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修仙混入网游 作者:柳明暗

    第47节

    迟则生变，不能再等了！

    虚无神皇心中预感，掐着星茧的手指用力，手指周围浮现出十数个小世界投影，每一个小世界投影里，都有一位位教皇手持权杖，引领着教堂里的牧师、骑士、神官虔诚祷告。他们的声音由远及近，由虚无化作真有，最后汇合成一道，回响在虚无神皇身周。

    白色的信仰之力穿透时间空间而来，在虚空中汇聚成一片无边无际的汪洋。虚无神皇屈指一弹，浓云一眼的白色信仰之力疯狂地打着旋，顺着虚无神皇的指引，一波接着一波地击打在星茧上。

    原本抗拒着一切外物牢牢守着星茧核心的星茧薄膜此刻就像是纸糊一眼，那白色的信仰之力轻而易举地没入星茧内里。

    香火有毒，信仰之力更甚，尤其是这些根本不属于陆散的信仰之力。

    虚无神皇收回手，满意地看着一声声虔诚的祷告在星茧周围回响，繁多而且细乱。受到信仰之力的侵染，星茧表面的星光慢慢黯淡下来，那些远古苍茫的气息固然依旧坚守，但也逐渐被信仰之力里的万千中不同的气息淹没。

    星茧内里，陆散敏感地察觉到星茧外部突变的境况，脸色一变，抬头盯着那圆轮上方的幕布。幕布上，还有一个个名讳跳动罗列。

    看样子，一时半会还没能结束。

    他心中有感，如果眼前的演变被打断，那就再无重头再来的机会了。可现在，虽然是他被护在了星茧内部，可又何尝不是被锁在这里，什么也做不到？

    陆散长吸一口气，暗下心神静静旁观，一并不断调整自身状态。

    既然只能等着，那就等着吧。

    现在，只能看其他人的了。

    星茧之外，林定面无血色，死死盯着那要将那颗星茧淹没的白色海洋。

    绝不能什么都不做！

    他紧握了拳头，脸色一狠，一指点上已经从头顶落在眼前的水球。水球飞射而出，闪电般没入那片无边无际的信仰海洋中。

    水球落入那片信仰海洋，居然半点不受影响，而且速度极快，只是几个沉浮起落之间，它就出现在了星茧旁边。

    虚无神皇轻哼一声，脸色不变，弹指又是一道神光打出，直接破开林定周身防御，狠狠地击打在他的身上。

    林定闷吭一声，身体受力不住，直接被从虚空中打落地面。

    “嘭”的一声巨响，无人的地面上出现一个深约三尺的深坑。深坑里，林定全身经脉破碎，真元四下奔窜，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就连丹田里的元婴也几乎崩散。他整个人动弹不得，只能大睁着眼睛看着上方天空。

    天舒子没有理会其他人，只是自己一个劲儿地盯着光幕里显现出来的战场实况。

    忽然，他抬头扫视了一圈众人，一根手指点上越来越多的转换阵型的异人，问：“你们的意思，是要像他们这样？”

    玩家们确实机灵，脑袋里的弯弯绕绕太多，心眼更是不少。有人率先出头转投地埅界，系统也没表示天元界这边有什么应对，而且现在天元界的战况确实不好，所以而为了能被地埅界这边接纳，玩家们都是手段尽出。

    有些玩家成功了，但大部分的玩家被拒绝了。可失败了的玩家更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也不甘心给天元界陪葬，态度越见卑微。

    道宫里的诸位大能只是盯着那些卑躬屈膝的玩家各自沉默，天舒子不理会他们，伸手一点光幕，光幕里的场景变换，落在战场的最中央，显出虚无神皇和那颗艰难抗拒的星茧。

    星茧上那片星光渐渐稀薄，已经有了不支之相。

    虚无神皇像是察觉到了他们的视线，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目光平静渊深，看不出半点情绪，却让天舒子等人心中一寒，身体不自觉一抖。

    直到虚无神皇移开目光，天舒子等人才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天舒子抬头扫视过天元界的各位大能，想到虚无神皇，心中又是一叹。

    委实也怪不得他们，这位神祇实力太过强横，单他一人便能横扫他们天元界，他们完全无力抵抗。而希望

    天舒子望着光幕里的那颗星茧，陆尔他真的能对付？

    星茧的抵抗越来越微弱，白色的信仰之力几乎每一个呼吸间都在往前逼近一寸。

    天舒子深吸一口气，只直直地盯着那颗星茧，不去看其他人，只道：“诸位，作决定吧！”

    他们是天元界顶尖的人物，为天元界众生瞩目，一言一行都决定着天元界的未来。现在，容不得他们再逃避了！

    林定完全无视了身体里撕心裂肺的疼痛，目光死死地盯着天空上的那颗星茧。星茧的窘况自然也落在他的眼里，他心急如焚却又动弹不得，身体功诀自行运转，开始自愈。但他的伤势实在太重，筋脉破碎，丹田重创，想要快速恢复简直就是妄想。

    他躺在深坑里，不由得就恨上了到目前为止还是没有什么动作的天元界大乘期修士大能。

    身体越痛，心中越急，心里的恨意就越深越重。而那颗光芒黯淡死水一样跌落在他右手侧的水球也随着他的心意开始发生变化。

    星墓的气息内敛，而独属苦海的气息却开始勃发，疯一样占据了水球的大半个部分，不说已经内敛了的星墓气息，就连原本占据了数量和先机的水气也被逼得苦逼兮兮地缩在角落里，动弹不得。

    地埅界佛门一脉山峰上，三位佛门大德各自一抬眉毛，目光穿透阻隔，落在那边战场上深坑里的林定身上。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位水神殿下不愧是我佛门信徒出身，这份佛缘也是难得，如今他既脱了神祇一脉，不如，我们就将他收归佛门，也算是一了当年的因果。”

    另外两位大德颌首赞道：“合该如此，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三人对视一笑，中央那位佛门大德出手成抓，凌空虚虚一抓。

    林定只觉远处一道佛力破开虚空，在他身边轻轻一旋，接着他身体腾空，整个人往后飞出，不由自主地脱离了战场。

    而落在地上的那颗水球，此刻也是腾空而起，向着他追了过来。

    水球后发先至，不过眨眼就已经逼近了林定，接着就是猛力一扑，完全无视裹着林定的佛光，没入林定身体里隐没不见。

    饶是身体重伤未愈，早先又是恨意满心，可林定也不是死人，这样被人抓在手心还没有半点反应。太久不曾有过的暴怒冲击心头，这怒火混杂着对天元界诸位大能修士的恨意和对陆散的担心，太过激烈的情绪令林定几欲昏死过去。

    可现在，他还要等一个结果！

    林定极力压下心头种种波涛一样翻滚的情绪，尽力维持一线清明，眼睛死死地睁着。

    三位佛门大德对视一眼，俱是一叹，却没有说什么。

    出手的那位佛门大德手一扬，随后就收回，闭目不言。

    林定被佛光轻轻送落在下手一处蒲团上，接着就又是一道佛光落在，罩在他的身上。

    沐浴在浮光里，林定的伤势开始快速恢复。预计不过半个时辰，这伤势就该无碍了。

    这该是大恩，可林定却半分谢意都没有。他甚至连看都不看殿中的其他佛修，目光依旧直直地盯着外头虚空战场中央。

    对于林定的消失，虚无神皇半点不在意，他连眼皮子都不曾撩一下，只注视着手指里的那颗星茧。

    陡然，天元界后方四十九座道宫冲出一道道天青色的光柱，光柱在天元界后方联结，竟然化作一团天青色的云气，云气咆哮着化作一头青龙。

    青龙约莫三千三百丈，狰狞龙首上的龙眼灵光闪烁，它扫视了一圈整个虚空战场，忽而长吟一声，长长龙身当空一旋，直扑中央虚无神皇手上的那颗星茧。

    龙吟声震动九霄，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那边地埅界四座地脉深处，居然也有团团土黄色的气流喷出，气流在地埅界后方汇集，竟然化作一道土黄色的泥流，泥流旋转着化出一头麒麟。

    麒麟高约九百九十九丈，尖利麟角上寒光逼人，它直直地看着中央那条青龙，眼睛里似有笑意闪过，接着就是长啸一声，凶猛身体腾空而起，五色祥云自脚下生出，托着它飞往虚空战场，竟然也是直扑星茧。

    这番变故，顿时震惊了虚空战场里的所有人。

    这青龙和麒麟，可是天元地埅两界天地本源所化，众人一生难得一见也就罢了，现在居然会向着那颗星茧？

    再说，青龙是天元界的本源也就罢了，可麒麟，那是地埅界的本源。星茧里的那个人，可是天元界修士，在这战场上，就是地埅界的敌人！本源这样做，确定是没有在发疯？！

    地埅界本源疯没疯他们不知道，他们却知道，他们都要疯了！

    外头的人怎么想，星茧里头的陆散半点不在意。他表情平静地看着青龙麒麟投入圆轮里。圆轮上方，幕布上的名讳立刻就稳定清晰了下来。

    陆散长吐一口气，伸手沉重地点上一个金色的名讳。名讳上若有若无的光芒散去，承接着陆散的手指。

    名讳顿时光芒大盛，光芒声中，一个声音在陆散心头响起。

    “你决定了，不悔？”

    悔！怎么会不悔！

    这次，他可是走上一条死路。

    可是陆散最后还是摇摇头，道：“不。”

    那个声音又道：“既然如此，契约成立！”

    ☆、第一百四十七章

    距离天元地埅两界无尽光年之所，一片翻滚不定漩涡处处的混沌元气海中，有一座青色的道宫岿然不动。道宫后殿，一位身着青色道袍的青年道人手执钓竿，半眯着眼睛垂钓。

    忽然，他手腕一动，钓竿往上一拉。

    旁边半是伺候半是瞌睡的童子一惊，整个人立刻清醒过来，垂手站好。

    青年道人看着鱼钩上的那条金色龙鲤，笑道：“我要出去一趟，你来了正好给我代步。”

    金色龙鲤松开鱼钩，身体落在半空一晃，化作一条金龙。金龙初初的时候不过是小小一条，等到飞上了半空，一个旋身，却已经长达数千丈，遮蔽了整个道宫。

    青年道人笑完，随手将钓竿一扔。童子眼疾手快地接过钓竿，恭谨地看着道人。

    “我出去一趟，不多久就回来，道宫里你好生镇守。”

    童子不敢多问，恭声应了：“是。”

    青年道人点头，一个闪身，已经出现在金龙龙头之上。

    他在龙头上坐下：“走吧，回天元界。”

    天元界？

    金龙硕大的龙睛金色的神光一闪，心头竟然生出了几分期待与怀恋。

    天元界啊，那可是它出生成长的地方。自它跟着道人渡劫飞升离开天元界之后，就没能再看一眼。没想到，现在它居然能够回去！

    金龙没有多问，仰天一声长吟，长长的尾巴一扫，身前平静的空间就被一股巨力冲撞，掀起一片宽广的涟漪。

    金龙一头撞进涟漪之中，循着青年道人打出的坐标在虚空穿行，悄无声息间就转过了好几个世界。

    金龙的动作不大，但也没能瞒过那些和青年道人同一个等级的大能。

    无论是在讲道的还是在参禅的，无论是静修的还是游玩的，都抬起头，看了过来。

    对于这些目光，青年道人全不理会，只将手拢在长袖里，手指快速掐算。

    到了他这个等级，这方宇宙里，虽然还是有很多东西未知，但这里面，天元地埅那档子事绝对不在其中。更何况，他现在是应陆散请求，返回天元界相助。

    没过多久，青年道人就将天元界里发生的事情都推算清楚了。

    他收了手，无声叹了一口气，目光穿过虚空，落在那个正在快速接近的地方。

    他也没有想到，自他飞升离开的许多年后，天元界居然会被分裂成两个世界。他更没想到，天元界的分裂和融合，居然会逼出早在天元界诞生之初就已经隐遁的世界至宝混元如意宝轮。如今，这混元如意宝轮还被外人觊觎，成了世界灾祸的源头。

    想到这里，他不禁冷哼了一声。

    那神祇胆敢这么做，不就是欺负天元界世界本源不足，不足以供养天仙以上的修士，导致他们这些修为超出世界承受界限的修士都被世界排斥，无法停留而已。

    不过他反正也没打算踏足世界，他们不就是在虚空战场上吗？以虚空战场的强度，足以承受他五成的力量。

    青年道人盘算着，看了看距离，眼睛一眯，手上动作连番变幻，他身上平静虚无的气息开始出现波动，接着就一层一层地往下跌，直跌落到五成修为为止。

    金龙在虚空中穿梭，身边都是扭曲纷乱的时间和空间风暴，青年道人却丝毫不以为意，在金龙头上站直了，稍稍活动身体，算是提前适应。

    已经有很久，没有用这么一点修为动手了。

    他低叹了一声，就看见那个因为天元地埅几乎合一而有了昔年他离开之前两三分模样的天元界。

    金龙又是一声长吟，头上龙角金光闪烁，虚空战场那封闭的表膜被撕开一道口子。金龙龙尾一摆，一头撞了进去。

    虚空战场上，虚无神皇手上的那颗星茧已经裂开，陆散身上披着一层薄雾一样的星光，头顶浮着那个混沌色的圆轮，浮在那片白色的海洋里，艰难地固守。

    清越的龙吟声响起，有无尽威严降落心头，令人生不起半点反抗的心思。

    这突然的变故惊动了战场上观战的所有人。

    “什么人！？”

    “是谁？”

    无论是天元界还是地埅界的人，无论是世界战争经验最丰富的神祇还是最贫乏的天元界修士，这会儿都不自觉地惊呼出声。

    天元界的修士还好，毕竟是第一次经历世界战争，第一次进入虚空战场这种地方，不清楚实在很正常，但神祇们却都是心头猛震，一种不好的感觉从心头升起。

    虚空战场既然是世界相争的战场，自然有很多条条规规。其中最基本的一条，就是，进入战场的所有人，必定得是参战世界的修士！还有一点更令人惊悚的是，虚空战场一旦关闭，非战争分出胜负，绝对不会再让人进入退出。

    而现在，他们看到了什么？一个在战场中突然出现的修士！一个陌生的高阶大修！

    听到那一声突如其来的龙吟，陆散转头寻声看去，只一眼，那苍白的脸色就染上了一片潮红。

    “竟然这么快，咳咳咳，就到了”

    他的声音很低，落在虚无神皇耳里却清晰得恍如炸雷。

    虚无神皇霍然抬头，重新谨慎而戒备地盯着那条突然出现的金龙，他甚至主动撤下护身的神光，颌首一礼问道：“前辈，此间乃是天元界和地埅界两界相争的虚空战场，不知前辈所来何事？”

    撤下神光后，虚无神皇终于露出了他的真容。但就算是这样，因为神祇身合法则，这这场的诸多修士里，也就只有那青年道人和他座下的金龙能看得见而已。

    青年道人上上下下看了虚无神皇一阵，便失了兴致，转头去看了一眼已经放弃反抗，却又重新被一道青色神光牢牢护住的陆散。

    他伸手一招，陆散飞出信仰之海中，落到金龙龙头前方。

    当然，他也就悬浮在半空，并没有落在龙头上。

    金龙龙睛闪过笑意，龙头转了个方向，龙尾一摆，整条龙就扑向了那四十九座道宫上方，落入那一片自虚空中突兀浮现的青色云气之中。

    陆散又是弯着腰猛咳一阵，也顾不上调匀气息，躬身对着青年道人一拜：“天元界后辈拜见广静元君。”

    广静元君，上古天元界第一位飞升者，是陆散自那混元如意宝轮中请来的天元界救兵！

    广静元君点头，伸手一指将陆散扶起，上下打量着陆散，点头后又摇头道：“可惜了。”

    确实是可惜了，为了将他请来，为了能让他进入这虚空战场中，陆散强行运使混元如意宝轮，已经是耗尽了他所有精气元神。如今能够站在这里，也已经是极限了。

    陆散只是沉默以对。

    广静元君又道：“事已至此，你将本君请回，也算是给了本君一个和天元界了断因果的机会，那么，你可还有什么心愿？”

    到了广静元君这个层次，牵扯太多的因果实在很不必要。而事实上，在他这么长久的岁月里，他和天元界的因果也已经了断得差不多了，现在这么说，也不过是给他自己的动作一个名义而已。就算他修行日深，长生久视，这天元界却始终是他心头最初的风景，有着一个特殊的位置。

    现在，天元界准备归一，而在这战场里，他唯一还看得入眼的天元界后辈，也就只有寥寥两三个而已。

    至于那些躲在道宫里坐看结果毫无作为的大乘修士，广静元君就没看过他们一眼。

    陆散沉吟了一会，也不客气道：“晚辈有一道侣，现今落在地埅界修者手上，不知元君可否出手？”

    广静元君看了他一眼，随手一抓，远在虚空战场另一边地埅界佛家山脉的林定只觉眼前一晃，整个人已经离开了地埅界，出现在陆散身边。

    陆散见状，撑着最后的力气，完整而真诚地对着广静元君一揖作礼：“多谢元君。”

    林定看了一眼陆散，眼有悲色，却也随着陆散一起，作礼道谢：“多谢元君。”

    广静元君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伸手一引，将他们两人放归他们镇守的那一座道宫。接着，他一拍座下金龙，金龙会意，龙身一个摆动，蹿入战场，出现在虚无神皇面前。

    “前辈？”

    虚无神皇又是恭敬一拜。

    广静元君看着他，问：“就是你，想要我界的混元如意宝轮？”

    虚无神皇沉默了一会，却也不讳言，点头很坦荡地应了：“如果前辈指的是那陆散手里的那面圆轮，那么，是的，晚辈想要。”

    广静元君表情平静，没因虚无神皇的话有半点改变：“我们不能给你。”

    虚无神皇似乎也已经想到了这一桩，他点头，很干脆地道：“晚辈知道了，晚辈放弃。”

    广静元君也没想到这个神祇居然会这么决断，见事不可为便果断放弃，他看了虚无神皇一眼，看出他还有话要说。

    “可是，那混元如意宝轮关乎晚辈道途。如今放弃它，晚辈便要另选一种方法。”

    所以，要补偿？

    果然，广静元君就听得虚无神皇道：“还请前辈助晚辈一臂之力。”

    还真是！

    ☆、第一百四十八章

    广静元君座下金龙惊愕地看了虚无神皇一眼，心里只觉得这一行真是大开了眼界。

    有人舍得在明知他家老爷身份和实力的情况下婉拒他家老爷的好意，居然还有人胆敢在明知他家老爷对自己不喜的情况下索要补偿

    这可真是，涨见识了啊。

    这么感叹着，金龙却是半点不动声色，只安静地悬浮在半空看着。

    他家老爷可不是个开善房的啊。

    天元界那个小辈也就算了，毕竟是自家小辈，在这战场上的表现也很看得过去，自家老爷心里欣赏，也没怎么和他计较。可眼前的这个嘛

    金龙眨了眨硕大的龙睛，好整以暇地摆了摆龙尾，就等着看好戏。

    广静元君也只是撩起眼皮子看了虚无神皇一眼，道：“哦？如果我不呢？”

    这一眼，渺渺无无，恍似宇宙至深处虚无空有的所在，只看得虚无神皇浑身震颤，几乎站立不稳。

    好强！

    虚无神皇脸色苍白，却始终挣脱不开那一眼，直到广静元君主动移开，才算是挣脱了开来。

    他大口大口喘息着，身体颤抖不止，浑身湿透，简直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整个虚空战场上的人看见这一幕，都觉得自己的眼睛已经不管用了。

    刚才还是不可一世，横扫整个天元界而无一敌手的虚无神皇，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个青年道人可是连手都没有抬一下啊！

    这青年道人究竟是什么人？

    任凭天元地埅两界的人挠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眼前这个青年道人是何方人物。但就算是这样，他们却也看得明白，这个青年道人，就是站在天元界那边的。

    地埅界的人心中惊疑不定，天元界的人却都是一副欢喜雀跃，逃出生天的模样，当下一扫刚才颓势，握紧了手里的兵器，小心而警戒地往后退，退回天元界的后方范围。

    天元界的人这么一动，整个虚空战场下方就空出了一大半的空地。现在站在空地上的，是后悔到无意迭加的天元界玩家。

    这些就是刚才在战场上投向地埅界的那些玩家。这些玩家里面，就包括了莫峰和戚棱。

    这个时候，他们面面相觑，各自苦笑不已。

    刚才天元界的人退后，他们也不是不想动，可是在天元界和地埅界两界修士的目光中，他们又不敢动。就连稍稍抖动一下身体，都被人用看死人一样的目光盯着，谁还敢动一下？

    妈·的！早知道天元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在，他们说什么也不会临阵投敌，转换阵营入了地埅界。这下子，可真是亏大了！

    他们咬着牙，自以为隐蔽地瞪了那边还在大口大口喘息着的虚无神皇。

    妈·的，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原来就是个水到不能再水的大水货！老·子真是瞎了眼了，自己跳进坑里！

    饶是在心里破口大骂，后悔得不行，但他们心里也不是没有侥幸。

    天元界和地埅界这两个阵营，看情况似乎要合并。那这样的话，换个阵营也不是没有希望。天元界那边高手太多，人也挤得不行，他们发展都不怎么样，不然也不会舍得抛下天元界的根基投到地埅界这边。

    既然已经回不了头，还不如安心在地埅界发展。这可是一片空白的势力地带！

    想到这里，玩家们也都有了希望，满腔怨气逐渐平息下来，只提着一点心关注这一场虚空争斗的最后结果。

    而天元界后方的四十九座道宫里，陆散和林定才刚逃出丹药服下，就见道宫中枢上一阵光幕射出，里头映出其他镇守大能。

    绿寻不知什么时候也回了道宫，现在正上上下下地看着他。

    才刚见到陆散，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脸色是红润的没错，看着人也很有精神不假，可在场所有人的第一眼都能看到陆散周身不断逸散的真元和灵光，再细看一点，甚至还能看见那正在不断崩散的元神。

    比起陆散，林定情况虽然也不好，但也好了太多。最起码，一条命还是保住了。

    见到这样的陆散林定，又想到至今还不出现的龟老，想起才刚被虚无神皇一把抓死的归云子，再多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天舒子长叹一声，垂眸敛目对着陆散归云子一揖，什么话也不说，低头退出了光幕。

    还有什么话要说呢？又有什么话能说呢？

    其他大能面面相觑，最后也是躬身一揖，低头退开。

    整一片光幕里原本密密麻麻的人，就只剩下了绿寻。

    绿寻没敢看陆散，低头呢喃道：“对不起，没能帮到你”

    陆散却根本没在意，他看着绿寻，反而笑道：“那又有什么，难道你还要学他不成？”

    绿寻的本体菩提树，乃是佛门圣物。绿寻这么一株化了形修行有成的菩提树，对佛门来说更是无上重宝。如果绿寻刚才真的出手，别说救不回陆散和林定，就是他自己，只怕也得落到佛门的手里去。

    佛门固然慈悲，不会对绿寻下杀手，但一个“渡化”却绝对免不了。

    因为不明白佛门的情况，绿寻其实不怎么明白个中关窍，但自进入这虚空战场之后，他心头总是忐忑，灵台更是频频示警，让他一直不怎么敢出手。

    绿寻叹了一声，道：“总是我对不起你。”

    陆散又是一笑，道：“既然你觉得有愧，那日后，我那两个兄弟就有劳你多多照看了。”

    日后天元地堏两界合一，大能修士林立，西宸派不是什么名门大派，底蕴不够，没有大乘境修士坐镇，季时和何梁两人很有本事，又不过是元婴境界，难以自立。日后陆散不在，委实是有些担心这两个打小相依为命的兄弟。

    绿寻脸色一松，连忙点头，手一翻，拿出两颗清气缭绕的菩提子：“好。”

    陆散忽然抬手掩唇低咳两声，抬头笑着接过那两颗菩提子，委实不客气地道：“多谢。”

    绿寻摇摇头，又看了他一眼，视线扫过目光胶着在陆散身上的林定，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到了山谷林海里的青龙鱼。

    他心头无声一叹，冲陆散林定两人一点头，退出了光幕。

    陆散摇摇头，扭头对着林定笑：“可算是只有我们两个了。”

    林定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会儿却忽然道：“不再见见他们两个？”

    陆散身体一个瑟缩，脸上更是露出几分惧怕的神色来，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点头，口中还道：“见，当然得见！怎么不见”

    就算一定会被骂惨了，又怎么能不见

    林定没看他，扬手一道黯淡的灵光打出，道宫大门打开。

    “阿时阿梁，你们进来吧。”

    自陆散林定退出战场中央后就跟着退了下来此刻正守在门外的季时何梁一听，顿时皱了眉。

    这声音，虽然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但他们却总能听出那么几分气虚。

    季时和何梁面面相觑，心头的不安一波一波涌出。看着那扇大开的道宫门户，不知怎么的，两人一时居然迈不开脚步，简直像生了根的树一样。

    何梁低头，无人望见的眼底弥漫着一层又一层的伤痛。季时也没去看他，圆圆胖胖的脸蛋上笑得开出了花，可这朵花太艳太盛，眼睛完完全全被挤成了一条线。

    像是知道外头季时和何梁的情况，道宫里头也是一片沉默，并没有催促。

    站了好一会儿，季时总算是开口了，他一扬长袖，拉起何梁的手，抬脚往里走：“走吧，我们快去。那小子等林定还有耐心，等我们可就不一定了。嗯，见了道侣忘了兄弟的家伙！”

    何梁没作声，却也不是只由着季时拉着他走，自己也加快了脚步。

    道宫其实不算小，但他们的速度不慢，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来到了正殿。

    才刚进了正殿，打眼一看见那两个并肩坐在上头的陆散和林定，两个人的喉咙不禁哽咽了一下。

    陆散和林定并没有起身迎接，其实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不能。

    陆散转头冲着季时和何梁笑，抬手招了招。林定站了起来，看着他们两人，闭了闭眼，压下喉咙里的异样，才开口道：“快过来吧，他在等着你们呢。”

    他的声音里，居然罕见地带上了一点笑意。

    季时和何梁顾不上惊讶，快步走上台阶，来到陆散坐前，低头仔细打量了几眼，却也忍不住转过头去，好半响才回过头来。

    仔细望去，那眼眶都还是红的。

    林定也没退开，他坐回陆散身边，只抬手一点，陆散的座位旁又出现了两个坐席。

    “坐下再说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

    陆散笑着看了看林定，才扭头望着季时和何梁。

    “没想到吧，兄弟我居然也壮烈了这么一回。”

    说到这个，季时和何梁心头的火就彻底爆了。何梁平日里本就克制，现在也不过就是掐紧了拳头，拿一双眼睛冷瞪着他罢了。和他相比，季时就爆多了。

    就见季时握紧了拳头，梗着脖子瞪着陆散怒吼：“谁让你去壮烈的！？别的人坐得安安稳稳的，动也没动，就你一个傻子头脑发热，自己蹦了出来，一头栽了进去。你是不是就嫌你自己活得太长，不耐烦了？！”

    陆散看着季时和何梁，眼角余光又扫过一旁同样憋着一股火的林定，忙拉扯了唇角，摆手道：“没有的事！我可怕死着呢，要不然也不会请了那一尊大神回来。”

    没有广静元君在，这天元界里的人可扛不住那位神祇，真到了那个时候，天元界里的人，也就只有死或降这两条路可以选了。

    林定还好，了不起了不进天元界就是了。他自己布置的的法阵已经有了眉目，再过得些时日完善完善，应该就能用了。虽然没有天舒子他们那么大手笔，那大阵就算完善了也只能让他一人同行，而且一次作废。但到时候，他也还是能去找林定。可季时和何梁，他们又该怎么办？再有，绿寻又该怎么办？

    战俘？或者是降将？

    陆散摇摇头。

    再者，因为那圆轮死了的龟老，战场上被虚无神皇一把掐死了的归云子，他们的仇不报，难道就要白死了？

    季时何梁和林定都是沉默。

    如果不是陆散请了那一尊大神回来，天元界和他们的命运究竟会是什么，完全可以预见。

    可越是沉默，心底的那一股暗火就越盛，连带着他们看向外头其他道宫的目光都喷着火。

    虽然天舒子等人硬抗也一定不能扛得住那位神祇，但他们的毫无作为袖手旁观却也让三人将恨记到了他们的身上。其中，尤以林定为最。

    先是归云子被杀，陆散被拘禁逼迫，他身受重伤，却毫无办法，看不到半点希望。而当时他有多绝望，现在他就有多恨。这恨火烧着，让他恨不得直冲到那些人面前，劈头盖脑一顿打，也要让他们试试他当时的痛苦绝望。

    可惜，他清楚的知道，他打不过。那些人，确实是这天元界顶尖大能，他一个都打不过。

    陆散看着这怒火勃发的三人，连忙笑了笑，摆手道：“你们不会真以为，我会伟大到牺牲我一人，幸福千千万吧？”

    他这么一问，道宫里的三人都愣住了。

    难道不是？

    陆散看着这三人，心底有笑意生出，面上也是笑。

    他故作感叹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想不到我在你们心里的形象，居然这么高大。这可真是，啧啧啧”

    他的姿态让三人气恼，但话里透出的意思，却也让人生出一点希望，有了期待。

    林定当先就按捺不住，脱口而出问道：“你什么意思？”

    看着林定喷火的眼睛，陆散也不敢再东拉西扯些有的没的，摸着鼻子老老实实交代道：“我这一回确实是壮烈了，但也没到牺牲的地步。”

    听了他这话，林定若有所思，何梁也一贯地不作声，季时却没心思和他细想，直接一拍扶手，瞪着陆散怒问道：“说清楚！”

    陆散讨好地笑了笑，解释道：“开始的时候，那圆轮只是落入我手里，并不被我所用，后来星茧生出，我落在星茧里头，才算是能动用圆轮的一分力量。”

    陆散无奈地看了一眼沉浮在自己破败识海，不管天荒地老我自流水不腐岿然不动的浑圆如意宝轮，继续跟林定三人解释。

    “就在那个时候，我心头一动，便给自己卜算了一卦。”

    陆散的前世陆尔，结合陆医一生耳闻目见，创出一门《大衍先天神算》，其卜算能耐可谓是世所罕见，难有匹敌。

    林定或许不清楚，但季时和何梁两人却是细细打听过的，也算是听说过。

    陆散扫视了一眼三人，沉声道：“卦象是了断因果，一线生机。”

    还没等三人发问，他就又解释道：“我想了想，或许卦象是说，我与天元界有大因果，非了断无以解脱，无以飞升，不得离开。”

    说到这里，他不动声色地看了林定一眼，又道：“细细想来，我得世界眷顾，参悟一缕时间法则，受世界大恩，确实也该回报。所以，在混元如意宝轮的名单上，我才选了广静元君。”

    混元如意宝轮上已飞升前辈的名单长达一丈，里头可供他挑选召唤的前辈数不胜数，就算他挑中的人不一定有心归来相助，不一定能够扛得住那位神祇，但他也不必特意挑选名单最顶端的那一位。而如果他不挑选广静元君，凭借他的能耐，也不会让自己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陆散又看了一眼自身已经破得压根补不了的身体，心里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林定喉咙发紧，只盯着他问：“所以，你又要重入轮回？”

    他现在已经药石罔效，任何手段用在他身上都没有作用。这手指头一戳就破的身体，根本就再受不得一点外力。现在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再入轮回。也就是说，还要有一个，陆司？

    想到这里，林定忽然明白了什么。他猛地瞪着眼睛看着陆散，一脸的不可置信。

    陆散见他似乎想到了，便笑着对他点点头，又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想没想到这一层的两个兄弟，像是在感叹，也像是在解释：“最后一次了啊。”

    他有预感，确实还会有一个陆司，而这陆司，会是最后一次。本来陆散就该是了的，可这一次他为天元界壮烈，天元界冥冥的护佑和眷顾，居然就能让他多活一世。

    何梁和季时对视一眼，季时用力一拍，掌风凛凛，落在陆散肩上却是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力道。

    “你啊”

    他话没有说全，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他剩下的话。

    陆散，这一次大概不会再回来天元界。

    林定沉默地看着陆散，没有说话。

    陆散又是低咳几声，伸手拿出一堆的东西，放在林定刚刚召出的一张长几上。尽管只是从须弥天地珠里拿出这些东西的一个简单动作，也还是让陆散脸色一白，身体颤抖。

    但饶是这样，他脸上的笑容却半点不乱，眼底的笑意也没有一点波动。

    他伸手将这些东西往季时何梁的方向一推：“呐，这些东西，你们拿着，踏踏实实努力修炼，日后我们飞升，大家总还有再见的一日。”

    何梁扫了一眼到了身前的东西，目光直直地盯着陆散，忽然问道：“你卜算出来的？”

    在何梁冰凉的目光里，陆散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颤，连忙摇了摇头：“这那还用得着卜算？！我心头就有预感，预感！”

    何梁冷哼一声，长袖在长几上空拂过，收起了那一堆杂七杂八但对其他修士来说很珍贵稀少的东西。

    这些东西都是陆散多年特意为他们两人准备的，现在终于找到机会给了出去，虽然这个机会不是那么让人愉快。

    陆散笑了笑，最后将那两枚菩提子掏了出来，递给何梁。

    见了这两枚菩提子，季时和何梁一时都惊了。

    青色圆润的菩提子上清气缭绕，灵光隐隐，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拿着，这是山谷林海的绿寻给你们的。”陆散不由分说将菩提子塞到两人手里，叮嘱道，“日后如果有人难为你们，别客气，就到山谷林海里找他去。”

    虽然说，因为他今日的壮烈，看在他的份上，这天元界里没有多少人会为难他们两人。但说不得总有个不开眼的，会因为一些真真假假的消息找到两个人头上来，所以，有备无患！

    陆散几乎已经能够想见了，日后的天元界里，必定会有传言说自己的东西独留给了他们两人。这样的传言下，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动心。

    他想了想，想让两人直接跟着绿寻回山谷林海，可又知道这样的动作无异着实了传言，便没有开口，只让季时和何梁两人小心。

    季时和何梁两个都是人精，特别是季时，他在离开之前，特别认真地点头，冲着陆散保证道：“我们会小心的！”

    季时和何梁两个人离开了，这整个道宫里，也就只剩下陆散和林定两个人了。一直硬撑到这个时候，陆散也似乎要坚持不住了，他本来红润的脸色现在更像天边最璀璨瑰丽的红霞，又像开到了极致就要凋零的桃花。

    外间的广静元君似乎感觉到了，连忙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帮助天元地堏两界融合。虚无神皇站在一边看着，却没有任何动作。偌大的一个虚空战场里，也只剩下四人一龙了。

    等到陆散神魂消散，广静元君就得离开了。

    饶是到了最后时刻，可陆散仍然强撑着精神，看着林定。

    没等陆散开口，林定就抢先道：“你会去找我的，是不是？”

    陆散也已经无力说话了，他看着林定，笃定地一点头。

    “等，等着，我”

    话音落下，陆散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元婴彻底消散，厚重的真元自他的身体散逸，扩散至整个虚空战场，又顺着他最后的意愿，透过冥冥的联系，落入天元界道宫所在，和天元界本源相合，化作天元界的一丝本源。

    他本就支离破碎的元神像镜子一般破碎，中央一点灵光飞出头顶，又被一颗黑色的奇异石头裹夹着，飞入空冥消失不见。

    原地里，陆散的肉身也跟着悄无声息崩碎，只留下一颗紫色的滴溜溜转个不停的须弥天地珠和那轮混元如意宝轮。

    混元如意宝轮混沌色的轮身上神纹闪烁神光，似在冥冥中指引着陆散真灵。待过得一阵后，宝轮收敛神光，嗖的一声飞入浩冥，隐去不见。

    林定抿着唇站在原地，也不去管和陆散同时消失的广静元君和虚无神皇。天地浩大，道宫清静，他却还是觉得，太冷，太静，太寂。

    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 第一百五十章

    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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