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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节

    撕过的校草是失散初恋? 作者:星之眷族

    第14节

    “反正一切来不及,”

    “反正没有了自己……”

    旋律悠扬,嗓音低沉磁性,张钧若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被歌词触动,眼神迷离直直望着舞台上的歌手出了会儿神。

    有修长的手指在他面前摆了摆,他转头看去,曲凌恭扁着嘴,摆出一副受伤失落的神情,委屈巴巴地问:“他唱的那么好吗?”

    张钧若唇角忍着一丝笑意,低声说:“没有你好。”

    闻言,曲公子一双瑞凤眼瞪得溜圆,瞬间就满血复活了。他家若若还会不动声色地夸奖人!简直受宠若惊。

    “真的吗?真的吗?”得到夸奖,曲大少爷欢喜雀跃,像一只伸着舌头求舔脸的大型犬一样兴奋知足。

    他正陶醉,尹孜就拿着两杯色泽鲜艳的ji尾酒踱步过来了。

    曲凌恭来之前当然知道会遇到这位损友,一秒开启防御模式,全面戒备的架势摆得很足,生怕尹孜口无遮拦。

    尹孜斜着眼将他那副沧桑老母亲的紧张样子收在眼底,眼里全是幸灾乐祸,心想:曲公子啊曲公子,你也有今天,那句话怎么说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是,尹孜在社会上历练多时,一向有分寸。他只把亲手调配的ji尾酒端到两人面前,跟张钧若介绍道:“我是凌儿的朋友,这家店我在经营,有空常来玩啊。”

    张钧若很有礼貌地回应:“你好,我是张钧若,跟他是——同学。”

    曲凌恭撇撇嘴,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觉得张钧若这样介绍最为恰当,没什么可指摘的。

    “知道,知道,长得这么好看,应该是星忆校草级别的人物吧。幸会幸会,我以为我们凌儿在学校怎么说也能混个校草当当,结果,但跟你一比啊,啧啧,就逊色了那么点儿。”他两指比出一段距离,眉飞色舞地说。

    尹孜一口一个“校草”,拐着弯儿地折磨曲凌恭的小心脏。无奈有黑历史在人手里拿捏,他悔恨当初,却为时已晚,只有展望未来的份儿,立志当好护草使者这有前途的职业。

    曲凌恭知道尹孜有分寸,也不免一阵紧张,生怕他说露了嘴:“尹孜,你忙你的去吧。”

    尹孜啧啧两声,背对着张钧若向曲凌恭挤眉弄眼,用表情包调戏了他一番,满意后才返回吧台。

    尹孜走后,曲凌恭赶紧收走张钧若面前的酒:“这个你别喝啊,你胃不好。”

    吧台里,李威搬了一箱啤酒回来,抬眼一望,正好看到尹孜从一桌客人那里回来。他脚下一顿,望着那两位俊美非凡的少年,微微恍神。

    “他们俩真的在一起了?”李威皱着眉头,疑惑地问。

    “可不是真的?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尹孜一边调着酒,一边调侃着说。

    “之前还花钱雇我们收拾他……”李威小声嘀咕。

    尹孜笑道:“哈哈,少爷嘛,都这脾气。”

    李威默然无语,再次凝神望了望远处那一对悦目的身影,视线在那个消瘦清隽的背影上驻足了几秒。

    ☆、风起

    第59章风起

    暮秋时节, 连着下了几场凄寒秋雨, 夏日的盛宴摧枯拉朽一般被冷雨彻底淹灭了。校园里满眼黄叶凋敝,空气中有一丝凛冽的寒意,张钧若安分了一整个夏天的胃又在隐隐作痛了。

    他站在教学楼天台向远处眺望, 瑟瑟秋风从四面八方袭来, 裹挟着一股肃杀之气,拂过他的黑发,发出一阵沙沙声。

    c,ao场外圈的花树只剩下几片在风中簌簌颤抖的叶子,更远处, 商业街附近的行道树一片颓败的枯黄,旋风卷起落叶一圈圈飞起又落下。

    男孩忆起盛夏里,自己曾与那个笑容明亮的少年一起走过那里, 心中莫名涌起一阵酸楚和不安,男孩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隐隐觉得自己将要无可避免地告别一整个梦幻美好的季节。

    不管是多么真实的梦境,是梦, 总会醒的。

    “有点儿害怕。”男孩迎着飒飒秋风, 忍不住道出了自己的心声。

    身后一只大手蓦地伸出来,把他拽离了围栏。

    他抬眸, 看到男孩帅气的发型正被风吹得东一簇西一簇,凌乱不堪,但是一张帅脸舒眉朗目,依然是明媚灿烂。

    “害怕还站那么近!”男孩责怪地说。

    张钧若心里一惊,他的自言自语竟然被他听见了。

    “若若, 天变凉了,以后不许你到这里来吹风了。你胃不好,不能着凉知道吗?”男孩认真训话的时候,像个温蔼的兄长。

    张钧若轻轻笑了一下,很是乖顺地回应:“嗯。”

    “天越来越冷了,我最不喜欢冬天了。”张钧若若有所思地淡淡说。因为记忆里,冬天是无法忍受的寒冷和永无回寰的离别。

    “哈哈,”俊朗的男孩嘿嘿一笑,“我倒是很喜欢冬天。最好是赶紧下雪,那样我就可以跟我爸找理由住校了。”他眉飞色舞地向着张钧若眨了眨眼睛。

    因为住校可以跟我家小心肝同居啊,想想就让人激动不已。

    “你住校需要你爸同意吗?”张钧若疑惑地问。

    曲凌恭漆黑的眼珠转了转,曲明风平时是怎么管他,怎么打他的,他完全不想让他家若若知道,这十分有损他努力竖立起来的高大形象。

    曲公子随意打了个太极搪塞过去,拉着张钧若离开了凄风阵阵的天台。

    这天,张钧若打工结束,换了装从咖啡馆后门出来,经过一个小巷,正好看到一群混混模样的青年,把一个男孩围着中间踢打。

    他们正好打得差不多了,嘴里吼着什么,抬头看到有人来了,冲着张钧若喊了一声“看什么看”就散了。

    张钧若走到近前,看到男孩蜷缩着身体侧卧在地,脸颊青紫,背弓如虾,有些不忍,上前把人扶起来,检视这人的伤情,等这人缓过来神,伸手擦干净沾满泥土血污的脸,双方一看,竟然彼此认识。

    张钧若把男孩扶进附近一家面馆,给他点了一碗热气腾腾的ji丝面,一杯饮料和一盘熏r_ou_,男孩饿了许久,又被修理得惨了,闻到ji汤的香浓,拿起筷子风卷残云地吃了起来。

    张钧若在咖啡店里吃了点儿轻食,只是全程静默地望着男孩吃东西。

    男孩吃到一半,突然顿住了筷子,抬起头眼巴巴望着张钧若,眼里泪光莹然,诚恳地说:“哥,对不起啊。那时候我也是受人之托终人之事。我就是跟着那些混混充充场面,混点儿零花钱花,我当时一下也没有真动手啊。”

    张钧若回想起一年前自己被人日日围堵s_ao扰,被踹在脚下踢打辱骂,恶语相向的画面,好看的眉峰不自觉地紧了紧。

    那些难听的辱骂,说他是缠着男人的变态的话,好像还萦绕在耳际,他不想提起这段伤痛过往,淡淡问道:“你离开福利院之后,没有继续读书吗?”

    “读书?就我?我有读书的脑子吗?”男孩自怨自艾地道,“我要是像哥你那么会读书,人又文雅,估计也有人愿意领养我了。”

    提起“领养”二字,张钧若神色一暗,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那些打你的是什么人啊?”

    男孩吸溜了一口面,挑着眉说:“哎——左不过就是债主呗。”

    “高利贷?”张钧若有点惊讶,面前叫李威的男孩比自己还小一岁,十几岁的孩子居然借高利贷。

    “哎呀哥,不是你想的那种,没多钱,本来我在尹孜那儿打工,预计打两个月就能还上的,后来我干别的去了,被坑了就一直没还上。”

    听到尹孜的名字,张钧若疑惑地抬眸看他,觉得这人名在哪里听过。

    男孩看出张钧若的疑惑:“尹孜你认识吧,就是你那位曲公子的朋友——”说到这里,李威顿了顿,有点尴尬地笑笑,低头继续吃面。

    经李威一提醒,张钧若恍然想起曲凌恭确实有个叫尹孜的朋友,经营一家酒吧,听李威的话头,他好像还挺了解他与曲凌恭之间的关系。

    曲凌恭带着他去过那家酒吧,大概是尹孜跟李威提过吧,张钧若未做他想。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多数时间谈的都是福利院其他熟人的下落和近况。

    离别时张钧若结了账,把口袋里剩下的几百元钱,全都塞给李威,李威坚决不收,眼里汪着泪说:“哥,我在福利院里,就特别崇拜你,你脑子好,长得好,人也好。你是我们的偶像。你读书的,能有什么钱,我不要。放心吧,那点钱我发工资就能还上了。”

    张钧若见他说的诚恳也没再劝,告别时,李威突然抓住他的肩膀,深深望着他的眼睛,一脸郑重又肃然地说:“哥,你一定要长点心眼啊,你单纯,不知道,社会上什么事都有,你——别被人欺负了。”

    张钧若被李威突兀的嘱咐弄得一阵怔愣,觉得他席间说话就影影绰绰地,总像有什么事隐瞒,又听他警告自己“别被人欺负了”,就问:“雇你们为难我的那个人,是不是姓——孙?”

    高二那会儿,突然遇到每天找他麻烦的混混,听那些杀马特青年一句一句地骂他是缠着男人的变态,是同性恋,他心里清楚这事是冲着他来的,也大致猜想到谁是幕后指使。听福利院的周老师说,那个人,正好是一年前出狱的。

    四年了,他肯定会报复的。

    李威听完张钧若的话,表情懵懂地愣了愣,随即脸上挂上了一副不尴不尬的笑容,嘿嘿干笑了两声,很是讳莫如深。

    张钧若猜想他们这行业也是有职业c,ao守的,不能暴露雇佣者的性命,就没有再问,让他以后照顾好自己就在路口分开了。

    张钧若走出去没几步,就听到后方有蹬蹬瞪的脚步声,有人喊着:“哥,你等一下。”

    张钧若回头,李威疾步追上来,垂眸小声问:“哥,你是不是跟那个曲公子在一起了。”

    张钧若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顿时脸颊一热,怔愣在原地。

    他有点尴尬,嗫嚅着说:“他,他是我同班同学。”

    “不是那种关系吧。”

    张钧若:“……”

    “哎算了——”男孩负气地说,“哥,你很好,我崇拜你,我不想看见你被那小子伤了。那种公子哥有什么真心。尹孜说他是曲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将来厉害着呢。你这么单纯,要是跟他玩玩还行,可别当真啊。”

    “啊?你说什么?”张钧若被李威这么突兀的一段连珠炮弄得一阵愕然。

    “我说——哎——我就说了吧。花钱雇我们收拾你的,就是他——姓曲那小子!其实这事道上规矩不能说,但是我们俩从小认识,没爹没娘,一样命苦。哥,你这么好,这么善良,你要是被那个人渣毁了,我看不下去。他要是给你钱给你东西,你就收着,别傻乎乎的,以为真爱呢,白被人玩弄了,知道吗?”

    张钧若:“……!”

    有凛冽的风从身后吹来,袭击着单薄的背脊,背心处升起一阵刺骨的寒意。张钧若站在风口里,觉得自己就像枝头上一片簌簌颤动的枯叶,就要被风卷到泥泞里。

    李威的话还在继续:“尹孜当初找我们时说的,说有个转校生总缠着那小子,y魂不散的,让我们收拾收拾,”他抬眸觑着张钧若苍白如纸的脸,小声说,“所以,那群混混找你麻烦时,才说你,说你是同性恋、变态什么的……”

    好像平地里有一道疾雷轰然落下,轰隆隆地击穿了少年瘦削的身体,他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的光亮被一块块黑斑遮住。

    “哥,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啊,姓曲的那公子哥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哥?”

    “哥,你怎么了?”

    男孩焦急的问询还在耳际萦绕,张钧若却无法做出反应。

    ☆、重生序曲

    第60章

    张钧若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一路上他就像一缕幽魂一样失魂落魄, 各种汹涌的情绪一遍遍冲刷着内心。

    那个人,他不是忘记自己了么?

    为什么要找人用那种话羞辱他?

    一种可怕的想法快速划过脑际,像一条邪恶的毒蛇死死缠住了他。

    难道, 他知道他是谁?

    那种猜测背后可能隐藏的内容太过狰狞可怖, 足以生生撕裂少年赤诚炽热的胸口。

    消瘦的少年用冰凉的手指紧紧抱住双臂,忍不住全身一阵颤栗。

    那个对着自己露出明亮笑容,眼底全是宠溺的男孩,到底是以怎样的眼光看着自己呢?

    他历经艰辛向那人跋涉, 在那人眼里,会不会是y魂不散的麻烦?是一直缠着他不放的变态偏执狂……

    他想起“重逢”时,男孩对他不加掩饰的敌意, 想起男孩用那颗德国巧克力糖纸做头像,在网上对他的谩骂和攻击。想起男孩刀锋一样狠厉的眼神逼视着他,毫不留情地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他甚至想起“初吻”时,当他等不到迟迟未至的吻睁开眼睛时, 看到男孩用略带玩味的眼神, 好整以暇地端详着自己的痴态。

    他当时以为那是少年的调皮,现在回想起那人嘴角噙着的一抹坏笑, 却觉得那是近乎于冷酷的戏谑与审视。

    房间里开着暖风,张钧若却觉得骨头缝里都透着彻骨冰寒,胃部泛起一阵剧烈抽痛,痉挛性的痛感强势袭来,让他痛得喘不过气, 他张开嘴深深呼吸着,身形晃了晃,猝然跪倒在素色地毯上,猛地捂住嘴干呕了起来。

    韩雪茹路过房门,正听到房间里传来翻肠搅肚的干呕声,敲了敲门,担忧地问:“钧若,你怎么了?”

    张钧若大口吸着气,兀自调整着呼吸,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狠狠压下汹涌的呕吐感,声音沙哑得仿佛喉管里掺着一把沙子,艰难地回应:“韩、韩阿姨,我没事。”

    韩雪茹在门外皱了皱眉,一脸怅然。在一起相处4年了,男孩依然不肯叫一声“妈”,也依然怎么问都只回一声“我没事”。

    她又想起丈夫张衍抱怨的话语——当初就该领养个年纪小点儿的,容易培养感情,你就是不听劝,就因为一张脸长得像儿子,就执意要领养他。这孩子,人大心事重,根本养不熟。

    韩雪茹在门外长长叹了口气,郁郁地下楼了。

    午休时分,教室里学生逐渐减少,张钧若白着一张脸,眼神空洞洞地望向讲台,正怔怔地出着神,曲凌恭像个门神一样挡住视线,长腿一迈,大马金刀地跨坐在前座椅子上。

    手里拎着一个亮白色的超大保温桶,献宝一样在张钧若面前晃了晃,随即轻轻放在桌子上。

    男孩魅力天成的凤眼微弯,露着一颗虎牙,邪邪笑道:“周姨煲的核桃鱼肚瘦r_ou_汤,说给咱俩补补脑。”

    留在教室里等餐的几个男生一听这话,瞬间来了ji,ng神,纷纷向张钧若这边凑过来。

    马志远说:“听这名字感觉很补啊,这么大一桶,你家若若喝不完,能给哥们来一碗吗?”

    韩光宇眨巴着热切渴望的眼睛,可怜巴巴地咽着口水望着曲凌恭,啥也没说,却像是萌猫三剑客里的猫,把曲凌恭晃得全身发麻。

    曲凌恭早已预料到会是这样,不耐烦地掏出一叠纸碗,抱怨着道:“哎——想喝一碗,需带一桶。”

    他将几个纸碗平铺在张钧若课桌上,双手抱着巨型保温桶,将纸碗一一斟满,让马志远分给大家,教室里吃午餐的同学不伦男女,几乎人人有份,吃人嘴短,大家心照不宣地选择无视最近热络起来的这一对好基友,只顾低头喝汤。

    曲凌恭用保温壶里附带的汤碗,盛了满满一碗香醇浓郁的白汤,摆在张钧若面前,乌亮亮的瞳仁含笑看他,却发现他家若若正蹙着好看的眉,用一种陌生又疏离的眼神望着自己。

    曲凌恭心里莫名咯噔一下:“啊?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张钧若摇了摇头,垂下眼帘,视线落在那碗n_ai白鲜香的汤上出了会儿神。

    曲凌恭皱紧浓黑的眉,伸出大手抚在男孩额头上,旋即又摸了摸自己的,嘀咕着说:“也不发烧啊。”

    他继续用探究的眼神盯着张钧若明显苍白了很多的小脸,兀自纳闷,张钧若在他的盯视下,默默端起面前的汤碗,仰头将n_ai白的浓汤一饮而尽。

    曲凌恭看到男孩今天喝的这么爽快,勾着嘴角抬头看看四周,发现大家都专心品汤吃饭,没人向他这边看,赶紧伸出大手拍了拍男孩的发顶,以资鼓励。

    意思是:很好,请继续保持。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就养成了有事没事拍一拍恋人发顶的习惯,虽然男孩在学校看上去沉静自持,稳重成熟,一副优秀学生楷模的样子,但在曲凌恭心中,男孩荏弱敏感,很容易受伤,身体又不是很结实。

    他知道张钧若是个不争不抢,疼了也不说的性格,更知道他默默承受了很多。

    他打工,不吃午餐,他有个困顿的弟弟,还有手臂上时隐时现的伤……他不主动说,曲凌恭也不会逼迫他。

    他想他可能做的还不够好,还没有让若若完全信任自己,但是时间不是问题。

    只是,曲凌恭总是会不经意间想给爱逞强的恋人一些鼓励,这种心情渐渐演变成像对待小孩子一样抚摩头顶的亲昵动作,而且很容易上瘾。

    张钧若抬起头,清透如水的瞳眸颤了颤,眼底仿佛泛着一丝水光,目光里尽是曲公子看不懂的东西,挣扎的,眷恋的,犹疑的,凄恻的,黯然的,看得曲凌恭一阵没来由的心悸。

    他皱着眉,用眼神询问:“怎么了,宝宝?”

    张钧若抿着霜白的唇,默然摇了摇头。他自己也茫然不解。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

    ——是雇人羞辱我的你,还是露出这样关切眼神望着我的你?

    ——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

    ——我太笨了,根本无法搞懂……

    ☆、修罗场

    第61章修罗场

    星忆的高三年级增设了晚自习, 张钧若的家离学校很远, 所以天一转冷,就申请了住校,宿舍安排跟去年一样, 跟他住同一间宿舍的, 还有韩光宇。

    晚上,张钧若坐在桌前微皱着眉,神色郁郁地做题,看上去很是安静专注, 其实认真留意的话,他半天也没有翻页。

    韩光宇翻了两页书就困倦难支,掏出手机仰头在上铺打游戏, 游戏界面上方突然出现一则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的号码,韩光宇狐疑地接听,对面传来曲凌恭的声音。

    韩光宇再次确认了一下电话号码, 惊讶道:“凌哥, 怎么是你?”

    电话那头,曲凌恭幽幽说道:“这是我备用电话, 那个手机突然坏了。明天下午跟林泉一中踢球,你上吗?”

    韩光宇一听,顿时睡意全无,眼睛亮亮的,闪着兴奋的光, 赶忙回应道:“上上上!我上!”

    “好,那你通知下马志远,我记不住他电话了。”

    “好好好。”韩光宇欢欣雀跃。

    挂了电话,韩光宇几乎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自从进了高三,已经很久没打一场正经比赛了,他觉得全身的运动细胞都要僵死了。

    他给马志远打完电话,随意摆弄着手机,看到手机界面上突然跳出一条微信信息,提示他有可以添加的手机联系人。

    “映日荷花,这什么玩意儿?”韩光宇嘀咕了一句。

    听到他的一言一语,张钧若的笔尖在纸页上蓦地一顿,抬起头眸光幽深地望着韩光宇。

    韩光宇狐疑着点开界面,发现【可添加好友】对应着曲凌恭刚才打来的电话号,曲凌恭这个号码的微信名竟然叫做“映日荷花”,头像也十分复古老气,是一池碧水里几朵鲜丽的荷花。

    韩光宇嘴角抽搐,一脸嫌弃,自言自语道:“凌哥怎么还整个中老年妇女爱用的头像呢?还叫映日荷花——好土!”

    韩光宇犹豫着要不要加曲凌恭这个诡异的小号,余光忽然瞥见张钧若静默地站在床边,他转头去看,张钧若清澄如湖水的眼瞳带着点怔然,深深直视着自己。

    韩光宇被他这种惶然又错愕的眼神看得一阵发蒙:“怎么了,钧若?”

    “能让我看看吗?”张钧若冰白的侧脸在荧光灯下仿佛透明。

    “看什么?”韩光宇被他沙哑的嗓音和过于郑重的语气问得一愣,待反应了一秒,才恍然领悟,他要看的大概是凌哥的小号。

    韩光宇心知两人的关系,想也没想,就把曲凌恭荷花头像的微信点开,将手机交到张钧若手上。

    张钧若凝视着画面里熟悉的一池荷花,抿着嘴,将略显纤细的下颌线条绷得僵硬,沉默了半晌,空气冷凝到让韩光宇不敢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韩光宇的错觉,他觉得张钧若在看到那副老气横秋的荷花图案时,脸色唰然白了下来,连白净的指尖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动了几下。

    男孩如轻羽般的鸦睫剧烈颤动着,整个人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一样怔愣愣地僵立在原地,乌湛湛的瞳眸里闪着一片怔忡和惶然。

    他觉得心在不停下坠,就要坠落进尘土里了。脚下虚软无力,像踩着棉花,张钧若抬起手臂,有气无力地将手机放在韩光宇床上,转身缓缓踱回了桌前,默然坐下,下意识拿起笔,视线却没有落在书上,眼神空洞洞地望着前方。

    韩光宇呆呆看着他,总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于是没话找话道:“钧若,你说凌哥的小号是不是很土?还映日荷花呢?我觉得还是滚滚红比较适合他……”

    张钧若那厢一片静默,好像根本没听到他说了什么。

    韩光宇还想调侃几句,瞥见张钧若像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苍白憔悴的脸上惊疑不定的神情,赶快收住了话题。

    “钧若——你怎么了?”韩光宇担忧地问。

    妈耶,刚才还好好的,不会是我说错话了吧。这要是让凌哥知道,还不徒手生撕了我。

    韩光宇小心脏微微颤了颤。

    张钧若下意识地握紧了自己不停颤抖的指尖,深深闭了闭眼,觉得心中漫上来的绝望和凄恻就要将他淹没。

    半晌,男孩睁开眼睛,眼底眸光暗淡,像笼着一层霜雪的嘴唇默然勾起,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韩光宇被男孩浮在唇边的惨然一笑,笑得心惊胆战。

    映日荷花——周映荷,他和曲凌恭共同的班主任,后来那所城郊的小学改成了孤残福利院,她又变成那所孤残福利院的周老师。

    他还记得曲凌恭第一次用这个小号加他,说他是他以前的老师。

    曲凌恭没有忘记自己,那人甚至还记得他们当时班主任的名字叫周映荷。

    张钧若得知那人将自己遗忘时,暗自伤心过,落寞过,但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无比希望男孩就如原来所想,真的忘了自己,忘得干干净净。

    那该有多好,多仁慈。美好的东西不会变质,只是被时间涤荡冲淡,被遗忘了,而已……

    五年了,他一直站在原地,不曾离开过,而那人却从没有向后望上一眼,从没有找过他,寄给他只言片语……

    张钧若不敢深思曲凌恭做这些事的意图。

    他用“周映荷”的名义,加自己微信,有一段时间每天聊一些有的没的,到底是想干嘛?

    男孩墨瞳里盛满惶然无助,将头深深埋在双臂里,细瘦的背脊滚着一阵一阵抑制不住的颤栗。

    他的灵魂好像抽离了身体,静立在一旁冷眼审视着此时的自己——看着这个抱着头不住发抖的消瘦身影,看着他被别人的言行,掌握着全部情绪,患得患失,又痛苦不堪的这个自己。

    他会不会就像一个被人翻出来的旧玩具,供人闲暇时消遣把玩?

    李威的话音犹在耳——像一把利刃狠狠捅进张钧若心里,他说:“哥,你可别傻乎乎的,以为是真爱呢,白让人玩弄了……”

    长大的世界,到底有多可怕,人心到底有多可怕?

    那个反复出现在梦里的,亮着和熙晨光的山丘上,到底有没有一个人在等他?

    晚上10点,富有浪漫情调的装潢,幽暗昏沉的光线,空气里流转着让人醺然的酒的醇香。头顶绚丽的霓虹轻缓转动,铺陈下星星点点的光斑,将一方小世界烘托成一个迷离绮丽的幻境。

    空气中流泻着一段迷幻又奇妙的乐曲,旋律悠扬奇诡,像一场冒险,不知下一秒会把人带到何地。

    那蓝调布鲁斯的曲风,正映衬着男孩眼底深深的忧郁,面庞清秀的男孩只穿着一件星忆中学秋季蓝白校服,木然地坐在曾经与那人共度的角落,眼神空落落的,浑身写着失落和孤寂。

    男孩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不招呼酒保,也没点东西。

    可是他清纯昳丽的长相和那身晴空白云的学生制服,实在太惹人注目了。

    自从他独自一人走进酒吧,就吸引了不少意味不明的热切视线。

    酒吧这种地方,常有失意的人驻足流连,通常人们到这里寻求抚慰,找寻温暖,更何况这里不是一般的酒吧,这是一家圈内知名的gay吧,有一部分客人将它看做猎艳和寻找一夜情的场所。

    临近深夜,一个过分漂亮的男孩,形单影只地出现在这里,落寞孤清地独坐一隅,就好像是一块鲜嫩多汁的上等羊羔r_ou_,无意间落入了狼x,ue一样。

    男人们彼此心照不宣,谁先出手,便是谁享用了这顿鲜嫩丰美的盛宴。

    吧台前,低低戴着黑色鸭舌帽的俊美男子,修长的手指执着高脚水晶杯,眯起眼睛向男孩的角落望去。

    “玄宇,那是你们学校的校服吧?”

    说话的青年一头黑发,时尚的黑色休闲夹克里,一件深灰色漏洞t恤,领口开的很大,露着半截修长的锁骨,脖子上戴一条船锚形状的银质项链,一双形状完美的桃花眼睛温柔似水,下面有淡淡一圈迷人的卧蚕。

    眼神自带放电和柔光效果,安静注视着你的时候,仿佛有催眠功能,好看得让人迷醉。眼瞳里倒影着酒吧里的点点霓虹,仿佛倒影着满天灿然星辉。

    被叫做“玄宇”的男孩愣了一下,循着他的视线转身望去,好看的眉峰渐渐拧在了一起,不咸不淡地说:“没错,是我们学校的——好像还是三班那个……校草。”

    帅气的男孩满脸写着不耐烦:“半夜三更,他怎么跑这儿来了——?”

    不管是学校论坛,校刊,还是女生们私下的对话,总喜欢把他、陆可煜、陆可燃、李允岸,还有眼前的这一位绑定在一起,讨论来讨论去,比较来比较去,有时还无聊到要掐架的程度,整天叽叽喳喳,烦都烦死了,他郭玄宇就算想不认识这一位都难。

    “校草?”男子眯起迷人的桃花眼,指节鲜明的修长手指在下巴上轻轻抚着,品评道,“怪不得,这男孩气质长相都很出众,眉眼好看,尤其是眼梢,这种深邃又清纯的内双眼型,娱乐圈也很少见,我们团里几个直男都是浓眉大眼,跳舞在我之上,长相却不勾人,所以人气一般。”

    郭玄宇很喜欢听同伴讲起自己的事业,因为他提到自己热衷的领域,眼里就闪着熠熠的光,很是夺目。

    男子用男团vocal的优美声线继续说道:“这男孩有种很特别的气场,像被遗弃的小猫一样,全身洋溢着受了委屈,需要呵护的荷尔蒙,看着就让人心疼。”

    他轻轻一笑,笑容如春风拂面:“他如果混我们娱乐圈,估计会冒出来一堆亲妈粉,天天宝宝长宝宝短的叫着,一会儿投诉经纪人给的压力大,一会儿投诉助理失职。”

    他薄唇轻抿,望着郭玄宇,含笑总结:“你们星忆真是人才辈出,应该开个偶像养成公司才对。嗯?校草之王。”

    郭玄宇不动声色地翻了翻黑白分明的眼睛,他对这个“校草之王”的称号十分不感冒,甚至只觉得麻烦别扭。

    他也不懂女生们发现了他什么优秀的潜质,整天对他趋之如骛。最近几个月更出现了一个叫“傅蕾蕾”的狂蜂浪蝶,对他开启了热烈攻势,天天堵在十三班后门,穷追不舍,郭玄宇在学校一副油盐不进的扑克脸,被她烦得脾气都磨没了。

    他自认为长相没有惊艳全场的出挑,跟身边微博评论“最想当男友”的美男比不了,跟远处一脸落寞的男孩比也逊色,而且天生是个弯的,对女生的群芳献媚满脸只写着三个字——不耐烦!

    他慵懒地端起面前香槟色的起泡酒,轻轻啜了一口,浓黑的睫毛翻了翻,对同伴的调侃不予置评。

    俊美无匹的男子不时转头,向张钧若的角落投去关切的视线,这让郭玄宇心里多少有点儿不爽。

    郭玄宇扬起俊逸的眉峰,淡淡说:“是你的菜么?”

    青年投来疑惑的眼神,随即笑着否认。

    他面有忧色,四下里张望了一下,果然发现有几桌客人,端着酒杯意味不明地盯着那个形单影只的身影蠢蠢欲动,仿佛饿狼盯着一只落单的小白兔。

    男子微微皱了皱眉,温柔悦耳的声线叹道:“这样不行。一会儿肯定被人搭讪。这边一些人的做法,怕是会出事。”

    男子转头对郭玄宇温言道:“他认识你吧,你不是万年不变的校草之王吗?你去把他劝走好了。告诉他下次别三更半夜一个人来这里了,很危险。”

    郭玄宇沉吟了几秒,皱着眉懒洋洋地从高脚椅上蹭下来,心说:“怪不得网上那群迷妹都管你一个一米八五的男的叫‘君寻小天使’呢,这悲天悯人的胸怀,这博爱宽厚的仁心!”

    郭玄宇起身向着张钧若走了几步,抬眸一望不禁顿住了脚步,正如刚才“君寻”预料的一样,一个白领模样,戴着银丝眼镜穿着西服的斯文青年,已经捷足先登。

    那人拿着一瓶猩红的葡萄酒和两只空杯,站在张钧若身侧,礼貌地问询:“一个人吗?可以坐在这里吗?”

    那厢瘦削的男孩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半晌无语,男子在这里也搭讪过几个失恋的男孩,凭经验以为得到了张钧若的默许,就径自坐下来。

    他向高脚杯里斟了一小杯殷红的酒液,缓缓推给张钧若,低声劝道:“喝点酒会好受些。”

    郭玄宇杵在几步之外,望了望天,一脸的无语凝噎。他在学校见过张钧若几次,印象里是个沉静温雅的优等生,今天只觉得这人失魂落魄的,好像灵魂被抽走了一样,眼神空落落地望着那杯酒,正要伸手去接。

    郭玄宇好看的羽眉忍不住一阵乱跳,一个箭步冲过去,把他的酒抢下来,劈头冲男孩呵斥道:“我说你,张钧若,你《三年模拟五年高考》做完了吗?”

    他见张钧若怔愣愣地抬头看他,就跟被灌了药一样一脸木然,睁着一双漆黑的内双眼睛,眼底水气迷离,好像强忍着什么,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的表情,气就不打一处来:“做完没?没做完回家做去!”

    他把张钧若从椅子上拉下来,向门口带了几步,手心向里手背向外扇了扇,不动声色地向他使眼色,示意他赶紧离开,旋即一脸释然,悠悠踱回了座位。

    甫一回到吧台就听门口有动静,郭玄宇转头一看,眉尖肌r_ou_一阵抽搐,郁郁地叹了口气。

    门口处,刚才被自己拉走的男孩已经被三五个身材健硕的男子围在了中间。他们半推半拽把男孩拉回了角落里的圆桌,或站或坐占据了男孩身边的空位。

    一个脖子上露出半截“般若”纹身的男子,粗壮的大手拍了拍刚才去搭讪的白领青年,沉声说道:“你——起来!”

    银丝眼镜男灰溜溜地站起身,拿着来时的酒瓶酒杯,脚步仓惶满脸讪讪地折回了原来的座位。

    郭玄宇翻了翻白眼,指腹用力捏着鼻骨表示服气,就差了那么一点儿,好死不死被这伙人盯上,他转头问吧台里的服务生,老板在哪儿。服务生回答,出去浪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郭玄宇转头看了看同伴,发现身边桃花眼男子正以手扶额,一脸“果然如此”的惆怅扼腕,双眉紧蹙,一筹莫展。

    他了解同伴的脾气,不想让走偶像路线前途一片大好的男子,招惹上这些地痞流氓,帅脸上一贯的不耐烦表情退去,变得认真而专注,清亮的瞳眸转来转去,踌躇着思考怎么救出这个倒霉催的“星忆公子”。

    这群人中的首领“大旗”,虽然不常露面,但却是个风评恶劣的暴虐分子,酒吧里关于他的变态之处就有五花八门的传闻,何况这位手下还有不少供驱策的小弟。

    “大旗”按着男孩单薄的肩膀,将他按坐在椅子上,伸手拉过身边的椅子贴着男孩坐下,大手一挥驱使一个洗剪吹造型的青年去上酒,经典的三角眼寓意不明地冲着那个小弟使了个眼色。

    小弟心领神会,领命而去。

    “大旗”舒展长臂,很是暧昧地将手臂搭在张钧若身后的椅背上,近距离欣赏男孩清隽秀丽的脸。

    那身修身的秋季校服,是星忆一向的晴空白云配色,穿在张钧若挺秀纤瘦的身体上,透着一种浑然天成的清纯和干净。

    这个世界说来奇怪,就算是y沟里的泥猪癞狗,也同样仰望那一抹纯净无垢。

    “大旗”砸吧着牙花子,眯起小眼睛像品酒一样细细品着,越看眼前一身素雅淡然的男孩,越是打心眼里喜欢。他今天赌场里输了钱,想到这儿来猎猎艳,换换心情,没想到就撞见了这么一个清纯可人的小东西。

    “小哥今年多大了?这身校服质感很不错啊。”大旗说着,将手伸过去,试探性地摸了摸少年青涩圆润的肩头,还捻起一块布料猥琐地在指腹间揉搓了一番,好像真的在感受那衣服的质地一样。

    男孩不知道是害怕了还是沉浸在某种情绪里,好像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像泥塑木雕一样静坐在那些一脸油腻猥琐的人群中,让人觉得他的灵魂已经离体,坐在那里的是一具空壳子。

    “大旗”一看男孩没什么反应,更加得寸进尺,直接将手臂环过去,勾住男孩的肩头,大手狎昵地抚摩着男孩的手臂,男孩毫无反抗的动作,乌黑的眼瞳像一潭死水,直直地望着虚空,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这是得了失心疯么?上这里来找痛快来了?”郭玄宇用拳头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x,ue,郁郁说道。

    “哀大莫过于心死吧。看着真让人心疼。也不知道是哪个兔崽子把他伤成这样。”身边绝美的同伴用好听的声线愤愤说着。

    两个面容俊秀的年轻人一个仰天看灯一个双拳扶额,都深锁着眉头,努力思考怎么把误闯进狼窝的小羊放走。

    “大旗”的小弟在吧台要了两杯浸着冰块的朗姆酒,趁人不注意在酒里加了点料,事情办完,殷切地疾步跑回张钧若那一桌,跟“大旗”对了个眼色,将酒放在他面前。

    “心里不痛快,喝酒最好使了,喝了就什么烦心事都忘了,小哥,来,这杯我请你!”

    看到预设的戏码按部就班地上演,郭玄宇与“君寻”脑中警铃大作,按照他们的惯常伎俩,这一杯朗姆酒里,不是加了安眠药就是致幻剂。

    练习生出身的君寻,健身和练跳舞是每日必修课,身高腿长,肌r_ou_ji,ng悍,他正要起身从人渣手里抢人,就被同伴一把拉住,郭玄宇沉声说:“在这里跟流氓动手,明天你就空降热搜。”

    君寻稳了稳身形,两人忧心忡忡,再次转头去看,正好看见张钧若拿起那杯烈酒,仰头一口气喝干。

    “我——去——!”

    两人动作一致地用手肘支撑着吧台光滑的桌面,急躁地抓乱了额前的碎发。

    要是作天作地的臭小子吃了这亏也算教训,可是这位穿着校服的清秀男孩,明显是被人伤了,才学人家借酒消愁,更何况这位跟郭玄宇还同是“星忆校草”,周身洋溢着清纯干净的书卷气,要是被大旗这帮人带走了,人生基本算是毁了大半。

    看着那个男孩眼神开始涣散,身体软软地趴在桌上,“大旗”与身边几个小弟脸上露出了油腻又得意的 y  笑,正要上前把人架走,君寻攥了攥拳头负气一样霍然起身,疾步上前,用身体挡住了酒吧出口。

    郭玄宇随即跟上,沉着一张帅气逼人的脸,羽眉下眼如墨玉,一身黑衣凛然而立,像一把默然出鞘的剑一样无声无息站在青年身边。

    “大旗”眯起三角眼,油腻腻的视线打量着眼前一对悦目的年轻人,身材颀长的男子肩宽腿长,身材成标准的倒三角形,鸭舌帽低低压下,露出完美的颌骨曲线,像细工雕刻出来一样,虽未看清全貌,也让人一眼就知道是个惊艳的美男。

    矮一点的男孩身形瘦削,清俊邪魅的面容上是一脸漠然,一身凛然气场透着点桀骜,让人想起某种蓄势待发的豹猫。

    “大旗”对这两张过分好看的脸有几分印象,记忆里好像偶尔看到这一对坐在吧台那边轻酌慢饮。

    “怎么?想一起?”大旗 y  邪一笑,咸shi的视线在两个风格迥异的帅哥脸上逡巡。

    君寻用下巴努了努大旗属下架着的男孩,淡然说:“这是我们的朋友。”

    “朋友?”大旗冷笑道。

    他目光锁定男孩许久,亲眼看到他独自来独自走。

    “他叫张钧若,校服衣领里应该有名字。”郭玄宇冷冷地说。

    大旗撇撇嘴,不以为意,他爱叫什么叫什么,反正今天是他的一道佐酒佳肴。大旗抬手挥了挥,示意属下将人带着。他人多势众,这两个多管闲事的小子挡不了他的路。

    眼看人要被他们掳走,君寻赶忙上去阻拦,颀长的身体挡住门,他嘴动了动,却不知说什么,是啊,跟下药迷晕人家小孩,妄图进行猥亵的人渣,有什么道理可讲。

    大旗正心急要品尝这一口鲜嫩美味,有点不耐烦,满嘴污言秽语:“你小子快点滚,别多管闲事,小心连你一起艹。”

    “别管我了……”两厢僵持的静默中,被架住的男孩虚弱地发声。

    他抬眸望了一眼为自己挺身而出的青年,焦距涣散的墨色眼瞳里shi漉漉的,水汽氤氲,让人想起落入穷途,引颈就戮的小动物。

    笨蛋,脑子换掉了,还搞不清楚状况?

    这种情况,应该谢天谢地还有人为你出头,抱住大腿哭喊救命才对。不管你?不管你,你就完了。

    这样想着,君寻疑惑地凝眸去看男孩盛满了绝望和凄恻的眼睛,这双眼睛也茫然地望向自己,像隔着一道水雾,眼底漾着点点泪光,太悲伤了,让人过目不忘。

    君寻觉得心尖子颤了颤,这怎么可能不管?不管以后一定会做噩梦的吧。

    大旗带着众人上前,一把推开身材颀长的男子,正要夺门而去,就被君寻从后面猛地抓住了肩膀。

    电光石火间,大旗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猛然一拳挥过去,打在了君寻俊美绝伦的脸上。

    大旗一向是以斗狠著称,这一拳打得又重又准,君寻被他打得踉跄了一下,身子一歪差点绊倒,半边脸先是一阵麻木,几秒后才有火辣辣的痛感传来,嘴角青紫,洇出一条蜿蜒的血丝来。

    郭玄宇脑袋嗡地一声,好像这一拳打在自己脸上一样。那一脸猫科动物特有的慵懒和不耐烦,霎时退得干净,炸了毛的小豹子一样冲着大旗猛扑上去,几个手下见势赶紧挡住,郭玄宇不管不顾,一把抓住面前一人的衣领,抡起拳头一顿暴砸。

    两人一动起手来,场面瞬间变得难以控制,其他三个手下也一齐上阵帮忙,“大旗”将虚软的男孩接过来,冷眼站在一边看四对一。

    男孩看到为救自己挺身而出的男子见了血,无力地挣动了几下,想要挣脱桎梏,却被大旗肌r_ou_虬结的手臂紧紧箍住脖子,箍得快要窒息。

    男孩以为自己已经被强势的恶意狠狠侵袭,却没想到有陌生人愿意伸出援手,给他坠落的心一点救赎。

    他头脑昏沉,哑着嗓子竭力喊着什么,出口却是一阵气音,眼前光影幢幢,人影摇晃,他觉得胸口烦闷,呼吸困难,难受得厉害。

    君寻被张钧若凄绝的声音喊得心里酸涩,他根本不可能对着这样的男孩见死不救。又怕郭玄宇吃亏,用掌根随意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一头闯进战圈里,小小的酒吧一隅,瞬间成为多人混战的格斗场。

    尹孜吃完夜宵推门进来,就被眼前的修罗场弄得一阵怔愣。第一反应是有人闹事,待看清打起来的双方都有谁,以及混乱里被大旗架着的张钧若,结合大旗在这家酒吧里的一贯作风,大致猜到了大概。

    尹孜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郭家小公子和他男团偶像同伴,曲公子的心头宠和“大旗”。这三伙人一点也不搭嘎,但一个也得罪不起。

    尹孜见大旗人多势众,压着两个金贵的帅哥打,赶紧一边劝架一边招呼吧台里一脸惊愕的服务生小弟,三人一起进入战圈,合力把两伙人强行拆开。

    尹孜满脸堆笑做着和事老,温声细语道:“大旗哥,大旗哥好久不见,大旗哥消消气啊。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可不能伤了和气啊。”他一指郭家炸了毛的少年,殷切介绍道,“这位是郭家小公子。都是我们店里的熟客,大家就算卖我一个面子。”

    尹孜找准关键,快步踱到大旗身边,上前一步在他耳畔小声说:“郭文浩郭书记家的。”

    大旗j,i,an猾的眼珠转了转,抬手抹了抹被郭玄宇暴怒之下砸出来的鼻血,在心里掂量了半晌,脸色y沉得就要打下一个炸雷,砸吧了一下嘴,向手下马仔挥手示意走人。

    手下架起已经失去意识的男孩,疑惑地问:“旗哥,这小子还带上吗?”

    “大旗”脚下一顿,眼神在张钧若白净俊秀的小脸上扫过,面露垂涎之色,啧啧地嘬着牙花子,半天没有说话。

    尹孜赶快上前把张钧若从小弟身上接过来,恳切道:“这小子是我朋友的心头好,我朋友家里做跨国生意的,人嚣张惯了,跟个炸毛的非洲蜜獾一样,一向不知好歹没分寸,你把他家小心肝儿带走,将来麻烦事多。”

    “旗哥,好旗哥,都怪这小子不识抬举,惹了您不高兴,您大人大量放了他,就当给我面子了。以后我再给您多留意着好的。”

    尹孜佯装不知大旗的猥琐打算,用曲凌恭的家世不动声色地敲打他一番,再递出了长长的台阶给他下。

    大旗磨着后槽牙,心想今天真是倒霉催的,碰到这么几个难啃的骨头,沉着脸,带着一众小弟一脸丧气地走了。

    深夜11点,曲凌恭刚刚睡着,就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吵醒。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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