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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孺慕 作者:猫大夫

    第6节

    他语塞片刻,说,“要不怎么说你长得欠呢。”

    买早餐以前出现过的朝阳很快就消失在了厚重的云层后面,潮湿阴冷的风卷落了校园里尚未枯萎的绿叶,可依然没有让植被繁茂的校园显得冷清。

    路过篮球场,张竞予被在球场里打球的几个朋友叫了进去。李嘉图在球场边等了他片刻,等到他朝自己挥手道别。

    校园广场上有一些正在跳广场舞的大妈,大都是教职工家属。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几个吉他社的社员坐在台阶上练琴,吸引了好些路过的学生。

    李嘉图停步听了一两分钟,忽然觉得有些凉,还是加快了回宿舍的脚步。

    究竟是先回去拿车,再把早餐送过来,还是先送早餐上楼,回头再过来还车?李嘉图正在这两者之间犹豫不决,不料走到苏潼住的那栋教工宿舍楼下时,看到苏潼站在了楼道口。

    他连忙跑过去,把早餐递给他,“老师早。”

    “早。”苏潼t恤外面套着毛线衫,看起来很慵懒,还真是刚刚起床的模样,“多少钱?”

    李嘉图摆摆手,“算了,当做昨天晚餐的答谢。”

    苏潼眉间微微一蹙,似笑非笑道,“还真是客气。”

    他不甚自在地低下头,“是老师你客气而已。”

    “冷不冷?穿那么点。”苏潼关心问道。

    李嘉图出门前真的是失算了,加在t恤外面的外套很薄,为了运动方便,穿的还是五分裤。他双手放在外套口袋里,耸了耸肩膀,“还好……”他顿了顿,说,“你现在上楼吗?我现在把车骑过来还你。”

    “真的不冷?嘴唇发紫了。”他好像忽略了后半句。

    他下意识抿起了嘴唇。早上空气干燥,嘴唇上起了死皮,他低下头咬了一会儿。“我去把车骑回来吧。”半晌,李嘉图还是抬头说。

    苏潼看了看他,说,“还是先上楼吃早餐吧,别站在风里。”

    ☆、chapter 21

    “——啊嚏!”李嘉图抬头见到苏潼转回身,又一个喷嚏没忍住,“啊嚏!”

    苏潼继续往上走,说,“感冒了。”

    这是一个陈述句,李嘉图跟在后头,牵强地说,“应该没有,只是刚才跑步出汗,吹了些风有些凉罢了。”他站在台阶下等苏潼开门。

    苏潼转头看看他,尔倾,他笑着点头,像是勉强认同了小孩子倔强的反抗。李嘉图心里一堵,移开了和他对视的目光。

    门边还放着李嘉图之前穿过的拖鞋,这回苏潼没在旁边等他换鞋,而是自己换上拖鞋以后径直往厨房走。

    李嘉图看看手里的手抓饼,一时有些弄不明白自己上来做什么。就在刚才,他还花了三秒钟来反应苏潼所说的上楼其实是到他的宿舍里来。

    餐桌也是昨晚他离开前的模样。

    厨房里传出了热水壶的吱吱响声,很快就响起了沸腾的鸣笛声。李嘉图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儿也没看到苏潼走出来,还是低头自己吃起了手抓饼。

    “吃完早餐,我跟你过去牵车。”苏潼端着马克杯从厨房里走出来,本打算将杯子递给他,可看到他在吃早餐,便把杯子放到了茶几上。

    李嘉图闻到了豆奶的香味。他看苏潼坐回了餐桌前,一边吃着手抓饼一边摇晃着鼠标上网,问,“老师,你不喝吗?”

    “嗯?”客厅里没开灯,苏潼坐在里面,脸上映着电脑屏幕冷冷的光,“最后一包了,你喝吧,正好暖暖身子。”

    手抓饼里的甜辣酱似乎没调好,李嘉图抿起嘴唇,没有尝到辣味。他轻轻应了一声,总觉得下唇上那片死皮让自己很难受,咬了好几遍都没有撕开。

    苏潼吃完手抓饼,走过来顺手把包装袋放进李嘉图腿边的垃圾篓里,然后把垃圾篓移到一边,走进了厨房。

    过了一会儿,速溶咖啡的香味从厨房里飘了出来。

    李嘉图把最后两口手抓饼吃完,走到餐桌边找纸巾擦嘴巴。

    留在这里没来得及收走的两本习题册都放在苏潼的书籍旁边,他弯下腰看了看苏潼贴在书页上的索引标签贴纸,发现这垒书本的最底下压着一本旧课本。

    “怎么了?”苏潼把他的豆奶拿过来,放到了桌上,喝着咖啡问。

    李嘉图好奇问道,“老师,这个课本,不会是你以前的化学课本吧?”

    “你说这个?”他把最底下那本课本取出来,“是啊,那时候还没课改。”

    “也有好多年了。”李嘉图捧起马克杯,喝了一口豆奶,甜度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重,浓浓的豆子味,“有十年了吧?还是九年?”

    苏潼一听笑了,说,“这我高二时候用的,的确有九年。三年一个代沟,我和你们隔三个代沟了。”

    “也没有……”李嘉图真的觉得他们并没有相差很多。

    他手指轻松地勾着咖啡杯的杯耳,若有所思地说,“教化学这门课,在重点中学科任的老师担任班主任的机会很少。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大概干到退休也未必会带班,自己其实不必要跟你们太亲近。不过我也是这么一路读过来的,以前也从这间学校毕业,我想我知道你们在这个环境里面成长并没有外面人看起来轻松,所以希望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地方、在你们需要我的时候,能够让你们在学校里快乐地生活。”

    听到这一席话,李嘉图一时之间不知要说些什么好。他隐约觉得苏潼在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但苏潼就是有能力,让这些冠冕堂皇都显得真心实意。这样的话,从一个新老师口中说出来,饱含着他对待自己工作的初心和热忱,初出茅庐,尚未被现世的喧嚣和混杂打灭,天真得令人听起来,说不出的受用。

    可李嘉图却害怕他这样的真心。

    “老师,你是什么时候决定当老师的?”他忍不住问。

    苏潼也许常被人问到这个问题,并没有多加思索,说,“从小。”

    他心里咯噔了一声,“为什么?”

    “也没有为什么。”苏潼淡然笑了一笑,让人参不透这个笑容背后的含义,说得也是轻描淡写,“就是非常自然而然的事。”

    就连他的答案,李嘉图同样听不明白。

    “昨天好像听你说,今天有社团活动?”苏潼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他惊讶地望出去,又看了看李嘉图,起身去开门。

    这个时候会是谁来?李嘉图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还没到十点。他本打算走到玄关旁边看一看,可听到覃晓峰、冯子凝和郑涛的声音,手里的马克杯一抖,豆奶洒到了苏潼的旧课本上。

    李嘉图急忙放下杯子,拎起他的旧课本把上面的饮料倒出来,又把旁边的书推开,找纸巾把桌面和杯子擦干。

    “啊,糟糕,我给忘记了。”苏潼的声音从门那边传来,十分抱歉地说,“你们先过去吧,我要晚个半小时。我刚醒不久。”

    水滴滴答答地从纸巾上流出来,李嘉图回头找到垃圾篓,悄悄走过去把垃圾篓拿过来,把用过的纸巾一团一团往里面丢。

    他们应该是事先就和苏潼约好了,所以才在周末早上登门。面对苏潼的道歉,覃晓峰笑着说,“那我们先过去了。”

    “嗯,好。”苏潼顿了一下,恍然道,“啊,对了,我把钥匙给你们。”

    他走进了屋内,看到李嘉图在收拾餐桌,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但他什么话也没说,从钥匙串上拆下了一把钥匙,又快步走了出去。

    “对不起,昨晚加班太晚,早上起来一懵就给忘了。”苏潼再次道歉,“你们先去吧,我很快就到。”

    师长诚意十足的歉意反而让学生们觉得不好意思。覃晓峰客客气气地说,“周六本来就是老师的休息时间,没什么的。那老师,我们在实验室等你。你吃过早餐了吗?”

    “吃过了。你们呢?”苏潼问。

    “我们吃了才过来的。”覃晓峰犹豫了一下,道,“不过买了早餐给你……”

    郑涛支支吾吾地说,“食堂买的……”

    “哦……”苏潼迟疑良久,说,“我就不吃了,谢谢。你们留着待会儿吃吧。”

    三个人和老师寒暄了两句以后道别离开了。李嘉图终于把餐桌收拾好,但那本旧课本被打湿的页面湿淋淋的,用纸巾擦过的地方笔记的墨迹模糊了。

    他苦恼地看着被自己弄坏的书,转头看到苏潼回来,道歉道,“不小心洒到书上了,对不起……”

    “没关系。”苏潼往上面铺了一层纸巾,并不在意,反而问,“怎么刚才没出去打招呼?”

    李嘉图一愣,小声说,“因为你说你刚醒……”说完他抬头看到苏潼错愕,连忙又道,“我也不知道,本来也想的,不过后来豆奶泼了,就没来得及……”

    苏潼低头看着他,起先没说什么,半晌才道,“也是。”声音里带着的笑意充满了尴尬。

    李嘉图挠了挠发痒的额头,换了个话题,“老师,这个旧课本,可以借我回去看吗?”

    “嗯?可以啊。”苏潼合上课本,递给他,转身收拾自己的背包,“你拿回去吧。”

    他把旧课本和自己的书放在一起,看到苏潼已经打算出门,便把书抱在了怀里。课本上还带着豆奶的香甜,他猛然想起豆奶还没有喝完,连忙放下书,端起杯子咕噜咕噜喝了个干净,又将杯子拿到厨房清洗。

    手表不在冰箱顶部,李嘉图也不知道洗好的马克杯应该放在哪里,只好放在了流理台上。

    苏潼已经回到房间里去了,房门虚掩着,里面传出衣柜开合的声音。

    李嘉图杵在客厅里无所适从,没过多久换好衣服的苏潼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你的手表。”他把手表还给他,继续收拾自己的背包。

    李嘉图戴手表时,闻到了一股清淡的爽肤水的味道。时间是九点五十分。

    苏潼把笔记本电脑合上,背上包问,“今天有社团活动?”

    “嗯,十点钟在图书馆办公室。”李嘉图想起自己还有书,刚拿到手上,就听到了苏潼拉开背包拉链的声音。才抬头,苏潼已经从他手里拿过书,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苏潼一边戴手表一边看时间,“五十二了。走,我拿了车带你过去。”说着往他肩上拍了一下,急匆匆地往外走去。

    他大概忘了自己手上拿着钥匙,往李嘉图肩上轻轻拍的那一下有些疼。李嘉图跟上去,换好了鞋快步走出门外,帮苏潼关上了门。

    室外的气温比半个小时以前又下降了几度,很多落叶卷到了教工宿舍楼前,学生宿舍院外有几个清洁工阿姨正在清扫落叶。

    在花园里锻炼身体的宿管阿姨看到苏潼他们过来拿车,表情严肃走过来,语带不满地说,“同学,公寓楼内不允许停车,难道你不知道这个规定吗?你是哪个班的,住哪栋楼,哪间宿舍?”

    苏潼开了锁,无比讶然地看着宿管阿姨,顿时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嘉图在旁边哭笑不得,解释道,“蔡阿姨,他是我们班化学老师……”

    “老……”蔡阿姨瞪圆了眼睛,完全不相信地上下打量了苏潼好几回。

    此时另外一个在楼下打毛线的阿姨拎着袋子走过来,手里的织针一直没停,冲同事使了个眼风,肯定道,“他真是老师,晚上来巡视好几回了,我跟过。”说罢一脸赔笑对苏潼说,“苏老师,不好意思啊,她平时值日班,没见过你。”

    “是苏老师?”蔡阿姨立马变了脸道歉,脸颊红扑扑的,“你看着太年轻了,一点都不像是老师,反倒像是高中生……”她脸上的害羞陡然消失不见,挤眉弄眼道,“我看学校里好多高三的,看起来比你还老成呢,呵呵,不好意思啊。”

    “是我不对,我不知道车不能停院里。给您添麻烦了。”苏潼上了车,解释道,“我有点急事,带一下这个学生。”

    两个阿姨连忙客客气气地笑脸相送。

    李嘉图困窘地上了车,双手扶着苏潼的肩膀站在车后面。他腿一离地车就冲了出去,李嘉图大吃一惊,用力抓住了他的肩膀。

    好瘦,掌心下是苏潼清清楚楚的肩胛骨和锁骨。

    迎着风,李嘉图依稀闻到了苏潼身上香水的味道,很淡,也很温和。想到刚才蔡阿姨说的话,他忍不住笑了一声。

    苏潼听到他笑,回头看了一眼,问,“笑什么?”

    “没什么。”他忍着笑,低头看到他被风吹乱的头发,说,“同学。”

    ☆、chapter 22

    校庆开放日当天,许多校友从全国各地赶来参加,甚至还有特地从国外回国的校友。本来青春充满朝气的校园,因为这些老校友的到来,变得更加热闹非凡。

    班上一些学生会和团委的成员参与到校庆活动当中,前往学校各个招待点接待毕业已久的学长、学姐们。

    系列讲座、校庆庆典、书画摄影展纷纷接连举办。学校图书馆和校史馆的液晶电视屏上循环播放了世界各地校友对母校成立115周年感恩祝福的视频,还有学校自建校以来的图片资料视频,吸引了不少返校校友。

    那个校园电视台和学生图书中心联合拍摄的校园微电影相对来说,更受学生们的欢迎,几乎每台正在播放这部微电影的液晶电视前都围了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窃窃私语、神神秘秘地评论,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无论是年过花甲的老者,还是年轻有为的成功人士,全部被在校学生热情亲切地称呼为“学长”、“学姐”,在校庆论坛上,几位作报告的发言人提到这件事情,都表示自己重新年轻了一回。

    他们细数着自己阔别母校这些年,校园里发生的变化。尽管自建校以来,学校历尽沧桑,校址几度变迁,校名数次更改,但它的根基和信念从未改变,学子们对它的怀念和感恩也从未消减。老校友们对现在在校的学弟、学妹们寄予了很高的期望。学校见证着学生们的成长,学生们见证着母校的变迁,他们无数人的青春浇灌在这所年代久远的高中,让它永远勃勃生机、欣欣向荣。

    虽然开放日的晚上将会举办校庆庆典,但毕竟是工作日,学生们还是照常上课。这天的课程也与往常不一样。不少老校友在会议结束以后,随意在校园里面参观,看一看在教室里上课的孩子们,也有人趁着课间时间,回到当初自己的教室里,找到自己从前的位置坐一坐。

    这样的行为受到了在校学生的欢迎,他们利用短暂的课间时间和学长学姐畅谈现在学校的趣事,也听他们说他们以前上学的时候发生的难忘经历。等到预备铃声响起,老校友们或者和学生们道别,或者在教室里的空座位上坐着,再听一堂课。

    校庆活动彻底忙坏了周书渊。从开放日前一周,李嘉图就没看到他闲下来过。校庆微电影正式制作完成并且上传网络以后,周书渊终于忍无可忍向杨婷婷提交了退社申请,表示自己再也无法身兼活动部干事的工作了。

    整个宿舍没有一个人不同意他的做法。毕竟,除非是工作并不繁忙的小社团,否则就算是能力超凡的人也不可能同时参加三个社团的活动工作,更何况周书渊还在团委和广播站担任重要职位。

    开放日这天周书渊去校外迎接老校友了,教室座位上自然是空的。大课间结束后,班上来了几个老校友,他们和班上的同学们聊了一会儿天,预备铃声响起时他们一个都没离开,都在教室里找到了空位坐下来。

    李嘉图数了几回作业本,还是没把作业本数目点齐,奈何教室里仍然吵闹,他只好走到讲坛上用作业本拍了拍讲台,大声问道,“还有谁没交化学作业?速度交上来!”说着他干脆一本一本地翻看,筛选出没交作业的人名。

    有两本作业在这个时候交了上来,他数完以后,确定周书渊的作业没有交,便让他的同桌在书本里面找一找。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李嘉图觉得自己在催促同学们交作业时,那几个正在和同学们谈天的校友在注意自己。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出风头。正这么想着,一个女生哒哒哒跑过来上交了作业本,趴在讲台上悄悄告诉他,“李嘉图,后面那个学姐看上你了,嘻嘻~”

    他面上一僵,看了一眼那位大概四十岁左右的学姐,权当这个同学在开自己的玩笑。

    好不容易把作业本都收齐了,李嘉图还是要重新数一遍确认是否缺少。

    教室里不知为何传出了稀奇古怪的笑声和嘘声,他莫名其妙地抬起头,发现是苏潼拿着课本提前来到了教室,一脸尴尬和困窘的笑,挥挥手让学生们不要大惊小怪。

    全市中小学校的校服从二十年前就开始规定统一品牌、统一样式,只是时隔数年会在款式上有所变迁。苏潼穿着旧版校服,浅蓝色的衬衫和牛仔质感的休闲裤都宽松地套在消瘦颀长的身上,为了御寒,他的衬衫里还穿着黑色的棉质t恤,扣子没有扣全,显得并不十分庄重。要不是他的校服和大家的都不一样,还真的会让人一眼认定是高中生。

    “老师你从十年前穿越过来的吧?”朱薏臻开玩笑道。

    苏潼笑着说,“没有,十年前我没这么帅。”

    在满堂嘘声和哄笑声中,苏潼无奈地解释这是上个周末学校单身老师聚会拼酒拼输的结果,不单单是他,高一的黄老师和彭老师也穿了同款校服。

    “老师的校服保存得很好呢!”有学生说道。

    苏潼正好站在李嘉图的课桌旁边,他回头看了一眼,靠到了桌上那垒像山一样的书上,“当时和现在一样,也是买了几套轮流穿。这套穿得比较少。”他失笑道,“幸好今天不算太冷,否则就得穿外套了,我只有两件外套,都破旧得不堪入目了。”

    有一位来旁听的校友问,“你也才大学毕业不久吧?”

    “嗯,我今年研究生毕业,才回到这边来的。”苏潼问,“您是哪一届的?”

    对方笑道,“我跟你差不多,比你早几年。我高三那年正好这栋楼刚建成,我就是在这间教室里备战高考的。”

    苏潼恍然点了点头,听到上课铃声,微微一笑,“我先上课了。”

    李嘉图将收好的作业放在讲台上,上课铃声一响就跑回位置上,迎面看到苏潼往讲坛上走,两人在狭窄的走道上相逢,一时都停了下来。

    “噗~”刘墨楠在旁边看到,笑着说,“两代校草狭路相逢了啊~”

    苏潼一怔,哭笑不得地抬起手里的课本作势要往女生脑袋上打,女生立即变成了可怜巴巴的求饶脸面。“贫嘴。”苏潼剜了她一眼刀,略略看了李嘉图一眼,侧身错过道往讲坛上走去。

    李嘉图无比尴尬地回到了座位上,把先前苏潼靠过的书本扶正,抓了抓发痒的脸颊。

    开始上课以前,苏潼还是趁着转身写板书时,把衬衫的第二颗纽扣和最后一颗纽扣扣上了。他穿着高中时期的校服,讲起课来却严肃而慎重,平时看惯了他上课的学生们都觉得有些不适应。

    李嘉图感觉这个时候的苏潼,比起一名老师在给学生上课,更像是班上最厉害的优等生在给同学们分享学习经验,和他们的距离近得宛如同期,可还是充满了某种意义上的距离感。

    “一个原子中不可能有电子层、电子亚层、电子云伸展方向和自旋方向完全相同的两个电子。”课程上到一半,兴许苏潼还是觉得不甚自在,低头一边看着电脑上的教案,一边把第二颗纽扣解开,“比如氦原子的两个电子,都在第一层,也就是k层。它的电子云形状是球形对称的,只有一种完全相同伸展的方向,那么自旋方向必定相反。”

    李嘉图看着他解纽扣的手指,低下头,在草稿本上写了一个氦原子的电子式。他瞟见教导主任带着两个中年男人从教室后门走了进来,来到了教室后排看苏潼上课,心里暗暗讶然。

    苏潼写好板书,回头看到突然的来客,错愕了一瞬,低头礼貌地微微鞠了一躬。

    学生们看到他的举动,都好奇地转身看了看,发现竟然是教导主任,一个个都变得格外认真听课了。

    原来那两位中年人都是认识苏潼的,李嘉图坐在教室后排,他们谈论苏潼的话语听得清清楚楚。

    “都长那么大了。”其中一个戴着眼镜,大腹便便的男人说,“我上学的时候,他才那么点大。背着个小书包,拎着饭盒,一张娃娃脸假深沉来找霍老师。”他笑着比划了一个高度。

    另一个已经满头白发的中年男人则笑说,“人张开了,那时我还以为他不长个呢,呵呵。”

    “讲起课来,真是像霍老师……”眼镜男颇为感慨道。

    闻言钱老师笑了笑,说,“毕竟是霍老师带大的。”

    他们和其他校友不同,来到班上纯粹是为了看苏潼讲课,在教室后面看了大概十分钟,为了不打扰同学们上课,还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苏潼在他们离开时,再一次点头相送,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困窘,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本自信轻松的模样。

    包括钱老师在内,那些长者似乎都知道苏潼的过去。对李嘉图他们来说,苏潼是新老师,但对他们来说,他已经是在自己的生命长河中存在过许久的人。

    只有在这个时候,李嘉图才觉得苏潼其实距离他们非常遥远,他更像是前面那个世代的,尽管看起来年轻得没什么信服力。

    ☆、chapter 23

    由于校庆庆典,取消了周一晚上的自修课,当然也免于化学周测。戏剧社要在庆典上表演节目,李嘉图照例去打下手,负责录音工作。快轮到小品节目以前,他来到后台接过录音器械,为表演节目的同学检查录音话筒。

    舞台下黑压压的都是人,除了能够依稀分辨出前面两排坐了些什么人以外,其他观众一概无法辨认。

    正式表演节目时,耳机里演员的台词说得特别清楚。他们的情绪比起平常排练的时候更为激动一些,李嘉图时常听到一些过于上扬的音节,刺耳得让他恨不得摘掉耳机。而这些阴阳怪气的音调,却招来观众们的捧腹大笑。校长和其他校领导都过于亲民,就算被学生们在台词里吐槽了,也是跟着抚掌笑起来。

    戏剧社的表演结束,李嘉图也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他看看时间,来得及写作业,便和还留下来看节目的朋友们道别,背着书包离开了。

    在报告厅传来的歌舞声飘荡在整个图书馆中,时不时连观众们的掌声和笑声都能够听到。李嘉图在自修室里写完作业,庆典晚会还没有结束。他提着轮滑踱步回到报告厅后门,此时的观众已经少了一些,但无论是表演者还是观看者的热情都足以让这个微凉的秋叶暖和起来。

    眼看晚会就要接近尾声,为了不和大队人马挤在一起,李嘉图在看完学校乐队表演以后离开。他走到图书馆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来换直排轮,从夜风中推断接下来几天的确是要降温的了。天气预告说下星期北方的冷空气会集体南下,冬天会比往年先一步到来,也不知道校运会那几天会怎样。

    他换好鞋,往宿舍的方向走,还没到食堂,就看到苏潼把车骑在了前面。李嘉图条件反射放慢了脚步,可走了几步还是赶了上去。

    “老师好。”他滑到了苏潼身边。

    苏潼转头看到他,微微错愕,笑道,“好巧。去看庆典了?”

    李嘉图点点头,“正好戏剧社有演出。”

    “你参加了?”苏潼很诧异,“怎么我没看到你上台?”

    他笑着说,“没有,我是幕后,负责录音的。老师你也去看庆典了?”

    “嗯,怕待会儿人多,就先出来了。”苏潼明显放慢了骑车的速度,看看他,问,“你穿这么少,冷不冷?”

    李嘉图的确没有想到晚上又降了温,不过这点温度还是扛得住的。他摇摇头,反问道,“老师你不冷吗?”他还是像白天一样,穿着t恤和衬衫,都很单薄。

    “冷,所以我还是赶早回去了。”苏潼诚实地说。

    李嘉图一愣,低头笑起来。他忽然想到自己的牛奶还没有领,说,“老师,我赶去小卖部领牛奶,先走了。”

    苏潼点点头,“嗯,去吧。”

    “老师再见!”说罢,李嘉图迈开了腿,往小卖部的方向奔去了。

    李嘉图来的时间巧,小卖部里清静得只剩下售货阿姨在闲聊。平日里负责分配牛奶的阿姨看到有学生走到订奶点的柜台,走过来问,“领牛奶?”

    “嗯。”他报了自己的班级和名字。

    阿姨压根没听他自报家门,就已经把一瓶原生态水牛奶拿给了他,说道,“最后一瓶了。同学,以后还是早点来领吧,新鲜牛奶还是新鲜喝比较好。”

    “哦,好……”李嘉图抱歉地笑了笑,又道,“阿姨,麻烦帮我加热一下。”

    “外面挺冷的吧?”另外一位阿姨问道。

    他点点头,“降温了。”

    加热的时间只有半分钟,李嘉图手指在玻璃柜橱上轻轻敲点了一会儿,对阿姨礼貌地笑道,“谢谢阿姨。”接过的牛奶瓶很温暖,并不烫手。

    他顺着小卖部台阶旁的斜坡滑下来,往来时的路上望了望,看到苏潼优哉游哉地骑着自行车过来,顿时松了口气。

    苏潼骑到小卖部门前,又看到了自己的学生,惊讶地看着他,停下来说,“怎么我骑车这么慢吗?”

    “也没有。”李嘉图滑着直排轮一路跑过来的,心知万一苏潼骑得再快一些,现在早就到宿舍楼下,那时就轮不到他站在这里等他了。

    “啊,那个……”他看苏潼收起落下的腿要往前骑,忙不迭叫住他。

    苏潼回头看他,奇怪道,“怎么了?你不回宿舍?”

    “不是……”李嘉图最后犹豫了一下,把仍然温暖的牛奶给他,“这个,刚热过了。”

    他讶异道,“给我的?”

    李嘉图下意识低了眼,点点头。

    苏潼失笑道,“不用了,你留着自己喝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少一天不喝也不会怎么样……”李嘉图实在编不出什么好听的理由,只能固执地把牛奶递到他面前,“你喝吧,不是冷吗?”

    看到他这个样子,苏潼霎时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他古怪地看着他,说,“你这算是贿赂我了?”

    李嘉图一怔,率性点了点头,“你拿着,下堂课作业少布置一道题吧。”

    “你这孩子……”苏潼蹙眉,但他却依旧僵持着把牛奶递过来的动作。半晌,他轻声一叹,把牛奶接过去,扯过背包把瓶子放进去,喃喃自语道,“我这算是走出受贿的第一步了。”

    李嘉图放下手,心也放了下来,笑着说,“回去以后要是冷了,就再加热一下吧。明天直接把空瓶子还回来就行了。”说到这个,苏潼突然用探究的目光开始打量他,他敛起笑,问,“怎么了?”

    “你知道能量守恒吗?”苏潼话音刚落,探下身拉过他的手握了握,松开以后说,“你的手暖了,所以牛奶应该已经凉了。”

    李嘉图怔住,一时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应对才好。他只好笑了一下,但笑得有几分牵扯。可是,他想说,自己的掌心已经不止是温暖了。

    “回去了吗?庆典应该快结束了。”苏潼问。

    他连忙点头,在他身边往宿舍的方向走。

    这个既不是周末又没有晚自修的晚上,整个宿舍大院都特别热闹。包围着中庭花园的几栋宿舍楼都灯火通明,四处都能听到嘈杂的人声和混杂的音乐声。也不知道从哪间宿舍传出了鼓点的声音,乱七八糟。

    李嘉图不是最后一个到宿舍的。除了郑涛,宿舍里没有别的人。李嘉图进门时,他正埋头写东西,一听到动静,惶惶然抬头望出来,好像受到了惊吓的小动物似的。

    “啊,是你回来了。”郑涛松了一口气。

    他回到书桌旁坐下来,奇怪道,“干什么?在做亏心事啊?”

    谁知他竟然较真了,脸红得像猪肝似的,半晌,吐了几个字,“没有。”

    李嘉图瞟了他桌上一眼,发现是数学作业,更觉得莫名其妙了。不过他不打算关心郑涛为什么连写个作业也偷偷摸摸的,兀自换了鞋,找出换洗的衣服。

    “那个,嘉图,你现在要洗澡?”郑涛又惴惴不安地叫了他一声。

    “嗯,待会儿他们回来了就没法洗了。而且热水很快就停了。”说到这个,他突然想到明天要去充热水卡的钱。看他面有难色又支支吾吾的样子,李嘉图有些无奈地问,“什么事?”

    郑涛迟疑了一下,问,“你写数学作业了吗?我、我想借来看一下……”

    正巧李嘉图晚上写的就是数学作业。不过他很意外郑涛竟然要向他借作业,一来自己的数学成绩平平,二来郑涛是从来不问人借作业的。

    “我不敢保证自己的写的是对的。”李嘉图把数学作业本找出来给他,看他庆幸接过,问,“你怎么不问冯子凝借?”他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郑涛说得为难又委屈,“我告诉他,我已经写完了。”

    “啊?”他觉得自己完全听不懂他说的话。

    他无奈地长叹了一声,说,“他和晓峰都太厉害了,参加两个社团,每周活动那么多,可都还能按时完成作业,再写一大堆练习。数学作业我本来想周末写的,可是社团约了苏老师去指导晶体培育,我也只好去了,作业就没写。”

    “那你跟他们说你还没写完作业不就完了吗?”李嘉图理所当然地说。

    郑涛张了张嘴巴,似乎话都到了嘴边,可是都说不出口,只化作了一声叹息。他同意地点头,说,“也是,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我就说。”

    李嘉图知道他有很重的从众心理,平日里小心翼翼的,生怕不能让周围的人满意。

    这个问题一直都是郑涛自己的困扰,他也曾经在卧谈会上表达过,当时所有人都和他说得清楚明白,做人不必要时时刻刻都看他人的眼色。如果别人要求的,是自己绝对不情愿做的,或者根本做不到的,直截了当地拒绝比任何方法都会好得多。

    再说,世界上人这么多,就算他拒绝了,别人也可以找其他人。完全没有必要觉得自己的拒绝会让他人感到困扰。

    这些劝导郑涛每次听完以后都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可之后从来没有改正过。他永远都是这样,附和他人,显得那么没有主见。

    现在听到郑涛这么说,李嘉图已经预见他接下来会怎么做。他无心再开导他,还是自己先去洗澡。

    热水卡上的钱果然快没了,他洗到一半,自来水管里只出冷水,冻得他速战速决,很快冲掉身上的泡沫,关上了莲蓬头。

    “啊嚏!”用毛巾擦干身体时,他发现自己的手心没有任何温度,果然身上的体温都被冷水冲走了。

    李嘉图看了看自己被苏潼握过的手,不知道他现在喝了那瓶牛奶没有。

    ☆、chapter 24

    温度果然骤降了十几度。许多同学都没有预料到冬天会这么快到来,没有在学校里留备足够的衣服,一个个在出操时迎着寒风缩成团,趁着还没正式开始做操,三五成群报团取暖。操一散,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作鸟兽散。

    原本定在做操以后的接力练习也因为张竞予本人不堪严寒取消了。李嘉图和朋友们一起快步前往食堂吃早餐取暖,想着晚上能不能坐公交车回家拿秋冬的衣服,然后在明早早操以前赶回学校来。

    罗梓豪家的保姆一大早就给他送来了毛衣和外套,还有很多零食,看得和他一起回宿舍的周书渊羡慕不已,来到教室以后逢人便说。

    其实早在醒来的时候,李嘉图就收到了妈妈的短信,问他冷不冷,要不要送衣服来。考虑到毕竟是工作日,让父母特意找借口离开工作岗位确实麻烦,李嘉图便假言拒绝了。

    早读课以后,他有些昏昏欲睡。覃晓峰过来交周测试卷时看到他没有精神的样子,把外套脱下来给了他。

    “你不冷吧?”李嘉图穿上他的外套时问。

    覃晓峰耸肩,扯了一下自己的套头毛衣,“纯羊毛的,母爱牌。”

    天气预报说这周会一直冷下去,直到月底,已经在开始筹备运动会开幕式的同学们不免开始忧虑到时候如何穿着他们定制的服装入场。

    “死了死了,我那可是一件素绸的褙子,下周三可得直接冻死我。”朱薏臻抱着她的暖手袋,后悔万分道。

    冯子凝问,“运动会不是十一月底开吗?当时怎么会没想到订冬天的明装?”

    朱薏臻无奈道,“谁知道今年冷得那么快?去年这个时候,我还穿着短袖呢!再说,上星期也有二十七八度啊!”

    “她订的是薛宝钗同款。”边上一女生解释道。

    朱薏臻再次翻着白眼直摇头,“冻死我算了,比黛玉死得还早!”

    要扮演林黛玉的女生听了,呵呵笑了两声。

    “对了,朱,你哪里来的热水啊?”将要扮演王熙凤的女生问。

    朱薏臻理所当然地说,“去英语教研组装的呀。”在旁人意味深长的目光和了然声中,她用更加理直气壮的语气说道,“干什么?我被他当小民工一样差遣,还连杯水都讨不到吗?”说的是教英语课的邱老师。

    周书渊挤着眼睛说,“我看你演凤姐得了,这伶牙俐齿的。”

    说话间邱老师就从后门进来了,看他们聊得热闹,问在聊些什么有趣的事。

    周书渊第一时间就告状说,“这蹄子刚才说你把她当小民工使?”

    “不是吗?民工过年还能讨到过年钱呢,我什么都没有~”朱薏臻反而抢白道。

    邱老师啼笑皆非,甘拜下风道,“对对对,辛苦朱大小姐终日为邱某奔波了。”

    她细眉一挑,得意地朝周书渊抛了个媚眼。周书渊立即装吐的时候,她从桌子上跳下来,“哦,早读的英语听写,交齐了。”说着把作业本交给了老师。

    连续两节英语课李嘉图都没听进去,大课间开始时,有同学抱怨能不能就待在教室里面不出门,但学校规定却不能违反,于是很多男生就到了走廊里,挤起墙角来。

    一排人往墙角的柱子上挤,被挤出来的人再回到队伍后面继续。李嘉图一直没弄明白这项秋冬时节就会出现的游戏到底乐趣在哪里,但高一时路过,也被无缘无故抓起来往里面挤。

    夏天天气炎热时,连自己的手碰到大腿都嫌难受,气温一降下来,就巴不得相互抱在一团了。

    要不是李嘉图要去交周测试卷,恐怕也要被罗梓豪他们给抓到墙角里了。有好几位家住在市内的同学,他们的家长赶着课间时间给孩子们送来了保暖的衣物。李嘉图不禁忧虑晚上能不能请到假。他下楼是踩空了一级台阶,恍惚的精神一下子惊醒过来,突然头痛难当。

    “怎么穿这么少啊?没带衣服来吗?”在教研组门口遇见他的老师无比惊讶地说。

    他含含糊糊地回答,“嗯,没带。”心知这位老师并不认得自己,李嘉图也就没多做解释。

    教研组的另一位化学老师接过了话头,对刚进门的同事说,“现在的小孩子,都是这样,要风度不要温度。”

    “什么事?找谁?”那位刚才还关心他的老师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揭开水杯的盖子,喝了一口水。

    李嘉图站在门边往里头望了望,发现苏潼不在,便说,“我来交周测试卷。”说着走进办公室,把试卷放到苏潼的办公桌上。

    他应该是只离开一会儿——手机还放在桌上。教师办公室里已经开起了空调的暖风,苏潼的办公桌在立式空调旁边,李嘉图站了片刻,便感觉到徐徐的暖风吹进了帽衫的颈子里。

    李嘉图在原地迟疑了两秒,又把周测试卷放到了他的手机下方。才要走,放在试卷上的手机就震动起来,他看到来电显示是黎方的名字,怔了怔。

    “嗯?你来了?”苏潼从外面回来,看到李嘉图站在自己工位旁边,顺手拿起了手机,挂断以后打开了微信,发了句语音,“待会儿打给你。”

    李嘉图后悔自己没早点走,被问到有什么事,便说,“周测试卷,已经交齐了。”

    “哦……”苏潼坐下来,手机随意放到一旁,打开试卷看了看。

    李嘉图抿着干燥脱水的嘴唇,在他抬起头看向自己时,脱口而出道,“那老师我先回去了。”

    苏潼眼中掠过了一丝惊讶,点点头,但在他走之前又叫住的他。

    李嘉图转回身,疑惑地看着他。

    苏潼难得地犹豫了片刻,好像在考虑到底要不要说似的。这让李嘉图心底跟着紧张起来,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能有什么事值得苏潼迟疑。

    “嗯……教室里开空调了吗?”他问。

    李嘉图心里失落了一下。他知道苏潼想说的并不是这个。“还没,规定十度以下才能开。”

    苏潼朝旁边递了个眼风,“拿张椅子过来坐,帮我改作业吧。穿那么薄,又不能待在教室里。”

    他惊诧了半晌,点头应着,从旁边挪了一张办公椅,在苏潼腾出的空位旁坐了下来。

    教师的办公桌很宽大,但苏潼桌上的东西太多,他给李嘉图找作业本和红笔时,手背碰到了他的手指。

    第一次他没有发觉,但李嘉图没有把手移开。后来苏潼再碰到,不禁低头看了一下,完全是下意识一般握了一下他的手,念叨道,“怎么这么凉。”

    李嘉图的指尖轻轻动了动,而他没有发觉,因为他过快地收回了手。

    “都冻紫了,没有衣服穿吗?”苏潼奇怪地看着他,“这衣服覃晓峰的吧?早上看到他在穿。”

    他点点头,“他借我的。”

    “没衣服了?”苏潼问完就起身走到了办公室的柜子旁,找出了两只一次性水杯,两只纸杯套在一起盛了大半杯热水。

    李嘉图接过他递过来的热水,捧在手心里暖手,说,“我两周没回家了,上次回去没料到会冷得那么快。”

    “这样……”苏潼皱起眉头,思虑良久以后说,“让你爸爸妈妈晚上给你送衣服来吧。今天才周二,有得你熬呢。”

    “嗯。”他往面前的作业本上,打了一个红色的勾。

    苏潼并没有在工位上做他的事情,安排好李嘉图以后,他便拿着电话到外头去了。

    他并没有离开办公区,而是就在办公室外的走廊上打电话。这个电话的时间很短,不到三分钟就结束了,李嘉图改好了两本作业,看到他从外面回来,完全没有办法从他过于平常的表情中推测出他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突如其来的寒冷天气让办公室的老师们也不得不活动起来以放松心情。化学组几乎都是女老师,从返聘教师到二十几岁的新鲜人。李嘉图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苏潼是组里最年轻的老师。

    “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大学实习生呢!”工位在他旁边的那位老师捧着茶杯微笑道。

    对面办公桌的老师问,“小苏是市级优毕哦?”

    苏潼不好意思地含糊应了一声,“嗯。”

    “不留在北上广好可惜!”那位老师惋惜得如同身受。

    劳英在苏潼身后郑重其事叫了一声,“小苏!”

    “诶。”苏潼连忙转过了椅子。

    老太太瞪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无比严肃地说,“去大城市发展,不然到山东、江苏那种教育水平发达的地方去,年纪轻轻窝在这种小地方干什么?埋没人才!”

    “噗~劳老师,您这么说,让校长听见了可不好呀,我们学校才过完115岁生日呢!”正喝着热水的老师开玩笑道。

    劳英不客气地白了她一眼,很中肯地说,“我们西南教育水平低,这是不争的事实啊!”

    苏潼虚心听教了良久,考虑了一会儿,说,“其实我自己知道,能力上还有欠缺,也算不上您说的什么人才……但姑且我算是,到底也是从这里走出去的。我希望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帮助更多孩子也从这里往外走,成为真正的有用之才。”

    劳英听得愣了一愣,眨巴了两下眼睛,不甚确定地试探道,“小苏,你是真的愿意当老师?”

    不知为何,苏潼没有回答。李嘉图抬起头,看到他沉默的侧脸。他轻轻抿了一下嘴唇,让本来血色不太充足的唇色鲜亮了一些,可终究只是淡淡笑了一笑,没什么笑意,也没有答案。

    ☆、chapter 25

    气温骤降的第一天,李嘉图的父亲在他晚自修时来到了学校,不但给他带来了秋冬的衣服、鞋靴、被子,还有一些平时可能会需要的药品。

    李钧卓找到儿子的时间恰好就在周测结束后,父子二人一同把东西都搬上了宿舍楼。

    由于很快就到熄灯时间,父亲并没有多做停留,让李嘉图平时照顾好自己,并且给了他五百元零花钱以后便离开了。

    李嘉图把父亲送到宿舍大院门口,眼看着宿管阿姨要锁上大门,他突然想起自己尚未领取当天的牛奶,但眼下已经来不及,他也只能放弃了。

    他还没回到宿舍,整个大院的灯就都灭了。照例院子里发出一阵阴阳怪气的叫声,宿管阿姨和值班老师在中庭花园里朝楼上吹了几次哨以后,渐渐消停下来。

    李嘉图躲着宿管阿姨巡视的路线上楼,因为受了凉,头昏昏沉沉的。好在父亲送来的药品里有预防感冒的冲剂,他琢磨着待会儿回到宿舍以后要冲上一杯。

    算算夜间教师巡查工作的排班表,李嘉图发现是苏潼值日。想到这里,他上楼时每经过一次楼梯间,都往旁边楼层的走廊里望上一眼,也不知道苏潼巡视走到了哪里,一直都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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