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时延 作者:危危印
起的垛,草还疏松,时延一钻进去,那一束一束的稻草就被撞得掉了下来,正好挡住了窟窿。
“人呢?”领头的那人发型杀马特,撑着双膝呼呼地喘气。时延认识他,叫大毛的,人挺有点儿小聪明,最善拍马溜须,但实际上胆小怕死,屁大本事没有。
“没看见啊,不是跟丢了吧?”后头鸡冠头的小矮胖子喘气声更急促,一边抹着头上的汗,一边东张西望的。这人叫胖子,最爱和大毛凑在一块儿,猪队友级别,刚刚挨踹的就是这位。
再后头还有几个,时延不熟。但最后面那个时延观察过,叫李丰,平时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却最喜欢唱那首“酒干倘卖无”的,一遍一遍无限循环,因为这经常沦为这帮人的出气筒,有事没事打两下。
“汪汪汪――”估计是嗅到了陌生人的气味,搁着七八米,紧闭着的大院里头突然传来了狗吠声。
接着,整个院子都热闹起来了。
“汪汪汪――”
“汪――”
“汪汪――”
那种躁动着凶狠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来咬人的森冷叫声听得人心惊肉跳,更何况一听就知道绝对不是一只两只,稍想一下就让人后颈冒汗。
“大……大大大毛……我们还是……走……走吧……陈老头家可养了三条狼狗,一窝子小狗崽子,要是真窜……窜出来……我们……”胖子紧张地舌头都撸不直了,嘴唇直哆嗦,两眼死死盯着陈老头家的红色大铁门。
大毛腿也有点发软,但还是强撑着,“不行,六子哥还没出来呢!他不说走,我们怎么能走?”
“可……可是……”胖子的声音弱了下去,“没准儿他也怕了,在哪儿躲着呢?就知道派我们来送死。”
大毛瞪他一眼,刚要说话,就听大门后头的门闩刷拉一声,定睛一看,紧闭的红色大门居然敞开了。
下意识地,他拔腿就跑。
胖子吓愣了,等他回神,狗已经快冲到眼面前了,绿油油的眼睛看的}人,一条条伸出嘴巴的淌着口水的大舌头对着他。胖子脸都吓绿了,哇呀一声,他掉头跑,边跑边喊,“别追我啊!救命啊!
这时候再看前头,好嘛,所有人都跑在他前头呢!
“你们这群混蛋!等等我!”胖子哀嚎一声,肥硕的手臂奋力摆动。又惊又累,逼得他满头是汗。狼狗嘴里喷出的灼热呼吸似乎就在身后,胖子不敢往回看一眼,只顾奔命。
“哎哟!”胖子哀嚎一声,捂住了屁股。手缩回来一看,手指肚上都是血,这群狗居然咬了他的屁股!还咬出血来了!
胖子觉得心脏都快从嘴巴里跳出来了,眼前的视野都变得模模糊糊,脚底下磕磕绊绊地往前栽。
“哼,一帮小兔崽子!”门里头,一个清癯的老头走了出来。他头发胡子花白,个头足有一米八多,但瘦的竹竿一样,一双眼睛倒是炯炯有神,嘴唇紧抿着,神情很是严肃。
瞅着自家狼狗追着小兔崽子们跑远了,老头转头看向自家的草垛后头。
那边,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和一个看着十五六岁的男孩干上了!
老头眯着眼睛瞅。
嗯,这小孩打架还挺狠的。不是瞎打瞎闹,看着有几分实打实的功夫。拳头捏的紧紧的,一直都盯着对方的眼睛,身体却始终处在警戒和进攻的最好状态。
时延望着六子嬉笑的脸有些感慨。
尽管他这一世没有去招惹过六子,可六子还是像前世那样,跟他发生这么一段交集。前世他自愿跟了六子,当了那些大妈大爷嘴里的小瘪三。这一世他却是和六子干上了,赤手空拳地打。
时延一听到草垛后头有声音,就攻其不备地突然伸出脚去攻击六子的下盘。六子下意识后退躲避,时延一个旋踢把他手里的钢棍踢飞了。
然后扒拉开草垛,站在了六子的面前。
“呵,”六子捏着手腕,笑了一声,眼睛里有些惊讶有些赞赏,“你可真不像十四岁。脚上的功夫不错嘛,跟谁学的?”
时延冷冷地看他一眼,“要想拜师学艺,先跪下来磕个响头!”
六子脸色一寒,双手交握,指骨嘎吱嘎吱一阵响,“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时延沉默,眼神却很是挑衅。
六子猛地扑上来,时延不迎其锋,侧避了一下,就让六子扑了个空。
跟了六子将近三年,时延自然清楚,六子虽然只是个二溜子,但打架的实战经验却不少,比他带的那些人强多了。至少六子知道人身体哪些部位最受不得疼,也知道人那些地方被打到会有一些下意识的躲避反应,而这些都是正经的功夫所必须明白的东西。
六子甩了甩头,重拳迎面砸了过来。
时延微后仰了一下头,右脚往前,别进六子右脚里侧。顺着六子的拳头,一捏一抓,擒住了六子的胳膊,右脚一转,右半肩背撞入六子右边腋窝,手臂从腋下探出,夹住了六子的胳膊。
伸直两膝,上半身弯曲,右肩微耸,左右手同时用力向下一拉。
仅仅电光火石之间,六子已经仰面重重摔在了地上,呻|吟了一声。
时延拍了拍手。
看着六子挣扎着想要起身,时延捡起一边的钢棍压在了他的胸口。蹲下身来,看着神情有些僵硬的六子,微微笑了笑,“摔得痛吧?”
六子瞪着他,“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时延表情柔和。
就是想告诉你,这个过肩摔,实际上是你上辈子教给我的。只是,你教给我,不过是想让我和梁齐打一架,试探何涛的底线罢了。
现在把你教的东西原样奉还给你,也算是两清了。
时延站起身来,往陈老头家的大门口走。
烈日下头连影子都黑沉些,一个握着钢棍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
陈老头咧咧嘴,刚要提醒,就见时延冲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意。
“去死吧!”钢棍挥下的瞬间,时延身子一矮,重重踹向六子的小腿肚子。六子重心不稳,一头向后栽了过去,抱着磕到的头哀嚎。
时延回头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走向陈老头。
陈老头却是瞪了瞪眼,扯着几条飞奔回来的狼狗进了门,一脸的没好气。
“滚蛋!”
时延不禁笑了。
这老头儿还是这么个样子。上辈子偷他地里一个香瓜,被他的狗追了二里多路,跑到他腿都快断了。
时延从巷子往后走,走到草垛跟前扶起了自己的自行车。车前篓里的铁箱子摔得都有些变形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没来得及往箱子里放满棒冰。
这么一折腾,天也有些晚了。时延看看自己身上的一身脏,稍稍有些焦躁。
整了半天才把箱子恢复原样,时延绕道以前住的石棉瓦房。
看着那个简陋低矮的石棉瓦房,时延突然发觉自己不讨厌这里了。现在他看到这个小屋,首先想到的是徐泽哄着小脸笑着对自己说,哥,真好。
时延手一松,车倒在一旁。手交叉竖过头,一扯后领子,大t恤就被脱了下来。几个动作,裤子也脱下来,时延纵身一跳,在表面温暖底下凉爽的河水里打了个猛子。
溅起的水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芒。
“嘶――”时延从水里钻了出来,纳闷地对着晃悠悠的水面打量着自己的脸。
一条两个指节那么长的血口子横在耳朵前头。
时延擦了擦,还流血呢。估计是路上跑的太快,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
时延抿着嘴,刚才的好心情里掺杂了一点郁闷。
伤哪儿不好,伤脸上。这要是小泽看见了……
时延沉进了水里,对着水面噗噜噗噜地吐着水泡。
“哥,水里有没有鸭子拉的屎?”徐泽稚嫩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时延身子后仰,躺在了水面上,脸上的笑意既满足又适意。
等身上的衣服洗了也干了,时延才回家。不过脸上的这点儿伤是遮不住了,又不是冬天,还好围个围巾啥的。
要不是进门的时候没看见徐泽守在门边,时延差点儿就忘了他家小泽还在闹别扭呢。
骑着车一路回家的时候,心情轻快地他恨不得立刻把小泽抱在怀里狠狠地亲上几口。
时延停了车,在后屋找了一圈,没见人。
心里一咯噔,时延喊着“小泽,哥回来了”,朝前院走去。
“哥!哥!”徐泽从前屋冲了出来。
“小泽……”时延下意识地迎了上去。
“孙大娘昏倒了!”徐泽慌乱地扑进了他怀里,脸煞白煞白。
第37章
“什么?”时延抬脚就要往前院走。
徐泽一把拽住了时延的袖子,急道,“哥,你脸上破了!”
“没事儿。”时延退了一步,拉住徐泽的手一起朝前走,轻描淡写,“就是路上被树枝划了一下。我们先去看看孙大娘。”
“唐伯伯,大娘怎么样?”时延快步走到床前。
唐安民脸色黑沉地难看,一手拿着电话筒冲时延点了一下头,嘴里的话却又急又快,“赶紧把车开过来,你妹妹晕倒了!”
估计是在和孙立国通电话。
床上,孙秀仰躺着,脸色白得吓人。
唐安民扔下电话,抱起孙秀就往外头跑。时延和徐泽跟在后头,也跑到了大门口。
一辆大众刷的一声停住了。唐安民把孙秀放在后座,姿势调整地舒服些。刚要关门,就见外头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直愣愣地望着他。徐泽泪眼朦胧,时延神情怔怔,像是都被吓住了。
唐安民一抿嘴,勉强对徐泽笑了一下,“徐泽,别怕,大娘会没事的。”
微微仰头,他对时延点了一下头。时延也点了一下头,心情沉甸甸的,像是压着巨石似的呼吸不畅。
门一关,车子绝尘而去。
7月,满地由青转黄的玉米,遮住了远去的车子,时延和徐泽站在门口,久久没有动弹。
“哥,”徐泽往时延身侧靠了靠,脸上写满了忐忑不安,“大娘会有事吗?”
时延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把小孩落在自己怀里坐着。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时延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死亡,他已经见得太多太多,可是他不忍心让徐泽这么小就目睹和承受。也许,孙大娘只是昏迷而已。
可时延看到那张青白脸的一刹那,脑子里只有死了这个念头。
没什么心思吃饭,时延在大锅里加了水和米,坐在大灶前头烧火。徐泽一直跟在他身边,这时候也坐在小木凳子上,望着炉膛出神,小脸映得通红。
“哥。”徐泽突然开口。
“嗯?”时延转过头。
徐泽的声音几乎被炉膛里噼里啪啦的声音盖过去,“上一回我差点掉进冰窟窿,你是不是哭了?”
时延哑然。
“我听见你哭了,”徐泽的声音仿佛从喉咙里咕哝出来的,没了那种稚气,反而带了一丝异样的沉重,他扯着t恤的胸口,小熊的脸都被揉成了一团,小脸染上浓浓的哀伤,“你又为我哭了,是不是?”
时延身体一震。
他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不得不承认,徐泽他的确不像是一个孩子。这二十多年朝夕相对,他从来没有试图知道徐泽被丢掉之前到底经历过什么。一开始是不在乎,后来是怕伤到徐泽。可是现在,他真的很想知道徐泽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会是什么,让一个孩子对人的情绪如此敏感?
时延不敢深入去想。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发狂,会控制不住心里头那头野兽,放它出来到处撕咬。
跟着时延以后,徐泽总是笑。他笑得时候,时延觉得在单纯不过。可他露出难过的表情的时候,时延总觉得他小小的年纪却藏着深重的心事。
徐泽没说过,时延也从不问。
“小泽,”时延伸手摸了摸他红彤彤的右脸,没有笑,目光却传递着柔和,“别怕。”
“哥哥在,”徐泽蹭了蹭他的手掌,闭着眼睛仿佛自我催眠似的,“哥哥在。”
“嗯,哥一直在。走哪儿都会带着你,绝不丢下你。”时延另一只手也伸过去,两手捧着徐泽的头,无比郑重地在徐泽头上烙下一个吻。这个吻就像是一个承诺,一个保证。
“哥……”徐泽轻轻摸上时延耳侧那条伤口,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创口贴,撕开,贴上。
时延微微眯了眯眼睛,徐泽总是聪明的。
枝条划在脸上至多拉个柳子,怎么也不可能划出一道那么深的伤口。徐泽眼瞳后深藏的那抹忧心,昭示着他撒谎的失败。
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夜里两点多,前头的电话响了。如果是白天,未必能听见。可是静的出奇的夜里,那串急促的铃声就像是在山谷里敲响了铜锣,声音在耳边嗡地一声,振聋发聩。
“哥。”徐泽突地坐了起来。
时延已经下了床,一把把徐泽夹上了背,穿上拖鞋就往前院跑。
夏夜无风,黏腻的汗水顺着两人相贴的皮肤滚落下去。
“哎,唐伯伯,我是时延。”时延拿着话筒俯着身子,徐泽凑在话筒边,“小泽也在。”
“大娘醒了?!”时延尾音一扬,徐泽眼睛发亮。
“哦,好。你们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小泽的。”时延的语气缓和下来,“我明天可以带小泽过去吗?”
“嗯。县人民医院,我知道了。”时延点头,“那我先挂了。”
“没事了,”时延摸了摸徐泽的后脑勺,手指捏在后颈两个小窝里,像是黏住了似的分不开,对上徐泽期盼的大眼睛,忍不住嘴角露出一丝笑,“没事了,小泽。”
孙秀是高血压,加上过度劳累、没休息好,突然昏厥,现在已经醒过来了,情况也比较稳定。
“太好了!”徐泽往上一蹦,像只袋鼠似的挂在了时延的脖子上。
时延艰难地朝前走了几步,掐住徐泽的胳肢窝朝上一戳,小孩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时延逗他,故意突然松了一下手臂,徐泽忽地掉下来。
“啊啊啊啊――”徐泽吓得尖叫。
时延及时又掐了一把,再一次把徐泽举高。
徐泽不满意地蹬腿瞪眼,“哥,你吓我。”
时延哭丧着脸,一只手下降,双膝发软似的弯曲,“哎呀,小猪一样,怎么这么重啊。”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徐泽连忙喊。
“不放不放就不放,”时延童心大起,被徐泽恢复活力的模样逗得大笑,“等会儿磨了刀,把小猪宰了吃肉!”
徐泽动的厉害,时延有些托不住了,干脆把小孩儿往怀里一抱,鼻尖差点儿撞在一起。
徐泽撅嘴,“热哎。”
时延不满,“那你晚上还喜欢扒着我睡,还说不热。今天不许了,一人睡一边。谁滚到哥这边来,哥就把他踢下去睡。”
徐泽摇头撒娇,“哥,不要啦,我不热不热了。”
时延眼珠子左右乱转。
徐泽意会,在时延脸上吧唧一口,糊了好一口口水。
时延满足了。
“走!”时延变戏法似的把小孩儿从怀里倒转到背上,大步走出没开电风扇闷得人难受的房子,走向后院。
“驾!”徐泽突然吆喝了一声。
时延脚底磕绊了一下,差点栽过去。
这是把他当马骑啦?
第二天一大清早,时延就带着徐泽坐上了往县里的公交车。
乡下的公交车是人工收费的,一般都不大,座位很少。开车的是私人家,一般都是夫妻档。挂着几路几路,走街穿镇,乘客让停哪儿停哪儿。男人驾驶,女人收钱。
这车机动性很强,一般是招手即停。有时候一条十几米的小街都能停三四次,五六个人分好几拨上。要是有这对夫妻认识的人,则是说好在哪儿带个人就会往哪儿绕个路,打个弯什么的。
女人一拉门上的绳子,门一折就开了。大妈大叔时髦的小年轻一劲儿往上挤,人特多的话,女人就朝着车里头喊,“往里头走一点了啊,往里走,往里走。”
人不动,女人就怒了,“这大老爷们的就不知道动一动啊,堵在门口,看今天谁能走得了!”
上车不会立刻收钱,等走了一段儿,差不多沿途没有上车的人了。女人就会从前头走过来,问:“到哪儿啊?”
近的,“两块。”
远的,“十块。”
“涨价?过年不涨价啊?”女人不屑地看你一眼,“你从这条线上打听打听,谁家不是十块啊,我可不赚你的钱。”
偶尔瞅见小孩占了个位置,她立刻就嚷嚷,“坐腿上坐腿上,等会上来人了。”
男人在前头在纸上写写画画,“几个平芽哒?几个吴集的?”听着女人报,男人就埋头往表上填。
没过多久,车门突然拉开,女人下去交表开单子去了。车一停就是十几二十分钟。
有的大妈就下去买油条买大饼去了,过一会儿再上来。
女人还帮着安排位置,把大件的箱子摞在一起。碰到没座位的小孩就指着中间总是有点烫屁股的发动机盖子,“坐着坐着,站着累。”
实在挤的时候,整个车子里没有下脚的位置。
还有各种吃的东西的味道,家禽的味道,臭脚丫子味儿,混上柴油的味道,揉在一起,让人不由胃酸作呕。
因为知道孙秀恢复过来,去的时候,徐泽好奇地东张西望。
大早上的,人不多,十几个座位只坐了五六个人。收钱的是个胖胖的大婶,大大咧咧地坐在发动机上,一边收钱一边跟驾驶员聊天,一水儿的土话,说的都是家长里短的。
这家的女儿要出嫁了,嫁妆多少。那家的男人外头搞了个女人,家里那个窝着总也不下蛋。诸如此类,声音豪放,就怕人听不清亮。
过一会儿,大婶聊得口干了。灌了一口水,瞅上了徐泽,语气夸张地不行,“哎哟,这小孩漂亮的嘛。”
徐泽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了眼。
大婶哈哈大笑,拍着大腿追问,“谁家的小孩哎?叫硕名砸(叫什么名字)?”
徐泽看了时延一眼,见他并不反对的样子,就露齿一笑,“大婶,我叫小泽。”
听着竟是普通话,胖大婶一愣,又笑了,“哟,节(这)不光是长得漂亮哎,说话也好听!长大肯定有出息!”
徐泽还来不及说声谢谢,车停了。大婶转身拉门去了,徐泽傻傻地回头看时延。
时延无语。这大婶,夸人也太不专心了。
往县城的路约莫有一个多小时,开开停停的,等到的时候,都8:50了。下车的时候胖大婶还挥手呢,“走好啊,小泽。”
徐泽淡定地留给她一个背影。
时延在后头偷笑了一声。
县医院好找的很,一下车转个弯就是。
进门左拐,正好碰上唐安民提着热水瓶出来打水。
“唐伯伯。”徐泽笑着叫了一声。
“哎,”唐安明笑了笑,“来啦。跟我走吧,你大娘正念叨你呢。”
进了住院区,上了五楼,孙秀住在503,双人病房。
“……您要好好休息,按时吃药……”门一推开,里头白大褂医生的嘱咐就传了出来。
一转头看见唐安民,三十来岁的医生露出笑容,上前伸手。
唐安民搁下热水瓶,跟医生握了握手,“谢谢你了,周主任。”
医生笑道,“唐……唐前辈您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小周就行。”
唐安民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那周医生估计也知道唐安民的性子,又说了句,“我再去看看其他病人的情况,唐前辈我先走了。”就推门出去了。
唐安民关上门,孙秀早就招呼时延徐泽到了身边。
边上搁着苹果什么的,孙秀忙着指挥唐安民到水房去洗,自己又起身要给徐泽剥香蕉。
时延赶紧道,“大娘,您躺着。小泽想着来医院,是来看您来的,又不是来吃东西的。再说这些东西家里也有,他不缺这一口。”
小泽点头,“大娘,躺着。小泽给你剥香蕉吃。”
孙秀笑笑正要说话,邻床的病人却笑了,“哎哟,这俩孩子可真好,不叫大娘我还以为是你孙子呢,对你这么孝顺。”
孙秀点头,笑道,“哈哈,有他们在身边也是我的福气啊。”
中饭时延和徐泽是自己出去吃的,就路对面的小馄饨店。
徐泽一边吃一边笑。
“笑什么?”时延问。
“哥,是不是全世界的小馄饨都很咸很咸?”
时延眨眨眼睛,想起了把徐泽带回家那天早上,他领着徐泽去吃了小馄饨。那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吃饭,清晰地就像是昨天一样。
等时延和徐泽回去,屋里就多了唐静和周杰。
周杰一见到徐泽,还是挺兴奋的。估计这小子忘性大得很,早把年初的事情抛之脑后了。
“小泽,小泽……”周杰跟在徐泽屁股后头转。
孙秀吃过病号饭了。时延把手里的快餐递给唐安民。
唐静坐在床边,时不时地倒个水,递个纸什么的,听着孙秀絮絮叨叨的也没有不耐烦,神色始终带着笑意。看来还真是个孝顺女儿。
下午,孙秀睡了一会儿。唐安民在里头陪着。
唐静坐在陪护床上打瞌睡。
时延、徐泽和周杰就坐在病房外头说话。说话的主要是徐泽和周杰,聊得是学校里的老师同学、动画片和小玩意儿,时延倚着墙,微眯着眼听着。
突然,周杰的声音一顿。
时延下意识睁开眼,只见徐泽和周杰两个望着楼梯口,眼睛一眨不眨的。顺着他俩的目光望过去,一个微胖微壮的女人走了上来。很粗实,很丰满。
五官细看还不错,只是被肥肉撑开了,有些变形。斜刘海,红艳艳的嘴唇。短袖衬衫,及膝裙,黑丝袜,脚蹬坡跟凉鞋。一上了五楼,就吸引了一群人的目光。
周杰把徐泽身体往前拉了拉,自己缩了缩胖胖的身体,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女人一眼就瞄到他了,撇了一下嘴,大步地走了过来。
“噔噔噔噔”的高跟鞋声,听得人心惊肉跳。
“你外婆呢?”女人冷淡地问了一声。
周杰抖着手指,指指503的房门。
女人走过去,推门进去。
“你怎么来了?”门外的三只男子汉只听到唐安民这一句闷闷的发问。
然而这一句就像是点了炸药包了,接下来的对话砰砰啪啪地炸的人脑仁都疼。
“怎么着,我还不能来了?!那是我妈,我妈晕倒了,我还不能来?!要不是小三打电话给我,别是我妈死在家里了,你都不知道吧?!”女人尖锐的嗓音拔了起来,打破了病房里原有的平静。
“你说什么?”唐安民的声音平稳却森冷。
“大姐!”唐静连忙劝了一句。
“你给我闭嘴!”女人打断了唐静,“我知道年上你回家,小杰掉进冰窟窿让他给救了起来,哦,这样你就对他感恩戴德了?你也不想想,要不是回家过年,小杰能掉进冰窟窿吗?蠢!”
孙秀厉声道,“老大,你才给我闭嘴!我晕倒了,你才知道回来一趟。不问问我怎么样了,就在我病房里闹?!年上那事儿你怪你爸干嘛,那是我想小三了,让她回来的。你有本事你就怪我!”
沉默了一会儿。
女人换了一副苦口婆心的语气,“妈,不是我说您。您本来就高血压,我们离得远远的,不给您带孩子操心,您就好好在家多歇着。没事呢,就看看电视赶赶集窜窜门,找你那些老姐妹儿聊聊天。您何必闲不住,整天给自己找点事儿做,惹得一身的病呢?”
孙秀没好气道,“你又知道了?”
女人叹了口气,说:“妈,我知道是因为我关心您。您看看,外头那俩孩子是您捡回去的吧,瘦不拉几,没有一点福气相,也不知是哪家的种,您养着他们干啥?要是您闲着,我们家图图交给您,您给我们养着,我给您一个月300块钱。”
孙秀气乐了,“这会儿你婆婆没意见了?不说你外心了?”
女人又叹了一口气,“妈,我当初也是没办法啊。我婆婆压得紧紧的,图图走个三米远,她都要哼哼。现在图图大了,给您带几天总行的。”
孙秀顿了一下,估计确实想念外孙子。过了一会儿才说,“小泽和小时延的事情是没商量的,小三应该跟你说过了,他们是按月给房租的,没有白吃白喝过。不过他们那么乖,我白吃白喝也愿意。图图我也想,你有空的时候就带他回来过几天。”
“妈……”女人还要说话。
“不用说了。”孙秀强势打断。
“老大,我知道你的心思,”孙秀的语气平和而又不容反驳,“可你们三家哪有一家体谅我和你爸的心思?你们生孩子的时候我们就想养一个在身边,什么好吃好玩的都供着他。可你们呢,嫌孙家村村子小,学校差,村里人不文明,你们可真是翅膀硬了啊。”
“现在我和你爸有这两孩子在身边,每天都有点儿高兴的事儿,看见孩子跑来跑去的就开心。你们倒又不愿意了?老大,你凭心凭理地说,你到底还想怎么折腾我们两个老的?”
“妈……”女人气势弱了不少,估计她确实理亏,但又不甘心,“可是……”
孙秀低声道,“我刚刚睡一会儿就被你吵醒了,我想再睡一阵子。你愿意等,就安静点。不愿意,你回家也成。”
“真是灌了药了!”女人嘟囔了一句,走出门,坐在了房门的另外一侧。按了一会儿手机,二郎腿左右交换了好几次。
徐泽和周杰面面相觑,拉了嘴角,心领神会。
这种女人,最喜欢以最大的恶意揣度别人。时延合上眼,继续迷糊。
接下来的时间除了听到走廊里护士推着车子的声音外,就是这个孙秀和唐安民的大女儿的高跟鞋不停踏在地面上的声音。
徐泽轻声问,“她叫什么名字?”
周杰比了一个口型,“雅。”
原来叫唐雅。
可惜了,辜负了这么好的名字。
到了将近4点的时候,503的房门终于重新打开了。
唐安民走了出来,对时延和徐泽道,“时延,小泽,你们先回去吧,到家早点吃个饭,洗洗澡,就睡吧。小孩子长身体,别熬着。”
时延和徐泽笑着点头。
想了想,时延又说,“唐伯伯,大娘要在医院住多久?”
“先观察三天。”
时延问,“要不要回去给大娘拿点衣服?”
“嗯,”唐安民点头,“你们先回去,一会儿我也回去一趟。”
“哎,”唐雅忽然站起身来,露出一个笑容,“我去家里帮我妈拿吧。”
“不用。”唐安民毫不犹豫地拒绝。
“等会儿小三就带着周杰回去了,你回家了,妈这里可没人照顾了。不如我回去,你在这看着妈,我开车的,马上就回来。”唐雅殷勤道。
她不正常的反应让唐安民皱起了眉头。
唐雅沉下脸来,“怎么,你还怀疑我会弄这两个野孩子?放心吧,我可没那么恶毒。不管你怎么样,里头躺得那可是我妈!我想替她回家拿个衣服怎么了?”
唐安民看了她一眼,目光淡淡的。
唐雅扬了扬下巴。
第38章
时延和徐泽先出了医院,朝车站走去。
一辆大红色的车跟在两人的屁股后头,见时延和徐泽不停,唐雅把车开到两人前头停了下来。“哎,上来呗,我带你们回去。”
时延面无表情,目视前方地走了过去。
唐雅又把车往前开了一点,停下,眼角流出一丝不屑的光芒,“怎么着,你们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啦?要不是怕我妈又要念叨我,你们以为我愿意带着你们啊?还脏了我的后座呢!”
时延停了下来,冷冷地注视着唐雅。
“看什么看?!”唐雅还真的有点儿被这个孩子的目光震住。
时延突然勾起一边嘴角,露出个坏笑,然后在唐雅惊愕的目光中,抬起脚,一下就踹上了副驾驶的门。“嘭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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