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白深渊5·生于死地 作者:DNAX
第16节
“当然有。”
“是什么?”
“我还不知道你要怎么收场。”
“你在操心这件事。”
“其实不怎么操心,可是凡事总得要有始有终对吧。有谜题,就要有答案。”
“是的。”
“今晚我有客人,我好像听到敲门声了,那么再见。”
48不死的杀手
艾伦闭着眼睛,听着车子开动的声音。
他的怀里藏着一支新枪,枪油刚擦干净,枪膛附近还有些滑腻的感觉。
这辆车宽敞舒适,开车的是罗德尼·邓肯的手下,但此刻已经抹去了所有属于邓肯家族的痕迹,看起来就像个训练有素的私人司机。
车里只有艾伦一个人,麦克留在老邓肯的房间里,直到明天的报纸新闻上刊登出戴瑞克·邓肯的死讯。
出发前,他们又为谁去谁留当着罗德尼的面猜了一回拳。大概不止罗德尼本人,连那些习惯面无表情站在周围的手下都觉得太过儿戏。
艾伦终于又赢了一次,不过有了前车之鉴,他不禁怀疑这是麦克故意让他的。
麦克说:“去吧,你可以不回来。”
“我会回来的。”艾伦说,“安心等着我来救你,殿下。”
车子行驶在夜色中,经过了城市的大街小巷,终于在一次小小的颠簸后停了下来。艾伦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准时,车窗外是一栋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
他下车来,抬头望着这造型优美的摩天大楼,玻璃外墙即使在夜晚也一样闪闪发亮。顶楼的天台上有一个倒锥形平台,像极了一颗镶嵌在戒托上的宝石。这栋大楼代表着杰拉德家族的财力和在珠宝界不可忽视的地位,可谁又知道最初积累起这笔财富的人,靠的是满手血腥的杀人勾当。
现在它又将要面临一场新的洗礼。
今天艾伦不必像以往的委托任务那样花费心思混进去。他穿了一身适合出席正式场合的西装,手头有一张散发着优雅香味的邀请函,上面没有写名字,任何人只要拿着它都可以大摇大摆地进入大厦。这多半是因为戴瑞克·邓肯是个记者乐于采访、报纸新闻愿意报道的大人物。为了更好地展现自己的亲和力,这位先生不会采用以往黑道家族私人聚会那样严密的防范措施,况且杰拉德家族的重要订婚仪式一定会邀请很多社会名流到场,他们认为只要有邀请函就足够了,更严密的防范应该在看不见的地方。
艾伦走进电梯,和他一同搭电梯的还有几个年轻女人,穿着与身体贴合得浑然一体的礼服,像一群光滑的鱼。她们把整个电梯搞得像个百花园,各种香味。艾伦打了个小小的喷嚏,她们一起笑起来。
“晚上好。”其中一个说。
“晚上好。”艾伦的手臂压着内侧口袋里的枪,那是一支小口径手枪,用来杀人未免有点不顺手,得在非常近的距离才行。他对着电梯门上擦得发亮的镜面微笑,美人鱼们也笑了,气氛真是令人愉快,不由得让人期待这个令人难忘的夜晚。
电梯门开了,门的另一边是个富丽堂皇的宴会厅。艾伦向女士们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她们不知不觉成了掩护。艾伦跟着进入会场,在侍者经过时从托盘里拿了一杯酒。
这里的每个人看起来都非常闪亮,艾伦能认出来的却很有限。
曼斯菲尔·杰拉德和德瑞克·邓肯还没出现,大家都在找各自熟悉的人闲聊。几分钟后,艾伦觉得自己有点过头了,说不定不要这么好看又有魅力更方便在聚会中搜寻目标,好几位女宾都向他投去自以为含蓄的一瞥,他只好假装没看见,避免她们“心领神会”地过来搭讪。
艾伦在人群中筛选目标,用自己当诱饵,希望能尽快让“他”发现。他们的b计划里没有暗杀戴瑞克·邓肯这一条,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找出“他”。
半小时后,音乐渐渐低去,光线暗下,唯一亮着灯的只有留给聚会主人的高台。
戴瑞克·邓肯走到了灯光下。
艾伦看过他的照片,是从报纸的竞选版上剪下来的。他比照片上看起来年轻一些,大概是灯光的缘故,让皱纹显得没那么深刻,一头白发也镀上了柔和的金光。罗德尼的叔父有一双魅力十足的眼睛,年轻时一定英俊迷人。
他风度翩翩地走上高台,站在麦克风前开始说话。戴瑞克拿出了竞选演讲时的口才,风趣幽默不失品位,引来宾客们愉快的笑声和掌声。
艾伦留意到站在不远处的曼斯菲尔·杰拉德,觉得以前曾见过他,而且不是在报纸和电视上。经过片刻回忆,艾伦终于想起当初在马克米伦大厦顶楼的停机坪上遇到过他,还借助他不知情的掩护混入了皮尔逊·墨菲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曼斯菲尔·杰拉德个子很高,满头深灰色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是个相当可靠的男人。
艾伦没有看到戴瑞克·邓肯的小女儿、曼斯菲尔的未婚妻。也许他们还想卖个关子,在所有人都已经知道的情况下制造一点根本不存在的悬念。
艾伦走到一边,找了个方便观察全场的角落。
他和那个神秘杀手接触的次数不算少,可他的真面目却仍然是个谜,即使此刻站在面前,艾伦也未必认得出来。这真有点不公平,他得靠细节来辨别“他”的身份,“他”却因为对他知根知底而不需要任何猜谜游戏。
现在的问题是他已经足够招摇,“他”为什么还没有任何行动?
艾伦把手伸进怀里,手指碰到了手枪的枪柄。
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开枪永远不是最好的选择,艾伦有更好的方法,可他还是选了一支枪,因为也许对黑帮来说一次暗杀中没有枪,是相当没有诚意的,同时这支枪也是一个诱饵。
戴瑞克·邓肯的讲话结束了,他懂得在什么场合占用多长时间才不会让人感到厌烦,至于结束时为自己的竞选做个小宣传就更显得无伤大雅。他是那么讨人喜欢,就像家中一位慈爱的长辈,谁都愿意为他做点举手之劳的事。
艾伦想起罗德尼提到他时的那种刻骨憎恨,如果这位叔父是想激怒他,真是选择了一个最好的方法。艾伦没有时间去研究戴瑞克的生平,不知道他到目前为止的时间里为人如何,有些话出自罗德尼·邓肯之口,真实性未免有些令人怀疑。
戴瑞克向宾客们介绍了未来的女婿,接着走到灯光下的是曼斯菲尔·杰拉德。
这位珠宝巨头即使出席这样轻松温情的聚会也仍然保持着严肃,浑身上下找不出一点差错,就像杰拉德集团遍布整个世界的珠宝店里卖的钻石一样冷硬、耀眼、切割完美、毫无破绽。
艾伦的心思根本没放在这段令人称羡的婚姻上,也没留意曼斯菲尔·杰拉德到底如何介绍自己的心上人。他的目光再次向宾客中扫了一遍,现场没有杀气腾腾的露骨的可疑人。他漫不经心地转回视线往曼斯菲尔·杰拉德望去,后者把手伸给一个从台下走上来的女人。
戴瑞克·邓肯的女儿——罗德尼名义上的堂姐,以艾伦的眼光来看并不是个能让男人怦然心动的女人。虽然她又端庄又漂亮,有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笑起来很自信,但那只是一种演技而已。艾伦自己就是个出色的演员,要为别人的演技打分也很在行。不过他并不否认这位联姻小姐和钻石先生之间存在着真爱,毕竟时至今日就算是政治婚姻也多少要参考一下女方的意见。
两人在宾客们真假难辨的祝贺声中亲吻了对方,曼斯菲尔为未婚妻戴上订婚戒指,闪光灯下戒指上的钻石耀眼夺目。艾伦忍不住想,戴瑞克·邓肯就算死了明天也上不了头条,记者们一定都忙着报道这颗硕大的钻石。
他等到舞曲响起,宴会厅的中间自动出现一片空地,曼斯菲尔邀请未婚妻跳了一支舞,宾客中也开始陆续有人加入。艾伦看到戴瑞克正和几个能在仕途上对他有所帮助的人相谈甚欢,如果他真是来暗杀戴瑞克·邓肯的话,现在是最好的机会。艾伦丝毫没感觉到这个聚会的防范有多严密,它几乎是向所有有钱有势的人敞开的。
“他”会在哪里?
他有可能从这些人中看出些什么吗?
艾伦拒绝了一个想要跳舞的女士邀请,他知道这很没风度,对方显得有些不高兴,可现在不是跳舞的时候,如果有人死在会场上,所有的舞蹈和音乐都必须停止。
一个侍者走到戴瑞克身旁,低声对他说了些什么。戴瑞克向其他人做了个告别的手势就转身离开了,看来他不会在这里待到结束。
艾伦跟上他,戴瑞克在人群中穿梭。艾伦把自己当做真正想杀害他的杀手,尾随而去。短短十几秒钟,戴瑞克已经在他的想象中死了无数次。
快要到电梯时,艾伦抓住经过身旁的一个服务生说:“能请你帮个忙吗?”
“当然可以先生。”
“请替我把电梯门开着,戴瑞克·邓肯先生要离开一会儿。”
“好的。”对方看了一眼正穿过人群走向电梯的戴瑞克,于是立刻抢先一步,过去按住了电梯旁的按钮。
艾伦拔出手枪,瞄准戴瑞克白发苍苍的头颅。这个举动引来四周各种各样的惊叫声。
枪声没有响,艾伦的目光对着周围的人群扫过,当他的枪口对准戴瑞克的脑袋时,宾客中有一个人的目光飞快地转过来。他不像其他人那么惊讶,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样一幕,一只手伸进了怀里。
艾伦没有丝毫犹豫,在其他人惊诧的目光中冲向他,扑过去,以任何人都难以抵挡的速度把他撞进了敞开的电梯里。
服务生本能地松开了按住按钮的手,电梯门顺畅地合起来。艾伦先对着监视器开了一枪,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再狡猾的对手也失去了脱逃的可能。搏斗没有想象中那么激烈,那人的右手被艾伦用膝盖压在地上,左手被抓住,枪口正对着他的额头,这么近的距离,小口径枪自杀的成功率也是百分百。
艾伦的另一个膝盖不怀好意地压着他两腿间的要害,他彻底不敢动弹。
“好了,抓紧时间,让我们来聊聊你的死而复生吧,猎狐人肖恩·坎宁先生。”
49与时间的……
麦克在老邓肯的卧室里。
房门紧锁着,门外有看守。
他被一条锁链铐住了双手,另一头连接着那张臭气熏天的大床。锁链的长度既无法到达窗户也够不到门,隔绝了他逃走的可能。
要独自呆在这样一个死气沉沉的房间里真有些令人不自在。不过麦克并没有坐立不安,相反,他对这个房间充满兴趣,觉得其中有不少耐人寻味的地方。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但从艾伦的描述来看,和他上次暗杀老邓肯时并没有什么变化。除了那张看起来宽大舒适的病床,一道隔风的帘子外没有任何家具。移走了医疗用的机器,整个房间看起来更空荡荡。麦克没有参观过这栋别墅的其他房间,可只靠想象也知道,一定会有更适合让久病卧床的老人住的地方。
虽然老邓肯已经无法分辨环境的好坏,但这个冷清狭小的房间实在不像一个备受关爱照顾的老父亲临终前的卧室。也许罗德尼对父亲的爱并没有传闻中那么深厚,父亲之于他,可能只是一个为了实现目标而设立的具体形象。
麦克走到床边,从角落里捡起那枚被罗德尼丢弃的戒指,经过这样沉重的撞击,宝石表面却并未损坏。他把戒指举起来看了一会儿,房间里没有灯光,他对珠宝鉴定又毫无自信。
不过这在眼下来说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须在艾伦离开的这段时间确认另一些事。
麦克走到房间中央,罗德尼坐过的椅子还在原地,他用锁住的双手抓住椅背,往紧闭的房门砸去。砰一声巨响过后,房门立刻就被打开了,罗德尼的手下满脸怒火地冲进来。
“什么事?”
麦克又把老邓肯床上那张发臭的床单朝他扔过去。太可怕了。连麦克自己都在想,床单散发着屎尿混合血污的异味,整块罩在头上。那家伙发出一声怪叫,在原地手舞足蹈了好一阵才摆脱噩梦。他愤怒得失去控制,骂了很多脏话之后才向麦克走去。
“他妈的!”
麦克不怪他,谁遇到这样的倒霉事都会忍不住破口大骂。他在对方靠近的一瞬间抬起右脚横扫过去,把那家伙绊倒在地后又紧握双手一拳打在他的下颌上。整个过程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搏斗,这家伙就失去了意识。麦克望着门口,祈祷在搜出有用的东西前不会有人进来。他摸了一遍看守的口袋,找不到手铐的钥匙。
这在意料之中。罗德尼知道他们是诡计多端的杀手,不会把钥匙放在看守身上,这样大多数金蝉脱壳的计策就没办法实施了。
麦克从这家伙的身上找到一个打火机、一些零钱、一个钥匙扣,钥匙扣上挂着车钥匙和另外几枚用途不明的钥匙,另外还挂着把迷你瑞士军刀。
好幸运。
麦克打开刀,里面有牙签、镊子、小剪刀和想不到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的工具。他利用这些小东西以及从艾伦那学来的开锁技巧打开了手铐,接着把昏迷不醒先生锁在床边,拿走了所有的零钱。
麦克走出门去,外面一片死寂。他在走廊里游荡了片刻,确定这里的确成了个空巢后才终于放下心,从这一头走到另一头,对每个房间都仔细搜索。邓肯家族是个十足的黑帮世家,整个房子的格调虽然与黑帮毫不沾边,却因为这个名字而染上一层难以言说的严峻与冷酷。走进这样的家丝毫感觉不到温馨舒适,这里更像个战场,无论枪战还是谈判都足以胜任。
麦克看着墙上的画像,大多都是不相干的人,是为了把“战场”装点得让人不设防而摆出来的伪装。他走完了西面的房间就下楼,往另外一半的废墟走去。
院子也里没有人,麦克在残垣断壁间穿行。这可比在楼上闲逛困难得多,还得提防从天而降的墙砖、地板和屋顶。他走到当时自己躲藏的角落,抬头看了看不远处被炸得面目全非的前厅。
扔出闪光弹的时候,罗德尼和他请来的宾客还在前厅乱成一团。麦克闭上眼睛,回忆当时的感受。
那个神秘杀手从他身旁经过却什么都没做。为什么?
麦克站了一会儿,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实在太遥远和难以捉摸,他无奈地睁开眼睛继续往前走,脚下踩到了一小块玻璃。麦克抬起脚把玻璃从鞋缝里挑走。
干裂的地面上有一张纸片,已经被雨水和消防水枪的水彻底浸透了,看不出任何字迹。麦克觉得这张纸片的有点眼熟,用手指摸摸表面,凹凸不平地浮现着几个字母。
这样东西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可是意味着什么呢?
麦克设想了一些可能性。每种结论都令人意外,他在想要不要和露比联系一下。
算了,现在还不能确定露比的会客室里是不是能够畅所欲言。
麦克离开邓肯家的废弃别墅,走到路边的电话亭,开始思索应该给谁打电话。从那个手下身上搜来的零钱不多,每个电话都得深思熟虑不可。
最后他投入几个硬币,拨通了奥克塔维尔五金店的号码。
安东尼·阿姆斯特朗先生并不是可靠朋友的最佳人选,但他的号码确实好记,他在五金店的每扇窗户上都写了电话号码,桌子上摆放着印着号码的卡片,每一个光顾五金店的人不管买不买他的东西,都能在临走前听到他那粗糙大嗓门念出来的一串号码。
“你好,奥克塔维尔五金店,你他妈想买什么?”
“你好,托尼。”
“你是谁?”
“麦克·艾尔维斯。”
“喔,是你。”安东尼说,“你可不常给我打电话,艾伦那混小子呢?”
“他有点事要办。”
“是吗?你们接了不一样的任务?也不错,两个人干活赚得多一点。你看你,做得像模像样,艾伦告诉我你以前是警察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
“我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最好不是问我借钱。”
“不是借钱,我想要几把枪。”
“几把?能不能给我个准数。”
“两把手枪,一把冲锋枪,一把狙击枪,型号你来定,还要两件防弹衣。”
“你要去干嘛?是去打仗吗?”
“我要去接朱蒂。”
“露比的孩子出生了没有?我总觉得像他那样的混蛋不可能有孩子,结果他还真他妈有了,老天瞎了眼。等等,你为什么要全副武装地去接朱蒂,她是去阿富汗生孩子吗?”
电话里传来需要投币的提示音,麦克又往里塞了几个硬币,决定阻止安东尼继续东拉西扯。
“总之我需要那些东西,你能不能替我送过来。”
“我们一般不送货上门。”
“我没有办法过来拿,钱会事后加倍付给你。”
“我就喜欢加倍这个词,送到哪?”
麦克向电话亭外望了一眼:“艾普顿路有一个月桂树饭店。”
“我知道那个饭店,我和艾丽去过……”
“送到对面的小巷里,我就在那等着,最快多久能到?”
“要是你规定了枪的型号就要久一点,现在这样很快,有什么拿什么。”
“拿最好的。”
“当然。”安东尼在艾伦的嘴里和露比一样是个奸商,但他不会以次充好,因为他知道自己拿出去的武器都关乎使用者的生死,不希望有人因为一支卡壳的枪命丧黄泉。
“半小时。”
“我等你。”
麦克刚想挂上电话,安东尼又说:“要是露比的小混球出生了,记得头一个告诉我。我想看看那混账家伙的小孩到底什么样。”
“好的,我一定会告诉你。”
投币的提示音又响起来,麦克挂上了听筒。
他想了一会儿,把剩下的所有硬币全投进电话机,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铃声响了很久才有人接。
对面是个低沉稳重的声音。
“你好。”
“你好。”麦克说。
“我正要出门。”对方停顿了一下说,“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是不是有点晚了?”
“不晚,孩子。时间刚刚好。”
鲁伯特先生说。
50应该犯的错
内丽小姐枪械店挂出歇业一天的牌子。
狄恩守着店门心神不宁,生怕又会有警察找上门来。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简直就像在六旗冒险乐园坐过山车一样。他忧心自己的心脏承受不了压力,又沮丧,尽管露比走出警局时没有任何拐弯抹角地夸奖了他,可狄恩的心还是没有落在实处。
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好在哪里。
天已经黑了好一会儿,雨断断续续下着,气温下降了不少。
狄恩没有拉下卷帘门,只想在店里往外面看看晚上的街景。
他很喜欢店门外的景色,尽管只是一条平凡无奇的马路,可不管白天还是晚上总会有行人走来走去。他喜欢有人的感觉,喜欢走过这个玻璃门外的所有人。这是个不可思议的奇迹,他和他们素不相识,他们却一个接一个走过他眼前。
有时候狄恩会想,如果他走出去,和路过的那个人说话会发生什么事?会不会那个人就成了他生活中的一员,偶尔会通个电话问声好,有空出来喝上一杯的好友。
不过他没有这样做过,他觉得现在这样已经足够好了。
八点半,一辆黑色凯迪拉克停在门外。
狄恩对停在门外的车就不如行人那么有好感了,总觉得又会发生什么离奇事件。好在这辆车他认得,坐车的是露比的熟人。
鲁伯特先生从车里下来,司机为他打了一把黑色的伞。
他拄着手杖往前走,一直走到店里。
“露比在里面。”狄恩说。
鲁伯特先生没有看他,仿佛他无关紧要。狄恩不会为这种事失落,而且他隐约知道这位老人年轻时曾叱咤风云,即使在今天,他也依旧能够仅靠一个姓氏就为枪店带来诸多便利和保护。他对这位先生的态度不仅仅是尊敬,更多的是畏惧。
看着鲁伯特先生走进露比的会客室,狄恩这才松了口气。
可过不了两分钟,他看到露比走到外面,对他说了句仅次于“你做得很好”的话。
露比说:“狄恩,进来。”
最近的稀罕事可真不少。
狄恩满心狐疑,忐忑不安地走去,进入之前犹豫着在门口蹭了一下鞋子。露比不喜欢别人进他的会客室,狄恩也遵从了这种非强制性的约定,不轻易踏进这里半步。现在他得到允许,露比对着沙发指了一下。狄恩明白他的意思,但鲁伯特先生挺着腰坐在那里,让他感到很为难。
露比没再管他,开始从酒柜里拿酒杯。他先拿了两个还不够,又多拿了一个。
狄恩想说自己不喝酒,可又担心这酒杯不是为他准备的,要是那样就太自作多情了。
露比把三个酒杯都放在桌子上,倒了三杯酒。是他喜欢的那瓶红酒,刚好够倒最后三杯。他自己拿起一杯,又递给鲁伯特先生一杯,最后那杯仍旧放在桌上。
狄恩庆幸自己没有多嘴,看来应该还会有一位客人。
“他们给你打电话了吗?”
“是的。”
“谁打给你?”
“是你猜的那个。”
“我想也是,看来他们分工得还不错。”
鲁伯特先生把酒杯放在面前的小桌上,他已经慢慢开始戒酒,习惯每天减少一点这种容易摧毁老人家健康的饮品。不得不承认,他觉得自己老了。
“你还是不肯告诉我那个人的真实身份吗?”
“我反而有点奇怪,你到现在还不知道。”
“这可能是你们这个圈子里最大的秘密了,要不然他们不会在背地里干成那么多大事。”
“不错,如果他能够维持他们一贯的作风,低调、沉默、没有野心,就连我也不可能猜到他是谁。”
“他的野心。”鲁伯特先生重复了一遍,“你知道我是不反对一个人有野心的。”
“我当然知道,你自己就身体力行地把野心这个词贯彻到底了。”露比说,“可野心不能失控,这么说吧,我实在不喜欢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人。”
“比起这一点,让我更意外的反倒是你真的会向我求助。”
“别误会,这不是求助,只是让他原形毕露的一个计划而已。”
“你什么时候能改掉嘴硬这个毛病?”
露比把酒杯凑到嘴边喝了一小口,似乎很珍惜这仅剩的半杯酒,然后他的目光望向桌上的第三杯酒。
“你觉得他会不会来?”
“我不知道。”鲁伯特先生说,“我没怎么和他打过交道,他能答应这件事多半是看在特罗西的面子上。”
“是他的面子,不是我的。”
“你父亲的面子。”
“我的计划里本来没有他。”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你嘴硬的毛病,你明知道我收到你的留言第一个会去找的人是谁,可是因为你没有提到他的名字,所以现在就完全否认了。”
“对,我不承认,我没有提到他,是你自己要去找他的。”
“为了朱蒂和你们的孩子,我必须找个靠得住的人。”
狄恩一头雾水地站在门边听他们说话,鲁伯特先生和露比的对话就像一片迷雾,但其中出现了朱蒂的名字,这让他意识到自己也可以参与讨论。他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问:“朱蒂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露比回答。
“什么时候?”狄恩鼓起勇气追问。
“你很关心她。”
狄恩始终认为那是他的失误,要当着露比的面谈论这件事实在不容易。他羞愧地垂着头,自责地回忆着自己的过失,无地自容。
露比说:“你为什么整天低着头,地上有钱捡吗?”
“不……”
“那就把头抬起来。”
狄恩抬起头,眼眶里挂着眼泪。
“为什么又哭了?”
“我只是有点担心。”
“哭丧着脸,搞坏气氛,散布根本不存在的坏消息,这样就能弥补你做过的错事?”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
露比看着他:“首先,你来告诉我,你做错了什么?”
“我不该出去买东西。”
“是谁叫你去买东西?”
“朱蒂。”
“所以你就去了。”露比问,“这有什么错?”
“我还把钱弄丢了。如果我小心一点,没有弄丢钱,就不用第二天再去一次,把朱蒂一个人留在店里。”
“这还勉强能算得上是犯错。”
狄恩发现不止露比看着他,现在连鲁伯特先生终于也正眼瞧着他了。露比让他进这个房间,是打算让他承认完所有的错误,再把他扫地出门吗?
“你还记不记得钱是怎么弄丢的?”
“有一个孩子,他向我冲过来,撞了我一下。”
“然后钱就不见了。”
“是的。”
“钱装在信封里。”
“是的,蓝色的信封。”
“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我记不清了,大概十几岁。”
露比暂停了一下,像在等待什么。
几分钟后,有人敲了会客室的门。
露比说了声请进,门开了,一个男孩从外面进来。
他长得非常可爱,混血儿,黝黑漂亮的皮肤,一双聪明伶俐的黑眼珠对着狄恩转了一圈,露出洁白的牙齿笑起来。
“你好啊,匆匆忙忙先生。”
“是你。”狄恩的记忆被唤醒了,从不知道哪一块长眠的墓碑下坐起来,令他打了个激灵。狄恩说:“是你偷了我的钱。”
“没错,就是我。可是那也算不上偷。”今天他穿了一身更合体的衣服,不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街头混混模样了。
“不是偷是什么?”
“你应该这么想,那些钱是给我的报酬。”
狄恩被他弄糊涂了,但隐隐约约感觉到这其中是有个什么了不得的计划。
“阿利克,到这里来。”鲁伯特先生说。
男孩听话地走过去,在鲁伯特先生身边坐下。他乖巧得令人惊讶,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个会在街上行窃的小偷。
“狄恩,你有没有看过信封里除了钱还有什么?”
“没有。”狄恩回答,但立刻又补充了自己的答案,“我是说没有看过。”
“那你总还记得我让你去扔垃圾的事吧。”
“记得。”
“你看过废纸上的内容吗?”
狄恩的脸涨红了,感觉自己像在被告席上受审。可他不敢对露比撒谎,就算撒谎也没用,什么事都瞒不过露比的眼睛,这是狄恩内心深处早已根深蒂固的想法。
“是的。我……忍不住打开看了几张。”
“看到了什么?”
“一些诗歌,好像是随手写的,没什么意义。”
“除了你,还有谁看过?”
“朱蒂。”
“朱蒂看过了,然后让你去买东西,给了你一个信封,里面有钱,也许还有些别的什么。”
“别的什么?”
“消息。”
这是他和朱蒂之间的秘密暗号,通过一个看起来笨手笨脚的助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传递出去。
狄恩完全被蒙在鼓里,他按照朱蒂吩咐的几个购物地点采购,其中一个是“邮筒”。
“邮筒”的意思当然不是那种站在路边,专门给路过的人投递情书和明信片的设施。
它在黑帮用语中就是一个站点。
“邮筒”不提供任何情报,仅仅只是在那里而已。一个不产生作用的地点比任何情报站都安全,“邮筒”的外表很平常,也许是一家杂货铺,一间咖啡馆,甚至是一个每天有很多孩子进进出出的糖果店。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在里面买东西,可要是特定的人走进去,“邮差”就会把“消息”取走。
阿利克微笑着,似乎觉得整件事非常有趣。他只是个孩子,知道的事却比狄恩多得多。
他当了一回“邮差”,眼前这家伙却还是一脸傻乎乎的模样。
“阿利克把信封给了我。”鲁伯特先生说,“而我带着它去见了特罗西。”
“我说过这是你自己的决定。”
“就算是好了。说实话,我搞不懂你们这种拐弯抹角的猜谜游戏,不如让你们自己人解决更快一点。”
露比没有对鲁伯特先生这句“自己人”提出质疑,毕竟他和安格斯之间存在血缘关系是不争的事实。
“他是怎么安排的?”
“他动用了所有的关系。”
特罗西的关系网到底有多庞大,没有任何人能说的上来,连露比也不知道。但如果鲁伯特先生说他动用了所有关系,那至少不会是夸大其词。
“他找到了那位先生。”
“那位先生已经退休了,要不然没有人能找到他。”
“我不知道他们如何保守秘密,但确实有一套。即使到了眼下这地步,也不肯透露下一代的机密。”
“他愿意帮助我们,但不愿透露继承者是谁。”
“是的。”
“令人钦佩的职业操守,但愿我们也能在关键时刻守住秘密。”露比喝完了酒杯里的酒,似乎觉得不过瘾,又开始打量放在桌上的那杯。
“所以你觉得他到底会不会来?”
鲁伯特先生把自己的那杯酒递过去说:“给他留着吧,你可以喝我这杯。”
51正义与邪恶的影子
这位警官名叫迪夫·戴维特,是个身高六英尺的高大男人。
昨天他穿着警服,今天没有。他觉得不穿警服会显得亲切一点,让人更加放松,他不希望自己的旧日同事死后,病房里的那个年轻人一直沉浸在悲痛与失落之中。
想必波比·瑞普利也不会喜欢自己的死亡带来这种结果。
戴维特警官站在病房门口,整理了一下仪表,希望自己的模样看起来不那么公事公办,多一点人情味。他要知道更多关于当晚发生的案件细节,尽快找到杀害瑞普利的凶手。
做好了一切准备,他敲了敲门。
“我是迪夫·戴维特。”然后等了一会儿,病房里没有回应。
于是他尽量小心地推门进去,以免打扰病人休息。
病床是空的,房间里没有人。
戴维特去问了医生和护士,谁也没看到希尔德离开。
他又打电话去希尔德所在的分局,也没有得到他回去的消息。戴维特很担心,他遇到过相似事件,搭档死于非命,另一个不惜一切要去报仇。总的来说,他们这些警察当中还真有不少热血分子。
他希望希尔德不是这样的家伙,宁愿他胆小一点,不要那么冲动。
不过卡洛斯·希尔德就这么消失了,他没有家人,缺少朋友,警局里屈指可数的几个留下号码的同事也无法打通他的电话。
一个人要消失有多难?似乎也很容易,只要他打定主意不想让任何人找到他。
希尔德站在镜子面前,打量着自己。
他看起来有多憔悴,像极了一个丧失希望,懦弱无能的混蛋。
可如果这就是真正的他呢?
他从来没有站起来过,从过去到现在发生的任何一件事都是这样,包括丹尼尔的死,包括追查连续杀人犯,包括当上警察后的一切。
现在他站在这里,感到体力不支,晕眩的余韵还在影响他的判断。但他决定要重新站起来一次,至少这一次他认为自己是正确的。
希尔德伸手摸着脖子,那实在不算是一道很深的伤,现在已经开始结痂。他的手指用力穿破伤口,让它再次受伤流血。剧烈的刺痛传向了脑海,散布到身体的每一个部分,代替了那种丧失至亲好友的悲痛,也唤醒了他不听话的身体。
晕眩好多了。
他在洗手台里洗了手,擦干,穿上外套,把那支从没有开过的警用手枪拿在手里。
枪里有六发子弹。
足够了。
他想,如果有时间把六枪都打空,这个世界就太好说话了。
希尔德把枪藏进口袋,看了看自己的家。虽然这里没有一个家人,但他还是挺喜欢自己的家,至少在冬夜不加班的时候能够在窗边的小沙发上坐一会儿,打开那盏光线温暖的落地灯,从书架上找一本爱看的度过整个晚上。书里的世界就美好多了,正义永远战胜邪恶,杀人者终究会被警察和侦探追捕归案。这可能就是他喜欢探案的原因。
里的好人也会死,但他们的死不会是没有意义的。
希尔德关上灯,对他的家告别。
他恐怕不会再回来了,他要让瑞普利的死变得更有意义。他的搭档不是人物,是所有追求正义者的影子,他希望他们的死也都不是白费,就像那个被街头抢劫犯一枪击中右眼而殉职的警官杰夫瑞·巴里。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要给他建一个纪念碑了。
“抱歉,波比。我过了这么久才想明白。”希尔德走到门口,关上房门,把钥匙留在门外的地毯下。
“希望你不要责怪我。”
他再也没有回头,就那样离开了。
今晚有点下雨。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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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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