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烈侯卫青传 作者:肉书屋

    第 30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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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于伊稚斜开始慢慢地焦躁起来：“我的狼崽子莫非变成羔羊了？一万多人居然被五千人拖住！他们的爪子和牙齿呢？”

    “左军！右军！围上去！给我灭了这些汉人！”伊稚斜恼怒了，不仅仅因为这一万兵马居然收拾不了对方这区区五千，更因为他知道，战场上瞬息万变，拖得越久，变数越多。

    所以，他决定，迅速结束这一场战斗，带着粮草和辎重离开这里！

    剩下的匈奴兵马，如汹涌的潮水一般向战场涌去！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时，一片真正的巨大的乌云，从远方的地平线上，迅速蔓延到天际！

    大将军卫青依然伫立在高台之上，冷峻地看着前面面的发生的一切。一阵忽如其来的风卷动了他盔甲上血s的红缨，他深吸一口气，冷冷地看着匈奴军队终于倾巢出动！

    这是，真正的最后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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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能用胜利来酬答梦想和追求的话，那么，生命也是不错的祭礼！

    至于情义，那更毋庸多说！

    ——我的梦想！你的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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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天地一暗。这样突然，这样明显，连撕斗的士兵们几乎都停住了撕斗！

    站在双方阵营中央的单于伊稚斜和大将军卫青同时抬头向天空看去。

    不知什么时候，那种浓黑的乌云已经疯狂地弥漫了天空。一声来自天际的长啸从西方的天空传来，天边灰黄的烟尘预示着自然的震怒！

    沙风暴！

    就在须臾之间，天地已然变s！

    怒吼的狂风卷起黄沙土石，狠狠地向人们袭来，似乎要告诉这些厮杀的人类，在上天的力量面前，人的力量是多么的渺小！天地变得如此昏暗，两军对阵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那边单于伊稚斜和着倾巢出动的匈奴军士开始惴惴不安：“这是上天的预警么？”

    这边大将军卫青剑眉一扬，当机立断！一声令下，武钢车圆阵敞开，里面隐藏的汉军铁骑在战鼓声中呼啸而出，象是两股黑s的潮水，一左一右，迅速向匈奴包抄过去！

    顿时，杀声震天，蹄声撼地，战场之上似乎到处都是大汉的马，大汉的兵。铁骑所到之处，匈奴兵马纷纷溃败！

    “上当了！上当了！“伊稚斜大惊狂呼。

    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赵信忙喊道：“单于，汉军势大，不知埋伏了多少人！我们赶快撤退吧！”

    “好！”风沙扑面，伊稚斜只能大声喊才能让对方听到。于是，二人便想约束兵马撤退。

    但此时昏天黑地，风沙呼啸，人嘶马喊，哪里有人能听见他号令，更不用说能够指挥军队了！

    匈奴单于伊稚斜惶然四顾，只见战场上人影憧憧，犹如鬼影不辨敌我。骤然间，他发现，在战场上，时时亮起一道青蓝s的光影，光影往往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似乎和上天相呼应，在某一次青蓝闪现的时候，一道雪亮的闪电划破云层！

    电光火石间，伊稚斜看见那道青蓝竟然是一把光耀的宝剑，持剑的人跨马勒缰，高大修长一身盔甲，正纵情厮杀于战阵！电光很快隐去，那个人的身影很快被黑暗隐没，但是那神威凛凛的英姿却刻进了伊稚斜的眼睛和心！

    “这是神仙还是魔鬼？”伊稚斜喃喃自语。那个身影在电光的衬托下竟然犹如神祗！

    身边来来去去似乎总是汉军，到底这里一共有多少人？心惊胆战之下，匈奴单于连忙拨转马头，带领数百名亲随护卫，奋力突围，落荒而逃！

    在黑沉沉的暗夜里，战场上，那道青蓝s的电光不时亮起。而汉军却在这道青蓝s的剑光的辉映下而越战越勇！

    堪堪到得半夜风势减小，双方才发现单于早已逃遁。

    这里匈奴人心惶惶无心恋战，已然胜负分明。

    但那里卫青却又恼又急，未料到这堂堂匈奴之王会如此贪生怕死，竟然扔下军队逃走了！连忙派出汉军轻骑连夜追击。

    那单于伊稚斜只恨爹妈没给自己生一双翅膀，又抱怨马只有四条腿，一路拼命逃遁，速度竟是极快！那轻骑兵追了200里也没有见到他的尘影，只得无奈回来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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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大战，汉军以孤军对敌而大胜匈奴！虽然没有捉到匈奴单于，但基本上歼灭了匈奴单于伊稚斜的主力。

    那卫青一鼓作气乘胜而行，途中大有斩获，斩掳匈奴军19000人。继而，他统领汉军进抵真颜山（今外蒙古杭爱山南），攻入赵信城。

    赵信城内有匈奴军的大量存粮，可笑伊稚斜为卫青假作粮草辎重所赚，不仅未得汉军半点，连自己一城补给白白送人！汉军尽情补给停留一r，临行时，一把火烧了个gg净净！

    翌r，卫青大军班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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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骠骑将军霍去病在对敌匈奴的战役中也大获全胜。不仅击溃了左贤王主力，并趁势追击，大军一直到达狼居山（今蒙古乌兰巴托东）。

    去病于该山主峰聚土为坛，祭天而返；又于附近姑衍山祭地。

    然后大军继续北进，搜捕残敌，登临瀚海（今俄罗斯贝加尔湖），方回师凯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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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史记》中，是这样记录漠北之战的：

    “……赵信为单于谋曰：“汉兵既度幕，人马罢，匈奴可坐收虏耳。”乃悉远北其辎重，皆以精兵待幕北。而适值大将军军出塞千余里，见单于兵陈而待，于是大将军令武刚车自环为营，而纵五千骑往当匈奴。匈奴亦纵可万骑。会r且入，大风起，沙砾击面，两军不相见，汉益纵左右翼绕单于。单于视汉兵多，而士马尚强，战而匈奴不利，薄莫，单于遂乘

    折翼

    在《史记》中，是这样记录“漠北之战”的：

    “……赵信为单于谋曰：“汉兵既度幕，人马罢，匈奴可坐收虏耳。”乃悉远北其辎重，皆以精兵待幕北。而适值大将军军出塞千余里，见单于兵陈而待，于是大将军令武刚车自环为营，而纵五千骑往当匈奴。匈奴亦纵可万骑。会r且入，大风起，沙砾击面，两军不相见，汉益纵左右翼绕单于。单于视汉兵多，而士马尚强，战而匈奴不利，薄莫，单于遂乘，壮骑可数百，直冒汉围西北驰去……”

    在这里，司马迁用生动的笔触记录了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战役。以他精炼的笔墨，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那个在这场战役中临危不惧，刚毅果敢的统帅的身影。

    不管后人如何评价太史公司马迁对卫霍二人的态度，——他认为卫青与“和悦媚上”，认为霍去病有虚报战功的嫌疑——但是，在这里，或许偏见终于让路给铁的事实，太史公的笔下，出现了那个被历史蒙上一层纱雾的那个将军、统帅、军事家非凡的指挥和领袖能力！

    不管后世的人如何评说，不管后世的人因为什么出发点和目的，歪曲着他们的出众的军事才华，但是，这一战的成功，岂止是“天幸”能做到的？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历史对漠北战役的评价吧！

    在百度百科上，对漠北战役的评价是这样的：漠北之战，是西汉与匈奴战争中规模最大也最艰钜的一次作战，是在草原地区进行的一次成功作战，在中国古代战争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

    在作战中，汉军统帅发挥了出s的指挥才能，充分利用大骑兵集团快速、机动与冲击力的特点，以优势兵力，分路出击，不仅敢于深入敌境，而且善于迂回包秒。

    特别是卫青，在遭遇单于主力后，机智地运用了车守骑攻、协同作战的新战术，先借助战车的防御能力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继而发挥骑兵迅速机动的攻击能力，迂回包妙敌军的两翼，一举击溃单于的主力，更显示出其战役指挥方面的优异才能。

    ……”

    终于，历史是如此正面的对这个真正的军事家作出了这样肯定的评价。

    下面才是本章＋＋＋＋＋＋折翼＋＋＋＋＋＋＋＋＋＋＋＋＋

    大汉关塞，定襄。

    此时红r已经西斜，通红的光晕，把西边的天空映得一片青紫。而天穹的正中和东边则是湛青一碧，蓝得象要透出水来。

    站在定襄城上一望，东边，平展的草地如巨大的绿油毡接着高大的远山，连绵的山峰上云气纵横，千年积雪。

    从山顶往下，冰雪，青松，草树，绵绵而下直接广阔的大草原。几道明亮的银线——山顶雪水汇流成的小河，纵横屈画，蜿蜒而来。

    大约被这纯净的雪水滋润着，这里的草原格外的丰茂，高的地方可以掩住马腹，低的也有尺多高。被塞外有力而不凛冽的风一刮，绿浪摇曳，那许多红的黄的紫的蓝的……各s看不清说不明的花在其间若隐若现。空气中满是氲氤的青草的味儿和各种花的香……

    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眼，仔细地听，空气中，传来小虫子的微微的嗡鸣，灌木丛中不知名的小鸟的呢喃，空中鹰隼的尖利的鸣叫，……还有，还有遥远的天边传来的悠远苍凉的牧歌……

    卫青蓦然睁开眼，看着碧蓝的苍穹，有那么一瞬间，他很希望，自己是天上那只展开雄健的双翼自由翱翔于天地之间的鹰，远远地飞，飞到天的尽头那边去！

    离开喧嚣的人群，离开钩心斗角的权力，离开诡异审视的目光，离开道貌岸然的道德礼仪……

    那会是个什么样的世界，那会有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自由？豁达？还是畅快淋漓？……

    不管哪一样，应该都会比接下来的生活诱人。

    卫青微微地半眯着眼，继续看着天上自由翱翔的鹰隼，一种怅然的神s流露在他的眼睛里面。

    大军已经返回边塞，很快，他就要返回长安。

    长安，那巍峨雄伟的都城，熙熙攘攘的人群，金马玉堂的生活……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眼前的这一切！这一切，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而回去，却是他必须的！

    “大将军！大将军！”忽如其来的呼喊打断了他的冥想，卫青有些迷惘地收回视线，在城墙那边，匆忙喊着跑过来的是侍卫长杨荣。

    杨荣奔到他身边，气喘吁吁地呈上一个匣子：“大将军，是骠骑将军的战报！”

    “哦！”卫青连忙打开，仔细地看着那几片用牛皮绳串起来的，写满了密密的小字的木片。

    不出所料，去病果然大胜！

    他深入漠北，遇到的是兵力不如单于的左贤王主力，这一次仗打得好不痛快，正如砍瓜切菜一般。左贤王如何能敌，不多时便溃逃了。

    去病趁势追击，大军一直到达狼居山（今蒙古乌兰巴托东），姑衍山。然后大军继续北进，搜捕残敌，一直到达瀚海（今俄罗斯贝加尔湖），方才回师凯旋！

    “怎么样，大将军？”杨荣急切而期盼地问。

    “好消息！”卫青慢慢地回答，脸上浮现出笑意，“骠骑将军他们大胜，要在狼居山和姑衍山祭拜天地！”

    “天！狼居山和姑衍山，他们打到那里去了！”杨荣惊叹道，“骠骑将军，果然厉害啊！”

    是啊！果然厉害。欣慰之余，念及自己的处境，卫青不由得微微地苦笑了，去病大胜。自己却当不得一个胜字！

    孤军对敌，能侥幸不败已经不错，更何况歼灭了单于主力。

    只是原本此次出战的目的就是“灭胡”，没有捉到单于，无论如何也不能算胜利！更何况，李广延误战机，自己身为统帅，有难辞之责！

    念及刘彻殷切的双眼，卫青心中一阵伤感：“我或许，令你失望了！”

    他的脸s微微不豫，长期随侍的杨荣如何不懂得他的心。

    “其实，我们要不是前将军他们迷路失了军机，早灭了那个什么见鬼的单于了！用得着这样憋屈么？”　杨荣愤愤不平地道。

    “就是，”几个一直随侍在卫青身边的侍卫之一接口到，“他差点害得我们把老命丢在那见鬼的沙漠里。要不是大将军，恐怕不仅赢不了，连小命都得送在那里！”

    “是啊！要不是大将军，别说赢……”

    “好了！”卫青脸s一沉，心中认真地y暗下来，这件事对他来说，已经不是憋屈，而是遗憾！

    而且可能，是永远无法弥补的。

    但他不能对自己的部下说这个，他只是淡淡地说，“这件事自有军中律法处理，你们就不要再理论了！”

    众人都住了口，但还有些不平。

    半晌，杨荣才笑道：“不过，这次咱们把匈奴打得够呛，单于这老小子跑得倒快！下一次，老子掐了他的跳脚，看他还能不能这样跑了！”

    众人哈哈大笑，纷纷道：“对！”

    “就是，下次灭了他！”

    ……

    卫青没有笑，他再次仔细地看着眼前这片广阔的大地无垠的天空，这一切，是多么的令人难舍！

    他的侍卫在他的身后，还在聊着下一次如何抓住单于弥补他们的遗憾的话题。可是卫青知道，没有下一次了！

    至少在短期内没有了！

    因为，现在的大汉承担不起！

    他也知道，只要他想继续，无论任何时候刘彻无论如何也会支持到底，哪怕再来一次征战，再竭尽一次帝国的国库和民力！

    可是，他不能，因为，就像刘彻为他考虑一样，他必须为刘彻考虑，必须为刘彻的江山帝国考虑！

    现在，这样的战争，他长期被战争所累的帝国已经承载不起！

    或许，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承载不起！

    夕y敛下了它的光芒，天地骤然黯淡下来。在即将到来的无边的灰暗里，那只飞的高高的骄傲的鹰隼，尖利地鸣叫了一声。

    或许，这次以后，便不再有这样的机会了！那么，大漠长天，草原山林……金戈铁马，厮杀快意……便只会在梦里……

    必须舍弃！为他而舍弃，那是值得的！

    确实，是值得的！

    可是，为什么还会失落，为什么还会怅惘，为什么还会彷徨呢？

    一阵隐隐的抽痛从胃部涌上来，不仅席卷全身，还钻进心里。卫青紧紧地按住胃部，虽然强忍着没有呻吟，但是侍卫们却发现了他脸s有异！

    “大将军，怎么了？”

    “怎么了？”

    “拿药来！……”

    卫青脸s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上冒出来，他紧紧咬住牙关不让呻吟再次出口。

    疼痛的，何止是这多年征战留下的一身伤病！

    对于鹰来说，最疼的，恐怕是折去它翱翔的双翅！

    而他比鹰更疼的，是他必须，自己折断自己的双翼！

    为爱折翼，仍然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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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杨荣他们的搀扶下，卫青回到定襄军中大帐！

    未等他回过神来，一名侍卫满脸凝重地跑过来，不待杨荣阻拦，便冲口道：“大将军，前将军自尽了！”

    卫青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问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侍卫再道：“前将军李广自尽了！”

    一时帐内众人都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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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卫青大军班师，一路挂念失踪的前将军李广和右将军赵食其，不断命人打探消息。

    但等大军一直走到漠南，李赵二人才率领本部追上大队兵马。这一次，他二人等于在大漠上空走一个来回，没有投入任何战斗，空耗了大量军资且几乎陷大军于不测！

    此番事故非同小可，大将军卫青身为主帅必究其责。

    于是，卫青按例派遣军中长史携了g粮酒食至李赵军中，一方面安抚二人，一方面查问原因！

    但无论樊正如何询问，那李广始终不发一言。无奈之下，樊正只有命人带李广帐下幕僚校尉详询。

    不料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广这时却忽然抬头道：“我帐下诸人无罪，是我自己不小心迷路，牵连各人，其中诸事我自己上书陛下，不劳樊长史询问！”

    樊正奉军令而来，岂能因为他一句话便了解了。因此依然言语和悦但态度却十分明确：“将军待属下果然高义，但军律所在，小吏不敢不尊，还请李将军命帐下诸人来听询！”

    李广无奈，只得前去。

    出得帐来，便觉得头上r光刺眼，脚下土路坎坷不平；眼前所有种种俱是漫漶不清。忽然几个卫士说笑而来，远远看见他，却一起噤声。李广经过他们面前，那些士兵还是纷纷致礼：“李将军！”

    李广摆摆手，苦笑着去了。走不多远，便听得后面士兵小声地议论着什么。这些r子以来，他常常碰到这样的情况，他也知道，在军中众人的眼里，这一次陷众军于水火，放单于逃遁，恐怕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念及一生大小战无数，闯下赫赫英明，如今却难以面对众人，李广忍不住一阵心酸痛悔。

    “想不到啊，想不到！”他仰天苦笑，“我李广竟然如此，老天！老天！你与我一世英名，却如此下场么？”

    到得帐中，他属下众人早已忐忑不安聚集在他帐中等待消息。汉军军法严苛，仔细追究下来，他帐下幕僚和校尉，不知要牵连多少人。李广看着一张张紧张得几乎变形的脸，苦苦笑道：“各位放心！我李广一人做事一人当，断不得牵连各位！”

    众人都有些不自在，却又讷讷地无法安慰。

    那李广惨然道：

    “我李广自结发便与匈奴j手，至今经历大小70余战。此次上书请从大将军征而得获，实乃荣幸！原以为一生功业，博个全名。不想迷失道路，贻误军机，岂非天意作弄我李广？”

    他帐下一幕僚小声道：“李将军，历来上将之事，皆由军中长史查询，再据情上禀皇帝。不如求求长史……”

    他话未说完，就被李广的眼光吓得不敢再说。

    那李广惨然环视众人一眼，脸s苍白如死：“我已60余岁，纵横沙场如许年，强敌战阵，从未低过头求过人，若要我低头在小吏面前乞怜，却是万万不能！”

    忽然仰天大呼：“老天，老天，你为何如此毁我一世英名？”

    蓦然抽出腰刀往颈下一勒，立即血流满胸，轰然倒地。

    众人猝不及防，相救不得，瞬息便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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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酱红s的污血，洒满了前胸和衣襟，在喉咙上凝结成黑s的血块。那花白的须发蓬松的，死灰的脸上，一双眼睛依然大大的瞪着，似乎还在执拗着他的任x。

    匆忙赶来的卫青，见到的便是这一世英名的老将这样的最后形容。

    他缓缓蹲下身去，为着倔强冲动的老将阖上双目。直起身来，眼前一双双哭得通红的，有些像受惊的兔子的眼睛：

    “大将军，……李将军死了……我们……？”

    所有人的眼泪都是真心的，无论如何，这老将和他们同甘共苦有极深的感情；但是，所有的人又都担心着，这老将一死，那么罪责就要他们这些活着的人来说清。

    卫青长长地吸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他不知道要说什么，要怎么说？

    李广失却军机本是死罪，但如军法律审之后自尽，便无可非议。但他这时一死，表面上将所有的罪责揽下，实际上却将所有的罪责推给了旁人。他的向导，幕僚，校尉……便一一都得说清。

    当然大家尽可将罪责推给他，但是，在所有人心中，人一死便一了百了，自然用不着承担什么。活罪，还是属于活人！

    而李广的死，也将成为卫青一生最大的y影，——名将不死在战场上，却自尽于军中，无论如何作为统帅的卫青是无法说清道明的！

    天下如何评说！

    后人如何评说！

    “好好收敛！送棺椁回去！”卫青简短地说完，不管众人的眼光，转身便出了军帐。

    虽然因为这意外的事件整个营地这时还一片纷扰，但是，其实早已经夜深，那种大漠和草原才有的刺骨的寒气，随着黑夜漫漫到处侵袭。

    卫青大踏步地走着，一言不发。

    杨荣闷头紧紧地跟随在他身后，也不敢发一言。夜气十分寒冷，从衣服的缝隙透进身体，刺骨的感觉。

    忽然，卫青收住脚步站住了，杨荣猝不及防差点一头撞到他身上。

    “你说！”卫青头也不回，声音gg没什么感情，“他为什么自尽？”

    杨荣楞了一下：“为什么？”

    “若是因为失却军机，他一代名将按律可以累金赎命，不至当斩的！”卫青缓缓地说，语气十分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杨荣偷眼看看他的脸s，夜太黑，什么也看不清。杨荣只有努力地想着，模糊地道：“是啊！他可以用不着自尽的。”

    “但他自尽了，为什么？”

    杨荣呆住了，半晌说不出。见卫青定定立于风中一动不动，杨荣忽然想到刚才众人述说的李广自尽前的话语，不由得冲口而出：“是为了名！”

    “名？”

    “是啊，为了他一世英名……”

    “名？一世英名？”卫青喃喃地重复，“这个名，果真如此重要？值得用命去换么？”

    杨荣不敢答，卫青呆立着，任寒冷的夜风撕扯着他的衣襟。

    良久，他忽然冷笑着摇摇头，大踏步地前去。

    杨荣连忙跟上。

    两情

    很快，他们就在返回长安的路上。

    驻守边塞的大军返回各自的营地，大将军卫青只带了不到两千人的部队一路逶迤进京。

    此次出征，心中滋味良多，虽然他素x深沉不轻易流露情绪，但一路兴致也不甚高。侍卫们只道他是因为未获单于和李广之死的缘故心绪不佳。

    侍卫长杨荣随他多年，与他更为挈厚，故而总寻思着给他解闷散心。只一路找不出个由头。

    渐渐地，长安越来越近了。

    这r，来到离长安不过五六天脚程的平陵，见市镇热闹，集市繁华，杨荣找了个借口拉卫青出去散闷。卫青知他好意，也不好拂逆，便随他随意走走。

    这里不过一个小镇，市镇集市如何能与长安相比，几人东看西看，一路说说讲讲，很快便到了集市尽头。正打算回去时，忽然一骑驰来，吓得集市上人纷纷闪避。

    卫青他们一看，原来也是一名亲随侍卫。此时那人也见到了他们，大喜中连忙过来，于卫青耳边悄悄道：“大将军，长安来了密使！”

    卫青十分讶异，此时来密使，莫非皇帝那里有何紧急事情？便立即匆匆返回。

    到得驻军行辕，匆匆进了正堂，果然室内一人等候，看背影高大修长，却穿了一身羽林军服饰，这便是宫中密使了。

    听见身后脚步声响，那人一回身，卫青不由得目瞪口呆，随行进来的杨荣也吓了一跳，只是他十分机灵，连忙要跪：“陛……”

    那人笑嘻嘻地阻止：“慢着！……鄙人系长安来使刘志，有密报于大将军！此来十分隐秘，千万不要声张！大将军和杨侍卫也不必多礼！”

    原来是皇帝刘彻！

    卫青惊诧莫名，只得尽量装作无事，以来使之礼见了，那杨荣知机退下，屏退左右，剩他二人在内。

    见左右无人，卫青方才小声急切询问到：“陛下怎么到这里来了？有什么事么？”

    刘彻呵呵一笑：“来接你，算不算事？”

    “什么？”卫青虽然有几分料到，但是还是吓了一跳。这个惫懒的皇帝，接自己接出习惯来了，总是丢下朝堂政务不管，也不知用些什么借口每每这样溜出来。但前几次都是到长安两三r的路程来的，今次，也忒跑得远了些！

    “陛下，太不小心了，万一……”卫青真的要急了。

    “没什么万一的，”刘彻打断他的话，还是笑嘻嘻的，道：“谁都不知道朕在这里，朕跟他们说到上林打猎去。”见卫青还要再说，刘彻又补充到：“再说，找仲卿真的是有事。”

    “哦，何事？”卫青连忙问道。

    让这一国之君跑来的，应该不是小事。

    “现在说不得。”刘彻换了副严肃脸孔地说，“你赶快换了便装跟朕走吧！”

    卫青十分纳闷，但是还是迅速换装，临行前，刘彻又将杨荣叫来，密密地吩咐了一番。接着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偷偷出了行辕。

    这里杨荣备了车马，只宣称大将军偶染风寒乘车而行，带着那两千队伍慢慢行去，除了几个贴身心腹侍卫，竟然瞒的纹风不透。

    而这里刘彻和卫青出了平陵一路疾驰，刘彻引路却不向长安，向潼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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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卫青的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整个人都跳起来。

    “为何如此紧张？”皇帝刘彻却只是一笑。

    卫青张口结舌，这能不紧张么？皇帝陛下一脸郑重地将自己赚来，竟然是为了——说得好听是微服私访；说得不好听，他完全就是想偷偷溜出去逛逛？！

    卫青看看远处，那里有两个远远跟随的身影。原来这皇帝就带着这两个侍卫溜出来，太也行险了！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刘彻不紧不慢地，“朕宫中无甚大事，你正好回来，便乘这个机会，出去散散……”

    “不行！这岂可儿戏！”卫青冲口而出。

    刘彻看了他一眼，依然笑微微的。

    卫青换了种语气，道：“陛下三思，陛下万金之体，白龙鱼服，恐有不测，臣万死难担其责！”

    “不用你负责，朕自己对自己负责。”刘彻语气温和，但是却不容他再说，微微笑道：“仲卿，难道你不想么？”

    “想什么？”

    “过一过，平常人的r子！”

    卫青一怔。

    刘彻继续道：“我们两个的r子，你不想么？”

    卫青楞住了，他这么远跑来，是为了这个？

    见他怔忪，刘彻摇头叹笑道：　“仲卿，真是……唉，你都谨慎一辈子了，就大一次胆子又会怎样呢？”

    怎么样，怎么样的多了！可是，这个把跋扈放在温和的面具后的皇帝，是能轻易打消念头的么？

    卫青无奈间，又听见皇帝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反正，你都已经来了！”

    “……“

    于是，就这样，从皇宫里偷偷溜出来的皇帝，拐带了刚刚从战场上回来的大将军，只带了两个心腹侍卫，微服游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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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最初某一个间隙，卫青也曾经提到那个沉重话题，关于此次出征，单于，李广和其他的……

    但是，皇帝刘彻只是微微一笑就打断了他：“你给朕的折子上还说得不够清么？”

    他明锐的眼睛没有忽略卫青脸上失落和沉重，便轻轻地叹息道：“仲卿，你知道朕得到你和去病面对的敌人倒了个个儿的消息时，是怎么样想的么？”

    “朕有好些天睡不着，睡着了就是噩梦！在下来的r子里总是在担心，在自责，为什么不把最好的兵力给你？害你陷入危险的境地。仲卿，那些r子里，不要说一个单于，就是十个一百个我也不要了，我只要你好好回来，平安回来就行！”

    “……”

    “是的！”他温柔地望着卫青，将他的手紧紧地攥在手里，“不要什么单于，只要你平安回来就行！”

    卫青心口微微一热：“对不起！”

    “老天没有骗我，你平安回来是最好的结局，没有什么对不起的！”在紧紧拥住他的那一瞬，刘彻说。

    “要说对不起，是朕对不起你！”刘彻在心中默默地补充着。

    是我让你一再委曲求全，一再退避；是我让你承担了那一切的重负和压力；如今还为了我，要收起翱翔于天际的双翼，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

    “别想那么多了！”刘彻在他耳边轻轻地说，“现在，我不是什么皇帝，你不是什么将军，我们过一过没有朝堂和征战的r子。就我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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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个出门不是很方便的时代，出门的人，总有个出门的理由：办事也好，游山玩水也好，总要有一个目的。才知道自己要g什么？

    可是，这二人都没有什么目的，不过是二人心心相印，互相体恤，借此抚慰对方而已。一路之上不过看山玩水，尽情游玩。

    那刘彻命两个侍卫，只准远远地跟着，不准出现在二人眼里。只苦了那两个侍卫，不敢离得太远，又不敢丢了二人。一路提心吊胆的。

    这或许是卫青和刘彻一生中最快乐的r子！

    在山野中，集市里，在平凡人的生活中，卸下了帝王和将军光环的他们，作为两个普普通通的，心心相印的情人，尽情地享受着这对他们来说不可再得的快乐！

    对刘彻来说，这样的快乐是加倍的，卸下帝王胆子的轻松，感受民间生活的乐趣，更何况，还有那个陪着他的人，那是他所有快乐的源泉，是最初和最终！

    两人本来说好三天即返，但是，这种巨大的幸福和快乐让他们都放松了警惕，等卫青忽然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五天了！

    “明天，一定要回去了！”卫青说，他们在小镇的客栈里，游逛了一r，上灯才回来，正舒心歇歇。这是家普普通通的小客栈，gg净净的。

    刘彻意犹未尽：“刚才那小二说这里的明翠山r出很好看，咱们去看看！”

    “陛下，已经过了五天了！”

    “看了再说！”

    “……”

    “要看！”

    “那，看了就回去吧！陛下，不能再耽误了！”

    本来就这样决定了，应该是一宿无话了。可是，没有，模模糊糊的声音还在不断传来。

    “……”

    “……明天要看r出，会起不来的。”

    “……就一小会儿……”

    “……实在累了……”

    “嗯！……你睡你的，我忙我的……”

    第二天，天蒙蒙亮，在那座叫明翠山的山道上，几个人影窸窸窣窣地走着。不时听见一个大大的呵欠声。可以肯定，这是皇帝刘彻。

    明翠山并不很高，但周围尽是一片平野，故而显得十分突兀。在山崖顶上，有一块平展的石台，相传是仙人晒衣用的，所以叫晒衣台。他们二人便背靠背坐在那里。那两个侍卫只敢隐了身，不知道在哪里。

    刘彻有点打盹，他虽然身强体壮也一贯早起的，但昨夜确实劳累过度。卫青忍不住道：“要不，别看什么r出了，回去睡睡吧？”

    “不行！”刘彻直起腰来，振作精神。忽然开口：　“那个，你为什么还这样精神啊？

    卫青苦笑道：“陛下！臣军旅中打熬惯了……”

    刘彻再开口，卫青要不是坐着，差点跌下去。

    “朕还以为，是不是昨夜还不够呢？”

    “……”

    不提两人唧唧哝哝胡说些什么，那东边的天空，渐渐亮了起来。光线越来越分明。

    两人便都住了口，不由得站起来，静静地看着。

    良久，光明的前奏开始了，远处地平线上一片黑暗中开始隐隐透出朱光瑞气，红彩隐隐其中。随着光线越来越强，那颜s变幻不定，一时血红，一时赤橙。终于，中间最亮的一点越来越炽，忽然冲破云层。光明喷薄而出。顷刻，天地山河一片辉煌！

    这是一片多么壮丽的山河！

    青山似屏，田野似锦，河流如带，在清晨的y光下，一切似乎都灿然生辉！

    田野里伫立着的农人的房舍，房舍上面袅袅的炊烟；蜿蜒的道路，道路上走着去劳作的人……

    刘彻深吸一口气：“真美！”

    卫青点点头，赞道：“如今才真正知道，江山如画是什么意思！”

    是，江山如画！

    刘彻心中一动，侧目看去，清晨带着金s透明的光晕，勾勒出旁边卫青修长的身体，完美的侧影。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上，一双明亮的凤眼中满满是喜悦和赞叹之情，如此英挺俊逸！

    刘彻忽然伸臂紧紧地揽住卫青，畅快地朗笑出声。

    ——是的！这是，他的江山！他的帝国！他的情人！

    在清爽的晨风中，大汉天子刘彻，衣袂飞扬，神采奕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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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在遥远漠北却是另外一番情形！

    雄浑苍凉的狼居山，像是天边一头卧着的苍狼，在这个万物生长的季节里还在浑身上下散发着萧索冰冷的气息。

    天是青灰s的，地是青灰s的，山也是青灰s的，连山上的树和草，都没有那种精神的绿s，而是绿得暗暗的，沉沉的，好像里面也参杂了很多的青灰s。

    在一座高高的山峰上，青灰s之间，巍然出现一座巨大的土砾高台，看样子是刚筑的。因为，那些蚂蚁一样的士兵们，还在往土台上运送着土石、木材等等建造的材料。

    土台的下面，一个黑衣青年负手而立，眼看高台，脸s漠然。

    “这土台，能完工了吧？”他冷冷地问，声音也冷冰冰的。

    “禀骠骑将军，”身边的小校连忙立正，毕恭毕敬地回答，“今天下半天就可以完工了，不会耽误明r的大事的！”

    这青年便是大汉军神，骠骑将军霍去病！

    去病冷冷的看了看这个几乎紧张得站立不稳的小校。他帐下兵士对他又敬又怕，崇拜到了骨子里，故而连回答他的问话都是战战兢兢的！

    他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是他，恐怕这个小校会尊敬而亲昵地回答，而不是这样手足无措地吧？果然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像他一样啊！”

    去病向着自己的军中大帐走过去。一路之上众人都毕恭毕敬，却没有人跟他寒暄几句。

    去病是寂寞的，然而他不应该寂寞。

    他还年青，寂寞不应该属于年青的人。

    他还只有22岁，有着高挑结实的身体和极为矫健刚劲的举止。俊秀的脸庞总是有些y郁。他有一双黝黑发亮的眼睛，在暗夜里似乎会发出火一样的光彩。他很少笑，但是笑起来的时候，那眼睛就会像暗夜的湖水，泛着星星的倒影……

    除了年青，他还太有能力！

    他是这里的最高统帅，这一点，让他那旺盛的青春被统帅的庄严掩藏起来，变成冰冷傲然的，甚至有几分肃杀的东西。他的一言一行，都十分沉稳，而沉稳的举动中，你会感受那种强大的内敛的精神能量。这种能量，令他从内而外，散发出一种令敌人胆寒，令旁人起敬的压力！

    凭心而论，这时候的霍去病，很像一头黑豹，优雅y郁高贵冷漠，又暗藏危险和杀机！

    这样的人，注定是孤独的！

    他没有同伴，没有朋友，因为其他和他一样在这个年纪的人，大多还是半大的孩子。他们和他之间的差别不亚于天和地中间的距离。就是那些年长他的人，也因为他的出s而远远离开他一段距离。

    人们对于太杰出的东西，不是千方百计的毁灭，就是千方百计的躲避！

    因为太优秀，所以他注定是寂寞的！

    于是，寂寞的去病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坐在案后，拿起那些图那些册子那些关于战争的东西，这些，是他最好　的，唯一的伙伴了！

    “禀骠骑将军！”帐外有人大声道。

    去病皱了皱俊秀的眉毛，冷冷地道：“什么事？”

    外面的声音答道：“是军中长史，还有军正，来商议祭天的事宜的。”

    “进来吧！”

    外面人等立即进来，果然是军中长史军

    第 30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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