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肆野 作者:肉书屋
第 12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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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辈子他没如此的坚持过什么,他想我们俩都好过。”
许枫在很明显的暗示我,因为我的介入,他们母子二人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偏差。
“小唯……他一辈子也不能摆脱他的精神障碍。他不可能成为一个神志健全的常人……”
“他戒掉了镇静剂,而且恢复的很好。”
“武晔,你不害怕么?”
“嗯?”
“他根本不适合做任何人的情人。他需要别人来照顾他,却没能力去包容他的爱人。他想做到,可他不能。这样的他你能忍受多久呢?你又凭什么去忍受?你的耐心几时用尽?用尽之后又怎么面对他?”
“我……”
“你不用回答我,”许枫打断了我的话,“语言是一种最没意义的东西,你不必告诉我你喜欢他,你爱他,这都是空泛的。人终究要离散……我只希望,你们离散的那天,是他闭上眼睛的时候……我一定走得比他早,我不可能照顾他一辈子。”
我明白许枫话里的意思,却感觉到它们给我了无比沉重的压力。我没法对她承诺什么,我不能轻言我能负担许唯。谁……又能对谁许下承诺?谁?对谁?
想到这里,我觉得头疼。
“我必须对你负责……”
“你没那个义务!”
这是谁的对话?我?苏禾?我们的?
脑子里回荡着呲啦呲啦的声音,我听不清楚我们说了什么,也看不清楚我们干了什么……
“下流!”
这些都是什么?怎么我记得这么模糊?
“你没事儿吧?”许枫的手按住我的手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神经质的挤压头部。
“抱歉,昨晚没睡好。”我感觉尴尬。
“我的言辞过重了?”
“没……”
“重了你也得承受,你既然招惹了小唯,就该有所觉悟。我不想看到,有一天,你亲手割破他。”
许枫说着,站了起来,我以为她要离开,没想到,她却脱了外套,径直走进了许唯的房间。
坐了一会儿,我跟了进去。
许枫站在窗前,注视着院子,眼神迷离。
“小时候,我跟我爸总在院子里玩儿。”她说的时候,脸上挂着惨淡的笑意。
“以前我住这一间……窗子好像大了一些,你改过?”
“是。”
“呵呵……”她转过身,笑了笑,然后绕过了我的身边。
我看着她推开了琴房的门。她巡视了一圈,在我的钢琴面前停住了脚步。
“不是他的那台。”
我想,她的记忆回到了她离开的那年。
她就那么注视那台钢琴,手指轻轻触摸着琴键,却不让它们发出一丝声响。
“可惜,你的小提琴不在了。”
我忽然想起了许老师的遗嘱,他有两个要求。一,烧了那把小提琴。二,墓地选在灵石墓园。
“哪儿去了?”
“他带走了。”
“……他死前说了什么?”我发现许枫这么问我的时候,手指抖得厉害。
“想见见许唯。”我如实回答。
“见了也没用,小唯长得一点儿都不像他。”许枫就好像知道许唯原原本本的跟我说过他们家的事情一样,与我的对话你知我知充满默契。
我们后来又坐下来聊了很久,话题围绕在她的父亲跟儿子上。许枫是在两点的时候离开的,临走前,她问我,他葬在哪里了。
我告诉她在灵石墓园。
她忽然笑了,问我,你为什么喜欢男人?
我答,因为第一个喜欢我的是个男人。
她说,你们都不可理喻。
我默了,她却说,他连死了都不想放开他。
……我想,许老师一定把萧穆葬在了灵石墓园。
这么想的刹那,我忽然觉得恍惚。
苏禾他……后来怎么样了?
谁带走了他的遗体?谁安葬了他?那时候我又是什么样子?怎么全是一片空白?
我不该不知道的。
可我真的回忆不起来。
【唉,我发现你北京话说的特好,妖蛾子你都知道?你哪年来的北京?】
【哦,那你高中在哪儿念的?】
许唯问过我的问题又浮现了出来。
对啊,苏禾离开之后,我在哪儿念的高中?又是为什么来的北京?这些都发生在哪一年?
妈的,我全部都不记得了。
我站在院子里想了很久,毫无头绪。我迫切的想要回忆起来,可大脑不给我这个机会,它罢工了。
仔细的想,我只记得苏禾的样子,他说话的方式,他的相机,他的作品……可这些记忆都停留在十六岁那年。如果他是在我十六岁那年离开的,那他应该是二十八岁……为什么我却记得他出事那年,正好跟我现在一样大?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知道在院子里站了多久,我听到拍动翅膀的声音,抬头,看见两只乌鸦从头顶上掠过……
我记得乌鸦不会数数……
难道我也不会?
也许跟许唯呆久了,他的偏执也传染了我,我开始死较劲的想要回忆起来那些往事。
而且我很不安,总觉得我忘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我像抽疯一样翻乱了阁楼,打开一个个箱子想要找到我的学籍证明。然后我找到了,可……只有大学的、研究生的、以及博士资格证明。
我是高中开始的那年离家的,我记得我再也没有回去过……那我的高中毕业证呢?
为什么不在我手里????
满腹的疑问,没有答案。
苏禾……该死的……我到底忘了什么?
我记得,他对我非常非常的好,我记得的,可怎么记不住细节?
(八)端倪
如果想用一个词汇归纳我最近的生活,那么再没有比“一团混乱”更贴切不过的了。
除了教课、排练、演出,我把剩下的时间都交给了回忆。但糟糕的是——其实我什么也回忆不起来。
这种状态很是恐怖,这感觉就好比你搬家,你记得你封了十一个箱子,可到了新家再一清点,不对,变成了十个。你知道自己丢了东西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怎么看怎么觉得没错啊,东西就这么多,你根本就想不起来被丢掉的第十一个箱子里装得是什么。因为你不知道,你就总觉得丢得匪夷所思,你就总觉得不安,并且觉得它们也许可能很重要,可更糟糕的是,你日常生活中指定不需要它们,所以无论你怎么抓狂的想,你也终究再不可能知道你丢了什么。是,它们丢了,而你不记得,通常人都会觉得,没事儿,既然不影响今后的生活,那就不重要,忘了就忘了呗,反正都已经丢了。可我不能,我丢的不是东西,是记忆,而且这记忆关乎到那个无可取代的人……
我承认,我有了许唯,就不该去管那所谓什么想不起来的东西。可……我没法控制自己,潜意识里我不允许自己忘了苏禾。
该死。
为此,我很不可思议的跟档案室要求核实自己的档案,那小姑娘给惊着了,翻了半天才给我翻出来。
那天下课之后,我在档案室坐了将近两个小时,一页页的翻看那些记录。可恶的是……关于我记不起来的高中岁月,档案里居然没有。我问那女孩儿为什么没有,她说原因可能很多,比如被母校扣留了,而这种情况一般是因为学费没缴清的缘故,如果是因为这个那么毕业证肯定也不在自己手里;再比如,高中是在国外念的,那么档案就不会存在,而毕业证在自己手里,你需要复制然后自己添加到你在国内的学籍档案里;还比如,也许你读的不是正规的高中,所以不存在档案一说,等等等等。她罗列了很多种可能,然后,狐疑的问我,武老师,你看这个干嘛?我说没什么,她说,你最好问问你原来念的学校。我笑了笑,如果我能想起来,我还抽疯翻什么档案?可我没敢实话实说,我怕吓着人家。试问有谁能忘了自己高中念的学校呢?
开了院子的门,我发现屋里隐约透出一丝光亮,而那些光亮隐藏在厚厚的窗帘之后,看着不那么真切,只从边缘渗透出一些。我没有拉窗帘的习惯,这是许唯的习惯。我觉得挺不可理喻的,他却反而觉得我不可理喻。他说,难道你喜欢暴露自己的私生活么?但我觉得这不是他的真实想法,他指定是讨厌早上晃眼的阳光。
前几天的时候我跟许唯通过电话,我问他生日的时候回不回来,如果回来我准备礼物,如果不我就不多此一举了。他说过,他最讨厌事后补。而他给我的回答却是:说不好。
但我终究还是买了礼物,就放在他桌子上了。
客厅黑着灯,只有许唯房间的灯亮着,我推门进去,却不见人。地上堆着他的行李,很多包都打开着,乱糟糟的。
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有音乐声。他一定在地下室。
我随手把琴放在了客厅,顺着楼梯往下走,越近,音乐的声音越真切,淡淡的箱琴,沙哑的嗓音,以及……许唯的声音。
认识他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唱歌。
“早知道我那时候就不用安然了。”我开门,许唯正跟那儿鼓捣,他被我吓了一跳。
“god!你妈的吓死我了。”他看着我,长出了一口气,继而继续手里的活儿。
“唱啊,继续,真挺好听的。”
“滚蛋,当爷卖唱的?”暗房里是鬼魅的暗红色灯光,我觉得他脸红了,可看不出来。
唱机里的声音取代了许唯的声音,还在浅吟低唱,古旧的音色格外的迷人。
“谁的歌儿?”我点了烟,在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往后听,我觉得你能听出来。”
我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直到曲毕,我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我没听过这首歌,从未。但紧接着的下一首,太具有标志性了。
039;t getsatisfa,039;ry anry anry,i 039;t get no; i 039;t get no……”
“rollg stone?”
“你丫就记得这首……色鬼。”他笑,摘了橡胶手套。
“《i 039;t getsatisfa》跟色鬼有什么关系?”我看着许唯凑了过来点烟。
“不知道这首歌儿写的是什么啊?”
“还真没注意过。”我按下了打火机。
“关于性满足的问题。”他轻笑,吐出了一口烟。
“哦……现在知道了。”我说着,抓住了许唯想抽离的手。
“你丫撒手,c的。”
我不顾他的反对把他拉进了怀里,最近都要郁闷疯了,看见他还比较安心。
“sb你丫听不懂人话啊?”他在我腿上坐了下来,嘴里还不老实。
“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吻了一下他的背脊。
“早上,你丫昨儿哪儿去了?”他回身,勾住了我的脖颈,直视着我。
“会小情儿去了。”我刮了刮他的鼻子。
“哦,有意思么?”
“不怎么有意思,他希望我能在年底的交换留学中推荐他。”
“是我看见过那孩子么?”我能感觉到他捏住了我的肩膀。
“对,你们见过哈?”我忽然觉得跟许唯逗逗特有意思。
“是这样啊……那……教授您怎么打算的?”
“他肯定不够资格,我不想推荐,不过比较头疼的是,如果我不推荐他,他恐怕要告我性s扰。”
“武晔!”y
“轻点儿,你捏的是肩膀。”我依旧笑着。
“that’s bull…shit!”
“知道是胡说还不撒手?”
许唯瞪着我,而后放了手,我们俩几乎同时去碾烟的,之后我勾住他的脖颈去吻他。对许唯就得这样,你不能骗他,但是他想知道的你还得告诉他,至于相信与否全凭他自己。
“嗯……先让我起来。”在我的唇离开他的片刻,他喘息着跟我传达了这句。
“不用,抬手,让我把你衣服脱下来。”我掀起了他的t…shirt去亲吻他的胸口。
“你还行不行啊?”他伸手过来推我。
“明显不行。”
“你大爷的,起开,这是我干活儿的地方。”他开始扭动身体,想要逃离我的怀抱。
“有什么冲突么?”舔弄着他胸前的小小突起,听着他暧昧的喘息,我知道他又实实在在的落入我手中了。
许唯似乎坚持不想跟这里凑活,他不断地拍打我,人也一点点的从我怀里往外滑,最终,他成功的逃离了我。
我是在客厅抓住他的,他比猫跑的还快……
“你疯了吧你,你跟床有仇啊?”
许唯跟我挣拨着,人歪歪斜斜的倚在沙发上,不得劲儿。
“也帮我把衣服脱了。”我撕扯他衣服的同时这么告诉他。
“你妈的,冷死了,到床上去行吗?”他讨好的凑过来吻我。
“有什么好处啊?”我回吻着他,不太想去考虑床,我太知道他了,这小子一定躺上去就坚决不下来。
“我不咬你。”这分明是威胁……
许唯渐渐习惯了同性之间的亲昵,他挺喜欢做a的,但大前提是足够的耐心和前戏。比起性j,他更喜欢亲吻和爱抚,似乎只要搂着他,他就满意。我问过他为什么,他说,皮肤的接触让他觉得踏实。他对皮肤不是一般的迷恋,因为做a的次数多了,最初的那种羞涩和不适应过去之后,他现在特别喜欢亲吻我的身体,每一处都是。怪癖。
“生日礼物不带提前拿的。”因为关着灯,我一直没太看清他,但我现在发觉他颈子上挂着我送他的项链,我摸到了,此刻,它沾染着许唯的体温,缠绕在我的指尖。
“跟你说话呢。”他继续亲吻我,我的手指倒腾开了那项链,抓住了他的头发。
“你一样是提前收。”他又俯下了身子,继续他的怪癖。
“我没看见。”
“嗯,因为你眼瞎。”
我想了想,“把自己当礼物了?”
“你这人怎么那么恶俗啊?八点档看多了?”
我笑,把他按到了身下,刚想进入他,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你没带套子。”
“无所谓吧?”
“有。”眼睛已经逐渐适应了黑暗,我看见他咬开了保险套的包装,而后,他把那东西套了上来。
我轻笑了一声表示不屑。
缓慢地没入他的身体,他一点点的适应着,而后吐出了这么一句:“好习惯要保留。”
“你有洁癖?”
“是你太不干净了。”语气y森森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不得不承认许唯的聪明。他从不会在这方面跟我起争执或者大闹,但是他喜欢有事儿没事儿给你一下。
“我觉得幸亏你没去招惹高中生,要不然还得加上一条儿侵害未成年人。”
我狠狠的顶了他一下,换来的是他尖利牙齿的问候。
“你说了你不咬人。”
“信的是你自己,不能赖我。”
我真是厌烦他的双关语。
我折腾了许唯很久,他倒是乐此不疲。停下来的时候,我压在了他的身上,丝毫不想起来。他继续抚摸我的皮肤,也没有推开我的意思。高c的刹那,他勾住了我的脖颈吻了上来,瞬间,我觉得这个动作熟悉,可只是一瞬间,之后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真的,很离奇,我甚至回忆不起来我跟苏禾做a的时候,谁在上面谁在下面……这他妈的是什么记忆啊?
许唯对这事儿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要求,而且我觉得,他喜欢躺下面,原因也简单——不累。
“happy birthday。”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许唯在我耳边轻声的呢喃。
“你也是。”我亲了亲他,翻身下来了。
“又老了一岁……”
“嗯。”我想把他拉到怀里,他却起来了。
“烟呢?”
我没说话,拎了扔在地上的裤子给他。然后听见了打火机点燃的声音,还看见了转瞬即逝的火苗。
“起来,放水去。”他推了我一下,赖赖的说。
一起洗了澡之后,许唯去了地下室收拾暗房,我拎了琴想放到琴房,刚开灯,就看见角落里立了一个新的琴箱子。
原来他送了我一把琴,想到这里,我笑了。
那是一把精致的手工琴,18世纪意大利制琴大师j。b。zanoli 1789年制作于维罗纳。
是的,我认识它,因为关于它的资料我收集了很多,但因为价格太高犹豫了很久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它,但是我知道它跟我的弓是一对。
想到这里,我觉得脑子里又开始呲啦呲啦的乱响……
“喜欢么?”许唯拎了数码相机上来,坐到了我的琴凳上。
我靠着墙壁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许唯,“翻别人的计算机不是好习惯。”我知道他一定看了我的计算机,我把关于这把琴的资料都存在收藏夹里了。
“幸亏我今天回来的早,要不然都没人查收了。”
“商量商量,能给点儿隐私么?”
“武晔……我定购这把琴的时候,店主跟我说,十多年前是个亚洲男孩儿把这把琴卖给他的,他说真巧,十几年后,买它的还是亚洲人。”许唯说着,站了起来,溜达到我身边,打开了我脚边的琴箱子,“我买的时候问他为什么没弓,不是应该配套么?”我看见许唯笑了,“你猜他怎么告诉我的?”他说着,拿了我琴箱里的弓。
我惊诧的看着许唯,脑子里冒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闪烁不定。
“你开价太低了,这把琴不只值这么多钱!”
“没办法,除非你把弓也卖给我,收藏家喜欢成套的藏品。”
“妈妈把琴给你,因为妈妈知道,你是能超越我的最出色的大提琴手……”
“你为什么这么干?”
……这是什么记忆?
“武晔,回答我,十几年前的你在波尔多做什么?”
我看着许唯,他离我那么近,我却看不清楚他……眼前全是不清晰的记忆片断。
“你告诉我的你的过去是假的,对吧?”许唯还在笑。
“许唯你听我说,”
“很美丽,却是假的。”他的手绕上了我的脖颈,冰凉冰凉的。他让我产生了某种恐惧。我觉得他会收紧双手,掐死我。
“许唯……”
他的手停留在了我的脖颈上,继而,唇贴了上来,“告诉我……他是不是还活着?告诉我真实的,你知道我不能允许最亲近的人对我有秘密。”
“许唯……”我想拿开他的手,可他却卡的死死的。
“为什么骗我?”
“我没骗你,我只是想不起来了……我记得的全都告诉你了,我……我最近才发现,我遗忘了什么,相信我好么?我没理由骗你。”
他看着我,手慢慢放开了,我看着他点烟,随着烟雾,他吐出了这句话:“我妈没告诉你么我这人很任性的,我要什么,别人绝对不能拿走,除非它从不属于我。”
“……我真的是记忆一团糟。”
“还有你小腹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
我没法回答许唯的任何问题,因为我真的记不清楚。每当有人问我的时候,我总是采取回避的态度。
但这一次不能,因为问我的是许唯……
许唯把我当作亲近的人,我同样也把他当作亲近的人。他不是床伴儿,他是……第二个我认真对待的人。
(九)恶梦
雾很大,前面什么都看不清楚,我不确定走的方向是不是正确,只有拉着许唯的手能感觉到一点温度。
“冷么?”
“不冷。”他回答的声音淡然。
“我知道你怕冷。”笑了笑,我摘下了围巾给他围上,之后,他再一次拉住了我的手。
“安然?”稍事耽搁之后,我已经看不见前面的安然跟小旭了。有些不安,我怕她们在大雾中迷失了方向。
“许唯,稍微走快点儿。”
他不回答我。
又走了一会儿,前面是个废弃的铁路隧道,一片迷蒙中我不能决定是不是要进去。
“要不要往回?”我问。
许唯没动,只是低头看着脚下。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他脚边的手套,那是属于小旭的。
“该死,她们进去了?”我说着拉着许唯就往里走。
“你确定要进去么?”许唯看了看我,我觉得他的表情很怪异。这时候,隐约听见了安然笑的声音。
“她们在里面,你听不见?”
“你确定要进去?”
“当然!”我粗鲁的拽着他往里走。
隧道里的壁灯很多都被破坏了,只依稀有几个老式灯泡泛着昏黄的光,许唯的手变得很凉。
越往里走,越觉得心悸,我看不见安然和小旭,不停的走,眼里所能看到的东西却都是一样的,仿佛一直在原地踏步。我有点儿慌张,可依旧告诉自己,别怕,隧道总是这样。
许唯在我身边一言不发,他的安静让我觉得异常。
“为什么不说话?”
没有回答。
终于,我们走到了尽头,或者不是尽头,但肯定是无法继续前进了,我们被塌方阻挡了去路。
我明明听见安然的笑声的,为什么她们不在?
“回去吧。”我转身想要折返。
“那是不可能的。”我居然看见许唯笑了。
回身的功夫,除了惊叫我别无他法,那是我们刚才走过来的路么?我们走过了什么?
地面上全是血,两旁是灼热的火焰,破碎的躯体、青色的白骨……
身后传来了安然的笑声,我再去看那处儿塌方……哪里是塌方?
我看见安然和小旭了,可……
她们……她们是连体的,头和头挤在一起,身子隐藏在宽大的袍子之下,身后是死人坑……以及无数飘浮的鬼火、幽灵。
“走啊!”我拉着许唯往来时的方向跑,我们跑得很快,身后是无数追赶的鬼怪,我觉得自己跑得几乎要断气了,可看到的景色却驱使我继续跑……太狰狞可怕了。
最终,总算看到了那个入口,我甚至能真切的看到外面的迷雾,“谢天谢地!”我紧紧拉着许唯的手,他没有像我喘息的这么剧烈,甚至,他的手没有温度,手心里也没有出汗。
我们跑出了那条隧道,我居然看见了安然和小旭,她们就站在隧道外面说说笑笑的。
然后,她们也看见了我,可……她们的眼里却都是惊恐。
“别过来!”安然拽了小旭不停地后退。
“怎么了?”
“呀!!!!!!!!!!!!!”小旭歇斯底里的不停尖叫。
我觉得我拉着的那只手越来越冰冷,冷的几乎能把我的手冻结,这时候,我才想起来看看许唯,他是不是被吓坏了?当我扭过脸的瞬间,我尖叫的声音不比小旭小,甚至更胜一筹。
天!那是什么?
狰狞的脸,满身的血,我放开了那只手,那根本不是手,而是骨r模糊的一滩……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从没放开许唯的手!!!!!!怎么会这样?
四周的景色全都变了,我眼睁睁的看着安然和小旭被之前看到的那个连体人推进了死人坑。
这时候,有个声音在我的脑海里回荡,你真的从没放手过么?
我想起了我曾经给他围上围巾,只有那个瞬间放过手……
“你确定要进去么?”
无数的妖魔鬼怪围住了我……
“你不该进去,因为进去了就再也无法出来。”
伴随着狞笑,我看到他们伸过来的无数的手……
“……武晔?”许唯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他伸过手来想要碰触我。
“滚开!”我一把推开了他,他本来躺得就很靠边沿,这么被我一推,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滑了下去,接着,他碰翻了边桌,上面的杯子、烟缸、乱七八糟的东西全翻滚到了地上。
“dan it!”他低声骂着,水洒了他一身……
这时候我才明白,刚才自己发了恶梦。
“你丫是不是疯了?”许唯爬了起来,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本没醒过来的神志似乎完全清醒了。“摔死我了!”
我看着他揉着胳膊,一片茫然,什么反应也没有。我觉得我该把他拽过来,好好哄哄,给他揉揉,亲亲他的额头,可我做不到。我的身体还僵硬着,似乎它已经被刚才那恶梦所吞噬。
“恶梦?”
许唯拿了床边的衣服擦了擦身上的水,坐到了我身边。
我没回答他,只是拿了烟点上。
“c……”他搂过了我,让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梦见什么了?至于你把我推下去?我杀了你了?”他拿了我唇边的烟,吸了一口。
“没有……我只是”
“sorry,昨天晚上不该那么你……”他抬手胡噜了一下头发。
“不是,是我自己混乱的一塌糊涂。”我又躺了下来,躺在了他的腿上,温热。他拽了拽薄被,把我们俩都盖好了。
“我知道我这人经常给人压力……”许唯说着,然后我听到了打火机的声音,“我不是想……我……”
“我梦见我一直拉着你……可你还是不见了。”
“你丫……我不会跑了……今天正好三十岁了。”
他一说,我忽然意识到,这家伙真的不该再是孩子了。
“忘了,想不起来,我觉得一定是你不想记得,那就算了……我你没什么意思。”
我听着,吐出了一口烟,感觉到一种深切的不安,到底我不愿想起什么呢?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要隐瞒或欺骗我什么,足够了。”许唯碾灭了烟,俯身吻了吻我,“起来,洗澡,你去上课,我去弄片子。”
洗澡的时候,许唯犯欠,结果我们俩跟浴室做了爱……
恍惚中,我对自己说,别较劲,忘了,就说明,你不再需要那些记忆,你已经不再年轻,别去自己折腾,就这样很好,安静的生活,稳定的情人,这是你要的平凡人生,你已经拥有,别再去打破。
这么想的同时,许唯站在花洒下面说,“你昨天睡了之后,我又看了一遍《traspottg》,干嘛要选择?我选择不选择。”
“嗯?”
“你替我选择了,哈……”
“别勾引我,再折腾我肯定要迟到了。”我从身后搂住了他,去亲吻他的脖颈,那项链果然很适合他。
“无论如何,我总是想和成千上万个小孩儿在一块儿跟麦田里玩儿,除了我以外没有一个大人。f,forever fulltears……”
“你就是小孩儿。”我抚摸着他光滑的皮肤,忽然有种成就感,我把一个顽皮的孩子治住了。
“那是不可能的,我终于到了该死的三十岁,接下来我要面对的是什么?日渐衰老的脸?虚无飘渺的生活前景?考虑买什么房子?考虑找什么工作?考虑”
“又开始犯德行是吧?”我咬了他的肩膀。
“嘿,改属狗的了?”他回身搂住了我。
“你就是你,无论你二十岁、三十岁、五十岁,做你想做的事儿就对了。”
“唉,你丫三十岁的时候恐慌过么?”
“许唯你今儿犯欠到底了是吧?我才比你大两岁,谢谢。”
“反正我羡慕你……也许我该考虑回《k》杂志,这样当我五十五岁的时候可以过得跟皇帝一样。”
“或者女王。”我吻住了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去你妈的!”他推开了我,关了水。
“呵……”我接住了他扔过来的毛巾。
“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发现我真老了……”
“你是特喜欢跟自然规律较劲么?”我给他擦头发,听他抱怨。
“颓了。我一直想过不平凡的生活,想一直飘着……c,可终归得回到现实,真他妈的没意思。”
“平凡多好啊,就像街上走着的千千万万的人,我觉得他们都挺幸福的。”我递了衣服给许唯。
“武晔……”
“嗯?”
“你跟我刚好相反。”
我穿上了裤子,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你总想平凡,但是我告诉你,那不可能,你终究要属于不平凡的生活,相信我的预感吧,没错的。”
“不跟你扯了,半个小时候以后我得跟我的学生们讲解西非音乐的起源。”我开了门,出去。
有种感觉,许唯有了变化,而这种变化对他是好是坏我现在还不能确定。
“唉,这次我在越南还拍了一些人文的东西,回头你看看……”
“成,等晚上回来的。”
“跳舞跳舞~~”小旭拉着安然,不依不饶。
“不会跳,让猴子跟你去。”安然叼着烟,手里的酒杯都快要倾斜了。
“你就让人俩人单独待会儿不成啊?”小旭一边说,一边挤眉弄眼。
安然是被小旭强行拉进舞池的,她果真不擅长跳舞,扭动的跟个机器人一样。
许唯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一副困倦的样子。这是他第一回进gay吧,但显然他不喜欢这里。
“闷了?”我刮了刮他的鼻子。
“相当闷。”
“干嘛不去跳舞?”
“我还不想下去被人胡乱摸一把。”
我比许唯更早发现,有无数双色情的眼睛一直往他这里瞟,或者说往我们俩这里瞟。
“忍了吧,小旭想来么。”
“貌似今天你跟我是寿星。”
“你不是也喜欢跳舞么。”
“再说一遍,我不喜欢,而且,跳舞可以去夜店,不用来这么……专业的地方。”
“哈哈哈……”
“笑个j巴。c。”
“没辙,以前去夜店,我搂你一下你都要看看周围人的眼光,小旭只是想你更自在一点儿。”
“那我谢谢她,她给了我一个很好的机会证明我的出色。”
“损人有进步。”b
“那是,没人越活越倒退。”他笑。淡淡的笑在五彩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迷人。
有时候真的感觉像做梦,许唯拎着行李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我还在想许老师的孙子怎么这样儿……而现在……他成了我最重要的那个人。奇妙的缘分。
手机震动起来的时候,我们在接吻,我看了眼,不接还不成。
“我接下电话,”我说着站了起来,“你老实呆着。”
从燥热的酒吧出来,外面清新宜人的风很舒服。
四月下旬的天气是北京最迷人的时节。
是u唱片的电话,录音还要推后。对此我表示没意见,经过协商,我们敲定在了七月底,那时候正好学校放假,时间刚刚好。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许唯忙不忙,如果可能,我希望他一起去,就当短暂的休假。我录音的时候他可以自己安排安排行程,伦敦他熟悉。
再回到酒吧,我头一下子发胀了……
许唯他绝对是个不安分的家伙,他居然……又跟别人起了冲突。
此刻他将一个男的顶在墙上,用拳头问候人家的脸。周围有人拉架,可都不是他的对手,谁都拉不开他,小旭跟安然在外围,挤不进男人们围成的圈子。
我把他拉开的时候,他还在骂人,相当激动。
“我不是让你老实呆着么?”把他推进车里,我发动了车子。
“妈的sb,丫就是欠揍!!杂种c的东西。”
“又是为了什么?”我也相当生气。许唯很容易跟别人起冲突,而冲突的必然结果就是打架。我记得我们认识不久去罗马的时候,他就跟人打了起来。
我很反感打架的人,人之所以能跟动物区别开来,就是因为有脑子,有语言沟通能力,如果不用脑子,你可以去当动物!
真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恨透了有人打架。
“烟给我。”许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为什么跟人打架?”我斜眼看他。
“如果有人问你卖么,你不抽他?”
“什么?”
“而且问的是咱俩。”他从我外套里拿了烟。
刹那,我觉得脑子里呲啦呲啦的声音又来了,下意识的捏头,正好前面是红灯。车停了下来,我放下了车窗。
“怎么了?”
“没事儿……下次别随便跟人动手,你那手是干嘛使的你自己清楚。”我拍了拍他的脸颊。
“多功能的。”他笑。
“唉,”我看着他清澈的眼睛,忽然想起了某个熟悉的画面。
“嗯?”
“我记得特早的时候你拍我们演出,那时候还是小古当主唱”
“对,那天咱俩差点儿打起来,你丫后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带子放我外套里了。”他点了点头。
“嗯,那回你咬了舌头,我给了你雪碧。”
我们俩注视着对方,都笑了。
“那天我真以为你丫……要吻我。”
“本来是那么打算的,后来觉得你反应特有意思。”
“c的。”他勾住我的脖颈,唇贴了上来。
“变灯了。”我蜻蜓点水的回了他的吻,车开出去的时候,下雾了。
然后……
我看见了那辆从斜街里开出来的车,它没有等红灯……
刹车已经来不及了,猛的打轮,车子几乎倾斜,可……除了剧烈的撞击我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了,只有疼痛的感觉,而疼痛也只是一瞬间,然后什么感觉都没了……
糟糕。许唯还在我身边。
(十)片断
“你那是怎么回事?”
“不好看?”
“不是这个问题!这叫什么样子!”
“急什么?转转运啦。”
“那是打耳d!”
“不要,下辈子还不想当姑娘。”
“你……”
“不跟你说了,疼。”
“该死。”
“算我求你了,离我儿子远一点。”
“……”
“你说话啊,你跟我保证,别再来见他!他跟你不一样,你是个成年人,他才十六岁!!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阿姨你听我说……”
“他爸,你别打他,你住手,这里是医院……老公……”
“嘿,你不烦啊?”
“习惯了。”
“比我拉琴还没意思。”
“其实道理一样,耐心的地方不同罢了。”
“唉,这张开始显影了。”
“嗯。”
“日出真美……”
“呵……是啊。”
“为这片子你等了一个月?”
“这还算短的,风景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
“哈~就像生活总是不尽如人意?”
“太糟糕了吧?我觉得要是刮风这房子得塌了。”
“怎么会呢,几十年的历史了,说塌就能塌?”
“玄……听,很多地方都是木质的结构。”
“古朴。”
“扯,估计连隔音都做不到。”
“你又不制造噪音,拉琴的声音没事儿的。”
“……那你做a的时候别叫床。”
“学校的回复寄过来了。”
“哦。”
“打开看啊。”
“你看吧,如果特……糟糕,直接扔垃圾桶。”
“……嗯……这个……怎么说呢……”
“行,扔了吧。”
“恭喜,通过!”
“哈?”
“都跟你说了没问题的。”
“天!”
“嘿,下去,压死我了……嗯……椅子要倒了……”
“我觉得害怕……我从没想过”
“别无他法,如果留在这里,你爸绝对挖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出来。”
“可是……”
“还有我呢,我会照顾你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你熟悉那里么?”
“很熟悉,我的大学时代都在那里度过,你会喜欢的。”
“……那”
“相信我就对了,我要你好好的。”
“嗯……太深了……武晔……退出去一点……”
“说!你干嘛要那么干?你把我当什么?嗯?把我当什么?”
“你太粗鲁了……停……停下来!”
“后悔了是吧?说话啊!”
“别掐我,放开……放开……我不能呼吸了……”
“阿姨……您……”
“妈……”
“您冷静,他在挂吊瓶。”
“妈,你打死我也没用,我就是要跟苏禾在一起!”
“你怎么那么宁啊?你还敢从家里跑出来?怎么不干脆撞死你,我就彻底省心了!!”
“阿姨您喝点水冷静一下。”
“拿开!你真是让我……恶心!你是恶魔吗?干嘛y魂不散的缠着我儿子?”
“第一次坐飞机什么感觉?”
“……不安,够不到地面……”
“就不能说些好的?”
“不知道能说什么……所谓好的,我觉得我什么都没了,只剩下你。”
“我不会离开你的。”
“你说他们会报警么?”
“……”
混乱的片断、混乱的时间、混乱的人物……
这些都是什么?
为什么我跟苏禾,跟我妈会有这些对话这些场景?
“苏禾!”
他笑,站在街道的对面,笑得温和。我多么想抱住他,再也不放手。
“慢点,别跑。”
“车!看车!”
……
“武晔,武晔?”
谁在摇晃我?头很疼,每个细胞都纠集着,像要扭曲到一起。
“醒了么?睁眼啊!上帝!醒了就睁眼啊,算我求你了……”
困难的睁开眼睛,似乎大脑还不想清醒过来……很难受。
“thank goodness!”
许唯的脸在眼前逐渐清晰起来,他脸色很不好,眼圈都黑了,看起来疲倦不堪。
我看着他看了很久,医生和护士进来的时候,我只觉得恍惚。
我在哪儿?怎么了?
他翻开了我的眼睑,又挪动我的头部。
这是怎么回事?刚才又梦到的是什么?很长很长,很乱很乱的一个梦。它们关乎我的记忆,而那又是什么样的记忆?
“医生,他怎么样了?到底有事儿没事儿?”
“应该没有大问题,明天安排做个脑部扫描……”
许唯跟医生说着什么,我还是觉得疲倦,耳朵不再去捕捉任何信息。我需要休息。
昏昏沉沉的我又睡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是被脚步声惊醒的。
“喝水么?”许唯俯身看着我。
“我这是怎么了?”
“car cra
第 12 部分
欲望文
第 12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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