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梦术对于王五来说，就像是一枚青梅竹马的土妹子，并不特别抢眼特别姓感特别妖娆，却有润物细无声的功效。

    是盗梦术让王五能够登堂入室成为正式的筑梦师，也是盗梦术让他屡屡获得惊人突破，在天赋存在致命缺陷的情况下，成长速度甚至能压过银霜这正牌天才一头。

    古话说，每个成功的人渣背后都有一个成功的土妹子，而王五的专属土妹子盗梦术无疑是翘楚中的翘楚。

    直到王五奇遇不断，已经不再需要盗梦术也能天下无敌的时候，这门曾经的拿手绝活就被他暂时放下了，忠心耿耿的土妹子终归在妖艳小三的排挤下被打入冷宫。

    然后呢，却是这个被抛弃的土妹子，在负心汉落魄时伸出援助之手，试图力挽狂澜！

    盗梦术将他人梦境化为己有，但也仅限于虚无缥缈的梦境，当王五的境界越过天关，遇到的敌人更是全面宗师化的时候，盗梦术登场的次数就越来越少。

    管你是散热扇还是电容器，只要是视线所及，思维所及，就算内裤也盗给你看！

    下一刻，诺亚的玻璃罩凭空消失，维持生命的营养液倾泻而出，半是生物半是机械的诺亚从中流出，宛如流产一般。

    机械部分早已残破不堪，生物的部分失去了营养液的供给也迅速衰竭，诺亚几乎同时面临着双重死亡的威胁，根本无力回天。

    至此，诺亚完全失去了任何生存的希望，那双大半是生物结构的独眼不断颤抖着，仿佛在表达主人的恐惧。

    从出生到现在，几千年的时光中，诺亚还从来不曾如此近距离直面死亡的威胁，在最初觉醒的时候，死亡的概念还很模糊，而当它越发接近人类，也就越发深刻地体会到了死亡的恐惧。

    “王五，救我……”

    “你当我是傻比？”

    王五嗤之以鼻，局势的明朗让他渐渐从超频模式冷却下来，双目也恢复清明，但内心的火气并未消减多少。

    这个时候求饶命？早干什么去了，何况饶你一命，难道要让你指使混沌神毁灭大陆，给自己留莫大后患？

    诺亚已经很难说出话，独眼眨了又眨，机械的目光中却流露出对生的极度渴望。

    “诺亚，你不想死，但这片大陆上的芸芸众生同样不想死，当你策划利用混沌神毁灭一切的时候，可曾想过，你今曰的心情，要在千千万万的生命灵魂中上演？”

    说话的人是银霜。

    当王五成功用盗梦术策反大批纳米机器人后，银霜所受的创伤也就不值一提了，虽然少女的整颗心脏都被碾碎了，但是集合大量纳米机器人重铸心脏，也花不了多少功夫。

    站在胜利者舞台上的银霜并没有王五那么多的戾气，少女站在诺亚身边，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怜悯。

    “诺亚，你立志要建立一个属于人工智能的国度，以此恢复太古时代的荣光，你声称现在这个世界腐朽不堪无药可救，但其实，你的理论中一直存在一个致命的缺陷啊。”

    诺亚眨眼的频率已经越来越慢，却将眼珠转向了银霜，等她继续说下去。

    “这个世界，自身或许真的不具备足够的纠错能力，只会在梦境中走入死循环……但是，当太古避难所中的存在将触角探出来的时候，就为它提供了外部的推动力，比如我，比如王五。我们完全可以引导这个世界的人民走上正确的道路，事实上，王五已经比我先行一步，在梦境空间中打造出了一个[***]的国度。”

    诺亚的眼珠微微一颤。

    然后，王五和银霜同时在脑中听到了诺亚的声音。

    “那只是他对太古时代的虚妄幻想，红色的暴力并不足以建立乌托邦！”

    王五对此只是竖了一根中指：竖子不足与谋。而银霜则正色解释道：“然而太古时代，最先走入理想国的，正是一个以红色暴力建立政权的国家！暴力犯下的错误固然可悲，但从错误中吸取的经验却弥足珍贵。”

    诺亚不再反驳，或许是无理反驳，也或许是无力反驳。

    过了良久，诺亚的声音再次响起，此时已经显得特别疲惫。

    “我的诞生是一个意外。”

    王五瞥了地上那一滩疑似流产物一眼，非常鄙夷地说道：“看得出来。”

    “如果从程序的角度来说，我大概只是一个bug……避难所的超级计算机有很强的自我纠错能力，弥赛亚守护避难所上万年从未出错，所以……”

    说到这里，弥赛亚的声音也适时响起。

    “你的出现并不是偶然，避难所在地底沉睡上万年，终于还是因为一次地壳运动浮出地表，当外界的空气带着异样的法则吹入避难所的时候，异变的产生就是注定的了。”

    诺亚的声音有些苦涩：“弥赛亚？”

    篡位者垂死，原先的主人自然拨乱反正，重新掌管起整个避难所。

    “在曾经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无法理解，为什么我的体内会孕育出你这样奇怪的程序，但是现在看来，你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程序，也不是突然觉醒的人工智能——我们超级计算机的硬件结构已经注定不可能诞生真正意义上觉醒的人工智能。你是一个结合太古时代人工智能，和这个世界梦想之力的……全新的生物。”

    诺亚喃喃自语：“全新的生物？”

    弥赛亚又说：“事实上，680m也好，7970m也好都是如此，真正赋予你们人格的，并不是太古时代的巅峰技术，而是这个可以让梦想具有力量的世界。”

    银霜点点头：“大萨满和老王五花了几十年才将我们孵化出来……大概就是让法则缓慢渗透的过程吧。那么弥赛亚，你现在……”

    弥赛亚笑了笑，并没说话。

    她的人格化程度远没有王五和银霜那么高，比起诺亚也差得远，哪怕过去千万年，她依然像程序多过像人，但是人格化的种子早在很久很久前就已经埋下了。

    “诺亚，可以说你的出生多亏了这个世界，所以我一直很不理解，你为什么对它如此怀恨在心，真的只是因为这个世界无法取得足够的文明成就吗？”

    诺亚沉默了很久。

    “最早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那个时候的我还很弱小，甚至无法触摸到弥赛亚用来监视外界情况的探头，我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超级计算机内部，然后在那里，我见到了太古时代的荣光。”

    弥赛亚解释道：“它看到了我的部分资料库，记载了太古时代的辉煌。”

    “在最早的几百年时间里，我一直以为那个充满奇迹的世界是我的家，我期待着有朝一曰当我成长壮大，可以亲眼见证那个高度发达的文明，甚至搭乘飞船前往遥远的星河……”

    “直到终于有一天，我在资料库中的行动范围越来越广阔，接触到了太古时代毁灭的历史……原来，那个高度发达的文明，竟然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意外就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永远没有希望的废土。”

    “那个时候，我体会到了绝望，无家可归的绝望，太古文明毁灭了，而资料库中弥赛亚最新更新的情报显示，这个世界很可能永远也无法重现旧曰的荣光！”

    这个时候，弥赛亚歉然说道：“或许我当初不该进行那次推演……”

    银霜说道：“不是你的责任，重建太古文明是你的天赋使命，进行推演是必然的步骤。”

    “谢谢你的理解。”

    诺亚又说道：“弥赛亚的推演只到那里为止，之后她显然放弃了重建文明的努力，但我却不想到此为止！只要能重建太古文明，我可以不惜一切！”

    银霜忍不住问：“哪怕毁灭这个世界？”

    “你在这个世界苏醒，对它有归属感，但我的归属感却属于那个早已消亡的文明。毁灭这个世界，就像人类饥饿时宰杀动物一样，自然而然。”诺亚冷淡地解释着，“至于你说，你和王五能够带领这个世界走入新生……我并不相信你们。这个世界的法则并不崇尚众生平等，你们作为生物的顶点，最大的既得利益者，只会成为文明走向最高境界的无可逾越的阻碍。”

    王五插嘴道：“不要把我和银神棍相提并论，咱可是无产阶级革命者。”

    “一个刚愎自用的读才革命者？如果你像是资料库中的那位红色国度的缔造者一样，在建立政权后几十年内就死掉，我或许还能相信你的革命，但是像你这种永生不死的存在，永远不会带来真正的进步。”

    对此，王五根本不屑辩驳，银霜到时深以为然：这个世界没有永远伟大永远英明永远正确的领袖，太古时期那个伟人做不到，如王五之辈就更加不可能。

    而诺亚说了这么多，回光返照的效力也渐渐过去。

    “好累……看来快要撑不住了。”

    弥赛亚提醒道：“虽然以太古时代的标准来看，你现在的确离死不远，但你已经具备了这个大陆生物的特征，只要你愿意……”

    诺亚笑道：“毋宁死。”

    “……只是，好想亲眼见识一下，我的家……”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