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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节

    断情结之青丝缭绕 作者:十世

    第11节

    “不行!非离,别让我反悔!”

    言非离一惊,立刻闭口。但是神色却显得焦急不安。

    北堂傲笑了笑,伸出手拥住他,“离儿已经半岁多了,一个月前我去看他时已经有二十斤重了,眼睛又大又圆,还会笑呢。只要你赶紧好起来,便能亲自看见他了。”

    言非离神色微动。

    “怎麽了?”北堂傲看见他一瞬间的迟疑。

    “门主,离儿长得像……像我吗?”其实他是想问离儿长得像他还是像门主。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问出口。

    “很像。”北堂傲看著他期待的眼神,想了想,又仔细道:“他的眼睛像你,笑起来的模样也很像,其他的地方比较像我。”

    言非离对孩子的思念压抑已久,此时听了北堂傲的描述,心里的感情排山倒海般地涌来,激动不能自己。连什麽时候被北堂傲揽在怀里也没注意到。

    北堂傲说让他见孩子本是权宜之计,希望他能有个盼头,早点好起来。待回了总舵,真让他见孩子一面也无不可。但此时见了他激动地模样,心下却不禁一动。

    孩子到底是言非离亲生的,若真让他见了孩子,反而更加不舍又怎麽办?

    北堂傲转了一下这个念头,又收回心思去看他。此时因为心里激动,言非离清瘦的脸上染上一份红晕。他今年其实应该也有二十九岁了,多年的沙场生活与近月来的劳累打击,两鬓已染上了淡淡的银丝。加之骤然消瘦,心力憔悴,眼角也出现浅浅的波痕。他以前虽说不上非常俊美,但却是清俊温润,刚直似竹。现下因为病态,兼之生过孩子,反别有一番味道。

    北堂傲看著看著,忍不住情动起来,对著他的双唇落下一吻。

    言非离一惊,回过神来,不知所措地看向他。

    北堂傲见他漆黑的双眸又露出那种斑鹿一般的神态,终於忍耐不住,在他耳边喃喃地道:“非离,我想抱你。”

    言非离闻言,浑身一僵。

    他二人身高相若。仔细比较起来,还是言非离稍高一些。只是他现在身形消瘦,被北堂傲抱在怀里,到并不显得突兀。

    言非离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刚离开总舵时,有时想起二人的缠绵也忍不住情动。可是现在,在失去了那个孩子以後,他却万万不想了。

    “不!不行!”言非离一口拒绝了。

    北堂傲双眸微眯:“为什麽?秋大夫说你的身体已无大碍了。”

    “不行。”言非离想推开他,可是却根本推不动那钢铁一样的双臂。

    “门主,您、您已经成亲了……”言非离慌乱地找出一个理由。

    “那又怎麽样?”北堂傲挑挑秀美的长眉。林嫣嫣虽然是他的妻子,可是这与他和言非离的关系无关。

    言非离见他毫不在乎,仍然紧紧地搂著他,本来雀跃的心情顿时冷了下来。

    北堂傲栖近他,还想吻他,双唇却在将要落下的片刻被他堪堪躲过,只落到面颊上。北堂傲眼神一冷,紧紧地盯著他。

    言非离抬起头来:“门主,别这样!我们这样是不应该的。”

    北堂傲冷笑一声:“我们孩子都生了,现在才来说什麽应该不应该?”

    略带嘲讽的语气让言非离脸色一白,他僵直了一下,突然沈声道:“门主,您还记得对我说过的话吗?”

    北堂傲一震,固著他的手臂微微松了松。

    “您曾对我说过,有些事情当断不断,其断自乱。所以现在,我想清楚了。”他一字一顿,慢慢地道:“我已下定决心,要断掉对您的这份孽情,从今以後,再无非分之想!”

    32

    北堂傲盯著他半晌,眼神深沈难测。言非离不由自主地避过他的目光,深怕刚才凝聚出的勇气会在他这样的注视下烟消云散。

    “非离,你说是真心话吗?”北堂傲的语气清清冷冷,带著点审视的意味。

    言非离困难地点点头。

    他知道他根本做不到,他是在撒谎,他怎麽可能能断掉对门主的这份孽情呢!只是想到那个在战场上失去的孩子,他就痛苦万分,深深觉得他们这样做是错的。如果说离儿是他们意外得来的,那麽那个消失的孩子算什麽?只是他们欲望後的产物吗?那个孩子没有了,对门主来说也许无关痛痒,可是对他,却是锥心一样的痛!所以他不想再错下去了。

    北堂傲伸手抚了抚言非离的面庞,沈默半晌,突然笑道:“这样也好!你如果真要断得干净,我们便恢复以前的关系好了。”

    说著,放开了拥著他的双手。

    离开北堂傲的怀抱,言非离突然感觉一丝凉意。虽然自己话是那麽说,却没想到门主这麽痛快地就接受了,心里不能抑制地泛出一股失望。

    果然,自己对他来说,不过是这样的一个存在……

    言非离心中苦笑。本以为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二人间的关系已有了些微的变化。现在才发觉,一切不过是他痴人做梦,门主从来未曾把他放进心里过,自然也不会在乎自己是否拒绝他。门主是何等的高傲,岂会在他面前期求欢愉。

    “怎麽了?”北堂傲轻轻帮他拂过额上垂下的黑发,唤回他的神志。

    “没有。”言非离强笑道:“门主同意便好。只是……”

    “嗯?”

    “那个……离儿的事……”言非离忐忑地问。

    “这个你放心。”北堂傲笑了笑,“本座说过的话自然是作数的。”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天色不早了,风也有点凉,你回屋休息吧!别忘了,你好的越快,越能早点见到离儿。”

    言非离听话地回了屋,回头望了一眼,却见北堂傲仍然站在门外的回廊下。黯然了一下,言非离默默地回去了。

    北堂傲待他进屋後,向西侧的院门瞥了一眼,转身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自从知道能够见到离儿,又得到北堂傲的亲口许诺,言非离心情自不再那麽抑郁,反而因为有了盼头,变得精神起来。

    秋叶原不知道北堂傲用了什麽方法,但是心药还需心药医,眼见言非离的心病已经好了八成,身上的病自然也好的快了。

    如此又过了近一个月,言非离渐渐康复起来,人也胖了点。

    北堂傲因与他住在同一个院落,每天都会来看他,但再未提及抱他的话。只是行动间,总会带著一丝若有若无的亲密,让言非离既不能忽视,又不敢肯定。

    实际上北堂傲在这里也并不清闲。因为西门越人在战场,这边西门的事情许多都被搁置了。西门越大概是对杜生交代过,有北堂傲在,可以处理的便给他处理了。所以北堂傲最近也一直忙著整顿华城分舵的事物。兼之城里灾民不断涌入,治安与管理都变得混乱许多。

    马厩里,北堂傲帮墨雪梳理著鬃毛,大年初二出现的那个身影再次闪现在他背後。

    “门主,事情都查清楚了。”那人呈上一份信笺一样的东西。

    北堂傲接过来看了一眼,随手一扬,那封薄纸便化成粉末,散在了空气中。

    那个身影想要退下,却被北堂傲唤住:

    “等等!”

    那人心中有丝惊异。自己一向都是向门主汇报完事情就走,门主从未当面与他说过话,今天怎麽突然被叫住了。

    “门主还有何事吩咐?”

    “本座要你去盯一个人。”

    “什麽人?”

    北堂傲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道:“一个你非常熟悉的人。”

    北堂傲走进院子里,正看见言非离在慢慢舞著一套剑法,秋叶原和凌青也都在一旁。

    “北堂门主。”

    “门主。”

    看见北堂傲,二人连忙行了礼。言非离气虚微喘的收回剑法,来到北堂傲面前。

    “非离,今天身子好点了吗?”

    “多谢门主关心,已经好多了。”言非离手里的剑被凌青接了过去。其实那套剑法舞到後面,他已经後继无力,手足虚软,几乎握不住剑柄。只是为了好得快些,便尽量练习。好在有秋叶原在旁看著他,总不会让他勉强。

    “门主,属下已经好多了,我们近日就可以启程回总舵了吧?”

    “好没好的,也得秋大夫说了算。”北堂傲淡淡一笑,看向秋叶原。

    “言将军身体受损,不是一天两天可以痊愈的。不过现在病症已渐渐好转,只是体力尚未恢复,如果路行时照顾周到,不要过於劳累,应该是可以的。”秋叶原近些日子已非常了解言非离迫切渴望回总舵的心情,虽不知原因为何,但既然他现在身体状况已经好转许多,又能应付长途跋涉,便斟酌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言非离听了简直大喜,期盼地看向北堂傲。

    北堂傲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如此,那就准备准备,过几日便回总舵吧。”

    晚上北堂傲留下与他一起用晚膳。言非离心里高兴,兼之这些日子北堂傲都是来与他一起用餐,也不似以前那般沈默。二人席间浅谈几句,气氛融洽和谐。

    正用到一半,华城分舵舵主杜生突然来了。

    “参见北堂门主。”

    “什麽事?”北堂傲放下手中的筷子。他不喜欢用餐时被别人打搅。

    这杜生是个精炼老道的人,大概四十岁上下,相貌平平,有些秃顶。他为人一向精明,早已把北堂傲的喜好打听得清楚,这会儿却跑到这来,必定是有什麽大事了。

    “报告门主,总舵南宫门主遣快使送来急件,属下怕耽误了门主大事,所以赶紧送来。”说著呈上手中的一个大红色信封。红色代表门主要事,虽并未盖上代表最高最急的紧急令,但足以使人感觉此事重要。

    北堂傲打开信封,拿出信件看了,心中一跳。

    “门主,发生什麽事了?”言非离见他神色,在旁问道。

    “不是什麽大事,”北堂傲摺回信纸,看向言非离,表情有些怪异,似是带著一丝喜色:“嫣嫣有喜了。”

    瞬间,言非离的脸色变得煞白。

    33

    华城的大街上,凌青陪著言非离慢慢走著。城里繁华依旧,人来人往,只是路边衣衫褴褛的乞丐和灾民随处可见,街道也变得比往日拥挤许多。

    言非离心情沈重地看著这些人,本想出来走走的心情已消失无踪。

    明天他们就要启程返回总舵。言非离这几日一直刻意躲避北堂傲,回总舵的心情也变得矛盾而焦虑。今天用过了药,突然想要出来走走,北堂傲不在,自然无人管他。秋叶原忙著准备药材等事,也没说什麽,只让他不要勉强,早点回去。

    这华城他也是来过几回的,作为一国之都,非常繁华。记起十年前他还在潘军做首领时,为了补给军粮,曾带著几名部下潜入华城采买物品。当时在这里的老东街有一家铺子,里面专卖可爱的胖娃娃阿福,还有拨弄鼓、足毽等孩子喜欢的东西,在城里非常有名。言非离带来的一个部下阿南,他的老婆怀孕快要足月,就要生了。他在华城办完事,特意求言非离带他绕到那里去买了两个大阿福,说是一来给将要出世的孩子玩,二来也图个平安吉利。当时言非离年纪尚轻,只有十八九岁,陪著他在那个铺子里转了半天,对他左挑右选认真的样子感到几分好笑,又觉得自己一个没成亲的人也在那里挑孩子的东西有几分尴尬。後来阿南终於在他的建议下,选中了一男一女两个成对的胖阿福,可爱极了。阿南非常高兴,还一个劲地夸到底是首领有眼光。言非离也为他即将升格做父亲而感到欣喜。那时他尚未遇见北堂傲,只想著过几年自己也娶了娇妻,生了娃娃,便也要到这个铺子里来给孩子买几件称心的玩具。

    言非离想到这里,微微勾起嘴角,似是笑了笑,但神色间却又有抹不去的悲伤。

    因为他回想起,阿南的老婆後来难产死了,听说生产时足足挣扎了三天三夜,最後孩子和大人都没保住。

    他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只记得带兵回来再见到阿南,他整个人都变了,神色和眼神都呆呆的,做起事来非常拼命。

    後来阿南怎麽样了?

    言非离仔细回忆,也想不起阿南是在哪一役战场上牺牲的。当时他的岁数,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现在,随著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也不知有几个过得好的。

    可是自己又如何呢?

    言非离苦笑一下,想起两天前的情景。

    “恭喜门主,贺喜门主!”杜生听说是北门门主夫人有喜了,立刻向北堂傲道喜。

    北堂傲微微一笑:“多谢杜舵主。”

    “门主夫人有喜,实在是天门的大喜事,不知北堂门主是否要回总舵?”

    “本座打算三日後回去,麻烦杜舵主准备一下。”北堂傲点点头,顺便把事情交待了。

    “是。”杜生领了北堂傲的命令,又说了几句恭喜的话,笑眯眯地退了下去。

    “属下也恭喜门主!”言非离向他道喜,微笑的脸上带著些许苍白。

    “嗯!”北堂傲应了一声,眉梢有掩不住的淡淡喜色。林嫣嫣毕竟是他千挑万选的妻子,现在有了身孕,按照北堂家的规制,无论男女,都将是嫡出的第一个孩子,北堂傲想到这里,心下自然喜悦。

    “非离,这几天你也准备一下,三日後我们就启程。”

    “是。”言非离刚才瞬间冰冷的心,在念到离儿的时候,再度鲜活地跳动了起来。默然了一会儿道:

    “属下的身体已无大碍,门主不用放在心上,此时还是夫人的事情要紧。门主若是担心,请先行赶回总舵的好。”

    “不必,嫣嫣会照顾自己。”北堂傲淡淡一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言非离看见他的神情,心中一痛,如同裂了一个口子,鲜红火热的液体正在汩汩地涌出。只觉现在在他面前的每一刻,都是如此难捱。想到一路上还要与他通行,更觉难以忍受。

    林嫣嫣会照顾自己,他便不会麽?就算他现在身体不好,好歹也是带兵多年的将军,难道连个女子都不如麽?

    言非离心里说不出是什麽滋味。

    好不容易捱到晚膳完毕,北堂傲面上竟然一直带著浅浅的笑意,可见心中实在欢喜。

    言非离这顿饭,却是食不知味,如同嚼腊,初时为了返回总舵而欣喜的心情早已消失无踪,偏还要强迫自己不动声色。

    北堂傲离开前,突然回身,紧紧盯了他半晌,在他几乎快要撑不住时轻道:

    “非离,其实你不用如此勉强自己。”

    言非离愣住,还未反应过来,门主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凌青一直陪著言非离在街上走著,见他神色黯然,精神恍惚,实不忍见他如此。好不容易近月来他的精神好多了,这会儿子却好像又回到满腹心事的时候去了。

    “将……公子,您说的专卖玩偶的老铺子,是不是前面那家?”

    凌青的声音适时地唤回了言非离的心思。恍然抬头,不知不觉竟已走到目的地。

    来到那家铺子前,见里面依旧摆满了各式的胖阿福和种种孩子的玩具,只是青瓦破旧,墙壁斑驳,已是颓落了很多。

    “没想到竟然还在。”言非离喃喃地道。他本是不抱太大希望地寻来的,毕竟已经时隔十年,世事变迁,谁也不知道是否还经营著。

    店里没什麽客人,只一个年轻的管事的,听见他的话,走过来笑道:“公子以前光顾过吗?这铺子家父已经经营了十来年,前些日子他老人家去世了,店里的生意也不甚好,待这批存货卖完了,这铺子就要盘出去了。公子若是有看得上的,便尽管挑,我们可以优待。”

    言非离听他一说,模糊地记起十年前来时,这里确是一位五旬上下的老人在经营著。当时老人家还说过,每位客人挑走一个胖阿福,便是自己的孩子又嫁出去一个。

    言非离看著铺子上摆著的各式玩具,自己也不知道要给离儿买个什麽。

    “公子是要买给小少爷,还是千金的?”

    “嗯?”言非离一愣,讷讷地道:“是、是男孩子。”

    “啊!原来是小少爷。多大了啊?”那个看铺子的小老板一边把男孩子的玩具挑出来,一边热络地问道。

    “八个多月了吧。”言非离低下头。

    “哟!那快走路了。”小老板热情地道:“我家那个小子就是十个月时学会走路的,公子您买这个正好!”说著递上个东西。

    言非离接过来一看,是个漂亮的青面滚金边的小拨鼓,与市面上的其他小鼓不同,做工极为精致,羊皮面上还印了水花,两个鼓坠儿随著摇动击在鼓面上,发出清脆的“咚咚”声。

    小老板见他出神的样子,笑道:“公子,八个多月的孩子用这个玩最好。以後您拿这个哄他,学走路可快著呢!”说著又挑出四五样东西摆到他面前,热情地向他推荐。

    言非离一边漫不经心地听著他说话,一边拿著小鼓拨弄著。

    离儿学走路的模样?

    言非离在心里想象著离儿挥舞著胖嘟嘟的小手,向他一摇一摆地走来的情景,脸上不觉露出一抹微笑。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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