孺慕 作者:猫大夫
第16节
他本来就宅得很,肯定地点头,但转念一想,又问,“你想去哪里吗?还是你要上班?”
“我没什么事,就在家里吧。”苏潼从冰箱里拿出牛奶,“这两天想吃什么?我明早去买菜,把东西都买回来。”问完看李嘉图没说话,又说,“还是你跟我一起去超市?”
李嘉图晃了晃手中的笔,没说话。
“那明天早上,我们吃过早餐,出去把两天的菜都买回来,就不出门了。”苏潼说着周末计划,最后向李嘉图递了个征求同意的眼神。
他点点头,继续低头写字了。
李嘉图写完半张试卷的功夫,苏潼把衣服洗好、晾好了。他回头看到苏潼趴在阳台栏杆上,望着街景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书桌上的东西收了收,和苏潼的资料区分开,放在一旁,李嘉图端着自己的牛奶走到阳台门口,问,“你站在外面,不冷?”
苏潼微微一怔,转过身,问,“看电影吗?”
李嘉图忘了自己究竟想不想问他刚才在想什么,接着问的问题是,“什么电影?”
“不知道,随便找一部来看吧。”他进屋以后,在李嘉图面前停了停。
李嘉图举起手里的杯子。
苏潼微微一笑,拿过杯子喝了一口牛奶,又还给了他。
他靠在门边看他把u盘里的电影找出来,坐到沙发上一部部地翻找。李嘉图记得自己第一次在苏潼宿舍里过夜的时候,夜晚醒来发现他在用电脑看电影。上回来这里,他也是这样。
“你平时晚上在家里,都是这么过的吗?”李嘉图坐到他身边,问,“吃完饭,看部电影,然后睡觉。”
苏潼稍微想了一下,“嗯,不用加班的话,大概就这样吧。”
“也不出去社交?”他眨了眨眼睛。
他眉头一拧,瞅着他,质疑道,“你心里不会在说,难怪我一直没交男朋友或者女朋友吧?”
李嘉图撇撇嘴,“我可没这么说。”
“我听到你的心声啦。”苏潼笑着再次拿过他的牛奶来喝。
李嘉图双腿都缩到了沙发上,杯子拿回来时搁在膝盖上,看着杯沿上苏潼留下的唇印出神。不多时,电视荧幕上出现了电影开场前的制片方介绍,李嘉图看到熟悉的片段,惊讶地说,“韩国片?”
“嗯。”苏潼按下了暂停键,“不喜欢?我换一部。”
“没有没有。我都可以。”李嘉图低下头喝了一口牛奶,一个新的、湿润的印记把原先的唇印晕染开了。
不但是韩影,并且画面质感上还是清新的路线,与此同时,一股沉闷的压抑感扑满而来。
李嘉图看到男主角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中南海,不由得愣了一下,而男主角旁边的小女孩立即指着他,说了一声,“中国烟!”
苏潼几乎是同时笑了一声。
如果这部电影看不到最后,恐怕不会惦记那几次关于烟的描写。男主角是北大的教授,戴着书生气息很浓的眼镜,衣着不修边幅,女主角无论从相貌还是衣着,都如同她的茶室一般,朴素而洁净。
烟代表着他的□□,在不能抽烟的城市里,最后终于因为抑郁而爆发。而即使是爆发,也仍然是压抑的,好像能够被茶水冲淡。
因为使用了大量的固定机位,影片看起来缓慢得如同静止了一般。这实在不是一部适合在深夜临睡前看的电影,或许最□□就只在于女主角摸了男主角的耳朵。他们之间的情愫到此为止,四目相视,在触碰到身体上这样敏感的位置时,忍不住微微发颤,停止了呼吸。
表面上清新自然的电影,内容却深沉忧郁。也许是这个原因,在看的过程中,无论是苏潼还是李嘉图都没有说话,毕竟也没有什么值得开口讨论的桥段。
后来男主角听说,那个一开始指责他抽烟的小女孩,和她的母亲一道自杀了。李嘉图看到了覆盖成绿草地的坟墓,和男主角一样,看着女主角隔着竹帘换衣服的背影出神。
他把牛奶喝完了,放在茶几上。
不知道结局是怎样的,电影实在太沉闷,看着看着,李嘉图靠到苏潼肩上睡着了。
这部缺乏□□的电影到最后也没有任何冲击听觉神经的声响让他醒过来,他只在朦朦胧胧之间,感觉到自己被苏潼抱了起来。
他把他抱回了房间里,放到床上,盖好了被子。
李嘉图挣开惺忪的睡眼,眯了眯眼睛,看清站在阴暗处的苏潼,用不甚清晰的声音问,“你还不睡觉?”
他已经走到了门口,惊讶地回过头,“我去刷牙。”
“我也去!”李嘉图登时坐起来,下床时血还没上脑,原地晃了晃,低头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的拖鞋。
苏潼打开房间的灯,好笑道,“鞋还在客厅里。我背你过去吧?”
他原地站住,隔着床望着他,不太甘愿地咬了一会儿嘴唇,最后才肯点头,跪到床上爬过去。
苏潼走到床边,背过身,偏过头看到他抬起手,二话没说就把他背到了背上。
李嘉图也有十几年没被人背过了,一下子趴到苏潼背上,心好像也因为突然上升的加速度而提起来。他心有余悸地环住苏潼的颈子,想了想,说,“看不出来你力气挺大的。”
“是你轻。”苏潼轻声笑道。
他皱起眉头,不服气地说,“可是我觉得你比我轻。”
“嗯,再说吧。”他竟然说。
这完全不加辩驳的敷衍回答让李嘉图顿时不知道要怎么接话才好,等苏潼把他放到水池边缘坐下,李嘉图晃着腿把地巾挪到脚边,落了地。
说了几句话,又在有光的地方站了几分钟,李嘉图睡意基本上消散了。他接过苏潼递给他的牙膏,挤在牙刷上,给水杯装满水,往嘴里送了一大口。
等苏潼把水吐到水池里,他才漱了漱口,把水也往水池里吐。
“后来电影怎么样了?”牙膏在嘴巴里泛起了清冽的泡沫,李嘉图刷着牙,问镜子里的苏潼。
他耸肩,一边刷牙一边说话,口齿不甚清楚,“还能怎么样?他们肯定没在一起。后来教授就走了。”
李嘉图当然能够料想教授和茶室老板娘的结局,说,“我知道他们肯定不会在一起啊。”
苏潼从镜子里看着他,奇怪道,“那你问什么?”
他也搞不懂自己究竟想问什么。把口里的泡沫都吐掉,他抬头看着镜子,问,“我可以摸你的耳朵吗?”
苏潼刷牙的手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他。
李嘉图还没漱口,满口白沫,苏潼的牙刷甚至还在嘴巴里。明明是很滑稽的事,可李嘉图却没笑出来。苏潼也没有。
他撇撇嘴,还是往嘴巴里送了一口清水。
刷好牙,李嘉图仍然站在地巾上。
苏潼好像有心事,刷牙的动作明显放慢了很多。
李嘉图这时才发现,原来他是用左手刷牙的。
苏潼没有看身边的他,也没有看镜子里面的他。李嘉图找了一会儿,才发觉他视线的定点恐怕是水池旁边那支自己用过的牙刷。
湿润的牙刷上还滴着水。
李嘉图想苏潼就是故意慢吞吞地刷牙。他突然扶住他的肩膀,在他错愕之间,往他耳朵上亲了一下,转身踩着冰冷的地板跑回了房间。
他在被窝里缩成一团,心也揪了起来。目眩感随着耳鸣声交叠而来,明明才刷过牙,嘴唇一下子就干透了。
不多时,李嘉图看到外面的灯一盏一盏被关掉,苏潼的身影出现在门边。他弯腰打开了地灯,把卧室的顶灯关闭,带上门走进了屋里。
感觉床的另一侧因为重力而稍微下陷,他紧紧闭上了双眼。
苏潼躺到床上,不发一言,很快就凑近从背后抱住了他蜷缩在一起的身体。李嘉图本就揪在一起的心放松了一些,却因而跳动得更剧烈。
他咬着嘴唇,低头看苏潼搂住自己的双臂,在黑暗中隐隐约约泛着白,显得线条精瘦而有力。
苏潼一手扣着他微缩的肩膀,一手搂紧了他的腰,李嘉图切切实实地感觉自己的整个后背都贴到了他温热的怀中。他想回头看看他,可他仍余留着牙膏味道的清冽呼吸从他耳畔熨过,又痒又潮,让他无法动弹。
如果没有那个问题,也没有那个吻,或许现在彼此都能够自在一些。悔意和难捱都萦绕在李嘉图心头,令他悸动不安。
双手都被苏潼的双臂禁锢,垂放着的手落在身前,李嘉图隐隐触碰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这让他不自觉加重了呼吸,化作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哀叹。
嘴唇因为紧闭的时间太长,要开口时仿佛黏在了一起。他张嘴,想叫苏潼的名字,却在他的鼻尖和嘴唇帖服在自己颈后时,哑口无言。
他的呼吸渐渐热了,沿着他颈子后面的流线铺散开,好像在皮肤上黏了一层薄之又薄的雾。
李嘉图试图转身,却在腰胯碰到他身体时,不自觉地怔住了,“苏潼……”
“嘘——”苏潼再度把他抱紧,用轻微的言语不让他说话。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好像是一枚石子的坠落。很快苏潼额头压到了他的颈窝上,他的额头也是烫的。
李嘉图动了动手指,想要抬起手摸摸他的脸,可潮热的眼眶让他产生了将哭的错觉,委屈便紧接着在心底泛滥。想要说一声抱歉,却也无从开口了。
☆、chapter 61
全然不知如何是如何入眠的,现实和梦境的接壤并不清晰,仿佛踏进梦境的那一刻,苏潼的双手还留在自己腰间。
后来是如何的,李嘉图记不得了。
意识最清楚的那一刻,是他看到自己被抚摸、被亲吻,舒展开身体时,从胸口滚落到腰腹的吻湿漉漉的,热烈却含蓄。他听到了粗糙的呼吸声,还有自己难以克制的轻哼,太真实,真实得他看不清将自己深深拥入怀里的是谁。
就连腿纠缠在一起时,骨骼相磨的痛觉都是真实的。
李嘉图做了一个完整的、不自知的梦,在余韵未消缺,静静喘息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抵达了高|潮。
春日炽烈的阳光透过亚麻色的窗帘,渗透到了白色的房间里。
李嘉图挣开眼睛,周身冰凉。他望着窗帘被风吹起的弧度发呆,良久以后才稍微回想起来,自己睡在苏潼的床上。
他坐起来,看看身边。
苏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床了,而自己起先一直睡在床的边缘,如果他在梦里翻一个身,就会掉到床下去。双腿稍微动了一下,他感觉到裤子的布料黏糊糊的粘在两腿之间,不由得一愣,继而想起自己做过的梦,顿时懵住了。
脸颊紧接着燥热起来,他咽了咽喉咙,摸摸发热发红的脸。好在苏潼已经不在房间里。
李嘉图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做的梦,但根据梦境的清晰程度,他猜想应该是睡醒前不久。
尽管梦境的时间不短,可他知道现实的时间总归会比梦中要短更多。说不定苏潼起床以前,什么也没发生。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一时却不知道怎么应付眼前的情形。
李嘉图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从床上下来,翻看了一下床单和被子,确定都没有问题,顿时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他硬着头皮走到衣柜旁,打开找了更换的衣服。出于对自己的无奈,李嘉图用力抹了抹自己麻木的脸。
一离开房间,便闻到厨房飘来的面包香味。
他拿着衣服往洗手间走,在换衣服以前稍微冲了一下身体。
看到还没彻底软下去的部位,李嘉图心里懊恼地啧了一声,直接把水阀转向了冷水。
上一次发生这种状况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可想不到偏偏是发生在苏潼家里,而且还和苏潼在一张床上。
如果他做梦的时候,苏潼还在床上,他会不会在梦里不自知地说了些什么或者做了什么,让苏潼发现了呢?一想到这里,李嘉图就头皮发麻。
换下来的裤子也让他纠结,洗好了拿到阳台晾晒,肯定会被苏潼看到。他要是问起来为什么要一大早洗衣服,他要怎么回答?
李嘉图换好了衣服,站在洗手池旁边洗裤子,余光瞥到镜子里的自己,顿时心里生出许多不耐烦,恨恨瞪了自己一眼。
“怎么一早就洗衣服了?”果然不出李嘉图所料,自己才拿着拧干的衣服经过客厅,苏潼就问。
他身子稍微僵了一下,很不自然地说,“就是想洗了。”
苏潼把做好的早餐端到餐桌上,还是很奇怪,“可以放洗衣机里,晚上一起洗啊。也不是没衣服换。”
“我……”李嘉图皱起眉头,这才觉得苏潼不通情达理,也懒得解释了,直接往阳台晒衣服去。
可他会这么问,说明他的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李嘉图是该感激他太单纯没有多想,还是该气恼他太单纯而没有多想?他最好不要是明知故问,否则——他回头看了一眼苏潼的背影,忍不住咬牙切齿。
把衣服晒好,他再度抓了抓发痒的额头,回到客厅的餐桌旁吃早餐。
事实是,苏潼的确单纯,所以他一开始没多想。可他还不够单纯。李嘉图坐到餐桌前,明显感觉到他举止上的生硬。
苏潼把火腿西多士和鸡蛋布丁摆到他面前,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底下投下浅浅的阴影。他没有抬头。
李嘉图抓过羹匙,舀下一勺鸡蛋布丁放进嘴巴里。布丁很快就在口腔里面溶化了,湿湿滑滑的,滑到了食道里。
苏潼煮了一锅热奶茶,往杯子里倒时,咕噜咕噜的响声在没人说话的屋子里尤为响亮。李嘉图斜睨着奶茶由奶锅倒进马克杯里的弧度,润滑得像是光滑的肤色,他咽了咽喉咙,又舀了一勺布丁来吃。
这样下去,还怎么在这间屋子里面心平气和地待两天?李嘉图垂着眼帘,默不吭声吃着早餐,时不时偷偷抬眼看一看苏潼。
苏潼也一直低着眉眼,安静得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吃饭一样。
他绞尽脑汁想着是不是要说些什么打破尴尬和沉默,又把浮现在脑海中的话题一一筛选,选了一个也许稍微不会很快冷场的,说,“我后来到学校那个群里面去了。”
“嗯?”苏潼茫然抬起头,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了然点头,配合说,“后来呢?有什么发现吗?”
“郑涛的确在那个群里,而且我也知道他的马甲是什么了。”李嘉图稍微想了想,又说,“可能也知道他网恋的对象是谁了。”
出于讶异,苏潼好看的眉毛微微一扬,聊有兴趣地问,“谁?”
李嘉图晃了晃羹匙,表示苏潼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纠正道,“只是知道网名,至于到底是谁,还没来得及人肉出来。”
闻言苏潼好笑道,“你那点小聪明啊,用在正经的地方就好了。”
本来还算有趣的事情,突然被苏潼这么说,李嘉图不免一梗,辩解道,“我这是富余的聪明。”
“真的?”苏潼放下羹匙,拿起一片西多士来吃,问,“这回期中考打算考多少分啊?李嘉图同学。”
李嘉图蛮不高兴地用羹匙捣弄碗里没吃完的布丁,捣得乱七八糟,声声作响。半晌,他望向苏潼,说,“要是我段考进了前十,有什么奖励吗?”
他微笑问,“班上前十还是年级前十?”
李嘉图一愣,不说话了。
他吃完手上那块西多士,用纸巾擦擦手指,想了想,说,“我说这话,你可能会不高兴。不过,好好学习是学生的本分,考个好成绩是分内的事,我觉得并不值得索求什么奖励。”
“哦……”道理李嘉图当然都知道,但心里还会颇不耐烦,觉得既然他知道他会不高兴,为什么还要说。“你小的时候,考好了你姥姥也不奖励你吗?”
苏潼理所当然地点头,说,“她跟我说,好成绩就已经是对自己努力学习的奖励了。你觉得呢?”
他沉了沉气,拿起一块西多士大口咬,一边咀嚼一边说,“话是这么说没错……”
“不过,尽管从小到大,我成绩再好,姥姥也没奖励我什么,但我心里清楚明白她是爱我的。”苏潼垂下眼帘,思绪好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但声音却切切实实地落在了面前这张餐桌上。
李嘉图听得清清楚楚。他想,他应该已经听懂了苏潼在说什么。
吃完早餐,他们按照原本的计划,一起出门买接下来两天的食材。
李嘉图换好了鞋,还在鞋帽间等苏潼洗碗和收垃圾。他提着要拿到楼下丢的垃圾放在门边,把鞋穿上以后蹲下来系鞋带。
春天到了,天气渐渐热起来,冬天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也一件件往下减。李嘉图看着苏潼低头时露出来的后颈,还有延伸到领子里面的白皙细致的皮肤,想了想,蹲下来叫了他一声,“喂。”
“嗯?”话音刚落,苏潼才抬起头,李嘉图突然亲了过来。
他没注意,重心控制不稳,在吻过去的当下膝盖就往下滑了。但奇怪的是,并没有磕碰到地板上,而只是听到了一声闷响。
李嘉图诧异得睫毛微微颤抖,膝盖下苏潼的掌心甚至是柔软的。他想到了猫咪掌心的柔软,像细细的爪子刮到了心头。李嘉图抬起膝盖扯开苏潼的手,趁着他的手来不及收起来,扶住他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舌尖在彼此的口腔里交汇着,唇齿之间还余留着奶茶的香味,茶叶的苦涩和牛奶的润滑融为一体,翻搅在舌底和唇间。
李嘉图越靠越近,让苏潼脚下不稳,轻轻笑着,一下子坐到了地上,整个背也撞到了旁边的洗衣机上。
咚的一声。
李嘉图被这声响声弄得懵了一下,停下了亲吻,有些迷茫地看着苏潼。
他低眼看了看他泛着水光的嘴唇,抬手刮了一下他的鼻梁,“该出门了。”
李嘉图一边手还撑在洗衣机的面板上,定定看着苏潼,过了一会儿,又突然低头亲了他一下,才迅速站起来。
室外阳光晴好,社区里仍有在锻炼身体的老人们。阳光透过叶尖,暖暖地落到地面上,也许是前一夜刮过风,很多刚刚开好的、未开好的洋紫荆落到地上,又被行人和车辆踏过,好像在水泥地上留下了花印。
这样的天气,总容易让人觉得不出门可惜。可李嘉图知道这样的舒服在一天之内持续不了多久,再过几个小时,太阳升到中天,就会晒得人睁不开眼睛。
他们去超市买好了菜,回来再经过图书馆,又拉着购物车走到入口处的便民自助借书处找有没有有趣的书。
苏潼粗略看了一眼就知道没有自己想看的,站在一旁等李嘉图。
李嘉图弯下腰仔细分辨最底下那排书里的其中一本是不是自己想看的那名翻译翻的,忽然听到苏潼叫自己的名字,直起身来,“什么?”
他往图书馆主楼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看那个人,是不是郑涛?”
“诶?”李嘉图连忙走过去,远远朝着主楼大门望去,果然看到郑涛背着书包站在门口左顾右盼,好像在等人。这么会这么巧?
苏潼奇怪道,“是在等人吧?”
“我们走吧?”自从知道郑涛在那个10群里,李嘉图总觉得自己的事情被郑涛知道得越少越好,无论好事还是坏事。
他看看他,“好。”
☆、chapter 62
星期六晚上吃完饭,李嘉图抱着苏潼的平板电脑缩在沙发角落里上网,等他把洗好的餐具都放进消毒碗柜里,走到沙发上坐下,他便歪过身子枕到了他大腿上。
电视上的娱乐节目一如既往地肤浅无聊,苏潼来来回回调台,最后电视没了声音。
李嘉图斜过眼睛一看,发现他又开始选电影。“苏潼。”他划着门户网站上的新闻。
“嗯?”不知道是不是无意的,苏潼另一边手放到了他脸侧,像揉毛绒玩具一样揉他的耳垂。
他拿开平板电脑,望着他下巴的轮廓,又重新举起平板电脑,调出了相机。“你会下象棋吗?”
“会啊。”他听到相机拍照的咔嚓声,低头看到了镜头里。
李嘉图又拍了一张,发现他还真是没有死角,“那我们下棋吧。”说着,他用电脑遮住了半边脸,亲到了苏潼的照片上。
“你花痴啊?”苏潼一看笑了,挪开平板,“家里没棋,用电脑下?”
他又把镜头对准了他,视线里的苏潼垂首间,落下了满目微光。“下盲棋吧?”
苏潼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好啊。”他拿过李嘉图手中的平板,相机关掉以后,便看到了qq客户端的消息提示,“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群?”
李嘉图在上面挂了一个下午,也没有看到郑涛发言,大概是见不到他了,“嗯。”
“你说哪个是他的网恋对象?”苏潼很难得地八卦问。
“那个人今天也没吭声。”他爬起来,想要指给苏潼看,可手撑在他的大腿上,不小心往边上一滑,又摔了下来。
“哎呀,真是。”苏潼双手举起来,等他坐到身边。
李嘉图找到那个人,打开资料,一片空白,但出生年月日和自己是一样的,“就是这个了,清泽景文。”
苏潼看了看,问,“你是ab型血?”
这个人的资料上也写着ab型。他点点头,又说,“他也太容易被骗了吧?”
苏潼稍微想了想,问,“你是不是该和郑涛说清楚?”
“那我怎么解释,我知道他网恋呢?”李嘉图反问。
被问到这个,就连苏潼也沉默了。
撇去这件事不谈,他们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影,一边下了一盘盲棋。最后竟然是苏潼败北,因为他把自己的相走的格数算错了。
电影没看完,苏潼突然想起自己还有到期的书没还,决定出门还书。
“你骑车去?”李嘉图看看时间,也要到闭馆时间了。
苏潼换好衣服出来,点点头,问,“你要吃什么吗?我带上来给你。”
李嘉图摇头。
他换好鞋,临出门前又走回沙发旁。李嘉图看到他的手伸过来,扬起了脸,原本是要落到他头顶的手抚到了他的脸颊,苏潼弯下腰亲了亲他的眉尖。
苏潼走后,李嘉图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继续看这部介绍美食的日本小清新电影。过了一会儿,他瞥见平板电脑上出现了聊天提示。看到发言人是天青色等烟雨,他连忙拿起了电脑。
天青色等烟雨:你们今天见到景文了吗?
过了足足五分钟,没有人回复。明明在线的人挺多,可没人回答。这个账号又忍不住重复问了一次:今天有人见到清泽景文吗?
李嘉图又等了三分钟,还是没看到人回答,只好发言道:下午和晚上没见到,早上就不知道了。
这下才有人接话。萌受小兰问,你找他什么事啊?
天青色等烟雨:没什么……
李嘉图心里有一个念想,怀疑之前见到郑涛时,他是不是在等这个网友。看眼前的情况,恐怕是没等到人,但怎么他会在群里问?
郑涛说完这句话以后,群里又是一片寂静。最后,他按耐不住说:我们约了今天在区图见面,但一直没有见到他,现在联系不到,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
此话一出,本来一片死寂的群组顿时爆炸了。
萌受小兰:嗷嗷嗷!面基?!
微醺夏夜说:哟,面基了呀?怎么样?是谁?哪个班的?帅不帅?
碧池ed:之前不是发过语音吗?声音好攻好苏啊~真人怎么样?小烟雨,不错哦~我看好你~
良人没良心:我靠,什么时候勾搭上的?这么没声没息!
南城之南:其实我一直都怀疑,景文是不是我们嘉爷。小烟雨,你就说是不是吧?人你见到了吧?
萌受小兰:嘉爷?![可怜][可怜]
南城之南:上回景文发的语音,和李嘉图声音很像。我天天听到他说话,觉得简直一模一样!不过和他私聊过,他不承认。
碧池ed:承认不就是出柜吗?[挖鼻]
天天听他说话?李嘉图又确定了这是一个同班同学,可暂时判断不出他是谁。几分钟过去,群里多了三十多条发言,其中大半数都在问天青色等烟雨,究竟清泽景文是不是李嘉图。这些人明显没有看到郑涛之前说的那句话。
他沉了沉气,不耐烦地说:你们没看到烟雨刚才说没见到景文吗?
郑涛一看到有人提起他,而且认真看过他说的话,立即私聊了他,一开始完全客客气气的,让李嘉图觉得人已经站到了自己面前。
天青色等烟雨:你好。你今天一直都在线上?
李嘉图回答:我上午不在。下午和晚上在,没见到景文。事实上,尽管他一直在线上,可也没有时时刻刻看消息,因为他整个下午都在自习。
天青色等烟雨:这样啊,我在图书馆等了他一天,也没有见到人。在网上找他找不到。
他皱眉,问:你没有他的手机或者其他联系方式吗?
天青色等烟雨:没有,我只有他的q号。
怎么会这么傻?如此看来,郑涛完全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约了对方见面。幸好是没见到人,万一对方是什么坏人,真是被卖了还得给人数钱。
李嘉图在发言窗里打字道:你觉得景文是李嘉图?
这条消息刚要发出去,李嘉图想想又迟疑了。他把文字删掉,改写为:那没有办法了,我也不认识他。
郑涛过了很久,在回复了对他说了感谢,之后就再没说话。
难道他现在还在图书馆等着?李嘉图正犹豫着是不是该关心一句,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就响了。
看到是苏潼的名字,他接起了电话,“喂?”
“喂?我刚刚遇到郑涛了。”苏潼的语气很平静。
李嘉图心里咯噔了一声,“在图书馆吗?”
“嗯,我还完书,正好闭馆,出来的时候遇见他。”他顿了顿,说,“刚把他送去乘公交车。”
他摸不准苏潼究竟想说些什么,只能哦了一声。
苏潼静了静,问,“你要不要下楼来看花?”
“啊?”李嘉图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笑道,“路上开的紫荆花,很漂亮。”
春天夜里的风是温柔的,温柔地拂过云端、树梢,落进地缝。
十点多,城市主干道上依旧是车水马龙,一辆辆驶过灯下的轿车都披上了暧昧的颜色,地上的落花也变了颜色。
李嘉图一路走走停停,在半路遇到了推着自行车往回走的苏潼。看到他对自己笑,李嘉图跑了过去。
道路是忙碌的,但没有鸣笛,行人们也不说话,反而安静。刚刚从图书馆里出来的人,大多数怀里都抱着书或者背着书包,或者疲惫,或者精神抖擞。
苏潼原本拿了两本刚借的书,李嘉图看他要推车,就把书拿到了手里。
风很安静,拂过树影,让交错在苏潼手臂上的阴影多少有变化。李嘉图看到有一朵洋紫荆掉到了他的手背上又滑开,不禁低下头去看那朵紫色的花。
苏潼也低下头,稍微转了一下车把,绕开了落花。
见状李嘉图笑了起来,说,“好温柔。”
“嗯?”他起先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回头望了一眼地上的落花,也只是笑了笑。
李嘉图从一朵落花上跳过,双手背在身后,问,“有和郑涛说什么吗?你刚刚才走,我就看到他在群里问,有没有见到那个网友。他今天真是来等他的。”
苏潼点头,“我问他来干什么,他一开始说来自习。不过没多久他就主动说,是来见网友的了。好像除了对方的q号以外,他一无所知,我稍微提醒了他两句,他好像不是很高兴了。”
李嘉图无意识地眨了一下眼睛,好奇问,“你提醒他什么?”
“就说网上什么人都有,不要随便相信,也不要随便就答应和别人见面。”苏潼说的话和一般的劝诫没两样。他顿了顿,又说,“我向他问起你了。”
“啊?”他稍微停了一下,又跟上去,“什么啊?”
苏潼轻轻一笑,很轻松地说,“就问你在学校有没有好好学习啊。”
闻言李嘉图瞪了他一眼。
“好了。”苏潼笑着抬起手,稍微搂了一下他的肩膀又放下,这才说正经的,“我问他,周末你是不是回家了。”
他不甚了解地看着,想了想,说,“你在提醒他,那个人不是我吗?”
苏潼不否认,若有所思地说,“但好像没什么效果。他回答的时候很迟疑,对自己的答案并不肯定。说明他还是觉得那个人是你。”
看苏潼好像完全不明白为什么郑涛会有这种确信,李嘉图便说,“刚才我在网上,听说那个人好像发过语音。他们说和我的声音一模一样。”
苏潼一开始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但很快就叹气摇头,“有一种软件叫变声器,怎么能随便相信呢?”
“嚯……”快走出树荫底下时,他们的身影已经先一步留在了路灯下。李嘉图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老神在在的模样,恍然大悟地夸张点头。
苏潼也停下来,笑着问,“干什么?”
“看不出来啊,苏潼……”他夸张地晃着手指说完,突然感觉有东西掉到头上,抬头一看什么也没有,反而是地上多了一朵泛着幽幽紫光的紫荆花。
他的手还停在半空中,被苏潼握住了,“我说,李嘉图。”
李嘉图一愣,“嗯?”
“没什么。”他把他拉过来,仔细看了看,说,“你太好看了。”
他讶然睁大了眼睛,又连忙闭了起来。
苏潼柔软的嘴唇,像是夜里的晚风,温柔地落到了他眼帘上。
☆、chapter 63
距离上一回班主任找自己谈话的时间,感觉也就一两个月。段考结束后不久,李嘉图又被班主任叫到了教室外。好好的英语周测时间,基本上全用来和丁楚吟畅谈人生理想了。
丁楚吟向他说起这半个学期来他成绩的进步,言语之中几乎全是惊喜和鼓励,告诉他,以他现在这个成绩,如果能够一直保持到高考,考重点绝对没问题。末了又恐自己说得太绝对,又变成勉力之词,说有什么需要老师的,尽管说。
“有哪一所想念的大学吗?”丁楚吟和蔼地问。
李嘉图对此毫无念想,摇摇头,“还没有。”
过于简单的回答,让丁楚吟错愕了一瞬,转而微笑道,“没有关系,只要优秀,就能考取好学校的。”话题到此为止,她往教室里看了看,“你帮我叫冯子凝出来吧。”
李嘉图心底暗暗吁了一口气,答应了一声,往教室里走。期中考试以前,班上换了座位次序,冯子凝的座位调到了教室前排,又在里排,李嘉图走了大半个教室才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往教室外面指了指,“班主任找。”
他脸上明显掠过了不耐烦,看看时间,端着试卷往教室后门一边走一边写,在路上写完最后两道选择题,顺手交给了朱意臻。
李嘉图折回自己的座位,抓紧时间写刚才写到一半的英语周测,身边的张竞予时不时伸长脖子过来看他的答案。他调整了一下自己写字的姿势,方便他把答案搬过去。
写完试卷,李嘉图问张竞予还看不看。张竞予埋头数着钱包里的钱,抬头茫然地看看他,直接把自己的试卷给他。连同同桌的试卷,李嘉图一并交给了过道旁边的朱意臻。
“卧槽……上礼拜我才领了五百,怎么就没啦!”张竞予对自己哑口无言,抓着头发也想不通钱用到哪里去了,对李嘉图说,“嘉爷,还有没有钱?我待会儿要去小卖部订牛奶。”
李嘉图也不记得自己还剩不剩生活费了,拿出钱包看了看,发现面值最大的一张是20元。张竞予凑近一看,嘴角抽了抽。
“完了,我爸妈这周末去旅游,我上哪儿要钱去。”李嘉图懊悔着上星期回家,父母问起还有没有钱的时候,自己想也没想就说还剩不少,“还想明天充饭卡来着。”
张竞予叹气摇头,往他肩上蹭,假哭道,“我们这一桌怎么这么可怜呢?去卖艺募捐吧?你负责出卖色相,我负责募款集资。”
李嘉图肩膀一提,把他挣开了,斜睨着他说,“我看不如我负责敲锣打鼓,你负责上跳下窜吧。”
“也行啊!”张竞予很赞同。
这下李嘉图无话可说了。
自从分到理科班来,冯子凝的成绩一直都名列前茅,班主任对他和覃晓峰都很放心,基本上找出去谈话也是例行公事一般寒暄几句,没多长时间就放人了。
他走的是李嘉图这边的过道,在快走到李嘉图身边时,对他身后的郑涛说,“郑涛,丁老师找。”
“啊?”郑涛完全意外,不解道,“什么事啊?”
冯子凝耸肩,“谁知道。”
郑涛看看没有写完的英语周测,叹了口气,放下笔耷拉着脑袋走出去了。
既然周测试卷交了,张竞予当然利用剩下的时间四处借钱。他的桌位贴着窗边,李嘉图稍微挪了些位置让他挤出去,看他果然去向罗梓豪伸手,便拿出放在抽屉里的段考成绩单,拍下照片发给苏潼。
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苏潼回家没。李嘉图放下手机,趁着还剩一点时间,翻出一本数学习题集来做。没多久,刚刚放下的手机就震动了,是苏潼发回来的。
苏潼:我早看到了,探花郎。
李嘉图本来不想回复他的消息,可看到他这样调笑,耳廓一热,划开屏幕回复道:早就看到了?
苏潼:你忘了我还在你们班的群里?中午就看到电子版了。这个名次还是挺适合你的。
他牙齿磨了磨,发了一个再见的表情。
都到这个地步了,苏潼竟然还没玩够,又问:对了,你知道探花郎在古代一开始是什么意思吗?
李嘉图:[拜拜]不知道,你也不用告诉我。
苏潼发了一条语音信息,他拿到耳朵旁听,里面说了什么没听清,反倒是教室外面突然传来郑涛非常激动地反驳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一时间,坐在教室靠窗位置的同学们几乎无一例外地望了出去。
丁楚吟和郑涛谈话的位置正好就在他的窗户外面,他吃惊地看着郑涛站在走廊里,涨红了脸,五官因为难受而挤在一起,好像要哭了似的。
郑涛双手握着拳头,整个人好像筛子一样发抖。
班主任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话。具体说了什么,李嘉图没听到,他只看到郑涛头低得下巴几乎点到胸口,用力摇头,抹着眼泪好像在哽咽。
半晌,郑涛抬起头,望进了教室里。
李嘉图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对上了他哭得婆娑的泪眼,心不由得收了一下。
丁楚吟完全拿他没有办法,叹气跺脚,发现他在往教室里看,便转过身,走过来对李嘉图说,“李嘉图,你们谁有纸巾?”
李嘉图连忙从书包里翻出一包没有用过的纸巾递给老师。
尽管明知郑涛还会生生看着自己不肯放,李嘉图还是继续拿起手机重新听那条语音信息。
苏潼在消息里问,“这个周末是回家?”
之前和父母说不回家,都是用自习和社团活动当借口。正好这个星期他们去北京旅游了,李嘉图打字回复道:我爸爸妈妈去北京玩,上周忘了问他们拿生活费,快没钱吃饭了。
完全是答非所问。过了几秒钟,苏潼回复说:没事,我管你饭。
李嘉图抿着嘴巴忍住笑,把手机收回了口袋里。
晚自习班主任找郑涛谈话,后来引发郑涛的激烈反应。这件事在放学以后,很快在班上传开了。
罗梓豪临了下课才把周测写完,正好跑过来问低头换鞋的李嘉图,“喂,怎么样?刚才丁老师和郑涛说什么?”
“不知道,我没仔细听。离这么远。”尽管他们就站在外面,但多少隔着两米。郑涛在谈话结束以后就没回教室,李嘉图在朱意臻问到的时候,把他桌上的试卷帮忙交了。
罗梓豪跟在他旁边,兴味很浓,“听说他网恋呢!”
李嘉图错愕,“你听谁说的?”
“忘了。”罗梓豪努力回想也没想起来,耍赖道,“班主任也不是第一次找他谈天了嘛,好像是上回他们在教室外面说的时候,被也是坐在窗户边的谁听到的。”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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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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