖一下又跑没了影子。”

    说到这里，辛季脸上露出个笑，眼中带着厌恶与讽刺：“你怎么会喜欢我呢？那天你从寝室走了以后，我想来想去，想了很久，我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优点可以让你喜欢。所以我觉得你是在移情，把你对季宁的喜欢，移到了我的身上……”

    “不是。”申呈南打断辛季的话，他看着辛季低垂着的眼，睫毛在下眼睑上落了层黑乎乎的影子。他曾经把他抱在怀里，觉得自己完全了解怀中人。而当辛季的谎言被揭穿时，他好像又完全不了解这个人。辛季有很多面都是他觉得陌生的，可这样陌生的辛季，有很多面的辛季，还是令他放不下。他之前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放不下，以为是因为恨。现在顿悟了，全都是因为爱。

    爱让他变得贪婪，对眼前人有数不尽的欲望。

    想要了解，想要触碰，想要他完整的一个人。有喜有悲，有骄傲有难堪，有坚强有脆弱，有无数个面，却都愿意坦诚向他展露，全心全意对着他的人。

    听到申呈南斩钉截铁的口吻，辛季抬眼望向了他，眼睛里的厌恶与讽刺不见踪影，只剩申呈南的倒影。辛季缓缓开口道：“我连你对我的喜欢，都把它想得这么糟糕。我想过要不要放手，只是想想我就觉得太难受了。申呈南，我很自私的，明知道我很糟糕，很坏，可我就是不愿意放开你的手。”

    “烦烦，”申呈南轻声对他说：“不愿意放手就不要放了。”

    辛季闻言鼻子一酸，眼睛泛了红，带着哭腔对申呈南说道：“申呈南，申呈南，你怎么这么好啊？我都觉得自己不配让你对我这么好，我糟糕透了，申呈南……申呈南，我以后绝对不会再骗你了，绝对不会了。”

    “好，”申呈南抬手摩挲着辛季的眼角：“我相信你，不要哭。”

    “不哭，”辛季嘴硬，他吸了吸鼻子，忍着不让自己掉眼泪：“一会儿菜凉了，我们先吃饭。”

    这顿饭是辛季觉得自己吃得最满足、最美味的一顿。第一百零四天，申呈南原谅了他。速度比他预料的快上很多。吃饭的途中申呈南还给他道歉，说自己当时在气头上说的话太过分，完全没有过脑子，说的全部都是违心的话。辛季表示不在意，是他自己有错在先。如果不是他说谎成性，自作聪明，也不会让申呈南受到伤害。辛季为此再次赌咒立誓，申呈南笑着给他挑出鱼r_ou_上的鱼刺。

    快吃完饭的时候，辛季接到了王逢云的电话。王逢云在电话里十分八婆，辛季眉开眼笑把钱包递给申呈南示意他去结账。申呈南没接他的钱包，起身去结账了。

    辛季盯着申呈南的背影笑，对电话那头的王逢云说道：“我们和好啦。”

    “哟，”王逢云惊奇：“您这进度一日千里啊。”

    “那可不。”辛季眉梢眼角全是得意。

    两人闲聊了几句，申呈南结账回来，辛季已经挂了电话，正在穿外套。申呈南接过辛季递给他的外套，一边穿，一边闲聊似的问辛季：“你和那个，那个女生关系不错？”

    辛季见申呈南穿好了外套，和他一起往饭馆外走：“王逢云？我和她关系是挺好。”

    “你们怎么认识的？”听起来申呈南语气挺正常，但辛季就是闻到股酸味。

    “救命恩人，”辛季笑着去拉住他胳膊：“之前我晕在了路边，王逢云送我去的医务室。”

    “怎么回事？”申呈南停了脚步，皱着眉头看着辛季。

    辛季拉着他往前走：“没什么事，我贫血这毛病也不是一两天了，加上那天没好好吃饭，所以壮烈牺牲。”辛季故意说得轻松些，不想申呈南担心。

    申呈南把饭馆的玻璃门推开：“本来身体就不好，还不知道照顾自己……”

    “可不是，”辛季笑嘻嘻地贴近申呈南，抓着他手臂的手摇了摇：“我现在一个人在外面住，总是缺衣少食的，你说我哪天要是又晕在了只有我一个人的家里怎么办？”

    十一月中旬，天气已经转冷。申呈南和辛季的身体紧紧靠着，两个人顶着寒风走在华灯初上的街头。申呈南自然听出了辛季的弦外之音，他嘴角噙着笑，开口说道：“对啊，那可怎么办？”

    “不瞒你说，之前我搬家的时候去算过一卦，”辛季作出副严肃的样子来：“算命先生说，需要一位姓申名呈南的男子来与我同住，就可保我身体安康，万事顺遂。”

    申呈南闻言笑了一声：“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你怎么知道谁是你要找的那一个？”

    辛季把手从申呈南手里抽出来，撒开腿往前跑了两步，转身看着申呈南说道：“算命先生说了，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完

    作者有话说

    没有大纲是危险的。

    这篇文写得非常艰难，写完觉得不满意的地方有很多，当初预想的情节其实很多没有写出来。不足的地方实在太多，希望下一本能进步，能写出一本让大家读起来有趣，并且喜欢的文。

    啊，陷入了深刻的自我检讨中。

    还是要谢谢一直追文的诸位，鞠躬，万分感谢。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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