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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

    宫男神的小兔子 作者:町川

    第3节

    秦易连忙在腰间的粉色围裙上擦干了shi漉漉的双手,大步走到他面前着急地问道:“怎么了,少爷?脸色怎么这么差?”

    方游听了他的话,表情更加幽怨了,“秦易哥,你也觉得我脸色很差对不对?呜呜,这下糟糕了。”

    秦易安慰地拍拍他的背,弯腰和他平视,试探着说道:“少爷昨晚没有睡好?宫先生没有回你信息?”

    方游苦恼地摇头,小嘴儿嘟得都能挂油瓶了。

    那宫先生是答应了,少爷因为太激动了,没有睡好。”

    “嗯。”方游都要哭了,这么明显的黑眼圈,眼睛里还有红血丝,宫先生要是看到了肯定会觉得自己邋遢不修边幅。

    “没关系的,少爷。”秦易自然明白他的心思,笑着柔声道,“你先出去等我,我把米下锅了,就教你怎么用夫人上次送过来的那些瓶瓶罐罐。”

    方游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眼睛却亮了一点,“有用吗?”

    “绝对有奇效。”秦易笑着说道。

    方游开心地点头,“嗯,那我回房间等你。”

    秦易听到他噔噔噔上楼的脚步声,心里一沉,少爷那个房间……连马桶都是粉色的,每次他进去再出来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怀疑自己的性别。

    早上九点,光彩照人的方少爷从自己的私家车里走出来,灰黑色的呢子大衣里面内衬高领的黑色羊毛衫,修身的黑色休闲裤包裹着细腿和翘臀,脚上是一双ji,ng致的棕黄色小牛皮靴,高度刚好过了脚踝。一身低调ji,ng致的穿着,配上他柔软的黑色中长发和温润秀气的五官,就像是一幅清隽雅逸的山水国画,只消远远看上一眼就能让人心宁神安。

    第17章

    烫金檀木的牌匾,笔意飘逸的“雅沐居”三个大字居中,高楼大厦包围中古色古香的院落,连大门都是木艺镂空雕花的。

    方游伸手推开门,就有服务员微笑着迎上来,“不好意思,冒昧请问您是方游少爷吗?”

    方游愣了一下,腼腆地笑道:“我是,需要查看身份证吗?”说着就从外衣口袋里掏出皮夹,开始找自己的“身份证明”。

    “不用不用!”服务员连忙阻止他的动作,赔笑道,“方少爷您真是太幽默了,就您这身气质全s市也找不到第二个了,哪里还需要确认?”

    看到方游终于把皮夹合起来收了回去,服务员心里小小的松了一口气,走到前方给他引路,“宫袂先生已经提前跟老板打过招呼了,我现在带您去二楼,今天中午不会有人来打扰您用餐的。”

    方游跟着他上了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对他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谢谢,你有事先去忙吧,我在这里等一个很重要的人。”

    “好的,方少爷,在您的左手边有一个金菊样式的触控按钮,有任何需要我们都随叫随到。”服务员说完,躬身向楼下走去。

    停在街对面的黑色suv里,秦易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机屏幕打了个哈欠。他的傻少爷,现在才九点,距离他跟宫先生约好的时间还有整整三个小时,守时也不是这么个守法呀!这要是家24小时营业的店面,估计他家傻少爷昨天晚上就在这儿过夜了。

    想想自家单纯得跟透明玻璃一样的少爷,秦易脑海中浮现出宫袼冰冷严肃的脸和那双幽深犀利的黑眸。

    这简直就是小白兔和草原狼王的较量啊,段数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有眼睛的都知道究竟谁会占据主动权。更何况他们家少爷还对这匹大野狼爱得死心塌地的。

    秦易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踏实,斟酌再三之后,还是给在大学任教心理学的夫人打了个电话。

    与此同时,从来没有休息日这个概念的宫袼,破天荒头一遭旷班,在自己的卧房里对着两米的穿衣镜,开始换今天的第十一套西装。

    等到宫袂已经吃完早餐,去琴房练完声,又歪在沙发上看了半本杂志以后,才看到他伟大的兄长大人气度非凡地从二楼走下来。

    “哎哟哟~”宫袂邪气地挑眉,吹了个挑逗意味十足的口哨,y阳怪气地说道,“宫先生打扮得这么ji,ng英帅气优雅禁欲,不会是要去相亲吧?这是哪家的小妖ji,ng把我们大少爷的魂儿都勾跑了,佳人相约连公司都不去?”

    宫袼从楼梯上走下来,冷冷地撇了他一眼,“单身的人都这么说话么?”

    “……”宫袂被他噎得一哽,随即虚张声势地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道:“老子单身老子骄傲,你看不惯可以把小方游让给我!”

    “不给。”宫袼干脆地回道。

    “……滚滚滚!”宫袂不耐烦地挥手赶人。这老变态就是故意站在这儿刺激他的!有对象了不起啊?有人喜欢了不起啊?他单身二十几年不一样活得丰富又滋润,哼!

    老管家笑眯眯地站在边上看着两兄弟呛声,识相地没有一点声音。二少爷总是这么可爱,明明每次最后都会被大少爷气得捶胸顿足,下一次却依然愣头青似的出言挑衅大少爷,十多年了竟然也乐此不疲。

    宫袼也没有再理会蠢货弟弟的气急败坏,正了正西服袖口上两只ji,ng致的袖扣,转身走了出去。

    黑色宾利停在街对面的停车场,宫袼步行穿过斑马线朝雅沐居过去。原本枕着手臂趴在窗边的方游ji,ng神一震,立马正襟危坐,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放在桌子上,俨然一副好学生乖宝宝姿态。

    清晰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踏过楼梯,踩上地板,越来越近……方游紧张地掐住自己的掌心,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

    “抱歉,久等了。”低沉冰冷的声音近在咫尺。

    方游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坐着的姿势是很不礼貌的,连忙站起来,语气中还透着一丝慌乱:“没、没有!我也刚到,没多久。”

    小东西低着头,柔软的发顶有一撮呆毛翘起来,轻轻晃动。

    宫袼面无表情地在他对面坐下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柔和一点,“点菜了吗?”

    “没、没有,因为说好是我请宫先生吃饭,所以觉得还是等宫先生来点会比较好。”方游死死地绞着手指,憋着一口气说了个长句子,涨得小脸都泛起了樱桃色。

    “嗯。”宫袼不置可否地从喉间里发出一个单音,顺手拿起桌上的菜单,随意地扫了两眼以后,又重新合上,“你有什么不吃的?”

    “啊?我吗?”方游愣愣地抬头,对上宫袼黑沉的眸子又慌忙别开视线,低声说道:“我不挑的,什么都吃。”

    宫袼闻言点头,对候在一边的服务员说道:“平常的菜色,再加一道n_ai香焗红薯和鲫鱼汤。”

    “好的,两位稍等。”

    方游犹豫了一会儿,从身边的椅子上拿出一个扁正方形的盒子,往宫袼那边推了推,红着脸紧张地小声说道:“宫先生,这是我自己录的碟,里面有三十二首钢琴曲,除了一些世界级的名曲还有几首是……是我写的,都是一些舒缓的轻音乐。你工作之余或者开车的时候可以听一听。”

    宫袼闻言不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盯着他。

    气氛沉默得有些压抑,方游用力扣着手指,声音更小了,“我看你平时工作都那么累,商场上的事情我也不懂,所以……上次贸然上门,匆忙之间没有准备礼物,还是宫袂哥替我准备的。之前一直想正式向宫先生道谢,却拖到现在,思来想去就只能想到这个。”

    宫袼依然没有说话,目光却愈发幽深。

    方游攥着唱片的手紧了紧,涩声说道:“抱歉,你不喜欢,那我拿回去了。”说着就要把盒子往回收。

    第18章

    “方游,你很好。”

    他还没来得及撤回的手被对面的男人轻轻握住,方游诧异地抬头看着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宫袼心里难得有些懊恼失措,面上却丝毫看不出来,只是用平稳如常的声音继续说道:“我很喜欢你的礼物,就像喜欢你一样。”

    向来沉稳善谋的宫家继承人面对着差点被自己弄哭的小东西,失了一贯的冷静,表现得糟糕极了。

    他平素严谨淡漠惯了,却绝非不善言辞,否则也不能把【璀璨】经营成现在一线的大牌娱乐公司。此前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生平初次对一个人心动,竟是连句温柔好听的话都不会说,还差点把人吓哭了。

    方游愣愣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宫先生……你说什么?”如果不是面前这个人说话时依旧冷硬的表情和熟悉的眼神,方游都要怀疑他是别人假冒的了。

    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濡shi,宫袼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方游,你很好,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方游终于听懂了他话里的鼓励,心尖一悸,感觉就像是冻僵的双手突然浸泡在了温水里,刺疼麻痒,却烫贴得心都跟着化了。他不争气地又红了眼眶,喉间不断有涩意上涌,“宫先生,谢谢你,我会努力让自己能够变得出色自信,不让你失望。”

    本意是想哄人开心的宫袼终于成功地把小人儿弄哭了,心里越发紧张慌乱,竭力柔和了声线刚唤了一声方游,就被不明真相过来上菜的服务员打断了。

    摆盘ji,ng致香味浓郁的几道家常菜被一一呈上桌面。凉拌笋丝、木须r_ou_、鲍汁杏鲍菇、清蒸鲈鱼再加上一道n_ai香焗红薯和浓白的鲫鱼汤,口味清淡营养均衡,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两人沉默地看着服务员把菜上齐了,又礼貌地退下去,默契地谁也没有主动放开那只交握的手,怀着一丝贪恋和窃喜,仅仅是这样青稚的肢体接触也让人欲罢不能。

    最终还是宫袼收回了自己大一号的手掌,顺便把方游用心准备的礼物一同收了回来,放在旁边的椅座上。

    宫袼拿起白瓷勺舀了一碗鲫鱼汤,递给方游,“先喝汤再吃饭,慢点喝。”他始终记着小人儿身体不好,剧组吃饭时间又不规律,养胃这件事得要落实到每一个细节。

    “嗯。”方游小脸绯红地接过来,心跳就没有片刻正常过,咚咚咚的撞击声听得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谢谢宫先生。”

    “叫我名字就好,你不是外人,不必客套。”

    冷冷的声音传进耳膜,却在方游四肢百骸都燃起了滚滚岩浆,原本只是飘着红霞的小脸瞬间充血,脑子里嗡嗡嗡响成一片,最后的理智也溃不成军了。叫宫先生的名字……宫先生的名字……啊啊,为什么会觉得好羞耻?!

    小人儿从来脸上藏不住情绪,宫袼只从那张红艳艳的小脸上就能把他的心思猜个七七八八了,于是温声开解道:“方游,我很喜欢你,所有你觉得冒犯的举动在我眼中都很好,所以你不用这么拘谨,不要害怕。”

    啊啊……宫先生你不要说话!我会更紧张的,你一说“喜欢”两个字我的心跳就会在原有的基础上疯狂升档,我怕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丢脸的事情来啊!

    方游心里万马嘶鸣乱作一团,出口的声音却小得几乎听不见,“宫……宫……宫袼……”

    这两个字念出口仿佛一道魔咒,方游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抽疼,脑海中突然回荡起无数个声音都在念着这个名字,喜悦悲伤渴求绝望……所有情绪他都感同身受,仿佛尽皆出自他的口中。明明那么真实,却抓不住一点它存在过的痕迹。

    宫袼看到方游突然白了脸色,无意识地皱眉用紧握成拳的左手抵住心口,连忙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蹲下,沉声说道:“是不是心脏不舒服?你有没有带药?我先给你服硝酸甘油,不要怕方游,我们马上去医院。”

    他一边说着就揽过方游单薄的肩膀让他倚在自己胸膛上,动作迅速地从西装外套里掏出一瓶硝酸甘油,用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拉开他的下颌就准备把硝酸甘油片送至他的舌下!

    方游被揽着肩膀带进宫袼怀里才堪堪回过神来,奈何宫袼动作太过神速,他连阻挡都来不及就被撑开了下颌,还好他及时反应过来牙关紧闭,不然饭没吃到反被强行塞了一嘴药,那他岂不是太冤枉了?

    “乖,张嘴,这药不苦,没有味道。”宫袼急得整个心都揪起来了,一边低声哄他张嘴一边开始拨打医院的电话。

    “不要联系医院!”方游连忙阻止他打电话的动作,抬头看到宫袼脸上的神情,顿时红了眼眶,既心疼又自责,“对不起宫先生,我真的没事,刚才只是隐约想起了失忆之前发生的事,所以走神了。害你这么担心,真的很抱歉。我不是心脏难受,不要联系医院好不好?”

    他为今天的约会准备了整整一个月,真的不想让任何因素来破坏它……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像这样两个人单独在一起吃饭,他想跟宫先生多待一会儿。

    宫袼终究还是在他shi漉漉的眼神中败下阵来,看他缓和如常的脸色,确实不像是在逞强,再三确认之后才温声说道:“不带你去医院,但是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及时跟我说。”末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不喜欢别人骗我,你如果瞒着我,我会生气。”很没有气势的一句威胁,偏偏对方游尤其管用。

    他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事情的严重性和后果,然后就没出息地怂了,暗暗警告自己以后一定不能对宫先生有所隐瞒。

    宫袼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盯着对面小人儿的目光却越发紧迫,吃一口就要在方游脸上仔细打量一遍,生怕遗漏了什么不妥。方游被他盯得不好意思了,干脆把一张通红的小脸埋进碗里,鸵鸟式的自我催眠。

    第19章

    一个小时之后,方游还在低头半厘米半厘米地挑着碟子里最后一块焗红薯,拖延时间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他有些不耻这样的自己,明知道宫先生工作很忙,还任性地耽误他的时间,可是又说服不了内心的渴望。他不想说再见,他想和这个人待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也觉得心满意足。

    宫袼把他的小心思尽收眼底,却只做不知,温声说道:“吃完了吗?”

    方游握着筷子的手一僵,头埋得更低了,轻轻地嗯了一声,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

    宫袼放下手中的白瓷杯,继续说道:“下午有时间陪我去城郊骑马场吗?”

    方游猛地抬头看他,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睁得溜圆,里面写满不可置信,“宫先生你下午不用去璀璨吗?”

    “嗯。”宫袼点点头,神情自然地说,“今天周末,我休假。”

    “你有时间吗?”他又问了一遍,对着方游他总有耐心一遍遍重复同样的话。

    “有!”方游迫不及待地发出一声轻呼,随即又意识到刚刚兴奋得太明显了,宫先生会怀疑自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意图,于是连忙轻声补救道,“我有时间,一直到明天都没有事情要做。”

    宫袼眼底拂过一抹浅淡的笑意,起身离开座位走到方游面前,伸出一只手,“我们走吧。”

    方游呆呆地看着眼前骨节分明的大手,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又攀上新高峰,脸上的温度一直蔓延到心里,灼热了沿途的血液脉络。他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把手放在宫袼掌心,紧张得脊背都在发汗。

    宫袼自然地把手指收紧,牵着他朝楼下走,这么多年来心里第一次有了踏实的感觉。

    突然觉得两个人牵着手走下去,确实比一个人生活要更令人向往。这个小人儿,是属于他的。

    一楼大厅里今天格外悠闲的服务员们,突然看到宫大少爷面无表情地牵着方少爷从楼上走下来,先是一愣随即纷纷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等着两人从自己面前走过,旁若无人地推开门走出去。

    “喂……”一个服务员用胳膊撞了一下身边装聋作哑的同伴,低声说道,“那两位不结账也没关系吗?”

    “那是经理的事。”被撞的那个人小声回道,“你敢上去拦人要钱?”

    “……不敢。”

    停在马路对面的纯黑suv驾驶座上,秦易看着不远处被男人握着小手往这边走过来的少爷,惊得差点把脑袋磕到车顶棚上!

    这才一顿饭的工夫就把宫家继承人搞到手了?!这还是他家天真单纯的少爷吗?不会被别人调包了吧?他怎么不知道自家少爷追人的手法这么高超。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开挂”?

    他还在感叹人生无常变幻莫测,方游已经走到了车子旁边,屈起食指轻轻敲了两下玻璃,等车窗降下露出秦易的脸,才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道:“秦易哥,你先回去吧,我要跟宫先生去一趟城郊马场。”

    “城郊?”秦易警惕地皱眉,眼神不善地打量着站在方游身边的男人,想了想说,“我跟少爷一起去吧,那儿人烟稀少,我不在您身边总觉得不放心。”

    他这么说着,目光却一直落在宫袼脸上,隐隐带着敌意。拐骗他们家单纯善良的少爷,商政通吃的宫家继承人难道会是什么善茬?所以绝对不能让少爷孤身一人,跟着这个衣冠禽兽去荒郊野外。

    宫袼自然明白他眼神里的警惕意味,也没有多做表示,只是等方游交代完,径直拉着他朝地下车库走去。

    宾利宽大的后座里,两人之间隔着半尺的距离,掌心还紧贴着。方游略显局促地抿着唇,竭力在本就贫瘠的记忆库里搜索着有关马匹和骑术的内容,然后……一无所获。他统统的记忆不过就是手术之后这一年多的内容,绝大部分除了天赋之才的音乐就只剩下演戏了,从来就没有接触过马术这种听上去就很高大上的运动。

    啊啊,怎么办?怎么办?要在宫先生面前露怯了,他一定会嫌弃自己是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呜呜!

    “方游。”

    “嗯?”他正沉浸在抓耳挠腮的混乱思绪里,冷不防宫袼轻轻唤了一声,他连忙侧过身子看着宫袼,“怎么了,宫先生?”

    宫袼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可以称之为不悦的情绪,沉声说道:“你不是外人,叫我名字。”

    方游敏感地察觉到他难得的愠怒,心里一跳,“宫……宫……”那两个字就在嘴边,偏偏他笨拙地几次启唇都以失败告终,动辄就疼得呼吸困难。

    宫袼慢慢放开他的手,在方游错愕的目光下,坐到他身边,伸手把他颤抖的身体搂进怀里,无奈地妥协道:“算了,不着急。”

    方游被他略显僵硬双臂地圈在怀里,侧脸贴着他宽阔的胸膛,耳边能清晰地听见宫袼快速的心跳声,大大的桃花眼里慢慢漾上了一层水汽。他以为宫先生生气了,他以为宫先生再也不会理自己了。刚刚那一瞬间突然漫上来的绝望,几乎让他崩溃失控。

    宫袼把下巴抵在他柔软的黑发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冰冷吓人,“方游,我永远不会对你失望,也不会讨厌你。”

    所以,不要怕我。

    “嗯。”方游低低地应了一声,眼泪猝不及防地滚落。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男人一见钟情,可是这个人清冷的眉眼,傲岸的气质像是上辈子就刻在灵魂里一样,而自己带着这些烙印转世,只为第一眼就能认出他。他诧异过却从来没有怀疑自己有多爱宫袼,可以为他喜怒悲忧辗转难眠,想要为他有所改变都不是一时心血来潮。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疯狂地想占有这个人,他的温柔、他的拥抱再没有办法让给第二个人。得不到时不奢求,得到了不能放手。

    宫袼,我想让你一直只抱着我。

    方游安心地闭上眼,心头涌动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和势在必得。

    第20章

    韩博成透过后视镜看着佳人在怀的大少爷,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以后谁再敢说他们大少爷单身三十几年没对象是因为淡漠木讷情商低,他上去就给那王八蛋踹到姥姥家去!情商低能一顿饭就把人搞定?情商低能两个小时就牵到小手把人搂怀里还不被扇耳光?

    军政世家纵横商场,连谈个恋爱都顺利得令人发指,韩博成今天算是彻底明白“天之骄子,得天独厚”这几个字怎么写了。大少爷这样的人生赢家存在的意义难道就是刺激别人,顺带打脸吗?

    宫袼不知道自己的蠢司机已经在心里暗搓搓燃了香给他供长生牌位,就算知道估计也没心思理会。

    他动作轻柔地抱着小人儿,心里远不如面上表现得那样平静。他不知道小东西怎么会这么容易掉金豆子,这一个上午已经是第三次把人弄哭了。明明每次都只是想说些好听的话哄他高兴,却回回都惹得他掉眼泪,宫袼现在只剩下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轻轻给小人儿顺背,三十多年头一次感觉到了束手无策,只能单调地温声重复着,“方游,别哭。”

    一直到黑色宾利停在跑马场的地下车库,方游还把脑袋埋在宫袼怀里,耍赖地不说话也不起身,就想永远被这个人的双臂圈在胸口,如果能把自己囚禁起来就更好了。

    绝不是因为他怕在跑马场露怯,所以故意磨蹭拖延时间……

    十五分钟之后,看着后视镜里维持着这个姿势丝毫不准备动弹的两个人,韩大司机怒了!欺负单身狗是不是?秀恩爱是不是?我让你们秀!

    “少爷!”韩博成转过头提高音量喊了一声,却被宫袼抬头一个淡淡的眼神吓得头皮发麻,立马压低了音量一脸真诚地说道,“您要现在带方少爷过去吗?我怕去晚了适合方少爷的马驹就被别人挑走了,到时候因为这个影响心情,再让方少爷玩儿得不尽兴,今天这趟不就来得不值了吗?”

    他胡说八道地掰扯,换做平时宫袼兴许连个表情都欠奉,但再天马流星的事,涉及到方游他就认真了。他是这家户外健身会所的,所以有自己固定的坐骑,方游恐怕是第一次来,自己自然是要亲自挑一匹最好的马驹给他的。

    想到这里,宫袼轻轻扶正方游的身体,和他几乎是鼻尖相碰地对视着,温声说道:“我们要出去了,待会儿我先带你去选一匹适合新手的马驹,看到中意的就跟我说。不要怕,我在。”

    方游乖顺地点头,心里却无比熨帖。原来宫先生知道自己不会骑马。他明明知道,也不嫌自己麻烦,还特地花时间给自己挑马驹……他怎么可以这么温柔?人还这么细心这么好!

    韩大司机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视野内手牵着手走进电梯的一对璧人,默默打开车门走出去。他刚刚看到方少爷的车了,秦易一定在里面,哎嘿嘿!

    这家位于s市江山区名为“骏马原”的跑马场,设备齐全环境优美,除了近5万平方米的旷野草原和1200米大型速度跑道外,里面还设有室内会所和人工垂钓湖,会所里餐饮、娱乐、住宿服务,甚至还有一片室内游泳池。所以很多s市的中高层白领都习惯周末的时候到骏马原来休闲放松摆脱尘嚣。

    宫袼先带着方游去五楼换了一身骑马装,然后到户外马厩挑马驹。

    作为骏马原的和常客,驯马师一眼就认出了宫袼,不用他说就从独立马厩里牵出了毛色黑亮油滑的上悍马,热情地笑着把缰绳递给他。

    宫袼接过缰绳,目光在马厩里快速地扫了一圈,冷声道:“还有几只小型的伊犁骑乘马?”

    驯马师是个阳光爽朗的中年人,闻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站在他旁边身量纤细的方游,笑着说:“还有七匹,不过我觉得这位少爷或许更适合性格温驯的成年马。”

    “不必了。”宫袼冷冷地回绝,“你把这几匹马都牵出来,我看看。”

    驯马师无奈地摆手,让人把剩下的小型马牵了过来。

    方游起初还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那个驯马师看自己的眼神透着一股怪异,直到看到眼前七匹最高到自己腰际的马驹,他才知道“小型马”到底有多小。这些平常估计都是适龄儿童用来做学前训练的。

    宫袼毫无所觉地绕着这些小马驹走了一圈,认真地挑选过后留下了黑、白、赤三匹小型马,然后转身询问方游中意哪个毛色。驯马师在心里发誓,他当初挑那匹名为“疾电”的上悍马时,神情都没这么慎重。

    方游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到自己腰际的那匹小黑马的脑袋,低声说道:“就它吧。”

    宫袼点点头,把两匹马的缰绳都扔给了驯马师,自己牵着方游的手朝地势平坦的草原走过去。

    选了一块四野无人的草地,宫袼接过小黑马的缰绳,对候在一边的训练师冷声道:“把疾电拴在附近,你可以离开,这里有我就行了。”

    说完也不管被扔在一边的训练师是什么反应,径直把缰绳放到方游手心里,温声说:“你先牵着它走一圈,试着感受它行走时的步伐节奏。一圈之后,我再教你上马持缰。”

    “嗯。”

    方游点点头,眼睛亮亮的,满满都是期待和无法抑制的激动,这是活的马!活的马!它还会打喷嚏,还会眨眼睛,啊啊!好可爱,好厉害!

    在宫先生全程的陪护下,方游牵着小黑马走了一圈,一圈下来眼睛就没有从这匹“活的马”身上移开过,仿佛看见的是什么极稀罕的玩意儿,那双大大的桃花眼连眨一下都舍不得。

    宫袼一点都不想承认自己会吃一匹未成年马驹的醋,但是……这是方游第一次在他身边却没有把目光落在他身上,第一次。

    “宫先生,我可以骑上去试试吗?”方游眨巴着漂亮的桃花眼,一脸期待地抬头看他。

    “嗯。”宫袼扶着他的腰,把他半抱上去。

    第21章

    “双手握缰,缰绳自无名指和小指间绕出,握于拳心,拇指轻压于……”

    宫袼一只手牵引着调马索,一边耐心地给他讲授技巧,“不要怕,方游,你可以试着前倾,摸摸马的耳朵,让自己放松。”

    方游脚尖勾起来离地都不超过三十厘米,刚开始马儿一动,他还有点僵硬,宫袼拉着口衔旁边的调马索带着他走了没几步,心里本就了了的惧意便完全被兴奋和好奇所替代了。

    听到宫袼说可以放开缰绳,摸摸小黑马的耳朵,当即眼睛更亮了!

    他小心翼翼地俯下上身,试探着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那只毛茸茸的小耳朵,手感意外的好:软软的,还热热的,细毛轻轻从指腹刮过撩起一阵酥痒。

    冬日晶亮和暖的阳光衬着小人儿颊边浅浅的酒窝,仿佛遗落人间的天使,带着纯洁柔和的圣光拥有涤荡万物的力量。

    宫袼凝神看着他,嘴角勾起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弧。终于做对了一件事情,把小人儿哄高兴了。

    “宫先生,你要不要摸一下,好舒服……”方游激动地转头和他分享自己的新发现,冷不防看到宫袼脸上未及消退的浅淡笑意,先是一愣,随即小脸通红地低下头,手指用力绞着缰绳,心脏“砰砰砰”没出息地跳得欢实。

    宫袼闻言伸出手,却没有真的去摸那匹黑马,而是覆上了方游握着缰绳的纤长手指,神色自然地说道:“是很舒服。”

    嗡!

    方游脑子里轰然作响,所有气血瞬间上涌,一张小脸烧灼得火烫,忍了几忍,还是没能压制住嘴角不断上扬的弧度。心里就跟被挑开了口子的蜜桃似的,糖汁儿淌了一地。

    “再走一圈,你试着自己控制它的方向和速度,好不好?”

    方游红着脸点点头,“嗯。”

    午后柔和的日光洒落在枝枯叶黄的草地上,少年黑马缓步优雅,纯黑骑马装勾勒得腰线越发纤细ji,ng致,男人牵着调马索走在他身边,容色冷硬严肃,覆在少年手背上的掌心却温柔至极。

    “想不想自己试试控制它的感觉?”宫袼解下调马索拿在手里,温声说。

    方游抿唇点了点头,双手握着缰绳,腰背笔直得紧绷成一条线,一脸如临大敌的认真神情,看得宫袼眸色越发深沉。

    他以拳抵唇,掩饰地清咳了一声,若无其事地跟在他身边,边走边说:“马儿在慢步时,四只脚分别以四节拍的韵律向前移动。你尽量坐稳在马鞍上,以腰、背、大腿、小腿的力量推动,使马儿大步迈进。要能让它的后脚踩在前脚的蹄迹印前方,同时放松脖子、肩膀与手臂的肌r_ou_。几乎所有资深的骑手都很清楚,慢步是最简单也是最艰难的基础。”

    方游依言用双腿夹紧马腹,双手死死地攥着缰绳,使出了吃n_ai的劲儿催动它前进,高冷的小黑马依旧淡定地站在原地,四个蹄子就跟生在了地上一样纹丝不动。他有点急了,想到宫袼现在就在旁边看着,自己别说是控制马儿的步伐和速度了,连让它迈开步子都做不到,便觉得又羞又窘,双腿卯足了劲儿前后蹭动,大有用自己的力气推动它往前挪的意思。

    “方游,不要着急,双脚尽量往下,脚跟不要提起来,脚掌不要张开……”宫袼立刻出声制止,纠正他的动作,再看小人儿在马背上多扭一会儿,他就不敢保证自己能不在大白天失态了,“你太紧张了,身体放松,掌握平衡,随着马儿的动作循序渐进地施力。”

    “啊!”方游突然惊叫一声,身下的马儿突然迈开蹄子动了起来,一步步悠闲地往前走,“它动了!真的动了!宫先生你看,它动了动了!”

    这下可把小人儿高兴坏了,他兴奋地扬着手中的缰绳,开心地欢呼起来,清秀的眉眼都染上了明媚的笑意,与平时动辄害羞脸红不敢说话的样子判若两人。

    宫袼跟着他微微弯起眼睛,突然想起了一句烂大街的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他觉得自己和方游的因缘际会就像这首矫情的诗歌里描绘的那样。没有缘由的,这个纤弱的小东西就成了他眼中的风景,乖巧怯懦晶莹剔透,偏巧每一处都戳进了自己心坎儿里,那样的恰到好处,每每都能轻而易举地影响自己的心境。

    看着他笑,就感到轻松愉悦,看到他哭,就开始手足无措。

    “逐渐卸下双腿的力道,让步速流畅均衡地减慢,轻轻拉动缰绳,身体稍微后倾,增加马儿后肢的负重,使其前肢轻盈,保持马儿身体的平衡,它的速度会循序渐进地减慢,直至停却或者半停却。”宫袼在他走完一条直线,快要拐弯时轻轻拉动缰绳,让马儿渐渐停下来,转而朝方游伸出双臂,温声道,“今天就到这里,第一次骑马时间不宜过长,我抱你下来。”

    方游看着下方充满诱惑力的怀抱,差点就头脑一热扑过去了,好在理智尚存,于是矜持而害羞地……翻身栽进宫袼怀里。趁机隔着厚厚的衣料摸了一把他坚实宽阔的胸肌,无节c,ao地沾沾自喜着,仿佛自己真占了什么天大的便宜。

    宫袼下意识地用双臂环住他纤瘦的腰身,对他的小动作只做浑然不觉的样子,紧紧搂着他轻声说道:“累不累?今天先到这里,待会儿我带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休息两个小时再吃晚饭,这里的鳝鱼汤面很地道。”

    方游把小脑袋埋在宫袼怀里,呼吸间皆是清冽的气息,整个人幸福得不要不要的,当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还有那个脑容量去认真思考?

    两人把辛苦了一下午的小黑马和打酱油的疾电交给驯马师,手牵手回了刚开始换骑马装的房间。

    宫袼给他拿了一套浴衣,又反复叮嘱了好几遍热水器要怎么用,哪个是洁面ru哪个是洗发露,地上滑小心别摔倒之类的话,才不放心地带上了浴室门。

    听着里面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宫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要不是他现在还不方便和小人儿一起洗澡,他一千一万个不愿意让方游离开自己的视线。

    第22章

    方游顶着一头shi漉漉的毛走出来,宽松的浴衣露出锁骨胸口的大片春光。

    宫袼只看了一眼就别开了目光,拿起床头的吹风机,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故作平静地说道:“坐到这里来,我帮你把头发吹干。”

    方游局促地用手指绞着衣袖,犹豫了两秒才走过去,垂眸低声说道:“我,我自己来就好。”

    宫袼眸色幽深地盯着他看了几秒,沉声道:“过来。”

    方游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原本就被水汽蒸腾得粉嫩的脸颊越发诱人,低头乖巧地在宫袼身边坐下来。

    在他眼前晃了一天就惦记了一天的呆毛终于伸手摸到了。柔软的发丝缠绕在指间,呼吸间尽是小人儿身上带着潮shi水汽的馨香,随着方游低头的动作,暴露出来的那一截纤长细白的脖颈,让禁欲三十几年的老男人有点心猿意马。

    “方游……”宫袼贴着他的耳垂吹出一口热气。

    “嗯。”方游从喉间发出一声小猫似的呻吟,不自在地动了动脑袋,脸红得都要烧起来了。

    薄唇若有若无地擦过柔软的耳垂,磁性的嗓音变得沙哑,“你好香。”

    眼前乖巧软糯的小人儿就像是一块不断散发着甜味的糕点,诱人到了极点。

    方游紧张地捏着衣袖的边角,嗫嚅道:“是、是会所里……沐浴露的味道。”

    “头发也好香。”

    “是、是……”方游刚准备说也是会所里洗发ru的味道,就感到耳廓一热!

    不到一秒的接触,轻柔短暂得更像是那一瞬间产生的幻觉。

    头顶源源不断的热风吹得他脑子发昏,整个人就像喝醉了酒一样,迷迷糊糊的丧失了思考和分辨的能力。

    “方游……”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某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压抑克制,在耳边响起,瞬间酥麻了半边身体。

    方游心有所感,紧张地闭上眼,胸膛像是缺氧一样剧烈地起伏着,心中隐隐涌动着不可言说的激动和期待。

    吹风机的轰鸣声戛然而止,头顶的热源瞬间消失,低沉磁性的嗓音再次贴着颈侧响起,“好了,外面的桌子上有温水,你乖乖地不要乱跑,我洗完澡带你出去吃饭。”

    “……”不,不亲吗?

    直到宫袼拿着浴袍进了浴室,方游还傻呆呆地愣在原地,满是浆糊的小脑袋瓜里装的都是那个若有似无的吻和宫袼沙哑动听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过神来,随即意识到自己刚刚丢脸的举动,小脸蹭地一下通了个透彻,鸵鸟式地把上半身连同本来就缺氧的脑袋埋进被子里,羞得根本不敢出来见人了!

    啊啊,怎么会鬼迷心窍地觉得宫先生要亲自己?方游你完蛋了,你怎么能因为宫先生对你好,就自作多情地认为他要亲你?他把你当弟弟,你却想要他上你,你怎么能这么没有节c,ao!太对不起宫先生对你的信任了!

    可是……方游卷着被子在床上烦躁地滚了一圈,又滚了一圈……可是,好希望是真的啊,啊啊!

    宫袼洗完澡出来,小人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卷着被子睡着了,纤细的身子蜷缩成一团,两条手臂把被子搂在怀里,抵在下巴上,kgsize的大床他只占了不到四分之一的位置。

    像一只缺乏安全感的小兔子,可爱可怜得让人心都疼了。

    宫袼轻轻地在床边坐下来,把皱成一卷的被子从他怀里抽出来,展平了盖住小人儿露在外面的小腿,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慢慢俯下身,在他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小心翼翼地落下一个吻。万千柔情,都融化在漆黑幽深的冷眸里。

    冷不防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起来,瞬间打破了一室暧昧温馨。

    原本熟睡的小人儿在梦里皱起眉,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眼看着就要被吵醒了。宫袼眼疾手快地按下接听键,拿起手机走到隔着一扇门的客厅里,刻意压低声音说道:“您好,我是宫袼,方游刚刚睡着。如果没有什么急事,等他醒了,我会让他及时给您回电话。”

    夏康宁听到手机传来的声音,先是一惊,随即又听到宫袼说方游睡着了,下意识地就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宫先生,我秦易那里听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夏老师,我爱您的儿子方游,未来我也会带着我的父母亲自上门提亲。”宫袼郑重地说道。

    “宫先生,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睿智理性不可多得的优秀男士,但是现在,我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看错人了。且不说你和方游之间有十六岁的年龄差距,但就你的背景便注定了方游和你在一起只会受到伤害。不要跟我说你保证会用生命守护他,你没有任何条件能让我相信你的承诺。宫家夺魁势在必行,这时候如果闹出长子长孙未来继承人是同性恋的丑闻,宫家这些年的筹谋布局就会彻底功亏一篑。不要跟我说,在才见了几次面的方游和包括你父母弟弟在内的整个宫家一族之间,你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我们都是成年人,轻重缓急一目了然。”

    面对夏康宁毫不留情的字字珠玑,宫袼却出乎意料地冷静,“在今天和您说这些话之前,关于未来可能遇到的所有难题,我都已经深思熟虑过了。宫家和方游我都不会放弃。脱离宫家我就失去了信誓旦旦能保护方游的资本,同样如果未来的选择不可避免地会伤害方游,那我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和您进行这样一场对话。”

    “宫袼,你别忘了,宫、方两家是这次夺魁的最大热门。即使我们只是微不足道的旁支,但到底还是姓方的。”夏康宁语气不善地冷声说道。

    …………

    没有人知道面对方母的咄咄逼人,宫袼后来又说了什么。他盯着手机黑掉的屏幕出神了许久,才重新走回卧室,看着大床上睡得香甜隐隐露出两个诱人酒窝的小人儿,心里却越发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这个小家伙,交给谁,他都不放心。

    第23章

    暮色黄昏,残阳将最后一抹余红抹在天际,城郊最大的墓园里,一道红色的窈窕身影艳若晚霞。

    宁筠敏看着面前冰冷的墓碑中间,那个笑容总是带着三分邪气却暖如春风的男人,上挑的凤眸中噙着点点泪花,出口的声音已是哽咽,“梁韧,你后悔吗?爱上那个男人,默不作声地为他坚持为他改变,站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一守就是十年,你后悔吗?”

    她慢慢蹲下来,娇媚的脸庞贴在冰冷的石碑上,拿出手机打开,举到遗像前细声呢喃道:“你看见了吗?这个人不是没有心,他只是,不爱你。梁韧,你为他赔上一条命,结果呢?他牵着比他小十几岁的小情人明目张胆招摇过市,有没有一刻想起过你?梁韧,第二个十年了,会始终陪在你身边不离开的人,只有我,只有我……”

    涂着高级口红的性感双唇轻触着男人邪魅的五官,落在那双历尽沧桑却仍旧晶莹剔透的长眸上。

    泪水一滴滴滚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连同心跳一起被零下十几度的空气冻结。

    她猩红的凤眸中浸染着无尽的疯狂和绝望,声音却轻柔得如同情人之间温存的耳语,一字一句低声承诺,“害死了你的人,我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他若无其事地过自己的逍遥日子?你所承受的痛苦,我会让那个男人一桩桩一件件都还回来。”

    隆冬的凄风卷起枯黄枝叶,在空中翻滚过一个又一个圈儿,造物之下众生蝼蚁,皆是命不由己。

    方游站在布景用的石桥下,仰视天空中飞舞的黄叶,心里突然就升起了这样莫名的念头,回过神来又觉得有些好笑。他这样衣食无忧的生活不知道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眼前所有事情都在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自己还有哪里是不满足的?

    他这么想着,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嘲笑自己的矫情和不知所谓,冷不防小脑袋被一只大手从身后用力揉了几下,就听到宫袂爽朗的笑声在耳边响起,“怎么了,小方游?一个人钻在桥底下干嘛?”

    “没什么,不想耽误大家拍戏,就到下面来静静。”方游不好意思地露出两个小酒窝。

    宫袂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按压在他眉心,哈哈笑道:“被盛适那张老脸打击到了?看看这小眉毛皱的。”

    “不是。”方游摇了摇头,下意识地抿着唇,犹豫了几秒才试探着问道,“宫袂哥,你有没有连续几个月几乎每天都在做同样的梦,甚至每次醒过来都有一种分不清梦境现实的恍惚感?”

    “同样的梦?”宫袂低声重复了一遍,随即无奈摇头,“我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你这几天ji,ng神不好就是因为做噩梦了?”

    方游点点头,想了想又摇头说道:“不算是噩梦,我梦到自己变成了街头艺人,每天晚上都在人流涌动的街边弹吉他卖唱,还有……一个不大的咖啡馆,我坐在角落的位置,等一个人。梦里的感觉很真实,可是醒来以后很多细节就变得模糊了……”

    他出神地望着远方连绵的山景,试图清晰地描绘出自己在梦中的经历,完全没有注意到宫袂瞬间苍白到可怕的脸色!

    “我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晚上都在重复这种梦,有时候醒过来会发现自己眼角还是shi的,枕头上也有一大片水迹,却一点也想不起来自己是为什么难过……嘶!”肩上骤然传来的疼痛,让方游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诧异地看着目光如炬的宫袂,“宫袂哥,你、你怎么了?”

    “梁韧……”宫袂死死地盯着他,眼眸泛红,“梁韧,梁韧……”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回来了?我好想你……你知道吗?

    “唔!”方游被他大掌捏得肩峰生疼,咬牙用另一只手去掰他的手指,“宫袂哥,放手,疼!疼!”

    宫袂就像着了魔一样,根本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依旧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一声声唤着梁韧,仿佛透过十年光y尘嚣再次见到那个眉眼邪肆却又隐忍脆弱的男人,他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所有思念悲恸在这一刻齐齐涌上心头,将理智尽数淹没。

    方游掰不开他使了十成力道的手掌,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无力地喊着让他放手,一边试图唤醒ji,ng神状态明显不正常的宫袂。冷汗大颗大颗地从额角滚落,整个肩膀都要被卸下来的剧痛让他根本无暇去思考这一系列突如其来的变故发生的原因。

    “放开他!”

    随着一声带着明显怒气的冷喝在头顶响起,肩上的力道陡然一松,在方游还没来得及反应时,后背已经贴上了男人温暖宽厚的胸膛。

    “宫先生?”方游惊讶地转身,正对上宫袼寒意逼人的黑眸,心下一安,连忙说道,“宫袂哥的ji,ng神状态很不对劲,快送他去医院!”

    宫袼没有说话,拉着他没有受伤的手往桥洞外面走,本就冷硬的轮廓越发森然慑人。

    方游一边跟着他往外走,一边不放心地频频回头去看宫袂,着急地说道:“宫先生,宫袂哥怎么办?他的状态真的很不好!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那儿。”

    “他只是吃饱了撑的,缓过来就没事了。”

    “可是……”

    宫袼突然停下脚步,目光幽深地盯着他,沉声道:“方游,你不信我?”

    方游被他看得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一脑袋全成了浆糊,晕晕乎乎地回应,“不,不是的。”

    “他没事,待会儿就会跟上来。”宫袼重新牵着方游的手走上堤岸,也不顾周遭众人或诧异或探寻的目光,径直拉着方游走进宫袂的休息室,并转身把门带上。

    “宫先生……”方游有些惊惧地看着宫袼黑沉的脸色,刚刚开口想要说点什么就被宫袼冷冷地打断了,“去沙发上坐好。”

    这种时候,方游哪里还敢反抗他的意志,立即听话地在沙发上乖乖坐好,两手平放在膝盖上。

    “把衣服脱了。”

    第24章

    “把衣服脱了。”宫袼打开嵌在墙壁四周和顶部的取暖设备,沉声又重复了一遍。

    “做、做什么?”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两下,方游紧张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却还是没有违逆他的意思,吃力地抬起疼得几乎麻木的肩膀,拉开羽绒服拉链。

    “坐好了,别动。”

    他正准备抬手把外套脱下来,又被宫袼冷声喝止了。

    “怎、怎么了?”

    宫袼一言不发地大步走过去,拉下他的手,脸上y沉得可怕,动作却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伸手拨开方游毛衣的衣领,朝里面扫了一眼,锁骨上方一直蔓延到肩头的大片淤青清晰地映入眼底,像是在他冰冷的外壳上开了一枪,所有冷静都在瞬间土崩瓦解。

    “哗!”布料断裂的声音在静谧的休息室里骤然响起。

    “宫、宫先生?!”方游目瞪口呆地看着暴怒的男人,吓得声音都在颤抖。

    宫袼把剪刀扔回大理石桌面上,站起身来,在惊魂甫定的小人儿头顶轻抚了一下,“乖乖坐着别动,我去拿药箱。”

    方游愣了一下,听话地点头,“嗯。”

    冰凉的药剂喷洒在淤青发紫的肩膀上,缓解了原本难耐的灼痛感,让方游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宫袼按揉在他肩头的手指一顿,尽量放轻了力道,把药剂揉化才能促进皮肤更好的吸收药性,一边温声说道:“忍一忍,现在要是不把淤血揉散了,明天就会肿起来,你这边的手臂就不能动了。”

    方游死死咬紧牙关,忍着肩膀头传来的一阵阵酸胀疼痛,实在忍不住了才从喉间溢出一两声细碎的呻吟,听得宫袼心都揪起来了。

    “咚咚!”轻轻的敲门声响了两下,莫名透出一股心虚的味道。

    宫袼一边给小人儿擦药,一边在他伤得严重的肩颈缓缓吹气,希望能减轻方游的疼痛,对那两下短促的敲门声却置若罔闻。

    “咚咚!”门外传来宫袂歉疚的声音,“哥,方游还好吗?”

    宫袼依旧冷着一张脸给小人儿按揉,门外站着的如果不是他弟弟,估计现在一条胳膊早就被他卸了。

    “哥,我错了,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让我看看小方游有没有受伤。”宫袂在瑟瑟寒风里不屈不挠地继续敲门。

    宫袼正在气头上自然不会理睬他,还是方游忍不住提高声音对着外面喊道:“宫袂哥,我没事,你去秦易哥那里替我拿件毛衣和衬衫好么?”

    “小方游!你没事吧?对不起,哥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别生哥的气!”原本垂头耷耳的宫天王,听到方游的声音立马有了ji,ng神,连忙应声,“我现在就去找秦易给你拿衣服!你等会儿哈,五分钟,不,三分钟我就回来!”

    门外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方游忍着疼小心翼翼地看着山雨欲来的宫袼,试探着措辞道:“宫先生,你、你不要生气,宫袂哥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你能不能、能不能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宫袼闻言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等到外面再次响起咚咚的敲门声,才温声开口,“你觉得在我心里,你没有宫袂重要?”语气隐约透着些无奈。

    方游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不用他回答,那双桃花眼里明晃晃的茫然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这个傻东西,他真以为这一个多月自己每天都到剧组探班是来看宫袂的吗?没良心的小家伙,自己再忙也不放心他,恨不得能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无微不至地护着,敢情都被他当做照顾弟弟了。

    宫袼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一物降一物,哭笑不得。气得肝儿都疼了,偏偏又舍不得动他,生怕自己哪里分寸掌握得不好,再吓着这个水做的小东西。

    “咚咚咚!”敲门声坚持不懈,宫袂可怜兮兮地拎着袋子站在门口,冷风吹得鼻子都红了,“小方游我能进来吗?哥,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进来。”比屋外北风还要凛冽的声音隔着门响起,宫袂如蒙大赦,立刻拿出钥匙把门打开,动作迅速地闪身入内。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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