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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节

    [gl]两宫皇太后 作者:鸡毛令箭

    第10节

    皇帝至今下落不明,周兵至今还在边境未曾真正的赶出。朝中民间局势紧张人心浮动,人们至今都绷紧了神经,这一切的一切蕙兰心也是略知一二的。

    可奇异的是即便知道外间的情景已经十分紧张不容乐观了,但蕙兰心却反常的有种兴奋畅快无比的感觉。

    有时陪在贺兰清羽的身边,看她拿着一份奏折权衡利弊,思绪万千的摸样。蕙兰心无端端的便会产生一种万分羡慕的感觉来,偶尔听她给自己讲朝中那位王爷心怀不轨。那位大将缺少敲打日后可能会有拥兵自重时,蕙兰心便都会认真的记在心中仔细的思量一番。

    知道贺兰清羽之所以会明白这么多,之所以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让朝中整个局势都尽可能的安定下来。全是因为她明白朝中朝臣皇亲国戚那个能说的上话,那个执掌着要职兵权。那个又是世族出生,那个在军中颇有威望,然后上朝论事时很快便知道该让谁先开口,才能让大家信服无话可说后,蕙兰心便有些自叹不如的感觉。

    “那是因为我是皇后,必须知道一点才能站在皇帝的身边。”每次见蕙兰心带点羡慕和敬佩的眼神时,贺兰清羽都是如此说道。

    皇后的责任远不止管理后宫替皇帝养育子女这么简单。能知晓国事和后宫要事,能把握住国事家事间的微妙平衡才是关键。

    她从小便在京师长大,但她自成为皇后。便建议她的父亲,将自己几位兄长全部都派出京师,一年才回来几次,她这样的做法又何尝只单单是一件家事。

    贺兰家是皇帝的外家,在皇帝未登基前。贺兰一族的权倾朝野,对当时的皇帝来说可能是件幸事。但随着皇帝登基,手中权力越来越多时,若是贺兰家还像以前一样,那便是不识时务了。

    宫中但凡品级高一点的宫妃,几乎全部都来自权贵重臣之后。她在第一次见到她们前,率先知道的也先是她们的家世,之后才是她们的容貌品性。皇帝身边的侍卫大部分都是挑自功勋之后,只有真正待在皇帝身边陪伴过他的人,才会被他信任才会被她高看。这些看着似乎毫无关联的事情,全部交织在一起,却又成了国事。

    以前只不过是不想在皇帝面前表现的太过无知,才会在出嫁前用心的学习这些。可如今当真需要她拿出精力处理这些,贺兰清羽却又觉得腻味。

    从小便生在当朝皇后的母家,从生下来便学着怎么权衡利弊。说实话不是不擅长,只是当真有些不乐意而已。

    可如今见因为这样的事情,竟让蕙兰心对她羡慕不已后,贺兰也只能压下心中所有的不乐意,继续为之。

    两人同坐在一张床上,蕙兰心抱着垫子,一本一本的帮她挑出一些重要要紧的折子。

    而贺兰清羽则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批阅着,蕙兰心觉得重要给她挑出的折子。

    整个殷华宫中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一下一下的摆弄着屋内的熏香。目光死死的望着将自己留下,却牢牢的看住自己。从不让自己与主子单独待在一起的蕙兰心,温萃整个人都不好起来。

    眼前的一切看起来那么的刺眼,望着自家主子看一会折本便又看向蕙兰心的举动。温萃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只是凭借一副好相貌装傻充愣的女子而已,如今还怀了别人的孩子。这样的一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好,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她这般的委屈自己。

    指上突然刺痛起来,望着右手食指上被灼伤的通红的一片。温萃慢慢的看了半响,最后终究还是悄悄的向外走去。

    打开殿门悄悄的走了出去,在再次关门时。望着那里面那两个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向她的存在,温萃眼神一暗终究落下一滴眼泪来。

    在温萃出去后,原本还端正坐着的蕙兰心一下子起身,然后走到了贺兰清羽的身边。

    轻轻的坐在她的身边,然后直接侧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抱着抱枕手里夹着红色奏本的蕙兰心立即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来。

    “你啊!”低低的叹息一身,嘴角弧度微微的上调了一下。在半响感觉身边人额头一点一点后,贺兰清羽慢慢的放下手中的奏本,然后整个的抱住蕙兰心,让她枕在自己腿上。

    低头一下一下的摸着蕙兰心眉间发梢,在她靠在自己腿上,几乎要睡着时。贺兰清羽突然低声道:“大将军已经在路上了,不出几日朝中的局势便能缓和一下了。到时”

    “到时,你便有时间陪我去御花园赏花了。”没有睁开双眼,蕙兰心只是眯着眼角笑语盈盈道。

    因为总是担心这皇宫中不止一个度忍那样的人,所以自皇帝失踪。贺兰清羽便下令,让皇宫中所有的宫门都关闭着不许让任何人轻易的进出。

    加之任何进出,都必须要令牌旨意才能准许。所以怕麻烦也不敢公然违背皇后命令的蕙兰心,已经有好久都未曾出去过了。

    “恩,再过几日我便陪你去御花园赏花!”知道她闷坏了,想着皇帝不在她也不能总是草木皆兵着,所以贺兰清羽很快便应允了下来。

    靠在她腿上的蕙兰心闻言虽未出声,但一张脸却满是开心的笑容。

    而望着她满是笑意心满意足的摸样,贺兰清羽却猛然意识到。自皇帝失踪,除去第一次她知道消息时,问过一次皇帝的情形后。之后这么久时间,她却一次都没有问起过。

    想着三年前她一双眼睛几乎时时都望着慕容柏瑜的情景,到了此时贺兰清羽反倒不知此时此刻的她。是该庆幸皇帝令她伤心自己渔翁得利,还是该叹息她偶尔的没心没肺。

    “以后无论怎么都不许对我也这般!”时间过了很久很久,就在靠着她的蕙兰心彻底的睡过去。望着她一脸恬静的摸样,贺兰清羽低头轻轻的按着蕙兰心的鼻尖低声却又认真无比道。

    睡着的蕙兰心自然不会回答,觉得自己的行为也有点幼稚。一手抱着蕙兰心的身子,一手拿起面前桌上的奏本,贺兰清羽立即又看了起来。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半响待温萃和绿浅两人再次进内想询问一下是否准备午膳时,便看到床上贺兰清羽抱着蕙兰心昏昏欲睡的场景。

    不敢再出声,轻轻的拉了一下身边的呆愣的温萃,绿浅立马将殿门再次关了起来。

    几日的时间过的极快,前不久大家都还想着是不是要在皇城外加派人手以防万一。但是只短短八九日的时间,待大将军一赶到一切似乎便在朝夕便平息了。

    大业三年十月十五,距离皇帝失踪整整一个月后。西卫动荡局势和人心浮动的局面,随着骠骑大将军的进京一下子彻底的稳定了下来。

    而就在那日的朝堂上,望着那个一身戎装大步上前,然后直接跪在面前的兄长时。贺兰清羽在开心之余,才隐隐的明白,为何自己的丈夫会这般的忌惮自己的这位长兄。

    “将军准备一下,明日便赶去大周。靖王迟迟未归又不曾送来任何的消息,这次本宫希望你能给我大卫带来好消息。”

    兄长贺兰清司在先帝在时便赫赫有名,即便这几年总是韬光养晦甚少出战。但即便如此他在军中和百姓间的威望却不曾消减过。

    此番让他出马虽然是情势所逼,但毕竟违背了皇帝让他轻易不得入京的命令。所以到了此刻,蕙兰心也只能希望他能当真将他们的皇帝陛下给接过来,也好将功赎罪让慕容柏瑜少追究一些。

    第28章

    “叫什么名字?”就在贺兰清羽私下召见自己的兄长,希望他此番能倾尽全力时。远在千里山外的一空旷殿堂内,被软禁了整整一个月的慕容柏瑜再次出声道。

    四周静悄悄的,入目除却四周的紫色帷幔外便是空荡荡的一片。可就算面前无一人,慕容柏瑜却还是继续冷笑道:“她给了你什么?或者说朕什么地方不如她区区一个女人了?”

    空旷高大的大殿内依旧没有其他的声音,躺在大殿中央唯一的紫轩木靠椅上。望着殿内四周飘来荡去的紫色帷幔,原本还想沉住气的慕容柏瑜再次怒火中烧。

    闷哼一声,周身无力的挫败感和一个月虎落平阳的耻辱,让慕容柏瑜一下子嘴中满是腥味。

    就在他死死的咬住唇,不想让自己太过难堪时。殿内一角终于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叹息声。

    听到那叹息声,慕容柏瑜脸上先是一副他果然在这里的表情。而后待那个背叛他让他脸面扫地的罪魁祸首,终于从右边走了出来,一步一步的到了他面前后,他却一下子突然再次激动起来。

    身子猛然的动了几下,待发觉自己当真起不了身后。怒火中烧的慕容柏瑜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气愤,猛然将他刚才强忍在嘴边的一口黑血给喷了出来。

    “我要将你五马分尸,碎尸万段!“无视满嘴的鲜血,慕容柏瑜一脸狠绝道。

    “是吗?”淡淡的望了他一眼,一身蓝色劲装的度刃面无表情的上前。而后弯腰轻车熟路抬手,直接用衣袖擦拭起他嘴角殷红的鲜血来。

    脸颊嘴角被擦拭着,这感觉像极了以前。慕容柏瑜先是一愣,而后待看见他那只用青色发带高高扎起的头发后,他便一下子又闭上了双眼:“是谁?你到底是谁?“是谁?”轻轻的重复着,一下子收回自己的手。度刃望着躺着的慕容柏瑜一动不动,许久之后轻轻一笑,他终于轻声一字一顿回答道:“大周钟谦德!”

    “钟谦德?”一个月的时间心中有过一千一万种猜想,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此时得到这么个答案。

    完全不知该如今反应,心中又惊又不敢置信。半响猛然睁开双眼死死的盯着面前人,慕容柏瑜突然大笑道:“好一个骠骑将军钟谦德,好一个姓朱的。从两年前便开始布局,这可真是看得起我大卫啊,这可真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说着话的慕容柏瑜虽然脸上满是笑意,但眼中却满是厌恶和悔恨交加。

    望着他大笑的摸样,钟谦德面无表情着。半响待他终于不再笑了,终于笑不出声了。钟谦德这才看向一边微不可闻道:“大周的钟谦德确实早在两年前便已命丧黄泉了,会来西卫,会去你的身边全是我自己的主意,跟女皇无一点关系。她年初才知道我的存在,所以你你也无需如此。”

    “她现在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不让她来见我。为什么不让她来笑话我,你让她现在就过来,让她现在就过来杀了我!”丝毫没有听进去面前人的解释,慕容柏瑜只是紫涨着脖子突然大叫起来。

    慢慢移回目光,见他又开始发火。钟谦德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半响却还是又转了身子。

    “你要到那里去?该死的死奴才。你告诉我你又要到那里去?你到底要将我关到什么地方?”

    右胸口被他用长剑刺过的地方,至今都还泛着疼。见他转身,望着不远处的青铜鼎,慕容柏瑜又开始大叫起来。

    “我我会放你回去的。”艰难的开口,盯着大厅角落的钟鼎。死死的握住腰间的佩剑,猛然转身望着他,钟谦德坦然道:“只要她得到她想要的,只要我能确认他确实活着,确实活得极好,我便会放你回去的。”

    “你说的是是是刘瑜!”本还在大声疯狂着的慕容柏瑜在听到他的话,脑中一动,想起两年前的那份密报终于清醒了一些。

    用尽全力,将身子稍微的支起了一点点,慕容柏瑜一字一顿声音嘶哑道:“你说是那个跟你死在一起的刘瑜,为了一个死人,你竟敢骗我骗到如斯地方。为了他你假意为我受伤,为了他你费尽心机的勾引我。为了那么个人你敢对着我动兵刃,敢敢敢不顾礼仪廉耻不要男儿尊严委身与我。钟谦德你果然好样的,果然不愧是大周最年轻最有前途的大将军!”

    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紧紧的捏着腰间佩剑,死死的望着躺在靠椅上的慕容柏瑜。

    努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半响一下子松开紧紧握着的腰间宝剑。钟谦德带笑风淡云轻道:“别把那一日看的太重,你不要忘了我是周人。我大周可没有你西卫那般的保守,那般的让人无语憋闷。我大周朝会国宴上,女皇身边坐的可是位女子。我大周男儿只要家中留有子嗣,长辈祖宗们才不会管你今日榻上睡得是男是女。就像现在”

    伸手将那整整挽了两年,如今却只是随意扎起的头发拉了过来,钟谦德满脸讽刺道:“就像现在这般,在我大周人人只要想,就都可以将头发披散着或者就这么随意束起来。我们才没有你们那么的变态,连这个都要藏着掖着!”

    慕容柏瑜闻言一张脸一下子变成土色,望着面前嚣张的钟谦德,他几乎都想立即起身拿剑将他乱剑砍成七八段。

    而对上他这般摸样,起初还对他心有愧疚的钟谦德。立即冷哼一声随即便毫不犹豫的大步走到角落,直接掏出自己怀中的火折子点燃了青铜鼎内的草药。

    “不许将那鬼东西点燃,度忍度忍不钟谦德我我朕命令你不许,你”一双眼一下子重若千金,脑中昏昏沉沉的。躺着的慕容柏瑜像是往常一般用尽身上所有的力道狠狠的咬着自己的下唇,不一会他嘴里便再次有了鲜血的味道。但就像以前无数次一般,只区区半杯茶都不到的时间。他便再也睁不开双眼,再也没办法让自己保持片刻的清醒了。

    第29章

    从里面出来时,度忍心中的畅快感觉已经淡了很多。望着远处一望无边的湖水,度忍在苦笑一下后,这才直接坐在身下的门槛上望着前方发起呆来。

    里面的年轻皇帝可能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会将他带到这个地方吧。他一直告诉他,他们两人现在是在周国。他又早在一年前便找人将里面的东西全部移走,就连屋内梁柱上的漆色雕纹都没有放过,他想不到也是情理之中。

    有时感觉命运也是一件挺奇怪的事情,以前在大周他费尽心机的想出人头地想被人重用。

    初时武帝对他不错,让他从三等的侍卫直接成为了御林军的大将军。只可惜就在他踌躇满志想一展抱负时,武帝竟然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暴毙了。之后的女皇朱巧昕,他从一开始便不愿意真心效忠与她,她也从来没有真正的信任过他。可就是这样一个根本就不把他当回事的皇帝,却让他真正的得偿所愿。她不顾朝臣的反对封他为骠骑大将军,让他去了边关抵御契丹。也就在那里他完成了自己想出人头地,想有所建树扬名大周的理想。

    他一生侍奉过三位皇帝,第一位对他信任有加,只可惜对方始终都没有过让想他叱咤沙场的想法。第二个,虽然让他功成名就得偿所愿,但却始终没有信任过他。而第三位,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对他信任有加,又给了他想要的梦寐以求的一切权利。可偏偏造化弄人,三位中最信任他最赏识他最将他看在眼中的人,偏偏是个他最不该效忠最能不能效忠的人。

    昨日他派在外面的手下,已经飞鸽传书告诉他他想知道的一切。明白此番西卫这位德高望重的大将军一去大周,女皇必定能得偿所愿。所以在高兴这一切总算是到了头时,他又再次生出无法面对里面人的感觉。

    想着两年来对方对他的好,回头又想到对方刚才对自己的羞辱轻视。胡思乱想半响,将目光从远处收回低着头的度忍自言自语低声喃喃道:“不就是几个城池吗,不就是一点银两吗。就算没有我,依女皇睚眦必报的性子也断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只是将一切提前了一点点而已,就算没有我他也会有这一劫的。我没有将他送给女皇,而是私下将他带到了这里。在这里他免了被羞辱的命运,也不用受到阶下囚的待遇。所以我完全不用愧疚,完全不该多想,我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自我安慰了一番的度忍,转头向着这孤岛上唯一的房间望了又望。许久后,长长的叹口气度忍立即站起,向着石台下沿岸边不远处的小渔船走了过去。

    天气越来越冷,他需要多准备点床褥,还有两人换洗的衣服也要再准备几身。这次过去再多卖点蔬菜瓜果,对了昨日的盛菜碟子好像被慕容柏瑜摔破了,这次过去他干脆再多置办一些。

    以前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会考虑这些,还会给那位脾气阴晴不定的皇帝亲自准备膳食。但如今女皇和这头都在找他,经过这么多他再也不敢轻易的信任任何一个认识的人了,所以为了不泄露行踪他也只好凡事亲力亲为。还好无论是杀人还是做饭他都算是极有天赋,如今这般的为里面的人破例,也算是对他的另类补偿吧。

    皇帝慕容柏瑜在这头日日忍受着被□□的屈辱感,另外一头在大周邺城城西。整整被无视了半个月的靖王靖重宁,在耗费了无数的金银找人疏通过无数次后,终于在儿子失踪整整一个多月再次见到了他。

    透着铁栏,望着在里面缩卷在冰冷木板上的宝贝儿子。望着他一副萎靡不振受尽苦楚担惊受怕的摸样,靖重宁脸色越来越惨白。

    双手紧紧的贴在面前冰冷的铁门上,恨不得现在就立马冲进去将自己才十五岁的嫡子给救出来,恨不得立马将所有伤害过他的人都赶尽杀绝。但一想到身后无数双的眼睛,一想到如今的场景。最后深吸一口气,到了最后靖重宁却只是重重的闭了一下双眼,而后敛去了脸上所有的表情,面无表情道:“请大人放心,贵国皇帝的心愿,本王一定会尽快传达到的,也一定会会尽力尽力让其达成的!”

    终于明确的得到他的答复,站在他身后带头的一身蓝色朝服的男子终于暗自松了口气。

    而待靖重宁的声音传到里面,里面那原本还抱膝缩卷着身子的锦衣少年,立即猛然不敢置信的睁开了双眼。

    “父王”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少年疯了一般的大叫着冲了过来:“父王父王父王放我出去!”

    将近一个月的牢狱生活,已经快要将这位从小锦衣玉食的年轻世子给逼疯了。十五岁的靖克之待从那狭小的窗口望见自己父亲的双眼后,立即一下子丧失了一个月来所有的克制和冷静。

    “克儿!”一张脸再也无法勉强挤出一点点虚假的笑容,靖重宁立即大叫着同样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父王”才往前几步的少年,猛然被迫顿住了身子。小小的监牢中一下子全是铁索拖动的声音,直到现在这才发现自己的儿子竟然是被锁在里面的墙上的,靖克之一下子脸上全是愤怒之色。

    “慎大人,贵国可真是泱泱大国啊。这样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儿,你们可真是”

    因为气愤靖重宁的原本还有点惨白的脸色,如今已经是涨红一片。半月来总是见他唯唯诺诺委屈求全着,直到现在才想起对方的身份,想了想宏远立即直接道:“此番来我大周的十一人中,除却你们的那位,令郎可是身份最高的。按理说以他的身份和年龄,我们断无需做到如此地步。但王爷大概不知,这一个月中,你的这位儿子有多不识时务吧。逃跑七次,弄伤我大周九位守卫,对他这般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想着儿子的性子,靖重宁一下子愣住。

    而拉扯脚上铁链的靖克之,见自己的父亲不出声后又再次大声道:“父亲救我出去,我要”

    眼中全是矛盾的神色,想要将伤害自己的人全部都杀掉。但又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断不该在此地,说什么话的靖克之只能一动不动定定的望着自己的父亲。

    望着他的眼神,靖重宁心中一酸猛然转过了身子。自己的儿子什么性子他最清楚,以往儿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性格让他操碎了心,他做梦都想自己的儿子能成熟能稳重能多想一点点。

    可如今见自己的儿子终于不再说话不经过思考,终于开始长大了,他心中有的却只是不忍和心疼:“慎大人,贵国这样锁着我的儿子也算是他咎由自取。但你们不会也这样锁着我们的要知道他可是”

    “靖王多虑了,他毕竟是一国之主。我大周礼仪之邦,不管外面两国战事如何,我们的女皇对他可都算是给足了面子和尊严。”一下子截住他的话慎宏远立即冷言道:“实话告诉你,你们的皇帝陛下如今好着呢。有人照顾,有人疗伤,又没有受到一点点的刁难。对于一个阶下囚来说,他的待遇可比你想的要好的多。”

    来大周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从未见面前人如此的神色外露。隐隐看出对方眼中的恼意,心中暗惊,一下子想到如今的局势。

    知道是自己太激动的靖重宁,立即带笑摆出一脸歉意的摸样:“慎大人勿恼,都是本王见到儿子这样太担心太激动了。你也知道我都四十了就这么一个儿子,见他这样自然会情绪失控。请慎大人转告德天女皇,本王一定会好好的劝劝我们的皇后娘娘,一定会让她在合书上盖皇印签字的。所以烦请大人,一定请”

    三年前西卫联合北契丹一起攻打大周时,那时他们是何等的得意。可如今自己国家的皇帝被掠至此地,自己唯一的儿子又被如此对待,此时此刻靖重宁心中的挫败可想而知。

    可即便一张老脸已经变得通红,心中已是又燥又羞。但他还是挤出笑意努力说着自己一辈子都没有说过的好话。

    “靖王放心,你我能在此处认识也算是有缘分。您们的皇上还有您的儿子和其他人都会无事的。”

    高高瘦瘦一脸冷意的慎宏远也没有刁难他,立即说出了他想听的话。

    抬头望着面前这位被大周女皇派来与他商讨合约的年轻侍郎,一边向外一边笑着靖重宁立即做感激状。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待出了大理寺监牢后。在临近上马车时,望着跟在自己身边的众周臣,又望了望那被重兵把守的水泄不通的监牢,靖王终究只能咬牙上了马车。

    “恭送王爷,宏远静候佳音了。”见他进了马车,一直都冷着脸,但却从未刻意刁难过人的慎宏远突然上前,走到马车边对着里面轻声道:“希望王爷千万不要让我们久等了,其实宏远的耐心是极好的。但您也知道这事情归根到底都是上面说了算,而恰巧我们今上最近心情似乎不太好。所以该怎么做才对您的儿子好,才对您们的陛下好,我想您懂的”

    第30章

    大周的威胁确实起到了作用,靖重宁带着周女皇的亲笔书信,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便从大周邺城再次赶回了西卫。

    刚进西卫的边境栾城,他便立即被驻扎在那里的士兵接到了栾城的府衙。

    刚进府衙待见到那一身黑色盔甲浓眉星目的大将军后,靖重宁便立即上前急道:“大将军,外面”

    栾城之外还有两州六个城池,那些个地方是三年前皇帝慕容柏瑜从大周取得的。三年前大周女皇亲自承诺将他们借与西卫百年的,可如今距离他离开西卫才短短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待他返回时那里便已经插满了大周的镶红旗帜。

    想起自前日他进入七闽,经过于阗。一路被周官兵百姓戏弄折辱,恨不得被臭鸡蛋烂菜梗砸死的场景,靖重宁的脸色便变得格外的难看。

    “进去说吧!”微微抬手向他示意一下后,贺兰清司便率先走进了大厅。

    原本用来招待客人的府衙大厅,如今显得格外的拥挤,入目全是伤员和兵器。

    也就在此时,靖重宁也才反应过来。他这一路上不光见到了那些嚣张无比冲着他举拳头扔石子的周百姓和士兵,也见到了一路上狼狈不堪处处流窜的西卫百姓和士兵。

    “我我”脸上的愤怒一下子被颓废掩盖,靖重宁望着面前人语气艰难道:“我在大周整整半个月,那边太平的很。我我还以为这里的战事已经结束了,还以为大周在得到我们这边的明确回应前,暂时不会开战!”

    “这不算是开战!”望着四周沉默了一会,半响贺兰清转头看着靖重宁苦笑道:“王爷你也看到他们只是占领了七闽,于阗两州。其他的地方并没有真正的动过,所以说如今还不算真正的开战。那些受伤的兄弟都是从七闽,于阗两州退回来的,而伤他们的其实也不是周兵,而是那些地方的周百姓。”

    听到的他的话,靖重宁心中的苦涩之感越发严重起来。他不是当真无知之人,就算是大周百姓,若无周军在后面撑腰又怎敢公然与驻扎在那里的西卫府衙为敌。知道边境的情况,远非他们料想的那般的简单。长长的叹口气,坐在身后一把红色木椅上,靖重宁便将他在大周邺城半个月的所见所闻都一一说了出来。

    半响之后,见对面的大将军一直沉默着。一时看不出他到底是何反应,靖重宁斟酌再三终于还是小心翼翼道:“将军,周大周朝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们的女皇说了算。我花了不少银两买通大周宫里的宦官,才知道周女皇原本是想御驾亲征,亲自攻下我西卫的。只是只是因为他们的郡王强烈反对,绝对不许。她这才暂时改变主意,想给我西卫一次机会的。“郡王?”贺兰清司皱眉,闻言脸上头一次出现明显的情绪来:“王爷说的是”

    “就是越清风!”一脸的不甘后怕,靖重宁唉声叹息了一会,才又道:“这两年我们从探子那里得来的消息都是半真半假的,大周的礼部尚书是换人了,但根本就不是越清风是一个姓慎名宏远的小子。而上次顶着越清风名字过来的周使臣,其实也不是她本人。那越清风身子高挑,摸样看着极为清冷。而我们这边见过的越清风,却是一个娇娇悄悄看着个子绝对不高的骄纵小姐。”

    靖王还在絮絮叨叨,而听到他话的贺兰清司却陷入了深思当中。性格骄纵,个子不高。骑射能力几乎可以跟皇帝慕容柏瑜相媲美,而且据他这几日打探到的情况,知道这次护送她过来的大周将领使臣,对其毕恭毕敬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她住着的别馆,整个大殿内全部都有大周的随从们铺满红毯。睡觉时大殿内不能有任何的声音,一定要点那珍贵异常的龙涎香才能入睡。就连喝的吃的,也全部都有专人负责。

    “将军”见他好像在出神,靖重宁立即高声提醒道。

    而听到他的声音立即抬头的贺兰清司,在猛然抬头正对上他胸口的三爪的金龙绣纹后。心中一震一下子有了自己的猜测,虽然心中划过一丝不确定,但是很快他便将贴身处的一张画像展开了交给了面前的靖重宁。

    “婧王您看这上面的可是”

    贺兰清司的话还未说完,靖重宁在接过他手上的纸张后,立即皱眉反问道:“据我所知,大将军好像根本就没有见过周女皇吧?”

    贺兰清司无言,原本只是在猜测。但在真正确认了画上人的身份后,他却不得不不重新考虑起所有的问题来。

    白天的时间一下子过去了,怕在路上还会出现什么意外,靖王当夜便下令整顿兵马重新出发。

    他本想劝大将军贺兰清司与他一起回京的,但他执意想留在栾城。靖王没有法子,便只能带着自己的手下匆匆的再次辞别向皇都而去。

    而待他走后,贺兰清司立即招来了自己的贴身侍卫,让他亲自将一封书信送到皇宫去。

    “一定要亲自送到小姐手中,中间不能经过任何一个人的手!”在侍卫离去前,贺兰清司还再三叮嘱着。

    小侍卫见他难得如此,连忙一脸谨慎的将书信藏在贴身处,保证再三后便立马策马而去。

    单人策马远比一行车马走的要快的多,在一路损耗了六匹战马后,小六子终于在七天后到了皇城。

    他来到皇城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因为有贺兰家的军牌和宫中进出令牌。所以在进入皇城不到一个时辰后,他便已经站在金殿点外等候了。

    曾经在国舅身边见过他,所以感觉事情有异,严正便亲自跑进金殿为他通传。

    不多时原本已经准备要回殷华宫的皇后贺兰清羽只好再次留下,在后殿接见了他。

    不多时在金殿后殿,磕过头见过礼脸带倦意的小六子,便已经将书信掏出了出来。

    “小姐,这是主子让小六子一定要亲自交给您的!”跪着高举着书信的小六子将“亲自”两字咬的极重。

    听到他的话,原本已经走上前正准备接过书信的严正眼神一跳。立马缩回手退后两步轻声识趣道:“奴才在外面守着,主子有什么吩咐,奴才再进来!”

    贺兰清羽望着小六子举着的书信轻轻颔首,不多时随着严正的离去,整个金殿内刚才站在四周的四十几名太监宫女,也一下子退了下去。

    “起来回话吧!”抬手接过小六子高举的书信,贺兰清羽一边转身向后边案桌走去,一边轻声道。

    “诺!”轻轻的颔首,小六子立马站了起来。

    前方的贺兰清羽一直走到檀木案桌后,坐了下来后,才伸手撕开了手中的书信。

    金殿内安安静静的,除了四周一排排的宫灯和蜡烛发出的啪啪燃烧声外,便只剩下贺兰清羽手中纸张翻动的细小声音了。

    就在这样寂静的氛围中,待习武出生的小六子发觉在龙案后的皇后娘娘呼吸一重后,他立马下意识的将整个身子都绷得直直的。

    “让我放弃!”双眼死死的盯着手中的书信,原本无论面对什么都镇定自若的贺兰清羽突然身子一沉,一下子彻底的靠在了身后的龙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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