孺慕 作者:猫大夫
第19节
哪怕他真的成了那个窥探到他人内心的人,他也还是不能原谅他们的所作所为。
他为自己不小心知道了他人灵魂深处的污秽而生气、不齿,他已经站在了可以设身处地的位置,也依然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
一时间,过去和现在混杂在一起,压得李嘉图喘不过气来。他重重复复划开了好几次手机屏幕,想着要不要和苏潼说说话,可他发现自己竟不知从何说起。
好想他。
李嘉图捂住自己开始起伏不定的鼻息,心好像被重石沉沉压住,不知该如何辗转才好。
对于不小心看到郑涛日记内容这件事,无论是李嘉图还是覃晓峰,在他面前都掩饰得非常好。至少,李嘉图看不出覃晓峰对郑涛日常的态度有任何改变。
不过覃晓峰开始有意图地控制住冯子凝和郑涛接触的时间,偶尔大课间郑涛邀冯子凝去教学楼下打球,都被覃晓峰以讨论功课为由占用冯子凝的大课间时间,要是他一个人叫不住,还会顺道捎上李嘉图。
一来二去,冯子凝那么聪明的人,恐怕想看不出他们有问题才是怪事。周五大课间,他们三个人站在走廊上聊一道理综综合题,正遇上郑涛和另一个羽毛球社的社员来找冯子凝,约下午放学去打球的事。
他看看覃晓峰,抱歉地笑笑,“晚上要和晓峰去化晶社看看晶体的培育情况,可能晚点才能过去。”
“峰神,你这样把凝凝给套住了可不对诶。”那嬉皮笑脸的社员本没有覃晓峰高,勾住他颈子时,整个人反倒像是往上提了一般,“凝凝可是大家的。”
覃晓峰挑眉,“是吗?我就霸占了,你说怎么着吧?”
闻言郑涛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诶,别闹了。”冯子凝好笑地挥挥手,“那你们晚上订场呗,我可能过去打一场。”
“我可挑了阿亮打双打,你要不去,郑涛就得被我们虐了哦。”那人坏坏笑着,提醒道。
冯子凝笑道,“知道了知道了。”
等到他们一离开,冯子凝立即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嘟哝道,“约球也不提前说,晚上还说和表哥去中山路吃烤鱼呢。”
“放他们鸽子呗,这有什么。”覃晓峰满不在乎地说道。
冯子凝惊奇地看看他,又看看不说话的李嘉图,想了想,开玩笑道,“那我晚上也不去社里看你的晶体咯?”
他耸肩,“我无所谓啊。”
闻言冯子凝更惊奇了。
半晌,他又看了看李嘉图,奇怪地问,“晓峰,你最近怎么有点怪怪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覃晓峰端量着冯子凝,也看看李嘉图,末了直白地说,“以后还是少和郑涛亲近了。反正你也不是很喜欢他,没必要一直被他缠着。这么勉强自己,活着不累啊?”
冯子凝苦恼地想了想,喃喃道,“也不能这么说啦……”
“李嘉图。”覃晓峰冲他使了使眼色,催他说话。
李嘉图一愣,看冯子凝把不解的目光投向自己,心里吁了口气,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别管他了。”
冯子凝还是没明白为什么两人是这个态度,凝眉冥思苦想良久,不明不白地缓缓摇头。但毕竟李嘉图和覃晓峰面色都很严肃,他眨眨眼,问,“是为我好?”
他们不约而同地郑重点头。
冯子凝长长舒了一口气,乖觉点头,“好吧,我知道了。”
下午放学,冯子凝在李嘉图他们两个的怂恿下,单方面毁了朋友约球的局。覃晓峰心情不大好,也懒得去化晶社看迟迟不结晶的晶体了。
他们一道回宿舍收拾东西,各自回家。冯子凝看到李嘉图往书包里面放那本《荀子》,问,“你回家?”
李嘉图微微一怔,点点头,“嗯。”
“小凝,你怎么走?去对面坐公交吗?”覃晓峰背上书包,在旁边等着,问。
冯子凝背上书包,往手背上挤了一段护手霜,一边擦一边说,“我表哥下班过来接我,我去对面等。”他顿了顿,“不然我们一起吧?让他送你去车站坐长途。”
覃晓峰想着没问题,看李嘉图也收拾好了,下巴一抬,“走吧。诶,对了,李嘉图也顺路吧?可以一起到长途汽车站再转公交车。”
冯子凝一听,意味深长地笑了,说,“他不回自己家。”
闻言李嘉图出门的脚步稍微顿了一下,再看覃晓峰,也是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既然先前覃晓峰都已经拆穿了他,李嘉图也没什么好抵赖的了。他带上宿舍的门,奇怪问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的确不比我穿我女朋友的衣服明显。”冯子凝笑着说。
李嘉图一愣,“你有女朋友?”
“打个比方行不行?”他翻了个白眼,嫌弃李嘉图没有幽默感,神色轻松地说,“先前看到他送你来学校呢,忘了什么时候了,前几个星期?”他不甚确定地看向覃晓峰。
覃晓峰耸肩,表示自己同样忘记了。
李嘉图本就话不多,去往校门口路上,还是他们两个在聊天。听到他们计划暑假去新马泰自助游,时间安排得很周全,李嘉图不禁有些羡慕。可他想想自己那骤升骤降的成绩,也没什么出去玩的心情了,反正苏潼不在国内,他还不如自己宅在家里学习。
“喏喏喏,抓包了吧!”走出校门,冯子凝就笑着捅了捅李嘉图的胳膊。
李嘉图正想着事情,听他说话,往车流过来的方向一看,正巧见到苏潼的车开了过来。尽管已经被他们知道了自己和苏潼的事,可这样当面遇上,李嘉图心里还是不由得一敛。
“不过去了,代问声好。”明明车就停在五米开外,覃晓峰还是对李嘉图抬了抬下巴,转而向冯子凝使了个眼色。
冯子凝还是忍不住眯起眼睛往车里看,转眼间看覃晓峰已经走过了非机动车道,连忙在躲过一辆电动车以后跟上去,牵住了覃晓峰的书包。
还是等他们都上了天桥,李嘉图才走到苏潼的车旁,上了车。
“怎么这么早?”平时李嘉图这个时候出来,都要再等一会儿的。
苏潼没说话,后排却传出一个笑意盈盈的声音,调侃道,“他想你了呗。”
李嘉图没想到车里还有人,惊得转过身,只看到之前在化学教研组外面见过的那位王先生翘着二郎腿坐在后面,一脸调笑意味。
☆、chapter 72
不用苏潼介绍,李嘉图也猜到这人就是苏潼现在的老板了。但王先生见到他,还是像看小动物一样,趴在座位靠背,将他打量了好一会儿。
李嘉图被他看得不太自在,好声好气地打了声招呼,“你好。”
“你好,小朋友。”他笑着给李嘉图递了张名片,自我介绍道,“我是你哥哥的老板兼高中同学,正要上你们家蹭饭吃。”
李嘉图一脸尴尬地接过他的名片,这才看到了他的名字——王启初。
“我说苏潼,你挺有眼光的诶。”王启初笑得一副没安好心的样子,“这孩子长大以后,怕是比你还帅。”
苏潼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淡淡回答,“再看得收费了。”
王启初冷哼了一声,靠回后座上,吊儿郎当地说,“说得好像你的薪水不是我发的一样。”
仔细看着王启初的名片,又听到他在车里不断言语调戏苏潼,李嘉图心里不禁纳闷,怎么苏潼看起来这么一本正经的人,会结识王启初这样的朋友,而且他们是高中同学,还算认识的时间很长了。
不单单是王启初,就连之前见到的黎方也是半天没个正行的模样,全然看不出是会和苏潼合得来的人。
也不过是稍微这么想了想,没想到黎方的电话就打进来了。看到苏潼手机的来电显示,李嘉图惊讶极了,可很快他就隐约猜到了这个电话的内容。
果然,苏潼刚挂断电话,就对王启初说,“黎方到我家楼下了。”
“是要一起吃饭吗?”李嘉图问。
苏潼这才想起没告诉他,抱歉道,“黎方过来吃饭,还有后面这个人。”
“什么‘这个人’?”王启初从后面踹了苏潼的车座一脚,“小心我不发你钱,看你怎么养小朋友。”
李嘉图被他这二世祖的态度弄得有些发懵,心里隐隐对他喜欢不起来。可苏潼倒是习以为常了,完全不受威胁,反而冷笑道,“说得好像我少你这份工作活不下去一样。”
黎方早已把车停进了小区地下停车场,看到苏潼的车开进来,突然按了一声喇叭,吓了李嘉图一跳。他在停车场里面抽烟,踱步走到苏潼的车位旁,把烟掐了,对刚刚下车的人说,“菜放我车尾箱,过来提。”
装了满满两大箱子的食材,还有两只大西瓜。李嘉图站在旁边想帮忙,但他们一人扛一箱,都把货给卸了。他只好跟在后面,帮他们按电梯间的门。
“待会儿开家门。”快抵达所在楼层时,苏潼轻声提醒李嘉图。
李嘉图稍微一愣,连忙把书包扯过来,掏出家门钥匙。
“你说你买那么多干什么?吃一星期也吃不完!”王启初忍不住对黎方抱怨。
刚刚抽过烟,黎方说话还带着烟味。他横了他一眼,“是,你要不吃,他们可能吃到明年都吃不完。”
来到家门口,李嘉图打开了门,把他们让进屋里,正等着他们换鞋,忽然听到黎方叫道,“诶?你们买酒了没啊?没买酒吧?”
“喝酒干什么?”苏潼皱眉,“晚上你们想赖在我家啊?”
黎方不以为意,“你家大得只剩地板了,借我三平米睡觉能死?”
苏潼受不了地沉了沉气,手里的西瓜刚放下来,就又接过了黎方递过来的食材。
李嘉图看他又出去了,想了想,把放在地上的西瓜抱起来,拿往阳台的水池上洗。
从前觉得自己对苏潼的世界知之甚少,想要了解,可每次见到苏潼的朋友,李嘉图又打心底喜欢不起来。他们看起来太闹腾了,而李嘉图还是更喜欢稍微安静一些的人。
不过,苏潼和他们认识的时间那么长,这么多年来也还是好朋友,他们身上肯定有吸引苏潼的地方。这样想着,李嘉图又觉得说不定安安静静在旁边看一看也不错,毕竟面对他们时的苏潼,也是李嘉图所不熟悉的,看着既新鲜又新奇。
“吓到你没?”苏潼走到阳台上来,问正在洗西瓜的李嘉图。
李嘉图摇摇头,“也还好,我有几个同学,也挺闹的。”
苏潼靠在门沿上,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抱臂道,“黎方刚和他女朋友吹了,心情不太好,起先想找我喝酒,我不想出去,正好王启初要蹭饭,就索性聚一起了。”
李嘉图惊讶地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他和他女朋友分手了?”
“嗯。”苏潼点点头,“嫌他工作时间不稳定,老是加班。”
当医生的确很辛苦,李嘉图也为黎方可惜,轻微叹气。
苏潼看看他,问,“你不嫌我吧?”
“啊?”李嘉图完全没想到苏潼会说这种话,过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他是说自己常加班的事,忙不迭连连摇头,“不嫌啊。”
苏潼一听笑了,端量了他片刻,突然叹气道,“想亲你来着。”
李嘉图望着他,“那亲啊。”
他话音刚落,苏潼就用指节扶住他的下巴,倾身吻了过来。
西瓜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买来的,表皮上黏满了黄土,洗得李嘉图两手都是。水还哗啦啦地流着,稍微溅了一些在校服上。水并不凉,大概是水管在日照下时间过长了,甚至带着温度。
温暖的水,象征着夏天到了。
晚饭不需要李嘉图帮忙,平时是苏潼一个人说,让他去一边玩,现在又多了两个人。
李嘉图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时不时扭头看他们三个在厨房里一边做菜一边开玩笑,听得习惯了,倒也不觉得苏潼和他们在一起有多奇怪。
他惊讶地发现苏潼是会说脏话的,并不是骂人的那种,而是像很多人一样,下意识说出来的口头语。李嘉图很好奇,不禁怀疑说不定苏潼以前上学的时候,也是在家一副样子,在学校一副样子。说不定在他姥姥和老师眼中的乖孩子,和朋友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同样是调皮捣蛋的模样。
“小朋友,在看什么动画片?”王启初把一盘冷菜摆到桌上,往电视机上看了一眼,“天线宝宝?”
李嘉图只是正好换台的时候遇到,没想到正巧被他看到了,连忙按掉,窘促道,“没什么。”
王启初哈哈大笑,回到厨房,拿过择菜的篮子对苏潼笑道,“你家小朋友现在还在看天线宝宝,你还要等多少年才能吃啊?”
苏潼正切着牛肉,闻言缓缓扭过头,善意提醒道,“我还拿着刀,王总。”
黎方却在一旁添油加醋道,“说真的,苏潼,你吃了没?”
“我看你们两个不是来混吃的,而是来等死的。”苏潼极其无奈地继续切牛肉。
王启初和黎方面面相觑片刻,几乎是同时下的断言,“看来是没吃着了。”
“啧!”苏潼当真举起了还血淋淋的刀。
李嘉图原本听得面红耳赤,后来又看得触目惊心,正不知道他们要打闹到什么地步,忽然看到苏潼朝客厅望了过来,立即又转头看电视。
谁知电视广告结束以后,出现的还是国产动画片,李嘉图烦不胜烦,又换了台。
厨房那边消停了几分钟,除了炒菜和切菜的声音,什么也没有。李嘉图心疑他们在干什么,还是忍不住望过去,只见王启初拿了两罐啤酒,笑眯眯地走过来往他身边一坐,其中一罐啤酒放到了他手里,问,“小朋友,你会喝酒吗?”
从刚刚见面开始,王启初就这么称呼自己,李嘉图听得很不顺耳,可也没有办法。他点点头。
“叔叔问你啊……”他拉开了易拉罐,咕噜咕噜喝了一口啤酒,神秘兮兮地朝苏潼的背影挤眉弄眼,问,“你和你苏潼哥哥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他明明就是苏潼的同学,为什么要自称叔叔?李嘉图听着别扭,加上他问的是这种问题,一时浑身都不自在。他话都哽在喉咙口,摇摇头。
“你来他家,是睡一张床吧?”他凑近李嘉图,问。
李嘉图下意识地往边上移了一点,“嗯。”
王启初盯着他不放,深究道,“你们在床上,除了睡觉,还干点别的吗?”
他吃力地咽了咽喉咙,嘴唇动了动,发不出声音——王启初靠得太近了。
“王启初,你别去逗他行不行?”苏潼在厨房转过身,忍无可忍地大声说,眼见李嘉图手里拿着啤酒,又道,“李嘉图,吃饭前不要喝啤酒,放回冰箱里。”
李嘉图没怎么听过苏潼大声说话,闻言心里惊了一下,连忙起身把啤酒放回了冰箱里。关上冰箱门的时候,他听到正在炒菜的黎方笑着摇头,“这谈恋爱还是养小孩啊。”
闻言,苏潼往李嘉图这里看了一眼。
李嘉图匆匆别过目光,“我先去自习了。”说着转身往房间里走,关上了门。
开始他们说的话,李嘉图不往心里去,倒是觉得没什么。本来苏潼就比自己大很多岁,被他的朋友叫成小孩儿,当开玩笑听听也就过了,可黎方最后说的那句话,还是让李嘉图心上一堵。
房间的门也许是隔音效果太好,关上以后就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
李嘉图在床上坐了几分钟,还是按耐不住,把门开了一半。
但他们说话声音的分贝明显降低了不少,只能听到在说话,却听不清内容了。说不定,是怕打扰到他自习。李嘉图坐在床上,看了看放在床头的那两只枕头,心里想,怎样才不是小孩呢?上了床,做了爱,就不是小孩了吗?
可他真正担忧的却是,就算真的走到那一步,苏潼也还是把他当小孩子。
☆、chapter 73
“妈个逼的,真是日了狗了。老子念书的时候,跟她七年异地,她不谈分手,老子在深圳顺风顺水的时候,她不谈分手。我他妈为了她回来,首付的钱都齐了她跟老子掰。”黎方絮絮叨叨地在饭桌旁说了半天后,突然往桌上用力一拍,涨红着脸,破口大骂起来,“他妈的,一学政治的奔回老家教个小学语文,连编制都没有,一年就三万块钱收入,跟老子横!还嫌这嫌那,怨老子没时间陪?!”
王启初一脸不耐烦地拉住他不断挥舞的手,把一罐开了盖的啤酒塞他手里,小声催促他喝掉。
黎方更是不耐烦,大手一挥,吼道,“她横什么啊?犯贱啊?不就有点姿色声音媚得跟狐狸精似的吗?现在跟老子分手,我看她还能撑几年。现在眼角细纹都出来了,过个一年半载,脸黄的跟黄花菜似的,我看谁还要她!”
“行了行了,黎医生,你一人中龙凤,到哪儿混不是混啊?犯不着跟个纯情婊一般见识。”王启初喝的多了,嗓子沙哑,苍白的脸上不见一丁点儿血色,说起话来也是一脸厌弃。
黎方根本没听到他说话,眯起眼睛盯着坐在对面的苏潼,“苏潼,你们学校出了个那么贱的校友,你们校长他知道不?”
苏潼从半个小时前就没再参与他们聊天,双臂撑在桌面上,耷拉着脑袋,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
他俩看着他,好像动物园里隔着铁丝笼看睡着的狮子似的。半晌,黎方裂开嘴,“……嘿嘿?没声儿了!”
“这小子从小就不能喝,这才多少啊?”王启初一把拍他肩上,拿起他面前的易拉罐晃了晃,瞪直了眼睛,“卧槽,苏潼,你别他妈装娘们儿,赶紧的!喝干了!”
苏潼和他的啤酒罐一样,都被王启初用力晃着,很久都没个响声。
李嘉图吃过饭以后,陪他们在餐桌旁坐了一个多小时,就去洗澡了。说是不醉不归,但看现在这个样子,恐怕是醉得归不了了。他看看墙上的钟,快十二点了。
苏潼的面色从一开始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到现在白得像刚脱浆的宣纸,李嘉图凑近他,小声问道,“要不要喝酸奶醒醒酒啊?”
“没事。”苏潼眉头一皱,斜睨了他一眼,“你先去洗澡吧,早点睡。这儿没你事了。”
李嘉图一怔,说,“我早洗过了。”
他费力地晃了晃脑袋,看着他,良久道,“你先把桌上收一收吧,应该也不吃了。”
“嗯,好。”他看起来还是存着些清醒的,不像另外两个人,从刚才开始就在瞎嚷嚷。李嘉图多少放心了些,起身收拾桌上的残羹剩饭。
趁着李嘉图收拾餐桌的时候,王启初语重心长开始说教,“兄弟,不是我说你,谈恋爱这事儿,压根就不分谁甩谁……”
黎方大声打断道,“去你妈的!是老子甩了她,听清楚咯!”
“是是是,是你甩了她。”他嘴一撇,上下扫了黎方一轮,又循循善诱教导起来,“这谈恋爱、搞对象啊,掰了就掰了,甭管怎么掰的。留恋没意思,过了青山还有绿水嘛,懂不?咱伟大祖国这好山好水的,你犯不着在这儿抱怨一破池塘没认出你这真龙来。”
王启初抓住黎方的手,鼓励道,“你还年轻,我早说了你这么早订下来不是好事儿。现在,巧了!分了可好,哥们儿改天带你出去转转,嫩苗儿街上一抓一把儿,绿色纯天然无公害!”
“哼,我找什么嫩苗儿?这儿不就有一棵吗?”黎方甩开他的手,伸手抓住苏潼摊放在桌上的手,笑盈盈道,“咱苏老师啊……”
“去去去,死一边去。”苏潼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没精神地瞪了他一眼。
“黎方,朋友可欺不可睡,这江湖规矩懂不懂?”王启初不满指责他,转头一看李嘉图,咧嘴笑道,“嘿,你吓到苏潼家小朋友了。”
李嘉图坐在苏潼身边,没想到黎方会突然把矛头指向苏潼,的确吃了一惊。
黎方咕噜咕噜喝了大罐啤酒,打着酒嗝,耐心说道,“小图同学……是这样。黎方哥哥我呢,是男女通吃的。你苏潼哥哥大概是怕你误会,所以没告诉你。其实吧!咱这……”
“诶,得了吧您,还男女通吃呢。”王启初嘲笑道。
黎方皱起眉头,啧了一声,“我是哪个口都能进啊,怎么了呢?”
他翻了个白眼,酒罐子往面前一放,郑重其事道,“哥们儿跟你说正经的呢!咱这谈恋爱、搞对象,就得一条道走到黑,玩玩没意思,懂吗?毛主席说啥来着?苏潼!咱毛爷爷说啥来着?”
苏潼眉头始终皱得很紧,疲惫地捏着眉间,缓缓道,“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对咯!”王启初大声嚷道,“我管你进哪个口啊?兄弟,听哥的。你找个男人回家,你家那二老能同意不?二老血压比青藏高原还高吧?你以为你是苏潼,赤条条来、赤条条去,要不谈恋爱,连个哭丧的人都没有?咱普通人,过普通人的生活——就行啦!”
听别人这么说苏潼,李嘉图不由得替他难过。可看苏潼这样,恐怕也是听多了。他喝得很多,不比其他两个人少,就是醉的时候没有话,没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似的。
“但这话又说回来。苏潼,你是打算跟咱小图弟弟过一辈子不?”王启初嗤了两声,手往苏潼身上甩了几下,“诶!甭装睡!哥问你话呢!”
他甩起手来十分用力,李嘉图生怕苏潼被他拍到地上,光是看着都紧张。
这时,门铃响了。李嘉图看他们都没有动换的意思,便起身去开门,还不忘回头看看苏潼。
苏潼声音喑哑,漫不经心地回答,“怎么了呢?”
“是你还等啥呢?”王启初拍案喊道,“他十七岁是你的,四十七岁还是你的,你现在不吃,还等着他五十七岁腰一拧就折了才啃老骨头啊?这人啊,男男女女都一样,都是嫩着可口,懂的吧?”
原想着这个时间还有谁会来,李嘉图开门看到是便利店送啤酒上来的,顿时愣了一愣。他们一个个看起来都不知今夕何夕了,竟然没忘记买酒。
“一共是198元。”派送员将两箱啤酒放进了门内。
李嘉图看看他们,也不知道能不能退。他想了想,摸摸口袋发现没钱,问,“手机支付可以吗?”
派送员点头,“当然可以。”
他在这边付啤酒钱,那边餐桌上还在边喝边侃,说的尽是一些没边没际的话,听得派送员在等钱进账时,忍不住往屋里面看了几眼。
“都挺醉的了。”他窘促地笑道。
李嘉图也很尴尬,抓抓头发,送他出去,“谢谢了。”
“王总,您这龌龊污秽的思想能别在我家传播吗?小孩儿这都在。”李嘉图把那两箱啤酒抱进来时,听到苏潼说。
“就这件事情上,我必须是非常同意王总的。”黎方拿起啤酒罐往王启初罐子上一撞,苦口婆心道,“苏老师!十七岁,不小啦!贾宝玉和林黛玉谈恋爱的时候才十二,朱丽叶十三岁都为罗密欧殉情了!你就算是封建旧社会思想,旧社会,十七岁都当爹啦!你这又要去美国小半载的,小图还年轻贪玩,趁你不在溜了,你白养大半年连一口都没吃着!”
李嘉图刚坐下来就听到他这么说,忙道,“我不……”
王启初在桌子底下抓住了李嘉图的手。李嘉图暗暗吃惊,只见他冲自己挤了挤眼,嘴唇一努,示意他不要吭声。
“打铁趁热,今晚就行房了吧。你看咱小图弟弟都洗干净在这儿等着了。”王启初松开李嘉图的手,失却耐心大声喊道。
李嘉图双手放在膝盖上,闻言都抓成了拳头。
“别瞎逼逼了,苏潼醉了——”黎方嫌弃地盯着苏潼,毫不留情地哂笑道,“根本他啊,起不来了!”
苏潼脸色发青,揉着太阳穴,好像随时都会吐出来似的。而他半个小时前,已经到洗手间吐过一回了,李嘉图忧心忡忡看着他,只见他良久都没出声,仿佛根本没听到两个朋友的嘲讽。
“诶?苏潼,你搞什么鬼?这罐子现在还沉着,在这儿装啥不胜酒力呢!”黎方再度拿起他的啤酒罐,气道。
李嘉图忍不住伸手接过易拉罐,“我帮他喝吧。”
“不用。”苏潼揉着眼,毫不费力就从李嘉图手里把啤酒拿过来,眼神示意道,“你去做你的事吧,不用管我们。”
李嘉图把手重新放在了膝盖上,没有动。
说完苏潼,黎方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李嘉图身上。他叫住目光固定在苏潼身上离不开的李嘉图,问,“李嘉图,你也是大人了。跟哥哥说实话,还是处吧?”
李嘉图登时愣住,哑口无言。
“赶上巧了!你苏潼哥哥啊,他也是!”黎方眼睛发光,拍案大喊一声,指着李嘉图开始进行思想教育,“他今晚是不行了,你没醉,好着呢!可别错过这大好良机啊。这第一晚谁上谁下,后半辈子就都定下来了。”
“黎方,你有完没完?”苏潼终于忍无可忍地沉下声来提醒他。
“你苏潼哥哥平时闷骚,假!喝了酒可就不一样了……”黎方压根没有要理苏潼的意思,笑眯眯对李嘉图说,“这我跟他十几年的交情,我告儿你,他醉了以后,一点定力都没有。别说哥哥没帮你啊……”
他说话声音越来越低,头甚至要砸到餐桌上。另一边,王启初突然拉过李嘉图的手,耐心温柔地问,“小孩儿,你会吗?那事儿。”
李嘉图顿时只想把手从他手底下拿开,嘴角勉力扬了扬,又困又窘。
黎方粗声粗气地代为回答,“你这不废话吗?十七了还不会,还是男人吗?”
☆、chapter 74
喝酒这件事,就是到头来说醉了的人没醉,没醉的人拼命承认自己醉了。
他们三人喝到凌晨两点多,到后来就连苏潼都有些不清不楚,喊上半天没有反应,偶尔说一两句还对不上话题。
李嘉图困得眼皮直打架,在他们静静地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好几分钟以后,他起身推了推瘫坐着萎靡不振的黎方,看到他缓缓抬起头,用蒙上了厚厚一层水雾的眼睛无神地望着自己,便问,“你们晚上还回去吗?”
黎方呆呆看着他,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他吧唧吧唧几下嘴巴,在桌子底下往王启初腿上重重踢了一回,把他踢醒了,问,“走没?”
王启初同样也是花了很长时间反应。他慢腾腾地站起来,原地晃了晃,突然一个激灵,眼睛瞪得无比大,往厕所的方向奔去。
李嘉图吓了一大跳,立即跑过去,只见他趴在抽水马桶上狂吐不止,整颗脑袋都要掉里面去了。
“启初哥,你还好吧?”李嘉图抓了旁边的纸巾盒,蹲在他身边把几张纸巾递给他。
王启初吐得头都抬不起来,手挥了几下才抓到纸巾,没来得及擦,又吐了好一阵。李嘉图听这催心肺的呕吐声,真是担心他要把五脏六腑都往外呕了。
正在洗手间里担心着,外面又响起了黎方大声喊叫的声音。李嘉图大吃一惊,忙不迭起身跑出去,看到黎方正在打电话,为了地址和价钱和对方牵扯不清。
他听了片刻,猜到他是要找人代驾,便走上前去拿过了黎方的手机。一问果然是代驾司机的电话,李嘉图把详细地址告诉他,又好声好气地向司机道歉和道谢。
李嘉图知道有些人宿醉后醒来,会忘记自己的醉态。他猜想,恐怕王启初和黎方两个人应该就是这种人,否则也不会让自己醉成这样。
王启初吐得脸面苍白,走回来两眼无神坐在椅子上,讷讷问黎方,“走了没?”
“代驾还没到,急个屁啊。”黎方拿起堆了半杯子废茶叶的杯子瞥了一眼,又放了下来。
苏潼早就不说话了。他双腿都收到了椅子上,蜷缩作一团,像一颗茧,抱着膝头,脸都埋到了臂间。
李嘉图陪他们坐了一会儿,时不时看看苏潼。
黎方的电话响起来的时候,苏潼抬起了头。李嘉图看到他如同缟素的脸和通红的眼睛,心上一颤。
只见他眉头微微一蹙,很不好受地抹了一把脸,放下腿,问刚刚打完电话的黎方,“要走了?”
“我送他们吧。”李嘉图起身道,“你在家休息。”
苏潼眯起眼睛盯着墙上的钟看,半晌也不知道有没有看清。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放弃了思考和坚持,默默点了点头,往洗手间里走。
李嘉图担心他是不是又吐,跟着走到门边,可苏潼明显没注意到身后跟了人,一进去就把门用力关上了。
砰的一声。
李嘉图是第一次应付喝得烂醉的人,而且一次还遇到了三个。他把王启初和黎方两个人半推半拉往电梯间里拽的时候,长长叹息。
但他还在担心苏潼。他是第一次见到苏潼红了双眼,是喝醉以后想到什么伤心事,哭了吗?李嘉图满心想着要尽快把身边这两位先生安全送走,好回去看看苏潼。
“诶,这里这里。”刚走出电梯,李嘉图立即拉住往楼梯间走的王启初,另一边手搀着摇摇欲坠的黎方,往停车场里面走。
王启初走两步晃三下,还整个人摔到停车场停的车上,刺耳的报警声烦得他五官都皱到了一起,李嘉图还以为他会对着轿车破口大骂起来。
好在他没有。
黎方找的代驾一看就是认识的。他一看到黎方,立即走过来搀住了他,叹气道,“怎么醉成这样。”
他把名片交给李嘉图,证实自己的身份,又在李嘉图的注目下从黎方身上找到了车钥匙。两人一同把两个醉醺醺的男人塞进了后座,又系上安全带,都弄得满头大汗。
“麻烦你了。”李嘉图饱含歉意道,“都这么晚了。”
代驾司机笑笑,“没关系,我们的工作就是这个性质的,见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李嘉图再度对他表达了感谢,等到司机把车开出停车场,才快步走往电梯间。
餐桌上、餐桌周围,乃至客厅里,随处可见喝空的啤酒罐。李嘉图绕开这些空罐子,走到卫生间前面。
里面有沐浴头的水声,他算算时间,觉得苏潼进去的时间太长了,担心地敲了敲门,“苏潼?”
没有人回答,只有水声。
李嘉图站在门口,没等多长时间就又敲了敲门,大声喊道,“苏潼?你还好吗?”
还是没有人作答。李嘉图按耐不住,说着,“我进去了?”
没想到他才拧开门锁,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李嘉图险些一头栽进去,映入眼帘的是苏潼结实雪白的胸膛,心倏尔就收紧了。
他洗澡时大概没想起要拿睡衣,就这么裹着浴巾打开了门。
李嘉图看着他还湿漉漉的腿,抿了抿嘴唇,错过他往里面走,嘴上念叨着,“怎么没关水?”再回头,苏潼已经往房间里走了。
苏潼洗的是冷水,水管上淌着的水很冰,但浴室里却都是温暖的水汽。那是苏潼身上的温度,很淡的温度,在李嘉图站了两分钟后,裹到了他的心间。
李嘉图想起先前烧了热水,走到外面给苏潼冲了一杯非常浓的蔗糖水。蔗糖装了小半杯,太浓了,搅拌起来十分费力。
他举起杯子,一边搅拌一边看着里面迟迟没有溶化的蔗糖,想着是不是溶液已经饱和,剩下的糖分都化不开了。
李嘉图以为自己回到房间时,苏潼已经倒在床上睡了。可他没有。他呆呆坐在床边,已经换好了睡衣,半湿的浴巾抓在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先喝了糖水再睡吧,醒酒。”李嘉图把杯子递过去,提醒道,“小心烫。”
苏潼反应极慢,几秒钟后才把他的话听进去,然后慢慢转过头,看着他手里的玻璃杯。
杯子太烫了,李嘉图想着是不是应该放下来,苏潼在这时把杯子接了过去,轻轻抿了一口,像是在品酒。
“是不是太烫了?”李嘉图跪到床上,小心问。
苏潼声音沙哑,“没有,太甜了。”说着,他像面对一杯没放甘草的中药一样,闭着眼睛喝了一大口,喝得只剩底下沉淀的蔗糖,又难受得大声咳嗽起来。
见状李嘉图忙不迭拿过了杯子放到了床头柜上,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他咳得厉害,李嘉图看到他又红了眼睛。
也许是因为刚刚洗了冷水澡,就算隔着睡衣,李嘉图还是觉得他的身体是冰的。
苏潼双眼泛红,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看得他喉咙发紧,想说些什么,嘴唇却张不开了。
他目不转睛看着自己,李嘉图却看不得他。他紧抿着嘴唇,低下了头,手放在腿上,不知道是该握起来,还是该松开。
“我出去收拾啤酒罐。”李嘉图心跳如雷,还是不堪忍受,转身要下床。
苏潼却拉住了他的手,“太晚了,明天再收拾吧。”
他的手是冰的,李嘉图却觉得滚烫。手指发僵,李嘉图明明没喝什么酒,脑子却不听使唤了。良久,他才想起要扣起自己的手指,握住苏潼的掌心。
“老师……”李嘉图勉力抬起头,好不容易才能去看苏潼的双眼。
他凝望着他,仿佛将他看穿、看透,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别的东西。片刻,苏潼微微勾起了嘴角,轻声问,“嗯?”
李嘉图只觉得口干舌燥。他再度低头,咬了咬唇边,最终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苏潼,问,“老师,你会吗?”
苏潼起先似是没听明白,脸上掠过一丝疑惑,而后微笑问,“想让我教你?”
他的笑看起来特别柔和。尤其是他眼底仿佛盛满了无奈和孤单,眸子看起来带着几分腥红,却在笑,看得李嘉图心里发堵、发颤。
李嘉图想点头。他甚至已经握紧了苏潼的手。
“等我酒醒了,再教你,好不好?”苏潼忽然扶住了他的后颈,冰凉中透着温热的额头重重敲到了李嘉图的额头上。
很痛,咚的一声。李嘉图痛得皱起眉,另一边手微微颤抖着,攥住了苏潼睡衣的纽扣。“原来你没醉啊……”
“醉了。”说着,苏潼把他圈到了怀里,脸埋在他颈窝里小声呢喃着,听着有些不知所措,“早就醉了……”
可是,会说醉的人,通常都是最清醒的。李嘉图泄气地回抱他,正要说什么,忽然感觉到自己锁骨上落下了几点温凉。
霎时间,李嘉图呆住了。他甚至忘了手臂要用力,才能抱紧苏潼。
苏潼没说话,而是越发抱紧了他。李嘉图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他的喉结在发抖,抖得厉害。
他的呼吸好像遇到了很多阻碍,有时长、有时短。李嘉图渐渐就听到了他哽咽的声音。
李嘉图脑海里一片空白,想要推开他,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他抱得太紧,紧得李嘉图觉得肩膀和背上都硌得生生疼痛。心好像也跟着痛了,他原本想看看苏潼怎么了,可他渐渐又不敢看了。
“苏潼……”李嘉图乱了分寸,手不断安抚着苏潼微微颤抖的身体,也没有勇气问他想到了什么。
苏潼吸了吸鼻子,好像要说话,可又咽了回去。
这并没有什么帮助,很快李嘉图就觉得自己的肩头湿了一大片,而自己的心,比这片潮湿更加冰凉。
“你别离开我……”苏潼沙哑着声音,委屈着哽咽道。
李嘉图心里咯噔了一声,慌乱之间,连忙不顾疼痛,用力抱紧了苏潼,安抚道,“我不会离开你的。”
也不知苏潼有没有听到他的话。他将眼泪都蹭到了他的肩上,仿佛疲惫得再也抬不起头来,“我真的……快受不了了……”
“没事。”李嘉图轻抚着他的背,“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
☆、chapter 75
夏日的夜总是短,仿佛一阵风拂过,天便明了。李嘉图醒来时,苏潼已经不在床上了。前一晚睡得太迟,他头痛的厉害,扶着额坐起来,隐约又闻到了米粥的香味。
李嘉图一愣,连忙下了床,来到厨房,果然看到苏潼带着倦容正在煮粥。流理台上放着几瓶药,他拿过来一看,认不得药名,只能从功效上知道是醒酒和养胃的。
苏潼应该很早就起来了。李嘉图睡前留下的一室狼藉现在早已看不出端倪,酒罐子都装进了一只大大的垃圾回收袋,放在门边。
“你胃疼吗?”李嘉图凑近,悄声问。
苏潼没看他,缓缓摇头,开口时声音喑哑得听不清,“还行,就是嗓子疼。”
他黑眼圈很重,柔软纤长的睫毛微微低垂,一点精神都没有。李嘉图看他脸上还是没有血色,指尖抚上了他的脸侧。
苏潼眉睫一颤,低眸看了看他的手,没有撇开,也没有别的动作。
李嘉图想他是清醒了,也还记得自己的失态,便收回了手。
苏潼煮了鲜虾瘦肉粥,虾不新鲜,是冰箱里冷藏保鲜的,但闻起来依旧鲜美。
李嘉图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肚子就饿扁了,还咕噜咕噜响了两声,任他立即压住,也没掩住。
听到他肚子在闹空城计,苏潼这才勾起嘴角,露出了笑容。他抖了抖汤勺上的汁水,把奶锅端到餐桌上,放到了隔热垫上。
李嘉图从消毒碗柜里找出两只碗和两只羹匙,分别摆放在餐桌两边,想了想,还是放到了同一边。
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苏潼没做评论,只是盛了满满两碗粥。他在李嘉图的那碗里,多舀了两只虾仁。李嘉图看了看,又找来一双筷子,挑着奶锅里的虾仁往苏潼的粥里放。
他动作轻,虾仁落到米粥上,粥上那层薄薄的膜微微往下陷,到底还是把虾仁托着。
苏潼看他捡了半天,几乎把粥里的虾仁都捡出来了,疲惫的脸上浮上了笑意。
“你很早就醒了吧?”李嘉图坐下来,舀了一勺粥,吹了吹气。
他抚了抚额头,轻轻点头,说,“六点多就醒了,睡不着。”
那时恐怕也才睡下去不久,李嘉图又往粥上吹气,小心吃了一口。
“你昨晚睡得晚,吃过早餐以后,再回去补一觉吧。”苏潼看起来没有胃口,意兴阑珊地拨弄着碗里的虾仁,说的话带着绵长的气音。
李嘉图一怔,说,“你才是。”他看到苏潼低着眼,眉心蹙起又松开,心事重重,又道,“我们一块儿睡吧,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还是你有什么事吗?”
苏潼到现在一口粥都没吃。他用羹匙舀了半勺瘦肉粥和一只虾仁,手轻微颤抖着,过了片刻,又松开了羹匙。“以后再不能这么喝了,真伤。”
不知他所说的是否只有身体,李嘉图低头吃着粥,默默点头。
“昨晚他们应该挺吵的,你别太在意。”他现在想起要帮自己的朋友说话,“他们平时都是正常的,醉了才口没遮拦。”言至此,顿了顿,唏嘘道,“我也是。”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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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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