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过的校草是失散初恋? 作者:星之眷族
第4节
映日荷花:挺好的。(微笑)
星空:小樱、小鹏都还好吗?
映日荷花:都挺好的。
曲凌恭皱眉,再这样尬聊下去,自己就要穿帮了。
没等张钧若再发消息过来,曲凌恭赶紧打字道:太晚了,打扰你休息,改天再聊。
对面发来了一条:周老师早点休息。(晚安)
曲凌恭望了望手机屏幕上,来自张钧若的小小的微信表情——深蓝色星空下,小兔子拉灯盖上了被子,突然觉得张钧若——很可爱。
曲凌恭点开张钧若的朋友圈,发现里面没什么特别的内容。
几张随手拍的,白玉兰盛开时的照片,草地里长的野波斯菊,还有站在天台上,俯瞰校园景象的照片,都没配什么文字,还有一首歌——《追光者》。
曲凌恭戴上耳机,躺在床上,点开了播放键。轻柔悦耳的女声响起:
——如果说
——你是海上的烟火
——我是浪花的泡沫
——某一刻
——你的光照亮了我
——如果说
——你是遥远的星河
——耀眼得让人想哭
——我是追逐着你的眼眸
——总在孤单时候眺望夜空
看着张钧若星空的头像,心里有一个地方变得柔软了起来……
第二天,曲凌恭一瞬不瞬地盯着张钧若看。一只纤纤柔荑在眼前晃了晃。
“曲公子,想什么呢?”
曲凌恭抬眼一看是骆可可,鬼使神差地飘出来几个字来,“木芙蓉的花……要开了……”
他大概想着,c,ao场边上木芙蓉的花要是开了,张钧若朋友圈里一定会有更新。
骆可可瞪大了黑曜石一样的眼睛,一副下巴掉在地上的惊讶状。回头摊手望了望站在一边的方一菲,意思是——what?方一菲向曲凌恭觑了一眼,拉住骆可可,“可可走吧,陪我买水去。”
学习委员卢心悦从教师办公室回来,捧着一大叠语文卷纸,在前门叫张钧若:“张钧若,袁老师叫你去一下。”
张钧若答应一声,放下手里的书,出去了。
“曲——凌——恭——”
曲凌恭循声望去,门口站着二班的体委杜辛飞。
杜辛飞说:“下节课我们班是体育课,萧老师没来,改体活了,正好你们班是体活课,咱俩班来场足球赛啊。”
曲凌恭一听来了ji,ng神,不能跳街舞,他全身的运动细胞都濒临僵死了。
“ok、ok!”曲凌恭欢天喜地答应着。
“快去找你班那几个换球服!我们3点45球场上见哈。”
曲凌恭搜寻一圈,韩光宇、马志远都不在教室,不知道跑到哪里浪去了。
他疾如奔马地冲出教室,向着走廊里的储物柜奔去——想着先把自己的红色球服换上再说。
走廊里远远有个人影向这边走来,曲凌恭心急火燎,根本没凝神去看,向储物柜方向撒腿狂奔,限量版的钉子跑鞋“噔噔噔”地撞击着大理石地板,声音响彻楼道。
电光石火之间,跟那人擦肩而过,只一瞬,那人身影在余光里一闪,曲凌恭觉得哪里不对,停下了脚步,向后看去。
那人僵立在原地没有动,手里捧着的一大摞卷纸不知怎么,簌簌掉落了一半在地上……
是张钧若……
曲凌恭此时已经认出那人的身形,他也怔愣了几秒。
他怎么了?
视线移到地板上散落的卷纸,赶忙上前两步,想弯腰帮他捡,却看到张钧若也像是突然从怔愣中清醒,马上蹲下来捡卷纸。
曲凌恭从张钧若的身后,默然望着他慌乱地把卷纸一把一把抓起来,胡乱塞进怀里,匆忙起身,走远。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非常不是滋味,因为他看到——张钧若捡卷纸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怕自己。
☆、暗中观察
原来他那么怕自己,怕到会发抖。心里涌起从未有过的怅然和苦涩。
张钧若怕他,究其原因,曲凌恭可以理解,自己也曾像刚才那样怒气冲冲地向他奔去,然后……一脚将他踹倒。
张钧若温雅有礼,并不是那种打架斗殴、惹是生非的学生,见惯这种场面,他自然会怕。
曲凌恭从没考虑过自己的一时冲动会给别人造成什么后果,也许真如父亲所说,他就是这么一个不学无术、恶劣至极的人吧。想到这里,拎着红色球服,曲凌恭觉得兴趣索然。
“我说凌儿啊,你这球踢的怎么有气无力的,用不用给你买一根士力架啊?凌妹妹。”队友马志远戏谑道。
“滚——”
张钧若消瘦的背影和颤动的手指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让他心里抽痛,不能专心……
过了一周时间,期中考试各科成绩都发下来了,曲凌恭虽然语文计零分,却因为数学成绩班级第一,年级第12名,物理和化学都还过得去,竟然没有成为年级的最后一名,甚至不是班级最后一名,但是大榜的名次也是在下游飘荡着。
推开玄关大门的时候,曲凌恭觉得那扇黑洞洞的铁艺门今天重逾千斤,季秋黄昏,偌大的客厅里没有开灯,夕阳的余晖穿过落地窗斜s,he进沙发上正襟危坐的身影上,那人的侧脸在金黄的暖色调中,依然呈现着如罩着一层严霜的冰寒和冷酷。
曲凌恭吁了半口气,张钧若的身影不知为何在这时出现在脑海里……竟然莫名让他松弛了许多,心里的某个地方觉得一切都是在向张钧若赎罪一般。他耸了耸肩,坦然地迈开了步子,走进客厅,走进飓风暴雨的中心……
大榜发布的第二天,曲凌恭没有来学校,听陈芳老师说,是请了病假。
听到这里,一向不会主动去看曲凌恭的张钧若,默默地回头向斜后方空洞洞的位置凝望了片刻……
第三天,曲凌恭还是没有来学校,中午午休,王江毫不客气的领走了两盒营养餐,大快朵颐起来。那是个y雨天,没有了如芒在背的感觉,张钧若也懒得爬到顶楼喝草莓n_ai,他单手支着脸颊,侧身望向天空中的灰蓝云朵,神色悒郁。
中间隔了一个周末,转眼到了周一,暌别已久的曲少爷终于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让众人震惊的是他五彩斑斓的脸颊,青紫橙黄蔓延到了俊俏的下巴,破裂肿起的唇角还结了暗红的痂,看上去触目惊心的。
但曲凌恭仿若没事儿人一样,神情自若,谈笑风生。班上众人愕然相顾,私底下有猜测是江湖茬架。只有李允岸看着多日不见的好友脸都花了,心里难受。初中他也是隔三差五顶着这样的面孔来上学,还强颜欢笑,继续放荡不羁。
李允岸揉了揉曲凌恭的一头杂毛,“我以为你要抑郁了呢。”
“去你的。只不过一顿排骨炖r_ou_,就想扑灭老子的热情如火?”曲凌恭拨开他的手,两人四目相接,笑而不语。
左前方那人像是不经意的将头向曲凌恭这边侧了一侧,并没有转过来,曲凌恭全身一僵。
“老恭,怎么了?”李允岸问。
“没、没事……”
曲凌恭想:劈头盖脸的斥责咒骂和拳脚相加改变不了我,但是像张钧若这种润物细无声的,却能改变我吧。我……再也不想伤害别人了。
周一下午有一节体活课,曲凌恭校服下面,一身竹笞留下的纵横交错,虽然被衣服遮住看不见,但是脸上的斑斓颜色还是有目共睹的,他顺理成章的做了留守儿童。
何校长最近在查体活课的学生出勤情况,看到空荡荡的教室里,窗台上斜依着一个身材颀长悠然自得的身影,觉得这次抽查有所收获。
何校长一脚踏进门里,“哎,同学,大家都去上体活课了,你在教室里偷懒。体活课,体活课,顾名思义,就是让你们身体活动起来,要都像你这样,以后体活课,我就给你们……”
曲凌恭像戴了京剧脸谱一样ji,ng彩纷呈的脸,淡定自若地转过来。
何校长:“……”
哽了半晌,何校长手指上下游移,“你、你这脸怎么弄得?”
老校长仿佛看到曲凌恭眼中泪光莹然,语带颤音,“我……我出了车祸……没系安全带……在车厢里面,上下左右来回撞……”
“哦……那你还站着?”
“腿上有钢钉,站着舒服……”
“哦哦……”何校长又问:“谁开的车啊,这么不小心……”
“我妈,听说我语文考0分,一时气急……现在还没出院……”
何校长:“……!”
推了推眼镜,心说怪不得有点眼熟,这小子就是我期中考试时抓的倒霉蛋儿。
“何校长……”曲凌恭说着伸手捂住嘴,哽咽道:“我……我也想跟大家……一起……但是……不行……我只能在这里看看……”
何校长心中一阵哀叹,自己一时兴起,想纠纠风气,差点发生不能挽回的后果,断送了一个少年人的一生,“会好起来的……要坚强!加油!”
“谢谢何校长的鼓励。”
“……那你……好好……站着看吧……”何校长愁苦地走了。
何校长前脚刚走,曲凌恭就一脸冷漠地转过了头,继续拿眼睛地毯式搜索张钧若的身影。哪里都没有那道瘦削的身影。
曲凌恭浑身是伤,确实跑不快,费力爬到了教学楼顶层,偌大的天台四周无遮无挡,把扶病而来的曲公子吹得风中凌乱——张钧若不在这里。
又踉跄去了教学楼后面的小c,ao场搜寻,他并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原因,一定要找到张钧若。只是想去找。
教学楼和围墙之间,有块不大不小的空地,不如前c,ao场利用率高,学生也不怎么来,绿化做得相当一般。
星忆私立中学是省里评定的“花园式校园”,前c,ao场周围种满了观赏乔木,围墙上攀援着各色蔷薇、炮仗花、凌霄花……品种繁多,不一而足。
春风吹拂时,群芳争艳,美不胜收。秋天也有木芙蓉、桂花点缀着,并不显萧条寂寞。而教学楼后这一块空地此时却很荒凉凋敝,只有原址留下的几株硕大的苦楝树寂寥地默默生长。
曲凌恭很不喜欢这种听起来苦兮兮的树,音同于“苦恋”或者“苦练”,花开的晚不说,一到秋天就凋尽了,更没有什么看头。
曲凌恭在这里见到了念兹在兹的张钧若。他照例用教学楼的拐角做掩护。
张钧若纤瘦修长的背影和一颗枝繁叶茂的苦楝树构成了唯美的构图。苍翠繁茂的绿色、枝头金黄的苦楝果,以及张钧若身上蓝白相间的校服外套,眼前画面像是一幅淡水彩画,无论色彩还是构图,都让人赏心悦目、见之忘俗。
一阵秋风挤进围墙和教学楼中间,向着张钧若和苦楝树吹拂而来,枝叶摇摆着发出沙沙声,张钧若敞开的校服前襟在风中轻轻晃动,莫名有一种清逸出尘的感觉,让人心驰神醉。
曲凌恭看到张钧若抬起一只修长白净的手,轻轻摘下一颗椭圆形的果子……
不会是要吃吧……
倏忽间,张钧若真的把枣子一样的苦楝果送进嘴里。
苦楝,上小学的时候,好像是哪门课的老师常常跟大家讲,学校后身种的苦楝树,花叶是有毒的,大家不要误食……
“……!”曲凌恭全身一凛,刚要喊住张钧若。只听张钧若“哇”的一声,眉头一皱,把一小口苦楝果吐了出来。
捂住嘴,收回了探出去大半的身子,曲凌恭憋笑憋得身子乱颤。
——张钧若真的很可爱。
接下来一周,曲凌恭以重伤在身,不能参加体育课和体活课为由,密切追踪了张钧若整整一周,了解得越多,越觉得张钧若是一个妙人。
最开始通过微信朋友圈,已经知道了他对花花草草有爱,又通过自己的观察,发现了张钧若很多小嗜好。比如说,在c,ao场上,会突然抬头,看天看云,出好一回神。
又比如,看上去很好亲近,平易近人,却好像跟谁都保持着距离,如果遇不到四班的篮球队,基本是自己一个人到处逛,阳光好的时候,会到顶楼听音乐看书,天冷时,会在后院一个人发呆,好像不愿意跟任何人过多交往,也不需要朋友——谜一样的孤独症儿童。曲凌恭想。
——想要成为他的朋友,最好是独一无二的那种。
对一个人示好,其实再容易不过——送他爱吃的东西。
“哎,骆可可。”曲凌恭用手指戳了戳骆可可的肩膀,“我有事找你。”骆可可转过身来,“干嘛啊?曲公子。”
“过两天要开茶话会,准备一些大家爱吃的东西……”曲凌恭现说现想。
“这不是罗霄要想的事吗?”骆可可歪着头问。
“秋季运动会要召开了,他忙不过来,我帮他问问。”
“哦,就照以前那样就行,花生、牛轧糖、猪r_ou_铺、芒果干、鱿鱼丝……”
“张钧若是今年9月份才转进来的,我们迎新会也没办,就一起办了,你知道张钧若爱吃什么吗?”终于切入正题。
“鈞钧啊……”骆可可沉吟了片刻,她发现班级上谁爱吃什么,她都能说出一二,就只有张钧若,她说不出来,不觉小声嘀咕道:“真的啊,我都不知道他爱吃什么,他连午饭都不吃,是不是厌食症啊?”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了?”骆可可一愣。
“你说张钧若连午饭都不吃……”
“啊……对……那次你误会鈞钧吃你午餐,我就想说……我看他不吃午饭,以为是家里有什么困难,才故意跟菲菲出去吃,把午餐给鈞钧……可是,后来发现……也不是那么回事……大概就是不爱吃东西……”
曲凌恭:“……”
脑中回想在教学楼天台看到张钧若的景象,他也只是拿着一盒草莓n_ai,并没有午餐……
他是不吃午餐的吗?怪不得那么瘦,一脚就能踹飞……
为什么不吃午餐,高中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午餐只靠一盒草莓n_ai……换了他一定会饿得头昏眼花。
啊……对……那天看到张钧若在吃苦楝树的果子,那难道不是出于好奇,而是……饿的?
曲凌恭脑海里突然跳出吃野果啃树皮的八路军长征形象。
☆、校园霸凌
话题在张钧若走进教室时戛然而止,曲凌恭上下审视张钧若的穿着。
鞋子是nike的白底黑标。背包是verse的简易黑,半敞开的校服里面,一件看不到logo的纯白t恤,质地很好,不像地摊货。
再一想,星忆私立中学也不是人人都能空降的学校,除非特长生,其他学生家里非富即贵,张钧若不可能是连午餐都吃不起的穷孩子。那……难道真像骆可可说的……厌食症……
大脑迅速闪回,回到了张钧若吃营养餐那天,他虽然吃的文质彬彬,却没有挑食,连自己每回都扔掉的芹菜胡萝卜也夹起来吃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曲凌恭如坠五里雾中。
“鈞钧,你爱吃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向行动迅捷,又没什么神经的骆可可已经飘到张钧若身边了。
“啊?”张钧若有点错愕。
“下周要开茶话会嘛,连你的迎新会也一起开了,你爱吃什么,我们准备一些。”骆可可真是心里装不了事,把曲凌恭随口编的瞎话,一股脑全说出来了。
“不用麻烦了,我已经转来很久了,现在开迎新会,倒像是生疏了。”
“对啊。”骆可可深以为意,一转头,“曲凌恭,我觉得鈞钧说的对,都这么久了,还迎什么新啊?”
曲凌恭一脸黑线。闷闷应了一声。
没有探听出什么消息,曲凌恭打算先订一箱草莓n_ai,每天偷偷放在张钧若书桌里,就像以前那些小迷妹那样。
曲凌恭管罗霄要了钥匙,高二生涯里,破天荒第一次6点半就到了教室,摆弄着手里的一盒草莓n_ai,踌躇着写点什么好呢?憋了好半天,写了个“早”字……
学生陆陆续续地来了,曲凌恭佯装看书,实则密切留意着每一个进门的同学。
张钧若单肩背着黑色的匡威包,垂着双眸,神情没落地走了进来。
怎么?昨天没睡好吗?
“哎你们昨天晚上看bbs了吗?”前排一个女生窃窃私语。
“我上了,我上了……”
“看没看校内bbs上那个匿名帖子……关于网络暴力和校园霸凌的……”
“我看了,我看了……下面有个截图是骂我们班……”这女生放低了声音,用下巴往张钧若那里努了努。
什么?曲凌恭心中一凛。
网络暴力!校园霸凌!曲凌恭听她们的口风好像是——张钧若被网络暴力了一样。
伸展结实的长腿,曲凌恭一个健步走到那群女生旁边,“什么帖子,给我看看。”女生抬头看曲凌恭双眼灼灼,横眉怒目,有些发憷。其中一个女生拿出手机点了几下,交给了曲凌恭。
这个帖子其实充满了正能量,动员大家抵制校园霸凌,并阐述校园霸凌可能不只是肢体的损害,网络暴力也不容小视。下面举出了很多例子,比如在班级群里的嘲讽和辱骂,微博评论里的留言……有什么早已搁浅的记忆突然掠过了曲凌恭的脑海。
微博评论里的留言……
曲凌恭指尖发凉,食指向下划动。一张微博截图跃然眼前。
张钧若万年黑粉:xxx就是个影帝,你们都被他骗了。
张钧若万年黑粉:xxx是心机婊!
张钧若万年黑粉:xxx就会一脸忸怩,像个娘们一样。”
张钧若万年黑粉:xxx特别爱装b。表面上装得像个人一样,其实背地里坏着呢。”
张钧若万年黑粉:你们都是什么时候瞎的?xxx到底哪好看,长得像个吸血鬼。”
张钧若万年黑粉:还公子世无双呢,别让我恶心。xxx就是一个装b小能手。”
张钧若万年黑粉:世上还有比xxx更做作的人吗?”
……
连着十几条毫无停顿的评论,都出自一个人之手——张钧若万年黑粉
曲凌恭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深深的恶意。
每一句都像是重拳打在自己身上一样,这是什么?怎么会这样?这尼玛……
“我草,这个傻x!”像是在骂当时的自己,又像是在骂这个发帖的人,曲凌恭嘶吼了出来。
手机咣当掉在那个女生的书桌上,女生心疼地抓起来,抬头瞄了一眼一脸可怖神情的曲凌恭,没敢吱声。
曲凌恭眼神瞄向张钧若,看到他神态一如往常。只是不知为何,隐隐透出忧郁的气质。
他看到了?
应该还没有吧。
他只爱花花草草,书和音乐,不爱上网冲浪。
要是哪个手欠的,让他看了怎么办。
连自己都没有勇气再看一遍自己写的那一堆屎一样的东西。
曲凌恭翻出手机,像离线的箭一样冲出了教室。
首先把自己的微博评论一口气删除干净,又换了id名和头像,然后向bbs投诉、找管理员删帖,但是网站的处理时间太长了,曲凌恭等不急,站在四班门口喊李允岸。
李允岸从曲凌恭前言不搭后语的叙述中,大抵明白的曲凌恭的意思。
“把帖子的网址发给我,然后,你回教室好好上课。”
曲凌恭一双凤眼瞅着李允岸,像可怜巴巴的小狼狗。
“知道了,午休之前,给你弄好。”
在经历了一整个上午坐立难安,心急如焚的煎熬后,手机终于微微震动了一下——是李允岸的微信消息。
岸:搞定了。
滚滚红:允岸,(比心)
岸:(流汗)
滚滚红:怎么搞定的?
岸:找黑客。
滚滚红:好厉害,哪找的。
岸:我表弟蓝珂就是黑客。
滚滚红:我想请他吃饭。
岸:有空再说。
一颗陨石像穿越了层层大气,终于无甚伤亡的沉入了深海,曲凌恭觉得自己处理及时,把网络暴力对张钧若的伤害降到了最低,并且保住了将来可能跟张钧若乘风破浪的——友谊的小船。
☆、若若哭了
“好球!”
“漂亮!”
足球场被高三年级占着,曲凌恭跟几个男生选了后院一小块空地,把围墙当球门,兴致勃勃地踢起了球。
一边跑一边指点江山,指挥全员。秋天的暖阳明媚又温煦,风中有一丝清冽,更让人觉得神清气爽,可能是最近压抑了太久,被释放的运动细胞欢欣雀跃,曲凌恭一时踢得快美舒爽。
“哎,几比几了?”曲凌恭问守门员马志远。
“5比2。”
曲凌恭眯起一只眼睛,邪魅地比着食指,冲韩光宇挑衅:“今天我让你唱征服。”
同组队员这球传得就不好,为了截断对方的猛烈进攻,只能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斜s,he出去。曲凌恭越众而出,奋力狂奔,回身一带,脚下一顿,卯足了劲儿就是一记远s,he。
这一下兔起鹘落,一声闷响,有人应声倒地。
几个离得近的都傻了眼,迅速聚拢,曲凌恭见状心下一凛,校内规定不可以在其他场地踢足球。千万别是本校老师……
长腿飞奔,几步到了近前,扒开人群,曲凌恭一阵怔愣。怎么是——你?
“我草——!”这是造化弄人吗?
望着被马志远扶起,右颊灰扑扑的,已经微微肿起的张钧若,曲凌恭有点想破口大骂,骂命运无常,天道不测,自己s,he门也不长眼睛,负气的道:“真该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曲凌恭知道是骂自己呢,但张钧若不知道。在听到这一句咒骂时,张钧若骇然抬眸,眼睛里什么东西闪了一闪,稍纵即逝。
紧盯着张钧若的曲凌恭仿佛接收到了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弄明白,张钧若就已换上平素沉稳安静的神情,垂下眼帘,睫毛微颤,很爽朗地说:“没事,我没事。”
曲凌恭刚想上前扶他,就见张钧若已经抽回了手臂,默然向着教学楼门走去。
一个大小伙子,被球砸一下能怎么样,大家看张钧若没什么事就散了。韩光宇冲傻愣愣站着的曲凌恭喊:“凌儿,发什么呆呢,快点,你不等着我唱征服呢么?”
目送着张钧若走进了教学楼大门,曲凌恭一扭头,“你们玩吧。”扔下这句话,一脸焦灼地向教学楼跑去,留下c,ao场上同伴愕然相顾。
医务室没有,教室没有,天台上没有,去哪里了?
径自走出教学楼后门,熟悉的身影和熟悉的场景同时映入眼帘。
张钧若默然静立在那棵苦楝树下,抬头凝视着苦楝树的树冠,很久很久,两厢静默。
那棵老树和张钧若之间仿佛结成了一种场,四周的事物一起退远了,连时空也仿佛凝固了一样。
微风摇曳着枝叶,发出沙沙声响,张钧若望着那棵老树,那场景让人恍惚觉得是两个忘年的朋友,在经历了岁月的磨洗后,再度相逢。互相静静倾诉离别后的种种,莫名的让人涌起悲凉之感。
张钧若咽下了嘴里的甜腥,澄澈的眸子里,什么东西莹莹闪烁着,在他垂眸的瞬间,像流星一样迅速划过光洁的脸颊,啪嗒落地。
——不会吧,曲凌恭心里一阵抽痛,内心涌起一股冲动,很想跑过去一把抱住张钧若,温声安慰。可是,他曲少爷有什么立场这么做,他跟张钧若之间,此时隔着千沟万壑,而且有渐行渐远的趋势。
腿像扎根在地上,他攥紧了手指,一动没动。
再去看张钧若,那双眸子里已经什么也没有了,张钧若眼里的泪仿佛一瞬间的幻觉。但是,他就是觉得什么不确定的东西,一寸一寸,不可阻止的暗淡、熄灭、冰冷。
张钧若垂下头,嘴角轻轻扯动,浮起惨然一笑,随即消逝。然而还是被曲凌恭捕捉到了。
——张钧若会笑吗?曲凌恭搜索着自己的记忆,他虽然待人温和,很好相处,却好像从没见他笑过。
一直很想看张钧若不同表情的曲凌恭,今天猝然目睹张钧若的笑,竟觉得那是他承受不了的心痛和心悸。
像是整颗心都被人握在手里狠狠揉捏,曲凌恭疼得呼吸凝滞。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有一个世纪,张钧若默默蹲下身,捡起一棵干枯的树枝,在苦楝树的树根旁,掘出一个小坑,从衣兜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放在掌心里凝神看了一会儿,然后珍而重之地把那个小东西埋进了小坑里,又一小把一小把的细细敷上了土,白净的手指一寸一寸将它压平,带着某种庄严的仪式感,好像亲手埋葬一位朋友那样虔诚。
他和那棵树之间交换了什么信息?
他和那棵树有什么秘密?
他埋葬了什么在树下的泥土里?
他在让那棵树守着那个秘密?
曲凌恭怅惘地想着。
那是张钧若的内心世界,而现在,他曲凌恭,毫无容身之地……
傍晚,曲凌恭枯坐在桌前。桌上的背光闹钟显示时间为:10:25。
今天,张钧若在苦楝树下的画面太过冲击,一直在曲凌恭脑内无限回放。
——他哭了?不会吧?可能只是自己的错觉。被球砸一下,犯不着掉眼泪吧。张钧若跟自己一样,又不是女孩子……
可是,那闪烁着跌落的又是什么?是光的折s,he?
今天踢球的地方在c,ao场边缘,下午c,ao场上没什么人,他突然出现在那里很不自然……
曲凌恭被自己一瞬间掠过脑际的想法惊到——他是来找我的?
——然后,他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和张钧若现在是老死不相往来的节奏。
再一次认清了现实,曲凌恭长长叹了一口气。
想张钧若从抽屉里翻出了许久不用的闲置手机,略带踌躇地点开了张钧若星空的头像。朋友圈里竟有一条更新,就在一个小时前。
没有配图,只有文字。
——与你,挥手作别。
望着这短短六个字,曲凌恭茫然失语。心里泛起隐隐的酸楚和莫名的绝望。
在床上千回百转,心里辗转反侧,最后终于按下了几个字。
映日荷花:张钧若,你睡了吗?
过了几分钟,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响起,曲凌恭为之全身一震。
星空:没有,周老师。
映日荷花:最近比较忙,也没时间跟你聊聊。你怎么样?高中生活还适应吗?有没有坏学生欺负你?
手机静默了几秒。这个微妙的停顿让曲凌恭心虚,他想起张钧若刚转来时,自己那些恶劣的言行。
消息提示音再次响起。
星空:没有。谢谢周老师,我挺好的。
映日荷花:你要是有什么心事,可以跟老师说说。别憋在心里。
星空:周老师。
映日荷花:嗯。
曲凌恭看着聊天框上面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莫名有些紧张和罪恶感。心想:披着这个“周老师”的马甲,可能会窥探到张钧若的内心世界。
隔了十几秒,张钧若只发来了一条简短的问句:您觉得这世上什么是永远不变的?
什么是永远不变的?
这、这问的也太文艺了吧。
怎么答啊……
几个词汇跳入脑海——钻石啊,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啊。
真金啊,古人不是常说情比金坚,真金不怕火炼吗?
但是,好像不太合适“周老师”这个人设。她应该是那种喜欢荷花的中老年妇女,像班主任陈芳那样的吧。如果是陈芳,遇到这个问题应该怎么回答啊?
曲凌恭额汗涔涔,心念电转,刚想中规中矩的敲上——父母的爱是永远不变的。
对方就已经发来了消息:不好意思,周老师,我随便说说。太晚了,您早点休息吧。
曲凌恭擦擦汗,松了一口气。删除了写到一半的——父母的爱是永远……
张钧若就算是面对这个亲切的叫着“周老师”的人,也是疏远礼貌,压抑矜持,不愿袒露内心的……
草草敷衍了几句,道了晚安,曲凌恭这一夜失眠了……
他在脑海里反复想着——如果自己回答这个问题,怎么能给张钧若一个满意的答案……
究竟,这个世界上,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无耻之尤
午休,曲凌恭用筷子戳着绿塑料盒里的樱桃r_ou_,又把粘了橘色汤汁的米饭搅得乱七八糟。
昨晚失眠了,现在胃里像有火在烧。这一连锁反应都是因为张钧若问了他一个非常伤感的现实问题。
——在这个世上,什么是永远不变的?
经过反复思考,一向疏阔潇洒的少年,觉得自己一夜间老了十岁。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变化才是永远不变的。
就算是钻石也能被切割,真金也会熔化,没有什么是不变的。这么浅显的道理,每天都在这个世界上演,而自己却毫无知觉……
抬头望了望窗外,天y沉沉的,好像又要下雨,张钧若不会去天台了吧。这个季节,没阳光的话,天台会很冷的……
身后马志远勾住了曲凌恭的脖子,“凌儿啊,你怎么一副生无可恋的,瞅瞅这盒饭让你糟蹋的。”
曲凌恭挣开他的钳制,恹恹地伏在桌面上,“我发现了世界的本质……”
愣了一秒,马志远“啊哈哈哈哈”地大笑。
“怎么?你跟三体星人通上信了?发现宇宙其实是十一维的了?”
曲凌恭有气无力的说:“无常即永远……”
韩光宇端着吃得ji,ng光的饭盒,正要送到白塑料箱里,被马志远叫住,“光宇啊,来,来,快来,看看咱们凌儿是不是吃错药了……”
韩光宇走到近前,看了看曲凌恭,“这是要下雨了,他一下雨就蔫儿……特别准,堪比老寒腿……”
闫肃也凑了过来抱怨:“这天真心让人幻灭,感觉特别压抑……”
“我们这儿的秋天不就这样,再过几天就是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默默穿秋裤了。”马志远道。
大家听了不禁失笑,连曲凌恭也笑得双肩耸动。
马志远看看表:“离上课还有20分钟时间,不如咱玩会儿‘大冒险’,提神醒脑。”
闫肃犹豫了一下,“不能提给地中海茶杯里放肥皂或者给袁仙写情书这种的……”
“噗——也就你能想出来这么损的招儿。”马志远道。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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