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骨 作者:晏池池池池
分卷阅读126
羡之看了陆未鸣自嘲地笑了笑,眼里还带着几分内疚和眷恋,这是他第一次推翻了自己的认定。
他想可能一直以来,陆未鸣都是爱叶窥鱼的,只是他不曾看到,所以他以为不值得,而现在,叶窥鱼死了,还有个肯守在她身边,对他们的过去如数家珍的陆未鸣。那他无论如何也坚持不了那个对陆未鸣的先入为主了。或许叶窥鱼真的是陆未鸣这游子的那个“人间”
只是因为情深不寿罢了。
而这世间大概最不缺的就是这情深不寿与慧极必伤。前者是陆未鸣和叶窥鱼,而后者则是赵祚和谢陵。
一辆锦织车架趁着夜色缓缓地驶向了灵荐观,这辆车架从城外直道趁着城门关前进的城,车架才停在观头,车内的人将兜帽带上。下了车架就被人带去了观主的主屋。候在屋里的人却不是长乐这个观主,那带着兜帽的人看向了屋内等着他的人。
“祚哥儿,怎么今日选在了这处?幽会?”那戴着兜帽的人将兜帽取了下来,往赵祚身前走去,“还麻烦长乐给你腾屋子?”
赵祚仍然未发一言,谢陵走近了才看见他有些冷森的目光,他心下生了段不安,却依然明知故问道:“怎么了这是?”
“明天羡之就离开扶风。”赵祚说到,谢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赵祚见谢陵这般反应,似乎很平淡,既没有被人料中心思的惊喜,也没有第一次知道羡之要走的吃惊,这就让赵祚更为摸不着头脑了。
“谢小先生不和寡人说说你的计划吗?”
谢陵的那双桃花眼微动:“我哪有什么计划?”
“没有吗?那观之那里呢?明日只要寡人在朝会上提起,你知道你要面临什么场面吗?”
“我……”
作者有话要说: 我若是游子 你便是人间
游子人间 取自这句话
今天停电了 所以更晚了
第118章 群臣请命
谢陵犹豫了一番,反是勾唇,眼中熠熠然,死皮赖脸:“反正你我经历过一遭了。”
当他对上赵祚的那双愠怒的眼时,声音又低了几分,嘴角的笑意却更甚了,像是在安慰,又该是讨好,他的目光逃避开,背身要取杯茶来,又一边兀自喃了句:“反正我命不长。”
这话音虽小,却让赵祚全数听了进去。眼里的怒更变作了气急,他从后将要逃避的谢陵搂进了怀里,紧紧地锁进了怀里。谢陵的手也覆住了他怀过来的手,半晌无言。良久谢陵感受到了脖颈上的一点温热,是赵祚的泪顺着后襟沾上了谢陵后颈。他握着赵祚的手跟着心头的感受一起紧了紧。
他微侧首,看着赵祚将头埋在他的肩头,这一刻才让谢陵深深体会到那一种无力,是赵祚那滴没抑住的泪传来的滋味,也是现在这个在他肩头颓然的动作里传来的滋味。他微低了首,吻了吻赵祚的发,桃花眸里纳了软红,带着他独有的那份温柔。
“那年是我知梁策有了过河拆桥的计划,盘算了那时除却坐以待毙,便没有其他办法了,所以才让韩潮他们一同参与联名的。从我自邠州回来之后,其实就……”
谢陵说着深深叹了口气,将往事说来:“当初吏部侍郎是我和沈长歇使计拉下来的。长乐和宣城的事,本来只是先皇提了提,那时我要在他那处站稳脚跟,又想长乐和宣城都能为你所用,所用假借了先帝的威风。后来姑臧之事,不只是因为那处有战勋分你,还要为陆家和叶家都在手中。但陆慎成太聪明,便只有利用叶伏舟与我的那点情谊。沈长余也是我当时给昭行下了令。”谢陵感觉到腰间环住自己的手臂松了些,他一时如被寒风摇落的枝上雪打在了心头一般,顿时打了个寒颤。
他咽了咽心上的怯与惧,手下仍然紧握着赵祚的手,像是怕继续说下赵祚会松开一般。但心下再惧,理智仍也没有停下来,他继续道:“再后来的妙法真人,也是我故意支开你罢了,然后我搭上了梁策,”谢陵顿了顿,“拿了陆慎成和岐国在一起的事,换了些好处回来,惠帝想保岐国,却想在带走陆家,所以……”
谢陵自嘲地笑了笑,大抵那些岁月都是机关算尽,步步为营。山河之下,总是白骸森森。仙凡境和五浊世总是相伴相依的,于这夜这处这人来说,非黑即白总是好的。
赵祚抬了头,却往谢陵的脖颈间蹭了蹭,他贪婪地吮着谢陵身上带着的清冽味道。
“够了,寡人知道了。”
赵祚是知道了,在当时赐下鸩酒的那夜,他就知道了——谢陵才一直是他仙凡境。由始至终,未曾变过。哪怕是因为岐国的事,怨怪过,哪怕是因当时他那请旨赐死而气急败坏,也从来没动过要他命的心思。
反而他只想,涉足他之境,在那处落地生根。
当初是,现在也是。
“所以我才替陆岐讨那份恩典。”我没想过活下来了,谢陵将这后半句咽了下去,他不敢说出来,怕伤了赵祚的心。
“那年群臣请命,可还记得寡人对你说过什么?”赵祚慢慢地抽出了手,将谢陵转了过来,拥进怀里。
谢陵抬了眼眸,对上了赵祚那双沉淀过的双眸,他还是看到了那眸里的波澜,比之那年那如星子般的眸,却多了几分欣然与庆幸。
“寡人说,他们要你的命,即是要寡人的命。寡人今日仍然是这句话。”
谢陵的肩头抖了抖,他无法用言语表达他心下受到的震动,他也不能将这份震动表现出来。
那年群臣请命,要赵祚解了谢无陵的禁足居衡的命令,让他将谢无陵交予刑部判刑。赵祚犹豫了几日,甚至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却是谢陵托了羡之带话,要见赵祚。
赵祚那日扛着众压去了居衡,没想到等到的不是谢无陵要和他同仇敌忾,而是谢无陵逼他妥协。
谢无陵就跪在他身前,他忘了谢无陵有多久没跪过他了,甚至也好久没有从谢无陵的嘴里听见那句“吾皇万岁”的话了,那一日,他不仅听全了,还让谢无陵在他身前,亲口请一杯鸩酒。
那时的赵祚拿陆岐威胁他,他却似早想好了一般,一口气将陆岐生辰的布置都说予了赵祚听。赵祚不认,说他狠心,让陆岐生日做谢无陵的忌日。
谢无陵却笑说,他本是陆岐的贼父,如此一来,倒不如说他的死算送给陆岐的生日礼物。
他的三千思虑,归来还去,都给了别人。
确如许多年前那老谢相预料过的一般,谢无陵的那份善良,到底还是害了那个他,害得他最后无陵可葬身。
谢陵将自己埋进了赵祚怀里,赵祚这般问道,其实他和赵祚也早该预料到了,可能明日观之的案子一道来,之后要面临的就是几年前他们面临过的场面,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因为赵祚方才那句五年未变的话,谢陵觉得,就是再经历一次,他也不枉这一遭。
半晌,谢陵的心底的那份柔软渐渐被神智牵了回来,他的柔情蜜意也渐去。他推开了赵祚,赵祚皱了皱眉,到底什么都没说,谢陵心头的那点清明,总是能及时驱走他的那点贪婪欲望。谢陵敛了笑意,琢磨着赵祚的话,而赵祚就着昏黄烛火,听着更漏声,看着谢陵。
两相静默了一会儿工夫后,谢陵蓦地抬了头,就在赵祚以为谢陵这时会说他也还是旧时那句话时,谢陵却开口问道:“所以祚哥儿将羡之支离了扶风城?”
“你……”赵祚霎时反应过来谢陵问的是什么,他点了点头,“嗯。”赵祚复问道,“叶窥鱼的事,你那天夜里就知道了?”
谢陵让羡之给赵祚带话的时候,赵祚大概就懂了谢陵的意思。昭行的消息虽要到达羡之这样有昭行印的手里,但只要谢陵这样本是出身昭行的问,那消息总是会同时到达他的手里。
赵祚看谢陵点了点头,听谢陵轻声道:“嗯,说是梁相的人。”如此一来,所有就和赵祚心下所想对上了,他欣然地点了点头。
所以当谢陵知道叶窥鱼的死牵扯上梁相了,那这狐狸味儿就会一直萦绕着,要破了这狐狸味儿,就最好让这狐狸露了尾巴。
“所以你让人去了刑部大牢?”赵祚皱了眉,“那如何刑部大牢的暗卫没有上报?”
“嗯,是让羡之身边的暗卫去的。怕昭行的人无端让人瞧见,逮住尾巴就不好了。既是羡之身边的暗卫,都是重阙的那一批,左右都认识,也好行个方便。”谢陵扬了扬眉,似在待着赵祚表扬一般。赵祚撇撇嘴,无可奈何道了句:“你啊,待祁先生回来了,又该怨寡人了。”
谢陵勾了勾嘴角,说起祁知生,那他也驳不得,只能抱着心下的几分侥幸。
赵祚看着他那悻悻然的眼色,心头的那点无奈也叫他化了。他叹了口气,想着要是祁知生怨,就由他怨吧,还不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事吗?
“观之那事,我本来只是想警告一番梁相,没承想梁相留了后招,那认罪书的事,是我疏忽了。不过有刑部尚书在,想来在他那处应该就压下了才对。”谢陵又看了赵祚一眼,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我怕这中间生了变数,所以便让羡之给你带了话。”
“是生了变数,是大理寺卿。”
“哦。”谢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
“嘘——”赵祚突然出声道,他听见了门外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赵祚的眉头皱了皱,谢陵也将兜帽拉了起来,背身站到了暗处。
“咚咚”的叩门声响了两下。
赵祚沉声问道:“何事?”
“皇兄!”一女声响起,赵祚和谢陵都松了口气。
“长乐?进来吧。”
长乐应声推门进屋,又回身合了门,将手上的灯笼交到了赵祚手上,往内室的那密道走去,边领路边道:“我听福奴儿说,您今日不能留在观内,他让我子时前定记得来提醒您归重阙。我方才忘了时候,瞧着快子时了,怕走大道你赶不及,让那奴儿着急,便走灵荐的地道可好?这条道儿之前先生走过的。前几日羡之走,也通了重阙。”
说着长乐回头看向了赵祚和他身边的黑袍人。谁知那人将兜帽拉下了,抿了抿唇,在长乐一脸震惊里,悠然道:“我是走过的,通到长明殿后。”
“你……”
“长乐,不识得我了?”
“小、小先生。”长乐唤了出声,谢陵虚做了一礼,“你、你竟……”
赵祚突然正色咳了一声打断了长乐的话,又用正色时的余威止住了长乐的好奇心,他插话道:“长乐啊,平之这事,你来日问宣城。”说着他又看了谢陵一眼,手拢在谢陵肩头,对他道了句,“走吧。”
谢陵应声和赵祚归了长明殿,让老宦奴瞧见了,还意味深长地让周遭的人早些退下。
但确实不是老宦奴想多了,而是赵祚有贼心也没贼胆,他才是怕碰坏了谢陵的那个。叫谢陵拉着说了小半夜的话,他也只敢搂着怀里的人睡上一夜,旁的都不敢想。
不过好在谢陵不是陆岐那般睡来还要动手动脚的人,谢陵睡来规矩得很,让赵祚也就只能心猿意马一下,不存在什么擦枪走火的事。
而赵祚将明天要打一场恶仗抛到了脑后,只想着之前的事,想着想着意识就混了,他下意识地凑到了谢陵后颈,吮着他的味道,一夜好梦。
翌日日光入中庭,羡之与那礼部侍郎送灵的队伍才离了京,那朝堂上的大戏也拉开了大幕。
朝上帝祚宣布了道诏令,说是即使观之有那般心思,但到底因年少轻狂,又已认罪,遂允他认罪书上不除他皇室名之请,许他入皇陵,选址在上朝雍国公陵寝边。但也仅此。
如此一道令,也算成全了雍国公之子,但也让他成为了唯一一个皇家陵墓里无封赐头衔的皇子。
满朝文武皆是一声唏嘘,本是有谢无陵授画技,又有前朝状元韩潮教辞赋,算来若愿出仕做个文人骚客,想来也当是扶风月明风清的一流人物,却偏偏殁在了这朝堂漩涡里。
“如此,众位可有异议?”
“老臣,”梁相持笏出列,躬身一揖,而后道,“老臣请阅这观之殿下的认罪书。”
赵祚抬了头,探了目光去,梁相确不偏不倚地接了下来,眼珠转了一遭,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了赵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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