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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兄弟成了个人渣 作者:安日天/skyrian123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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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就让第一批的学生过来了,爷爷在病床上也很高兴,竟然能叫得出大部分学生的名字,之后是第二批、第三批、第四批,考虑到照顾老人的问题,爷爷的学生们有的已经退休了,就轮流说要来照看,再加上原来就有的护工,我的压力一下子减轻了不少。

    这期间,上面的一位领导退休,其他部门的一位同事上位,我们还是一届进来的,我提前被打了预防针,也算适应良好,没什么心理落差。

    一转眼,就到了夏天了,天气变得十分炎热,疗养院的医生有一天跟我说:“酌情准备后事吧。”

    我第一个反应当然是不信,爷爷的状态越来越好了,甚至能自己下床溜达走一圈,怎么需要准备后事了。

    医生说了很多专业的术语,归根究底不过四个字,回光返照。医生是公立医院退休后重新被这家疗养院请来的,见过太多人生生死死,误判的可能性,其实很小了。

    我请了长假,干脆住在了疗养院里,一面笑着陪着爷爷,一面开始预备后事。

    墓地,花圈,丧礼,桩桩件件,每一项都是一把尖锐的刀,逼迫我面对现实。叔叔和姑姑也定好了回国的机票,安排完手上的事,就会回来了。

    张晨打了个电话过来,问我有什么能帮忙的,我谢过了他的好意,然后婉言拒绝。

    做不了炮友,当不了朋友,就不要再伸出手有所勾连。

    但他还是趁着我不在的时候,悄悄地见过我爷爷,护工给我发了短信,说爷孙俩聊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爷爷总对我说,张晨不是个坏孩子,我赞同他的话,张晨的确不是一个坏孩子,长大了却成了个坏人,大抵是因为这社会太过阴暗。

    研究生毕业需要一个小论文,我就在爷爷的身边查阅资料,撰写文章。爷爷大多数时候是不太管我在做什么的,有一日却突然起了兴致,非要我读给他听。

    我读了几句,他就蹙起了眉头,硬要我给他看看。我便像个小学生似的,特别忐忑地放下了他的床桌,把字体调大,笔记本放下给他看。

    他平摊开手,我熟练地拿了老花镜给他,他就用手指轻轻地点着屏幕,像很久以前还在课堂上那般。

    “这句话,语法结构错了。”说完了,就盯着我,不吭声。

    我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一般,翻出了随身的纸笔,像个正经的学生一样,记下这一句。

    他今天精神特别足,一直指着评论,足足说了半个多钟头,我的文章也拉到了最后。

    “和平啊。”

    “哎……”

    “好好学习,不要糊弄了事。”

    “好。”

    他摘下了老花镜,扯了嘴角,露出了一个笑。

    “给爷爷拿点水来,渴了。”

    我心里发慌,匆忙接了一杯温水,就递给了爷爷,看着他喝了下去。他满足地躺了回去,合上了眼睛,没过多久,就打起了鼾。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拿手去摸他的脉搏,又伸到他鼻下去探呼吸。我从未意识到我是如此胆小的人,面对死亡与分别,我深深地恐惧,却又无法抗拒。

    离别的时间并不会因为我的惧怕来得更晚,爷爷也开始叮嘱我他的后事该如何办理,甚至亲自给叔叔和姑姑打了跨洋电话。

    他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电话那边回复的消息是还需要几天,手头没有交接成功。

    叔叔和姑姑在国外都已经做到了企业的高管,手中事情繁多,实在脱不开身,爷爷的身体一直不好,往年也有回来见过,这一次,谁也没有预料到,竟然连这几天也等不及。

    九月一号,欣欣小学的校长带着一些老师过来看望爷爷,爷爷聊得很开心,当天晚上还打趣儿我,以后如果有了孩子,可以去找校长,免试录取。

    我有些惊讶,这是爷爷少有的“世俗”的言语。

    他和往常一样喝了水,我扶着他去了厕所,盖好了被子,安稳地合上了眼。他习惯平躺着睡觉,那天却不知道怎么了,非要转过身,冲着我睡。

    “晚安,乖孙。”他含糊地说了这么一句。

    我也笑着回了他一句:“晚安,爷爷。”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是我第一次带张晨回家的场景,小保姆家里有事,他家里又没人,一个人显得很寂寞,我看不得他那副硬撑着没事的模样,就生拉硬拽,拖着他回我家。

    他原本老大不乐意的,但到了我家楼门下,我爷爷从窗户里探出头,喊了一声:“乖孙回来了,还带了同学回家玩。”

    他就特不要脸地抬起头,笑得甜甜:“爷爷好。”

    梦境一转是一个圆圆的桌子,我们三个人围在一起吃着饭,电视里放着喜庆的歌,餐桌上笑声不断。

    我猛地睁开眼,对面的电子钟显示着冰冷的数字:03:43。

    我下意识地看向爷爷,就见他依旧躺在床上,刚舒了一口气,又觉得哪里不对——他太过安静了,连鼾声都听不见。

    我上手去摸,他的身体已变得冷硬——他走了,在梦里。

    第18章

    我茫然站在原地,大脑嗡地一声空荡得厉害。

    过了或许一刻钟,或许更久的时间,才恢复了思考的能力,我转过身,推开了门,护工猛然惊醒,直起身看我。

    我扶着门框,轻声说:“老人走了,你去和值班医生说一声吧。”

    护工伸手捂住了嘴,狠狠抹了一把脸,道了一句节哀,转身就去值班室了。我缓慢地转过了身,重新回到了房间里,一下子开了灯。

    灯光下,爷爷睡得很安稳,他的表情没有一丝痛苦。他今年八十又三,这个年岁算得上高寿,我知晓生老病死是人的必然,却止不住天地塌陷的悲凉。

    我坐在了他的床边,竟也说不出什么告别的话来,到最后只挤出了一句:“爷爷,再见。”

    医生和护士进了房间,有人在拍着我的肩膀叫我节哀,白色的布盖了一半,我亲自攥着布边,盖上了另一半。

    我拨通了叔叔和姑姑的电话,告知他们老人已离世的消息,又联系了丧葬公司,护士接了一杯水递给我,我颤抖着接过来喝了。

    “您家里还有其他的人么?”

    “在国外,不太方便,我缓一下,是不是要办一些手续。”

    “是的,请您节哀。”

    我踉跄着走进了洗手间,用冰凉的水反复搓着脸颊和手背,再出门随着医生和护士将爷爷送到停尸房。

    医院有一系列的手续,在死亡通知书上确认签字,开始翻开长长的通讯录,挑着爷爷最亲密的身体也硬朗的朋友告知消息。

    我忙了一夜,第二天的时候,丧葬公司的人已经来了,我遵循爷爷的遗愿,一切从简,不办追悼会。

    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妥当,我重新回到家时,才有了些许真实的感觉。张晨在爷爷离开的第一天早晨就打过电话,我看着他的名字,按下了拒接键——我不确定我虚弱的神经,是否能抵抗得了他的侵占。

    爷爷的离开让我痛苦,但与张晨纠缠在一起,意味着短暂的甜后更多的痛苦。

    孤独让我想念他,过往叫我惧怕他,他是一位明知会上瘾的毒,我不想再轻易尝试与他的勾连。

    爷爷下葬那天张晨没有来,倒是委托了吴总过来,送了一份厚实的礼金,我没推辞,郑重道了谢。吴总道了一句节哀顺变,也十分诚恳。

    我处理完了后续所有的事,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才发现局里做出了不小的变动,多出了很多新人。

    上头进一步加大了环保的力度,工作任务压得根本做不完,我回到单位就被领导塞了二十个项目,这还只是一周的量。

    环保局批了专车,我每天的任务就是去各个公司的现场审核,该关关该停停该整顿整顿,好在之前我从未收过任何贿赂,此刻铁面无情,倒也没什么心理上过意不去的。

    有更多的人试图贿赂我,购物卡弃之不用,改为更有诱惑力的东西,甚至有上级领导递条子招呼。我没有升职的欲`望,也正在失去亲人的伤悲之中,就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也不想留什么情面,所有的事全都公事公办,年底的考评也名列前茅。

    没顾忌上头领导的条子,年底的绩效莫名少了大半,工资表做得完美无缺,卡里就是没钱,管做工资的小姑娘见我就脸红,我猜她有点尴尬。不过是少些钱,我也不怎么在意,很快打击报复升了级,凡从我手中过的项目,送上去总会被压,凡是我希望推行的制度,几乎都会被批评得一无是处打回来,硬刀子软刀子轮番齐上,连同事和下属也明哲保身,适当避开了距离。

    只是他们做得有些过,不小心踢到了铁板,张晨名下的甲等环评公司,在全年零出错的情况下,竟然被取消了环评资格。

    张晨也一改低调的行事风格,直接通过关系网,向相关人员作出了警告,除了这件事,还有一句:“陈和平是我的人,你们轻着点欺负。”

    领导笑吟吟地同我八卦,仿佛之前冷落我的人不是她,我也笑着同她说话,诚恳又温和。

    我感谢张晨的这句话,尽管那并不是真的。我发觉我找到了我从事这份工作的意义,那就是做一个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人,尽可能地按规矩办事。我也不知道我能坚持多久,但总想多坚持一点,这样的话,故去的爷爷也会觉得欣慰吧。 如今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就没什么可怕的。

    当天下班的时候,我看到了张晨,他就站在我单位门口,身上穿着身西装,及肩的长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剪了,梳着大背头,露出了光亮的额头,依旧是好看的。

    从去年到今年,原来我们已经将近一年没见过了。

    他抽出根烟,点燃了塞到嘴里,咬着说:“都这么久了没见了,聊聊吧。”

    爷爷的事,最近的事,我承了他两次人情,我这人不爱欠人,想了想,到底没有转身就走。

    于是我们找了个安静的咖啡厅,坐下来喝杯咖啡。

    张晨在进咖啡厅前掐灭了烟头,身上还带着淡淡的烟草味,他刚刚兼并了两家老牌国有公司,开了几个新项目,环评到最后过了我的签字,花边新闻也有不少,无须刻意去看,也知晓如今颇为红的女星,是他的“红颜知己”。

    我没说话,他也没说话,低头戳着手机,有些百无聊赖的样子,知道服务员送来了点餐单,他接过了单子说:“一杯黑咖啡,一杯焦糖玛奇朵。”

    “两杯焦糖玛奇朵。”

    张晨看了我一眼:“我不喝甜的。”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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