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白深渊5·生于死地 作者:DNAX
第12节
“你总是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聊案子和尸体吗?”
“当然不是。”希尔德尝一口薄煎饼,再喝一口咖啡,看来饿得不轻。“你们要不要再来点别的?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很好吃,好吃到就算你告诉客人柜台那边死过人也没谁会在乎,照样每天客似云来。”
“我们喝咖啡就好。”
“好吧,要是想吃什么,千万别客气。”
艾伦想说话,麦克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他一下。
“你这几天在忙什么?”他问。
“我?”希尔德说,“查案,我只能忙这个。你们呢?一直在这里逛来逛去?”
“是啊,逛来逛去。”
“干什么?”
艾伦见缝插针地说:“我们打算在这附近买间房子。”
“真的?这里的房子不便宜。”希尔德好心提醒他,但显然对这种随口闲聊的话题兴致不高。他转头看着麦克:“上次说的那本书我没带着,不过我车上有一套布朗神父探案集。”
“我看过。”
“太棒了是不是?”
“是的。”
“我好爱切斯特顿的描写。”
“我也好爱。”艾伦说,“跟我讲讲这里的房子,你是警察,你肯定到处逛过吧。”
希尔德没有因为他插嘴而不高兴,认真想了一会儿说:“你们要买多大的房子?”
“要有个花园,靠近湖边,三层高,五千平方英尺左右。”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希尔德吃惊地问,注意力立刻被他的大夸海口吸引过去,“抱歉,我不是故意用这种语气,可是……”
“可是我看起来不像那么有钱的人对吧。”
“不。”希尔德立刻否认,但麦克看出他多少有些违心,毕竟此刻他俩的样子实在和有钱、富裕这样的词不搭边。刻薄一点说,他们甚至还有些狼狈,开一辆伤痕累累的破车,在加油站旁的廉价快餐店用餐。要不是刚借用餐馆的洗手间洗了脸,现在大概还风尘仆仆灰头土脸,不遭人怀疑才怪。
“是这样,我最近有个叔父快死了。”艾伦说,“他蛮有钱,又没有儿子继承家产。他那方面有点毛病,反正是一辈子没法有孩子了。”
“所以你就要继承一笔遗产?”
“差不多是这么一回事。”
“对你来说是件好事,不过对你的叔父我只能说好可怜。”希尔德唏嘘地点点头,“说到这个,我也很爱遗产风波这本书。”他再次转头看着麦克。
艾伦又把他扯回来:“你想不想知道我这个叔父的那方面是怎么会出毛病的?”
“……这,毕竟是隐私。”
“他都快死了,还有什么隐私可谈。我跟你说,这里面有一个好惊人的案子。”
“是吗?怎么回事?”说到案子,希尔德终于有了兴趣。
“他以前是个穷光蛋,后来搭上几个有钱女人。我叔父年轻时那方面还非常精神,话怎么说来着,特长。对,就是比别人都更胜一筹。你懂我的意思吗?他专靠让女人开心来过日子。”
“我懂。”希尔德狐疑地问,“几个有钱女人?到底是几个?”
“反正他胡搞过挺长一段时间,到处拈花惹草。后来那几个有钱女人的丈夫碰起了头,搞了一个联合会。”
“听起来很滑稽,他们想干什么?”
“他们联合起来,选出其中一个人的妻子充当诱饵。”
“等等,他们是怎么选的?投票吗?还是抽签?这很离谱啊伙计。”
“我也觉得,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他们选了一个代表,设计把我叔父约出来,地点定在一个郊外度假别墅里。”
“他们打了他?”
“他们先把他扒个精光,把他的丑态拍了一本影集,然后再轮流打他。”艾伦皱着眉,严肃地说,“从那以后他就不行了。”
“不行了。”
“对,没法再让女人开心了。”
“他没有报警?”
“当然没有,他得罪的人都很有钱,这年头有钱能办到的事太多了,更何况他还有一本影集在别人手里。对方不找他麻烦就该偷笑了不是吗?”艾伦说,“何必报警让警察来羞辱自己呢?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对警察没有偏见。”
“我知道。”希尔德诚恳地说,“那他那一大笔财产又是哪来的?”
“他用以前积累下来吃软饭的钱开了个公司,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发财了。难以置信。男人在那方面的烦恼没有了,就可以心无旁骛地把所有精力都用在事业上,因祸得福。”
艾伦说完瞥了麦克一眼,后者正忍俊不禁地搅着咖啡笑。
“你笑什么?这不是事实吗?要早一点让他去做药物去势,这会儿我能拿到的遗产该去比华利山买豪宅。”
“我没有笑。”麦克忍着笑说。
“你的叔父得了什么病?”
“说不清,是那种要命的病。你也知道医生说的大部分话都不怎么好懂,反正是活不长了,这个月,最多下个月就要去见上帝。”
“喔。节哀。”
“他还没死呢。不过算了,我又不难过,谁让他没儿子呢,只能把钱都给我。”
希尔德被这一大串离奇的聊天搞得晕头转向,忘了刚才想和麦克说什么。他努力回忆,艾伦又和他漫无边际地胡扯个没完。麦克看不下去了,问他:“那个街头枪杀案有眉目了吗?”
“什么枪杀案?哪个?”
“就是那个被一枪爆头的枪杀案。”
“还没有。”希尔德无奈地说,“我在忙别的案子。”
“一点线索都没有?”
“是的,一直都没有进展,也没有对得上号的受害者资料,所以只能算作悬案。”
希尔德似乎不太想谈这个案子,也许是一个破不了的悬案会让他感到失职。麦克很清楚警方如何处理悬案,尤其是这种凶手和死者都身份不明的悬案,先归入存档,等到有新线索和证据出现时再调取出来。他熟悉整个流程,除非是公众十分关注的大案子,否则没有任何警探会在一个毫无头绪的案子上花费太多精力。他想到了警局的档案室,堆积如山的陈年旧案,犯罪率一直在上升,人手总是不够。希尔德说到案子破不了时的无奈与羞愧,令麦克对他产生了更多好感。
“别太沮丧,这种事常有。”他真诚地安慰这位年轻警探。
“我明白。最近真有不少更棘手的案子,而且还见了报。上头觉得上了报纸和电视的案子可以插队。”
“最近。”麦克说,“是不是那个慈善家被烧死的事情,前几天报纸上登了好大一篇,新闻上也有。”他没有提皮尔逊·墨菲的名字,不过指的是谁人人心里有数。
“还有那个黑帮老大的家也被炸了,是不是有个炸弹狂魔在乱杀人?”艾伦问,他想听听警方对这两个案子的看法。
“不至于,你们不用担心。”
“那就是说,还是有针对的杀人了?”
“一个是慈善家,一个是黑手党,谁会同时要杀这样两个人?”
希尔德招架不住了,看起来他是很想找人聊聊案情,讨论一下报纸新闻上没有公布的细节。可案子毕竟是案子,是真实事件并非情节,内幕不能对外人说。瑞普利告诫过他,不要和同事以外的人聊案子,有的人就是喜欢在闲聊中设套,一不留神你就中计了, 在不知不觉中泄漏了重要秘密。
希尔德喝了一大口咖啡,艾伦看出他学乖了,没像上次那样说漏嘴。实际上这两个案件的内幕他们比眼前这个经验尚浅的警探知道得更多,但总归会有遗漏,比如说匆忙从皮尔逊·墨菲的别墅离开后发生的事,关于那个神秘杀手在现场留下的任何蛛丝马迹,他们都有兴趣知道。这场生死较量中,只有获得更多线索,揭开神秘杀手的真面目才能扭转劣势。
希尔德对手头的案子守口如瓶,但多亏这个话题终结了艾伦那位“了不起的叔父”的故事,他终于又想起刚才想和麦克聊的侦探。
可这时艾伦却说:“我们得走了,多谢你载我们回来。”
“你们有急事吗?”
“是有一点。”
“喔。”希尔德有点失望,“那我也该走了。”
“你看起来很累,应该回去好好睡一觉。”麦克说。
“我可以顺路送你们去想去的地方。”
“我们想在附近逛一逛。”
“好吧。”希尔德只好去结账。
三个人一起走出去。餐馆在一条小巷里,通向对面停车场的路有点不好走,一个醉醺醺的酒鬼在角落里两眼发直地瞪着他们。
希尔德掏出手帕捂住鼻子,酒鬼脚边有一大滩内容不详的呕吐物,正散发着恶心的臭气。
“这味道不好闻。”他皱着眉。
“是有一点。”麦克说,“这样也还是挡不住回头客,这里的咖啡真的很好喝,谢谢你请我们喝咖啡。”
“别客气,这种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巷子太窄了,只能两个人并肩走。麦克和希尔德走在前面,艾伦若无其事地跟在后头,墙角边的酒鬼举着个空酒瓶朝他嚷嚷:“嘿嘿先生,请我喝一杯!”
他们走到外面,互相道别。第二次见面,可以算是关系亲近的朋友了。
“他是个挺不错的人。”艾伦说。
“这话真心吗?”麦克看着希尔德的车消失在街口问。
“要是他看你的眼神没那么专注,这话要多真心有多真心。”
“这是前提条件?”麦克勾搭着他的肩膀低声说,“男人在那方面的烦恼没有了,就可以心无旁骛地把所有精力都用在事业上。这话可别让露比知道。”
“他知道了又怎么样,难道还会付诸行动?”
“搞不好他真的会。”
艾伦愣愣地想了一会儿说:“别让他知道。”
“我不会告诉他,不过你真会编故事。”
“这不算什么。有次我去杀一个黑道大姐头,那个故事才精彩。他走运了,通常听我编故事的对象都活不了太久。”
一滴水从天空落下,麦克抬头看了看。
“下雨了。”
路上的行人都仿佛没有察觉,冬天的雨不是那么猛烈,细密的雨点要过很久才能把地面弄湿。艾伦往路的中央看去,这里距离内丽小姐枪店不远,只隔着三条街。
他说:“走吧,我们回去了。”
37黑暗之王
他徒步走向小巷深处,巷子里仍然充斥着一股难闻的酒气和呕吐物的酸气。
实在难以理解一家好餐馆开在这种地方的心态,而且其中还有个无助的老人死在店里的故事。不过人们往往就是喜欢逆反,来这里吃饭的客人年轻者居多,死亡离他们很遥远,脏乱和颓废或许就是生活的一部分。
他也不例外,喜欢这样阴暗的小巷、冷空气、阴雨天、潮湿路、流浪汉、酒鬼、皮条客、娼妓、毒贩、瘾君子。他曾在这种地方混迹过蛮长一段时间,直到他发现杀人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那个拿着空酒瓶的醉鬼仍然坐在自己吐出来的脏东西上,两眼发直,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见他走进巷子,流浪汉先对他的鞋子打量了一会儿。小巷里的脏水溅到了他的皮鞋,本来锃亮的鞋子上沾了几点泥垢。
酒鬼抬起头看看他,似乎认出了他,高兴地举起空酒瓶晃了晃说:“是你。你要请我喝酒吗?你把酷克弄哪去啦,他是不是在为你干活啊。”
流浪汉试着自己站起来,伸手去拍拍他的肩膀。他让开了,酒鬼扑了个空,差点又摔在地上。
“我跟你说,我比那个酷克聪明多了,他外号里有个酷字,可是根本不行。我也可以给你干活啊,跑腿、要债、送‘货’、拉皮条什么都行,你看起来就是个干大事的人呢。”
他没有出声,在流浪汉第二次扑过来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对方的脖子。
酒鬼瞪大眼睛,吐出舌头,口水流下来,可见他的手劲有多大,一下子就让人窒息了。空酒瓶砰一声掉在地上摔成碎片,他没花多少时间,镇定得就像在路边等车一样。这个角落正对着对面的餐馆,随时都可能会有人推门出来看到他的杀人勾当。但他一点也不慌张,干净利落地办完事,松开手,拿出手帕擦了擦手背上的口水。
流浪汉就这么死掉了,倒在地上,看上去像酗酒过度醉倒街头。如果没人多管闲事,恐怕得过好几天,尸体开始发臭才会有人怀疑他死了 。
他不太关心这些,通常他杀掉一个人,都会在报纸或新闻上得到消息,附上几张打了马赛克的照片,一段极富感染力的文字。
有时他很享受这样的消息,有时又有些反感。不过这和眼下的事无关,一个酒鬼,谁又在乎他的生死。
他离开小巷,走得一点也不匆忙,穿过街消失在因为下雨而行色匆匆的人流中。
这时从小巷的另一头冒出一个孩子的脑袋,他长了一副可爱的模样,皮肤黝黑,里头穿着件骷髅t恤,外面套着兜帽夹克,裤子上挂着几根不同颜色的绳子,完全是一副街头小混混的打扮。看到倒在地上的流浪汉,小家伙的脑袋往外伸了伸,似乎想看看凶手的模样,可不知是因为胆怯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最终他改变了主意。
这无疑是个明智的决定。
瑞普利被电话铃声叫醒,没来得及吃早餐就匆匆赶到现场。
虽然死的只是个流浪汉,瑞普利也没有觉得这是小题大作。他戴上手套,查看尸体。
勘查组的同事经过他身边说:“波比,就你一个?”
“就我一个。”
“你的搭档去哪了?”
“大概还在睡觉。”
“喔,他真好命。”
“听说局长特赦了他一天假期。”
“这案子不大,多半是流浪汉之间的恩怨。”
“有可能。”瑞普利看到了尸体脖子上的伤痕,他是被掐死的,没有多少挣扎。这就说不通了,如果是酒鬼和流浪汉打架,不可能是这样的伤痕。谁都知道那些家伙打起架来肯定是酒瓶横飞,血流满地。
只用一只手就置人死地,除非凶手是个重量级拳击手。
倒霉的混蛋刚死不久,对面是一个餐馆,据餐馆老板和出入用餐的客人回忆,早上十点前见过他在小巷的角落里喝酒,其中一个客人还很不幸地在进门时看到他弯腰呕吐。
可遗憾的是谁也没看到凶手。
瑞普利脱掉手套站起来,尸体被装进尸袋。
最近他和希尔德负责的案子一直没有进展,因此看起来似乎整天在游手好闲,于是这样的街头命案就顺便塞了进来。瑞普利走出巷子,在附近逛了一圈,买了份早餐和咖啡。等他走回来时,发现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鬼鬼祟祟站在巷口张望。
“嘿。”瑞普利朝他喊。
男孩被吓了一跳,转头看一眼。
“你吓死我了。”他埋怨着说。
“你在这里东张西望看什么?”
“看死人啊!”瑞普利没穿警服,这小子不知道他是警察。
“是吗,在哪里?”瑞普利咬了一口炸鸡肉卷饼问。
小家伙看着他的早餐咽了口口水说:“看起来好像很好吃嘛。”
“是很好吃。”瑞普利又喝了口咖啡。
“这是你的午餐?”
“早餐。”
“那你是不是还要再吃一顿午餐?”小混混说,“你很奢侈啊,要是我,一天吃这么一顿也就够了。”
瑞普利看看他,他眼珠直转,喉咙一直在吞口水,看来炸鸡对他的诱惑真的很大。
这样的小家伙街上到处都是,家庭问题、叛逆、孤儿,黑人居多,他们是最好的情报员,可以随意去到那些警察和大人去不了的地方。小孩子总是让人少几分防备。
“你是不是饿了?”瑞普利问。
“还好啦。”他说,“你看看这家店,这家店是新开的,差不多开了一个月。你知道他们在卖什么吗?”
“卖什么?”瑞普利看他神情严肃,以为他要告诉自己什么秘密。确实有点奇怪,这家餐馆开在这种鬼地方,生意还这么好,说不定会在暗地里卖毒品,古柯碱和大麻什么的。希尔德又要烦恼他旁生枝节了,可警察不就是这么回事吗?整天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是心怀鬼胎的坏蛋。
小男孩说:“他们卖炸鸡培根华夫饼!双蛋吐司!还有猪肉煎蛋卷!”
“餐馆里卖这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他妈的,很好吃啊!”
瑞普利扑哧一声笑了。小家伙一脸向往的模样。
“你经常在这附近混来混去吗?”
“也不是经常啦,不过我有几个朋友在这里混。”
“你叫什么名字?”
他警觉起来,怀疑地打量着瑞普利。
“你问这个干什么?你是警察吗?”
“我是的。”
“胡扯。警察才不像你这样。”
“警察什么样?”
“警察嘛,又高又壮,不像你这么老。”
“我有多老啊。”瑞普利不满地摸了摸脸。
“你都有白头发了,警察至少应该是那样子。”他伸手一指路边的电影海报,上面是个彪形大汉,手臂粗壮,肌肉快要把衣服撑破了。为什么不买件宽松一点的衣服,这样穿很舒服吗,真令人费解。
“谁都会老的。”瑞普利说,“你也会。”
“说不准。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他眨了眨眼睛问,“你真的是警察?”
瑞普利咬着卷饼,拉开外套让他看别在皮带上的警徽。
“哇哦!你真的是。你找我干嘛?我没有偷东西。”
“老实告诉我,你以前见过里面那个死人吗?”
“见过,不是我杀的。”
“我看也是,你没那么大的力气。他叫什么,不,还是先告诉我你叫什么?”
“我叫黑暗之王。”
“黑暗之王?”
“外号啦。”
“你叫黑暗之王,那手下一定有很多人了?”
“黑暗之王”羞涩地笑了:“没有很多,就两个,一个叫胖怪,一个叫快仔。”
“你真名叫什么?”
“干嘛,叫我黑暗之王就好了。”
“那你到底知不知道死掉的这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他是谁,就见过一两次,他是个酒鬼。”
“他有什么仇人吗?”
“这我怎么知道,好像他就爱喝酒,酒鬼嘛,难免会惹上几个坏家伙。”他世故地叹了口气说,“他有个朋友我倒知道名字。那家伙叫酷克,名字挺酷啊,也是个酒鬼,不过比他好一点,至少还出去干活。”
“他干什么活?”
“还能有什么活?在街上骗钱,他在这个街区的几个地方摆赌博摊子,赌扑克和骰子,赢一点钱,没钱的时候就赌大麻。”
“他人呢?”
“好几天没看到他了。我告诉你这些有什么报酬?至少得给我五十块钱吧,你是不是怀疑酷克把他杀了?”
“我没这么怀疑过。你想赚五十块,好歹给一点有用的线索,一个劲地吹牛可不行。”
“好吧我想想,我也觉得不会是酷克,那家伙我认识,是个邋遢男人。杀他朋友的人好像不是流浪汉。”
瑞普利意外地问:“你看到凶手了?”
“没有,不过我听到他们说话。我没告诉你当时我就在小巷的角落里躲着吗?”
“他们说什么?”
“凶手没说话,死掉的那家伙说了,他要凶手请他喝酒,问那人酷克是不是在为他干活。他也想谋一份差事,还说自己什么都能干,说对方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小家伙把听来的话完完整整地复述了一遍,记性很好,没有漏掉任何重要细节。
瑞普利皱了皱眉,出于职业敏感,他从这番话中嗅到了不寻常的气味。
“凶手什么话也没有说就杀了他?”
“没错。”
“你没有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啊老兄,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
“我就想要钱。”他直言不讳,“只要给我钱,我可以帮你干任何事。”
“你也这么帮别人干过任何事?”
“没有,主要是没有人愿意给我钱。”小家伙看着他手里的炸鸡卷说,“你愿意给我钱吗?”
瑞普利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十美元。
“你是个好人!要我帮你做什么事?”
瑞普利想到那家可疑的枪店,他恐怕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去盯着枪店后门,但一个街头小混混,每条小巷路口都可能蹲着的孩子,再合适不过了。
“我要你帮我盯着一家叫内丽小姐的枪械店,如果有人从后门出来,就跟着他。”
“内丽小姐枪店?”
“听说过吗?”
“当然啦,我还进去过呢!店主是个大肚子女人,她人还蛮好。”
“你进去过?”
“你能不能不要每句话都重复问一遍,这样很烦哎,你们是不是就这样把抓来的嫌疑犯都烦死啊?”
瑞普利白了他一眼:“你为什么去枪店,你还不能买枪。”
小家伙耸了耸肩说:“看一看又不犯法。”
“你和店主很熟吗?”
“不熟,不过我倒是经常在那家店附近混,那是一家好枪店。你只给我十块钱,要我盯几天?哦,对了。”那小子像是想起什么似地说,“这条消息能卖多少钱?出入那家枪店的两个人,今天也来过这家餐馆。”
38谎言
瑞普利请“黑暗之王”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花掉的钱远远超过十美元。
“我觉得还可以再来一个菠萝派。”
“你已经吃了很多了。”瑞普利说,“会把肚子撑破的。”
“不会的,有一次我吃得比现在还多,那才叫撑。你知道吃撑是什么感觉吗?先是想吐,然后脑子一片空白,走路眼前模糊不清,简直要晕倒。”
“那感觉肯定不好,你就不能少吃点?”
“是不太好。”小家伙很认真地想了想说,“不过还是比饿肚子强,吃撑了只要睡一觉就好了,饿着肚子睡不着。”
因为这顿午餐他终于松了口,告诉瑞普利他的真名叫阿利克,不再坚定地强调他生来就叫“黑暗之王”了。
“现在跟我说说那家枪店的事。你去过店里,有没有发现什么不正常?”
“怎么叫不正常?”阿利克舔着盘子问。
“就是非法勾当。”
“就算有也不可能让我看到吧,你怎么想的,谁会当着陌生人的面犯罪。”
瑞普利感到头痛,揉了揉额头,阿利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好吧,那就说说你看到的那两个人,他们去枪店干嘛?”
“我不知道啊,反正我看到他们去过那家店。有没有买枪就不晓得了。”
“那么他们来这又是干嘛,就两个人?”
“三个。”
“另一个是谁?”
“有点眼熟,不过想不起来,我见过的人太多了,每个人看着都有点眼熟,你总不能要求我把所有人都记在心里吧。来餐馆当然是吃东西,他们看起来也不像杀人凶手,大概是巧合。就像我,前天去枪店转转,现在在这里吃饭。”
“前天?”
“是的。”
“去干嘛?”
“去玩枪。”
“他们让你玩枪?”
“当然不给玩,不过我有办法。”阿利克得意洋洋地说,“女人嘛,只要夸夸她就好了。”
“你到底有没有有用的消息告诉我。”瑞普利渐渐觉得这小子只是在骗吃骗喝。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你还想知道什么呢?你是想知道所有进出那家店的人?一顿饭可不够。”阿利克说,“说实话,我不想再去那家店,自从上次有个老家伙把我摔了一跤之后我就不爱那地方了。”
瑞普利不禁萌生去意,听这小子喋喋不休地东拉西扯实在浪费时间。看到他站起来,阿利克机灵地转了转眼珠说:“你想不想听听是谁把我摔了一跤?”
“不想,留着这笑话卖给别人吧。”
“别这样,你是警察,多少要有点好奇心。我敢说那家伙肯定有问题。一个老头子,看上去比你还要老,可是动作快得吓人。”阿利克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似乎感到困惑,他试图比划着告诉瑞普利那个老头子有多厉害,证明自己并没有吹牛。不过他的努力最终也只是让瑞普利看到几根油腻腻的手指和一把舔得干干净净的叉子。
“他揍了你一顿,你就跑了?你真的很欠揍。”
“怎么可能,我是黑暗之王啊。我出了门,拐到后面,想偷偷从后门溜进去来个出其不意。结果正好撞见那个老头子和大肚子女人一起出来上了一辆黑色的车。你说奇不奇怪,我进来的时候明明看到他的车停在门口,结果他们却又上了另一辆车。”
瑞普利当然没忘记当天发生的事,那辆可疑的车至今下落不明。
“精彩的还在后头,一辆警车追着辆摩托车进了巷子,你猜怎么着,车子卡住了。”阿利克哈哈大笑,笑得前俯后仰之际突然大叫一声,“嘿,我想起来了,开车的那个就是你吗?老兄,你是怎么把车开进巷子里的!还有和你一起的那个人,是不是你的搭档?”
“是的,怎么了?”
“怪不得我觉得眼熟,就是他,他是第三个人,和那两个枪店的人一起从这家餐馆出去。”
“哦,所有的巧事都让你碰上了。”瑞普利根本不相信他的鬼话,随口问问,“那个老头子和枪械店的女店主一起离开了,没什么特别吗?”
“对,不过他们也不像认识的样子。你要不要查查那个老头子的底细?”阿利克记仇地说,对于被人揍了一顿的事始终耿耿于怀,“说不定他们真有什么……非法勾当呢。你要是想查,我可以告诉你车牌,fxh796。”
瑞普利诧异地问:“你近视吗?”
“当然不。”
“记性不好?”
“怎么可能!”
“我记下了那辆车的车牌,和你说的可不一样。”
“是吗?那八成是你记错了,年纪大的人都比较健忘。我记得很清楚,车牌中间还有个黑豹的图案,好酷。以后我有了车,车牌上要弄一个骷髅,就像这个一样。”他把外套里的衣服扯出来给瑞普利看。
瑞普利皱着眉,大概是他的神色看起来很严肃,阿利克也不敢再开玩笑,换了一副认真的表情说:“我把看见的都告诉你了,如果你还想知道那家枪店的情况,我可以帮你盯着,一天十块钱。”
“五块。”
“好啦,八块。”
“五块。”
“你这样很难搞啊。”阿利克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至少给我六块,否则一切免谈。”
“五块。”瑞普利说,“如果消息有用,再多给你五块。”
“好嘛,你是警察,你说了算。”阿利克不再还价了,把面前的矿泉水一饮而尽,用袖子擦擦嘴角,然后伸出手。瑞普利给了他五块钱。
“我要怎么找你?”
“打电话。”瑞普利又给他一个号码。
“我还没有给警察打过电话呢。”他兴奋地把号码连同钱一起塞进口袋,大摇大摆地走了。
瑞普利在座位上坐着不动,望着窗外的街景。从阿利克叙述的时间地点来看,他们在内丽小姐枪店后门看到的应该是同一辆车,但希尔德告诉他的车牌号和阿利克说的却完全不一样。一个是他的搭档,一个是街上满嘴胡话的小混蛋,两个人总有一个说了谎,相信谁好像没什么悬念。希尔德为什么要骗他,没道理。可是阿利克又为什么要说谎,也许他被什么人收买了,这种孩子是不会有立场的。
瑞普利努力说服自己,但有件事让他非常介意,那辆车在希尔德目睹它开走之后凭空消失了。车子不是人,不会混入人群换件衣服就不见,为什么一转眼就没了影?还是那个车牌根本就不存在呢?
带着满肚子的疑惑,瑞普利回到了警局。
希尔德因为连续工作超过三十六小时而得到一天由局长特赦的假期。少了个菜鸟搭档在身边,办公室忽然变得有些空荡荡。
瑞普利很不习惯,总觉得希尔德不在座位上发呆就缺点什么,他发现自己还蛮喜欢有个愣头愣脑的搭档,可听了阿利克的话之后,心里就开始犯嘀咕。
他想起身喝杯咖啡,办公室的咖啡机坏了,走廊上的投币式咖啡机又是给所有来来往往的人用的,味道像狗屎。
倒霉。瑞普利想,这一天该怎么过。他困得要死,通宵在公路上行驶,早上又被一通电话叫到凶案现场,现在要这样熬过一整天吗?
瑞普利失望地回到座位上,看了一眼旁边希尔德的办公桌。桌子中间什么都没有,周围依次摆放着档案架、文件夹、笔筒、空白信纸、电话机和一个相框。
所有东西都整整齐齐,可见桌子的主人很爱干净。如果单独看这张桌子,倒像个普通公司职员用的办公桌。瑞普利回头看自己的桌子,凌乱不堪,档案和文件乱糟糟地堆在一起,好几份报告上都有马克杯的杯底留下的一圈咖啡印。
他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看着空杯子犯愁。
忽然桌上出现一个带着隔热套的纸杯。
“咖啡。”希尔德微笑着说。
“喔,谢谢。”瑞普利的心情好起来,“你不是在休息吗?”
“我回去睡了两个小时,你呢?不是说要好好睡一觉再上班。我早上走的时候发现咖啡机坏了,就给你买了一杯。”
瑞普利打开盖子喝了一口,味道纯正,是他最爱的那家咖啡店。
“谢谢。”他由衷地说,“要是没有这一杯,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始工作。”
“你平时不会为这种小事和我道谢。”希尔德似乎有些受宠若惊,“发生了什么事?你看起来好像挺高兴。”
瑞普利无奈地看着他,他的心情实在不能算是高兴,只是表现得没那么明显而已。
“我看起来是很高兴的样子吗?”
希尔德愣了一下,不太肯定地回答:“至少不难过吧。追了一夜车,有没有什么发现?”
“没有。”
“别着急,也许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
“你还是觉得我在多管闲事?”瑞普利盯着他看。
“当然不是。”希尔德说,“你太正直了,不肯放过任何可疑的人。”
“这不就是警察应该做的吗?”瑞普利说,“我刚才打听到一点情报,你要不要听听?”
希尔德问:“你打听到了什么?”
“坐下希尔德,我要跟你好好说说。”瑞普利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那是通常只有被叫来问话的人才坐的位置。“客人”的座位——知情人、举报者、证人或是疑犯。希尔德似乎没有察觉任何不妥,听话地在他对面坐下了。
“你觉得警察是不是就应该怀疑所有人?”
“大概是吧。因为线索往往总是藏在日常细节里,这是你说的。”
“如果有个你熟悉的人做了什么可疑的事,是不是也应该一视同仁地去调查。”
“当然。”希尔德仍旧浑然不觉。
“今天上午你去哪了?”
“我下班回家……”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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