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世界的恶意 作者:虞定琅

    第19节

    那股子邪风，在靠近它方圆百里之外，便立刻变得柔和起来，不像贫瘠魔界常年刮起的恶风，倒像极了江南三月拂面的春风，如此多情，如此温柔。

    就好像，这里所有的温和沉静，都给了这柔弱而美丽的植物。

    而距离这株植物不远的地方，却上演着一出出精彩的生存大戏，诠释着何为弱肉强食、非生既死。

    是的，在这无边广阔的魔界土地上，除了这株美丽的说不出名字的植物之外，所栖息的各种魔物，都是没有生出灵智，只凭本能行动的“兽”，可是，在狩猎的时候，却意外地避过这美丽的生物，相互厮杀之时也远远离开这里到更远的地方去，似乎是为了避免为生存而战时伤到它。

    或许只是一个巧合。

    因为，这里是孕育了魔气的初生之地，是魔界最初成形的雏形。

    ——

    阳明旋的生活很平静。

    他不明白为什么带着记忆轮回了那么多次之后为什么上辈子居然失忆了，也不明白为什么以前死后都是经过平静的星空进行世界间的切换，这一次却要让他在危机之中进行自主选择前行的道路。

    但是，他有预感，这一次穿越，是最后一次了，他看似没有终结的生命很快就会迎来结束的曙光。

    到时候，不管结果是好是坏，他都要自己一力承当下来。

    回想那些年的穿越历程，阳明旋细数自己穿越之后的所作所为，算不上内每一次都光明磊落，却都不曾违背了本心。这样，就算马上就要真正死去，他也不会不甘。

    ——这样了无生趣的自己，果然是时候该结束生命了。

    不过，他有预感这里会是终结之地，却不明白为什么却显得那么陌生。

    舒展着叶片感受风中凛冽的魔气和煞气，阳明旋忧郁地卷起叶子，蔫搭搭地软倒，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每天醒来的时候，他都要恍惚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荒芜的地方，他身为一株娇弱之极的植物还能活的下来。

    对自己附身的这株植物，阳明旋堪称熟悉——虽然颜色和大小有点儿不对，但是那熟悉的茎叶根和花苞的样子，森森地让他想起了曾经种植过的那盆昙花。

    成了一株不那么可心的植物，阳明旋觉得最舒心的还是记忆又回来了。

    说起来，上一辈子要不是只有昙花开放之前的记忆，他也不会放心对他有心的大哥，就这么……嗯？失忆的时间段，刚好赶上昙花开放的时候，这是什么特别的时间段吗？不然为什么上一个世界的时候，他的记忆就停留在这个时候？难道他的失忆和爱萝拉有关系吗？

    阳明旋“挠”头苦思。

    呼呼的邪风再一次来临，阳明旋不得不打断思索，拼尽全力抵抗它——不要看邪风对他留有余地，可是对上这么个即使尽量放轻了力度照样堪称是杀人凶器的家伙，他还是得自己拉起一个防护罩，还好他现在的能力已经足够抵抗这堪比罡风的剧烈拉扯，早在两千年前他刚发芽不久人还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可是以昙花柔弱的小身板直面邪风的肆虐——不过那时候邪风的威力也没有这么强悍就是。

    本来，他可以撤去防护罩的。不过……

    阳明旋看了眼在自己扎根的地方蜷缩的小兽，微微眯起了眼，就当是保护幼崽吧。毕竟，这么多年下来，能接近他的生物实在是有限极了——偏偏那些要么是没有实体的，要么是凶残过头不得不打跑的，被那么多伤眼的生物坑得简直心累。完全没有招人喜欢的小家伙。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幼崽，长得又很是可人——水汪汪的绿色眼睛，软软的尖耳朵垂下一角，身体也是软绵绵的很好摸的样子。

    虽然这个样子有伪装之嫌，不过要是他会怕了需要伪装的小动物才奇怪。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对自己说，不要因为曾经被背叛过、被放弃过，就完全放弃了相信人性的闪光点。那样才是最可悲的。可是，累世聚积的疲惫却无论如此都难以消除。在一个人的时候，这种情绪也更容易爆发，

    阳明旋摸了摸眼角，觉得养一只喵星人一样软萌的幼崽，大概会让他好很多，而且以他现在的功力，要收拾起这样一直没有战斗力的生物来，完全不是问题。

    阳明旋凝出一个小小的身体，从叶片上跳下，慢慢靠近那只攻击性看起来不怎么强的奶喵，它睁开滴溜溜的绿色眼睛，特别无辜地看向这个给了它特别舒服的感觉的人，仰头轻轻“呜”了一声。

    阳明旋：艾玛真是卖萌能手！

    他慢慢地伸出手靠近奶喵，奶喵一直没有动静——直到阳明旋的手在奶喵的头上呼噜了一下，它居然还惬意地眯起眼睛又“呜”了一声，看起来要多无辜有多无辜，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阳明旋自言自语似的打商量：“好吧，你看起来太小了，要不要，就在这里先留下？外面太远的地方我没办法挡住魔界罡风，不过在这里倒是还有一抗之力。”

    他的话看起来是对着奶喵说的，但是事实上已经做下了决定——那么多世的经历不是白瞎的，他也从来不是没有主见之人。

    对一只奶喵说出这种类似询问的话，已经很尊重它了——要知道，就算在人类世界，未成年也是没有发言权的。

    不过，阳明旋认为最关键的是，他觉得自己一个人在这无人能与之交流的荒凉之地太过孤寂，就算他能忍受甚至享受这孤独，却不愿自己本来可以有一个伴却被自己生生丢弃的感觉。

    ——大概是经历得越多，就越怕自己孤身一人吧。

    扎入这个世界这个特定时间点过后的最初一千年，他都是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事，只是凭着本能在修炼。

    慢慢地修炼出了一点样子，最方便行动的人形被捣鼓出来了，记忆也在慢慢复苏，就算居住环境糟糕了点也没有关系，他的心刚好还在纠结呢。能有时间让他一个人静静，慢慢地也就看开了。

    之后记忆完全复苏之后，他对自己的经历恍然大悟，才开始思索自己的出路。

    他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但是，空气中满满的黑暗气息和邪恶气场，都告诉他，这里不是多么单纯的地方。

    那么，不管阳明旋想做什么都得小心斟酌。

    收留这奶喵一样的幼崽，虽然风险很大，但是，如果什么事都要考虑后果，不成了泥塑木胎的呆子了么？

    阳明旋看它那小身板，应该连站都站不稳吧？如果连收留这小家伙的勇气都没有，他不是白活了这么久。

    因此……

    阳明旋蹲下身，不再吝惜体内的力量，身形瞬间暴涨，成了能轻松抱起奶喵的大小，将奶喵轻松抱起，让它轻靠在怀中，对惊愣对上他眼睛的奶喵道：

    “决定了，以后就跟着我吧。”

    “我看你骨骼清奇，且有慧根，不如就叫清慧吧？”

    ——等等，它这么小只你怎么看出来骨骼清奇慧根不凡的？by疑惑的作者。

    奶喵发出抗议的尖叫，对这个名字很是抵触的样子。

    阳明旋扒开它的后腿，看了一眼，恍然大悟：“原来是公的，那换成祁辉吧！”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不许再抗议！”

    作者有话要说：

    ☆、78

    有了相伴之人（祁辉一爪拍飞：我怎么可能是人那种脆弱的生物），日子就过得快多了，转眼就是五百年过去，祁辉眼看着大了不少。

    阳明旋心烦的日子顿时多了起来。

    祁辉虽然物种不明，但却是极好养活的，给它输送一点他体内暗含的力量，就可以被它吸收个干净，抵得过好几天饭量。

    不过，仙子这发紫不管用了，阳明旋好几次从入定中醒过神来，都会发现过了五百年光长心眼不长个子的小家伙不见影子，等到他放出神识查探了，总会发现那小家伙在外打食，咀嚼着和它娇小的身躯毫不相符的庞大怪兽皮肉，吃得津津有味。

    这反差一点也不萌！

    阳明旋扶额：……我胃疼！

    教训它吧，舍不得，毕竟是小家伙体谅他的力量修来不易，想减轻他的负担；不教训它吧，又觉得这小家伙真是太大意，这片土地上孕育出来的可都不是善茬，要是它捕猎时稍有不慎，丢了小命岂不是白费了他这些年的喂养——让他伤心？

    郁卒过后，阳明旋只得把奶喵抓过来一顿揉搓，磋得它骨肉都软了才算完。

    这样的教训自然不能对祁辉造成巨大震慑，于是……奶喵变本加厉地打野食。

    明明曾经只是天生地养的蠢物，和阳明旋这个看似温良和煦实则也纯良无害的家伙在一起熏陶了五百年，反而成了良心大大坏的小兽。阴狠的招数使出来，祁辉完全不会脸红——和堪称自给自足的阳明旋相比，它更适应魔界的生存规则。本弱肉强食，本就无所谓道德与良心。在这里，只是为生存而战！

    祁辉是个好孩子，幼年期免不了各种撒娇卖萌和熊孩子行径，但是和心思诡谲难测的政客相比起来，就可爱得能甩他们一条街。有了能闹腾的小家伙在，阳明旋独自伤春悲秋的时间也少了许多（主角：！我什么时候伤春悲秋了= =）。

    阳明旋并非对奶喵束手无策，但是他又不想拘束它太过，毕竟野性难驯——要是真的被驯服了，他反而要担心以后离开这只奶喵了，它自己该怎么过活。

    两相放任的结果就是熊孩子越来越熊，甚至将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拖进了阳明旋真身所在的方圆百里之内。

    祁辉小乖乖的动静不大，阳明旋又对它时不时拖进来几只活物习以为常，发现有气息进来了，只是做探查了一下就轻轻放过，没有感觉到这次祁辉的狩猎结果有什么不对。只以为是大型一些的储备粮，完全没有看一眼的想法——魔界这种阴森诡异的地方，长出来的虽然也有妖娆美艳的存在，但是更多的却是伤眼得他完全没有看一眼的欲|望的魔物好么？

    一晚上祁辉都没有过来撒娇卖萌，阳明旋颇有点不习惯，不过，每次有了新品种的食物，小乖乖都会在自己住处逗留一下，看来这次也不例外。

    不过，有些事还是要再强调的。

    于是，第二天阳明旋一早醒来就找祁辉小乖乖“谈心”来了。再次教导吃完东西记得刷牙，不要老是弄得一地血腥。

    也不知道这坏习惯是怎么养出来的。

    ——是谁对小奶喵卖萌的星星眼亚历山大，防线溃散千里的？喂，明旋君，不要转开眼，你知道我说的就是你！

    五百年的清醒时间，足够阳明旋弄出一处适合居住的房子了。走过花木扶疏的花荫柳道，踏过曲折回环的廊道，阳明旋推开小院的门，唤了一声：“祁辉。”

    不料他在外面瞪了好几分钟都没有见到以往欢快扑上来的小身影。

    他不由挑眉，暗忖：这是偷懒还在睡觉吗？

    遂放轻了脚步声，轻飘飘地就到了祁辉最喜欢趴着的地方——小木屋，魔气充足，阴凉之风阵阵吹拂而来，又有各色娇艳欲滴的花草树木相对，奇珍异禽舞于庭，生机勃勃。

    那里空无一物。

    阳明旋的脸霎时变黑。他放出神识在方圆百里之内寻找——之所以不在一开始就放神识？

    你见过谁会在自己家装监控设备还时时开启的？

    虽然他想要找到那只圆滚滚的小兽，可是阳明旋觉得能找到的机会不大。

    祁辉虽然调皮捣蛋，却不是没有分寸的，前一天才找到储备粮还拖了回来。这代表他对储备粮极为满意，第二天再出去狩猎的可能性不大，可是现在居然不在小院。其中必有隐情！

    会不是遭遇不测了？

    阳明旋将外放的身世收回，在他能探测到的极限范围内，已经确定没有祁辉的气息了。阳明旋走到小木屋边的库房里——这里是祁辉安放储备粮的地方，因为有各种各样血粼粼的生物被拖到这里过，所以有一个难以言喻的味道。

    不是血腥味，血腥味会被库房内附带的阵法清除的，是——临死之前的魔物不甘的怨气！

    阳明旋仔细探测，并没有发现这股怨气有强到祁辉不能对抗的程度——祁辉虽然还是小身板，却有着一个极为强大的天赋技能，它的影子可以化做实体进行攻击防护，更可以将实体藏到影子里进行躲藏。现在他年龄尚小，还能被阳明旋法诀到隐藏之地，等到祁辉再大一些，恐怕以阳明旋堪称沟通万千魔气的灵敏感觉，恐怕也不能找到它的所在！

    正因为祁辉实力超群，阳明旋才会放心它经常外出溜达，可是这次居然！

    太大意了！

    阳明旋恼怒，等找回了这小家伙，一定要给它个好看！

    他这边厢咬牙切齿，却没有发现库房内怨气交缠着魔气的诡谲气息渐渐变淡，清灵的仙圣之气越来越盛，甚至逐渐逸散开，扑向库房之外。

    阳明旋终于注意到，“咦”了一声，谨慎起见，没有探出神识，而是选择轰开库房大门，一步步走了进去。

    距离越近，阳明旋看的就越清楚——那是一个和魔界格格不入的人影，身着华美的衣物，上绣精致繁复的纹路，以阳明旋的眼力，自然看得出里面蕴含的道极之意，脚蹬蹑云履，微微翘起的鞋头上，缀着流光溢彩的明珠。

    不过，这个穿着白色衣裳的男人，却是侧卧在地，背对着阳明旋，看不清脸。

    他大概是被祁辉拖回来的，身上的衣裳破碎不堪，还沾染了魔界独有的赤色土，和着身上的血渍，就算看不到脸，阳明旋也知道，他看起来会是多么的狼狈而落魄。

    随着阳明旋脚步渐近，那人微微动了动身，缓缓地回过头来。

    在眼神对上的刹那，他的眼中爆开一道炫目的光，似乎是见到了生命中最不可思议又期盼许久的奇迹，充满了喜悦之意。

    他的动作变大，似乎想站起来，可是动了动，却怎么都没有站起来的力气的样子。

    看起来有点可怜。

    阳明旋想。

    不过倒是很眼熟，这种感觉……我以前是过他？

    阳明旋漫不经心地看着地上狼狈的人，他轮回十数载，见过的人如过江之鲫，就算有过目不忘之能，大脑也会下意识地将那些没有什么用的东西稍加删减。若不是和他有过深刻牵绊的人，他决计是记不住的。

    那道熟悉的身影闪现得太快也太模糊，没等阳明旋回忆起是在什么地方见到的，就已经消失不见。而那人又发出了低低的一声呻|吟，阳明旋便不再多思，借着光芒普照，将体内无属性的力量渡过去。

    随着那人的脸色转好，阳明旋停下了做大灯泡的行径。扶起男人，试探着歉意地说：“我家宠物不知高低，慢待了先生，还请见谅。先生何不在寒舍住下，养好了伤再行离去？”

    男人微微点了点头，听起来对阳明旋的提议没有什么异议的样子。

    可是他微微颤动的身体、攥紧的拳头和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情意，却将他不是那么平静的思绪暴露得一干二净。

    阳明旋面上泛起一个浅浅的笑。

    他在这个堪比魔界的黑暗所在待了两千五百多年，除了祁辉之外，没有看到一个有灵智的生物，更不要提可以与他交流的人类了。现在遇上这么一个，偏偏被祁辉拖到这库房里，当做了储备粮。

    阳明旋认为，他们的关系要亲近起来大概不那么容易。

    他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在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阳明旋既感到熟悉亲切，却隐约有一种不愉快的感情萌生出来。记忆或许会骗人，可是感觉却不会。

    但是，比起不那么重要的前仇旧怨，阳明旋还是觉得，问出他怎么到达的魔界，给他离开魔界副本的提示比较重要。私人恩怨……既然他的记忆模糊了，那么那些恩怨就当已经过去吧——做决断，并不难。

    至于男人是怎么想的，这不重要。

    他的小命还在阳明旋手里捏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79

    这个男人是什么人不重要，阳明旋吧人留下了，自然得给予好一点的待遇，不然施恩不成反成仇，那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过，照顾人这种事，阳明旋自觉并不是那么擅长，而且，他还有自己的事要做。之前把人治个保住性命不会再挂掉，已经话了他不少力气，剩下的就靠时间治愈，也靠看他自己的恢复能力了。

    不过，此人仙灵之气极盛，阳明旋却也熟悉他身上的力量。在很多很多年前，他也是修炼这种力量的。本来这一世也可以修炼的，只是他在意识还未恢复的时候，就尊早了昙花运行体内力量的法门，之后运用起来也颇为得心应手，便强迫自己忘掉那种修行之法。

    而且这一世，身为昙花，所修行的沟通天地之力更符合他的“道”，因此对于成为狐妖最后飞升仙界，努力学习乃至于外出游历所掌握的能力之中，他只是捡起了符箓阵法和剑术，仙术施放是因为运行法门与这一世所修谬误太大，就算是威力最小，法力耗费极微的同质转换之术，随意尝试亦是穴道逆移、经脉惊断、气血两消。

    阳明旋便不再试。

    把人留下了也得好好照顾一下，幸好阳明旋早有准备，他放出了几只傀儡，长相或清秀可人或高大俊秀，堪为美人，可惜动作笨拙，表情僵硬，一看就不是专职照顾人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那是阳明旋随手用魔界的赤色土壤捏出来的人形，不过呵进一口气作为移动的动力——他不是女娲，造人什么的还可以马马虎虎应付一下，高端的灵魂是造不出来的。他又不想困住生灵的灵魂，那样太残忍了，于是只能拿这种不完全品凑活一下。

    他们被造出来最大的用途，就是负责在阳明旋闭关的时候照看他花了不少时间开辟的住所——或者也可以说是洞府。魔界赤色土之上空无一物，遥遥矗立起一宫室，未免太过扎眼，因此是建在地下的，叫洞也差不离。

    安顿好了人，阳明旋也没有忘记自己最初的目的——找他的小萌物。可是，那之后的许多年，阳明旋都没有一点头绪，翻遍魔界也没能找着祁辉。

    不过，时间一长，阳明旋想通了反而不着急了。

    如果小家伙就此死亡，他着急也于事无补，如果没死，那么它一定已经离开了魔界这块贫瘠地界，去往了别处。

    不管是想找到小家伙，还是离开魔界，他都得先扩充自己的势力、提高自己的实力，才能在需要的时候做到什么都心中有数。

    ——

    魔界的天空一向都是阴沉沉的，大地更是一片荒芜，生命的气息仿佛在这片地区上消弭无踪，任谁也想不到，在这片没有生命气息的大地下，居然隐藏着一座无人知道的洞府，居住这一朵已然化形的昙花，还有一个从异世而来的仙君。

    九华觉得身上很是虚弱，他突破了空间之间几乎不可能跨越的界限——还连续跨越了好几个，偏偏总是错过——察觉到要找的人的气息之后，他第一时间前往该世界，可是等到他到的时候，人总是已经不在了。

    这么辗转了好几个位面，他的力量降至能跨越世界的最低极限，呈气力不济的负面状态。

    没想到这一次降临的地点却不那么理想，居然到了一处被污浊之气、血煞之气层层包裹的危险所在。在力竭之前给自己周边张开一个被动防卫型结界——主动攻击型可能会招惹上强劲对手，以他现在的状态，肯定讨不了好，还是地点点好。

    可是没想到居然被一直看起来挺灵性讨巧的小家伙拖走了。

    （你要是知道它想干什么就不会觉得灵性讨巧了= =）

    之后见到的的那个人，就算是以九华帝君统帅仙界数万载自救的阅历，也难以一直心中的澎湃之情，曾经嗤之以鼻的“今宵勤把银烛照，犹恐相逢是梦中。”此刻却成了他心中最真实的写照。

    他近乎贪婪地看着那熟悉到近乎陌生的脸，还有他冷静淡定的微笑。

    和记忆中的那人一点也不像。

    那人的唇边，是冷酷的微笑，而不是这样温柔到悲悯的，他的眼中含情脉脉，而不是这么的……心如止水。那人眉目妖娆，情丝万千，而不是这么的冰冷无情。

    可是他依旧是找寻了这么多、这么多世的，恋人。

    他是他辗转百世之中记在心中的影，是他跨越无数空间始终不能放下的孽，是他唯一的劫。

    他的背叛给了他最难以消除的痛，可是他的离去却带走了他的命，没了命，他怎么活？于是只能不断寻找、不断追逐、不断错过……

    他的爱人，他的恋人，他的心，他的命，如今终于要圆满了吗？

    可是，他说了什么？

    白衣清朗却陷落泥沼的男人怔怔地看着他深爱如命的恋人的唇，听他吐露出比告诉他“从醇王爷延至贺兰卿轮回百世的思念，都只是源于一个可笑的谎言，一场不该存在的孽缘。”那般冷淡的话语更为伤人的话语。

    他说：“我家宠物不知高低，慢待了先生，还请见谅。先生何不在寒舍住下，养好了伤再行离去？”

    先生？哈哈哈，先生？

    你已经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是吗？可是……可是我却怎么都忘不了你？我怎么会忘了你？我若是把你忘了，如何对得起那那么多年里么深、那么重的思念，这么多世界不曾放弃的寻找？

    我的爱情，不会是一场笑话！就算它的开始是多么的无稽，结局也必须给我圆满起来！

    他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记忆中的那人，依旧鲜妍美好，言笑晏晏，似乎一点不曾变过。

    他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朝那人小跑而去。

    身侧迷漫开的白雾他看不到，跑过之后寸寸消失的土地也看不到，他的眼中，只有那个最最重要的人。

    ……

    对阳明旋而言，增加个体的实力需要契机，而他要在魔界增加声望，权掌一方就容易得多。

    魔界，是一个相对而言非常封闭的地方，因此，资源有限，造成的结果，就是魔界生物相互争斗，夺取资源。相对而言，可以将莫无门分为三个阶层，一个是立于魔界顶端的人物，他们聪明狡诈又有极高的武力，追求的，是更强大的实力和更先进的技法，第二格阶层的，则是中层阶级的魔物，其中细分不加以赘述，是沟通顶尖人物和下层魔物的桥梁。

    其中等级之严明，实在将自然界的残酷法则发挥到极了致。

    这样的环境，阳明旋自然不喜欢。不过，这样的环境，对于他一统魔界却是非常有利的——在他尚弱的时候，那些魔物几乎没有骚扰过他。他模模糊糊地猜到了原因，一定是他身上有了不得的能力在。

    而最可能的，就是他的力量属性了。

    遥想每次修行过后，魔界的血煞之气与阴冷气息都变得更加浓郁，魔物们的实力也进一步加强，甚至在魔界肆虐的罡风邪气都更加猖狂……

    而他本身的力量属性却是没有属性的——既可以给奶喵祁辉当口粮，也可以转换为仙灵之气治愈不请自来的某男。

    所以，魔界生物发展得这么快，是因为他越修行越厉害，散发出的力量越多，浓郁的魔气让这儿的生物如同磕了药一样催化得无比迅速。

    阳明旋觉得自己的猜测还是挺靠谱的。

    而且，他感觉得很明显。一旦他是有意识改变力量属性，魔界中的魔气也相当配合——所谓力量同出一源的猜测是非常靠谱的。

    可以由于运行法门的差异，他不能使用仙术，还是很怨念……

    不过，就目前所需情况，阳明旋拥有的资本还是非常雄厚。不过四百多年，魔界的生物已经匍匐在他脚下，成为他“忠心”的下属。

    一统魔界之后，阳明旋努力发展魔界，将各项资源合理分配，将每一只魔物运用到极致——造成的后果就是哥哥都累得像狗一样，完全没有时间去逞凶斗狠，魔界欣欣向荣的发展，给阳明旋带来了不少成就感。

    他原本只是想借助魔界发展起来之后的凝聚力挖掘到底如何突破魔界去往别界，但是到最后他反而有点不舍。

    魔物们虽然个个凶残过头，大部分长得又比较磕碜，但是却非常非常直接。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反对无效之后的执行力都很给力——简单来说，就是说服了人家这么做之后，不用你再监管，他们就能用尽全力将事情做到最好。

    是一群非常可爱的家伙。偶尔闹出来的小花，也会让阳明旋哭笑不得，却给他的生活带来了不少欢乐。

    总的来说，阳明旋这四百多年的生活，是相对而言比较开心的——就算是最初修理几个刺头的时候也很开心。尤其那几个大家伙敢怒不敢言的委屈小媳妇样，更是乐了他很久。

    而这么多年，阳明旋和那个被救下的男人认真的对话，却只有一次。

    他是仙界的九华帝君，对他却似乎是情根深种，眼中满含的绵绵情意，让阳明旋恶寒了很久——他在很早，早到自己还没有察觉的时候，就已经从直男默默成了弯男。

    但是别人对他抱着的沉重感情，还是让他难以接受。本来嘛，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就该干净利落，爱情不过是七情六欲的一种，有最好没有也不影响什么，为什么一个个都好像没有了就不能活？这样的男人，真的适合在一起生活吗？

    更重要的是，感情越澎湃的人，尤其是男人，变黑的时候越叫人吃不消。

    阳明旋一直觉得，辗转这么世界下来，他看过那么多人对他的着魔般的深爱，真的完全弄不明白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世间之人千千万万，特别的不知凡几，与其对一个不可能垂青你的人大献殷勤，还不如去追一个可以真正给予你幸福的人。不论男女，深陷红尘，为爱痴狂，都太苦了。

    从来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真的是太好了。

    他是这么觉得的，也这么对九华帝君说。

    而九华帝君沉默了很久，却问他：“那你对感情骗子怎么看？”

    阳明旋微笑：“如果能骗一辈子就最好，不能骗一辈子，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尝试。那太伤人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欺骗一个人的感情，都太不道德了。”

    “……”

    九华帝君的沉默，其因如何，阳明旋尚不不知晓，不过，他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曾经，为了天道那个堪称无理取闹的规则，他答应一个姑娘为他报复负心人，让负心人痛失所爱。

    可是没想到却牵绊了负心人生生世世，让他夜夜都不得安宁，所以最后，他对重逢的负心人挑明了真相……

    那段经历阳明旋不曾尘封，也不曾刻意想起来过。他说，要骗一个人一生一世，也确实让负心人相信他爱了负心人一生一世，可惜负心人在付出真心之后，太过执着，放不下，看不开，只能生生世世被折磨。

    阳明旋抱歉之后，只得让他慧剑斩情丝，责备他，恨他，也好过下一世还被梦境困扰，不得幸福。

    而当年那个关于大能转世的猜测，他也想起来了。在听过九华帝君的问题之后，阳明旋也有了具体概念。

    他盯着九华帝君发了会儿呆，而后道：“对我而言，发生过的事，就应该放下，不知帝君是否也这么觉得？”

    九华帝君目光灼灼：“不让感情骗子付出代价，怎么能对得起被欺骗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这一章应该离开魔界了，真可惜，写了这么多还没有交代完。

    ☆、80

    莎罗最近有点忧郁。

    按理说，身为魔界最负盛名的魔女，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她的得一个微笑，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可是偏偏有那么几个存在总能出人意料，做出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事。给许多人的生命带来了和意想中完全不一样的生活的曙光。指引着2他的人生朝着一个位置的方向狂奔而去。

    ——偏偏她还甘之如饴。

    和曾经糜烂堕落的生活相比，莎罗现在的日子堪称水深火热，一天到晚几乎就没有休息一下的机会——这不仅是因为身为魔女的体力好得惊人，也是因为她对自己现在的这份工作很满意，对老板更满意。在短期时间不想、也没时间想换一份工作，乃至于换一个老板。

    她是魔界尊主麾下一员大将，主七情六欲，能将一切感情放大到极致，实力不能稳压住她的存在，感情就只能任她玩弄于股掌之上。

    可气的是，魔界之中，除了那少数的极为，几乎都是放浪形骸、不拘一格的“人才”。

    她好好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又是能力极为珍贵的司情魔女，放之人间，都是人人争强的主儿。没想到到了各系驳杂气息混合的魔界，居然只能沦落到博君一笑的档次，简直心塞。

    ——是的，就算有那么多人看起来都那么那么地喜欢她，莎罗也不会自欺欺人，会对她言听计从，不过是她趁其不备按下黑手，才有被她操纵的人，爱恨皆为她所控。

    可事实上，她对自己的真正实力心中有数——身为脆皮法师，只能躲在一群暴力战士里战战兢兢地被保护着。

    每次出门都是浩浩荡荡的，身为魔女的虚荣心被大大满足了，可是，背后的心酸又有谁能知道。

    拉同为魔女的同僚仇恨值拉得简直比专业t 还要稳有木有？！只要一不注意就被仇杀得满地跑有木有？！老娘不是小鸡啊你们这群愚蠢的魔女追个毛追！=皿=

    莎罗的日子每一天都在鸡飞狗跳中度过。可是某天之后，他发现和她“愉快玩耍”的小伙伴们居然一个个地都销声匿迹了。

    没有人追（！）的日子似乎很小姚，可是不甘寂寞的司情魔女却感觉到了意外的寂寞。

    于是，她做下了一个日后让她悔得肠子都青了的决定——去找她的小伙伴们。

    然后，她就被魔界尊主逮住了，被忽悠地找不着北，悲剧地上了明旋尊主这条船，更悲剧的是，等他发现尊主是个坑货的时候，她已经下不了这条船，也不想下。orz

    尊主认真过头，对什么事的要求都高的离谱。偏偏，他这些高的离谱的要求，总是在下属的能力极限范围之内，属于哪种不拼尽全力一定做不到但是拼命去做就一定能成功的。

    放假时间完全被剥夺，关于休息……尊主大大是这么告诉大家的：

    “在任何时候，我们都不可以掉以轻心。魔界不比人间，更不比天界，资源丰富，香火鼎盛、我们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所以，在这样困难的时候，每个魔，都要拿出十二分的努力，争取把魔界建设成理想的居住乡，为彼此，也为自己，创造出想要的未来！”

    感动得有头无脑的魔物们泪眼汪汪——有实力没头脑的被打趴，有头脑没实力的只能暂避锋芒，认了。

    莎罗原本想暂避锋芒的，可是后来她发现，完全没有必要。

    忙到头昏的时候，是什么都顾不上的。

    说起来，虽然辛苦，可是看着原本荒芜混乱的魔界走上正轨，她的心里也涌起一股冲天豪气。

    ——既然要做，就一起努力做到最好吧！

    莎罗下了决心，监工做的更加得心应手，虽然每日每日给那么多魔物振奋精神累得他恨不得晕过去，可是心里却是满满的充实。一点没有一千那种糜烂堕落的颓废感。感觉整个人都萌萌哒~

    所以，对缔造了一切的明旋尊主，莎罗心里是无比景仰倾慕的。

    等到不需要她影响魔物的精神之后，莎罗意外发现自己操纵七情六欲的能力又精细了不少，以前还需要语言加以蛊惑，可是现在，只要一个眼神就可以达到效果。想必，等到不久远的将来以后，她一定会更上一层楼。

    闲下来的魔女虽然又被指派了新任务，不过相比起以前忙到脚不沾地晕头转向，现在的莎罗有时间观察尊主。

    尊主的外表和忽悠她加入的时候完全没有改变，人也依旧温和，只是在不说话沉默外望的时候，气质竟然如同高岭之花一般高不可攀。

    而且，那位她非常非常景仰的九华先生，居然天天围着明旋尊主转，看尊者的眼神……

    莎罗以司情魔女的眼神以及眼界发誓，绝壁温柔得可以溺死人。加上九华先生处理事务游刃有余，甚至还将尊主照顾得无微不至——基本上尊主身边的事，她们几个闲下来做尊主门面的侍女们都插不上手。

    要我们几个魔女何用！九华先生自己一个人就把事情都包圆了好吗？真的把我们几个当花盆做装饰啊？【摔！

    发现九华先生的眼神越来越炙热，莎罗的心里冒出一个荒谬绝伦的想法，可是细想之下却不无道理呢。

    不过，找两人的相处看起来，倒是九华先生对明旋尊主抱有的感情更深重——尊主对先生看起来有点爱理不理的样子，都不像尊者对下属于朋友时的温和可亲了。

    不过，这也可以说是因为尊主对先生不一样，而对一个人的特别，不就是一段情的萌生之始吗？

    莎罗对此报以乐观的态度。

    至于性别问题……莎罗姑娘表示，生死不是距离，性别也不是问题。要是两个偷偷都被谈恋爱这事搅和得大脑犯晕，那么她以后的日子就不会无聊了。要知道，忙习惯了一下子停下来她整个魔都要不好了。

    不过，姑娘你有想过吗？谈恋爱这种事是会掉智商的，要是两个真的就忙着黏黏糊糊甜甜蜜蜜，什么都不管了接下来的规划怎么办？你要接手魔界的整体规划吗？

    莎罗姑娘：……qaq我只是怨念一下而已。

    ——

    莎罗魔女的想法并不那么重要，反正把拥有捣乱能力——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魔女魔物们约束起来，将有趣或者困难的人物交给他们，已经臣服的魔做起事来章法齐全，特别可靠。

    ——当然小小意外难免疏漏，不过有九华帝君在一边把关，到目前为止，魔界都是向着欣欣向荣的方向发展，让参与在内的诸君特别有成就感。

    说实在的，阳明旋其实没有想过君临仙界、说一不二的九华帝君会愿意放下身段成为他的左臂右膀——对他而言，他骗了九华帝君一次，九华帝君也杀了他一次，两人就扯平了。

    至于之后九华帝君找到他想做什么，都不在他的责任范围之内，九华帝君不是小孩子，不是想要什么东西都可以得到的。只有脑容量有限的小孩子才会觉得，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这世上的许多事，都是不以人力能实现的，有些事，更是就算成了移山填海的大能仙人也无可奈何的。

    不过，九华帝君不曾放弃，他对阳明旋尽心卖力，不曾有一点敷衍，默默为阳明旋一统魔界添砖加瓦。阳明旋不方便出面的事，都被他接了过去。

    一条对这样一个任劳任怨做事的人，阳明旋又怎会无动于衷，可是真的要他放下那段过往也是不可能的。

    最好就是两人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不再有交集。

    可是九华帝君不愿意这么干，不管阳明旋怎么劝说，他都默默做事。

    而阳明旋又怎么可能对这样一个真心待他的人口出恶语，最后只好默许了九华帝君如影随形的陪伴。

    不得不说，九华帝君不愧是统领仙界万载的牛逼人物，事情到他手上，做出的效果，每一次总能超出阳明旋的预期。

    时间悠悠地过了许多年，某日，莎罗魔女抱着伞在魔界最大的建筑魔幽宫里打瞌睡。

    身为装点门面的吉祥物，莎罗本来应该打扮得美貌无双地在尊主身边端茶倒水、殷勤伺候，可惜尊主对她们这么一群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完全没有兴趣，反而把她们燕都赶了出来。无聊之下又不能离开，只好去帮忙，而莎罗本领不再文书处理上，又不能离开魔幽宫，只好打打瞌睡。

    漆黑的大理石面光可鉴人，映出莎罗美艳逼人的眉眼，坚硬得能给整只魔磕出个大淤青的靠背椅正对着窗外。

    原本常年在魔界肆虐的激烈罡风和阴冷邪气被结界阻隔在外，魔幽宫方圆千里以内，都是有别以往的一片平静。

    突然，魔幽宫外刮起一阵邪风，莎罗惊而起，迈步往外探看。

    在这短短几步路的时间里，这个魔界迅速被黑暗吞噬，直至不见一点光亮。

    魔物们对黑暗的适应时间极快，倒不会在这突如其来的黑暗惊慌失措，到处乱跑进行攻击，因此没有出现伤亡。

    但是莎罗的心里却隐隐浮现一股不安，她敏锐地察觉到，伴随着黑暗而来的，是强烈到她也要惊慌失措的庞大情绪。

    什么人能有这样强的情绪爆发能力？

    作者有话要说：　　九华：这不是我干的。

    明旋：信你才怪！

    ☆、81

    四周还是一片漆黑，但是渐渐地出现了各种各样颜色的线条，线条交织成片片五彩多姿的花瓣，从高的看不到镜头的天空之上纷纷扬扬地下落，旋转着，或远或近地接近、远离。

    阳明旋迟疑地伸手，轻轻触碰一片距离他最近的花瓣——霎时，一种激烈到令人心惊的感情狠狠击中了他。在那一刻，他甚至感觉自己好像被成千上万激昂慷慨的人群包围，他们怒吼着、咆哮着。心中的不甘和激愤难以遏制，激烈的情绪将他冲击得几乎要忘记掉自己的存在。

    阳明旋心中一清，迅速回过神，手腕一翻，五指并拢，便将那片花瓣碾成粉末，消散于脚底。

    ——那种令人心悸的感情消失了。

    他感觉到，只有将所有的花瓣全部触碰过一遍，他才能离开这莫名而来的黑暗，知晓这背后究竟是什么在操纵。

    ……

    跃到后面，阳明旋感觉自己应付得越吃力，最早之前的激扬情绪将他冲击个正着，可是那毕竟是他不那么熟悉的，代入感不甚强烈，可是越到后面，情绪的激烈程度直线下降，与此同时而来的，则是那种感情之中包含的淡淡的隽永之情，叫人难以舍弃，直恨不得永世沉沦。

    也不要在花瓣纷扬的黑暗里一直挑战。

    可是，阳明旋没有放弃，那样的温馨美好是谁都向往的，他也向往过，可是他清楚的记得——这是一场挑战，他不能被糖衣炮弹迷惑。

    可是花瓣之中的包含的感情——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记忆——越加深刻。永恒孤寂中那唯一的温暖，辗转十数世始终不渝的陪伴，被背叛却还是有人为他付出一切……这都是他经历过并且深藏在心的回忆，以这样密集的方式一段一段地轰炸，每每都让他心酸。

    真是……太狡猾了！

    可是，以他的骄傲，怎么可能愿意沉溺在虚幻之中？

    他的实力或许不是最强的，但是心性之强却无人能破！

    花瓣的数量越来越少，忙忙地，只剩下最后一片。阳明旋没有迟疑，一伸手就落入那片花瓣包含的记忆中。

    这是他最熟悉也最陌生的世界。说熟悉，是因为在这里形成了他最早的三观，说陌生，是因为，离开这个世界，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他差不多该忘记这个世界了。

    他在小区里漫无目的地乱走，这里是他生于斯长于斯的家，在树荫下乘凉摇扇的老大爷，草地上相互追逐游戏的小朋友，聚在一起大声说笑的七大姑八大姨……

    生活气息浓厚极了。

    阳明旋近乎怀念的看着他们。

    一路上，有不少人招呼他。

    “诶，阳家的二小子回来啦？”

    “哎，可不是阳二，越长越俊啦。可像他老子了——老阳当年可是响当当的俊小伙儿！”

    “阳二，你大哥什么时候也回来啊？”

    阳明旋回头致意，嘴上也一一作答。、

    很快就到了他最熟悉的家门口。

    阳明旋感觉到自己的踌躇，他的手扣在门上，欲敲而不敲。

    在他还在犹豫的时候，门却一下子被打开，后面露出阳母那张温柔的脸。她看上去老了很多，松松地将绑成长长的辫子，可是曾经黑亮的色泽中却掺杂了不少白发，身上依旧是随意的居家服。

    阳明旋感觉到他的眼眶湿润了。

    他动情地喊了一声：“妈——”

    阳母也是又惊又喜，她把小儿子拉进门，埋怨道：“我就说怎么感觉门外有人，竟是你回来了。不过回来也不说一声，我可什么菜都没准备。你等等，我叫你爸去现在去买！”

    “妈……”

    一家三口坐在一起，餐桌上丰盛的菜色吃得阳明旋食指大动。

    阳母连连给他夹菜，嘴上却说：“不要吃得那么急，对胃不好。出去了一会到现在才回来，要不然能让你吃得跟什么似的。”

    阳父看了她一眼，威严道：“吃得多才好，你也不要太约束孩子了。”

    阳明旋模模糊糊道：“妈的手艺进步了。”

    阳母露出一个微笑。

    夜色已至，一家人围在一起，客厅里电视被打开了，热闹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上面播放的什么内容三人都没有注意，他们在说话。

    阳明旋絮絮叨叨地说自己现在很开心，身边有很多人陪着，生活没有不如意的地方。虽然吃穿住行的方便在一定程度上说有点困难，但是精神上的充足却是以前怎么都不能比的。爸妈不要担心，就当他是常年需要出差，不要太挂念他云云。

    阳父阳母听得很认真。

    阳明旋避而不提的地方他们也不问，可是到最后，父母的眼眶依旧湿润了。

    夜色越来越深，可是三个人没有哪怕一个提去睡觉。

    阳明旋眼中含泪，却还是伸手抹去父母眼角的泪花。

    阳母抓住他的手，哽咽难以成言。阳明旋似乎想阻止她说出那进击的话语。阳母却拉住他的手，一字一句道：“明旋，你知道，我们虽然只是你记忆中的人的投影，可是我们爱你的心，和你真正的父母没有差别……知道你现在有自己的生活，还过得这么好，我们都放心了。所以，走吧，不要回头。”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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