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打脸狂魔 作者:风流书呆
第49节
以前她担心他纳侧妃,故而一直不想怀孕,只等着调教好了他再生,亦或者确定他本性难移,便生一个孩子然后关起门来过日子。总之她不想太快要孩子。但现在不同了,齐瑾瑜是她一个人的,她爱怎么生就怎么生。
王妃的态度让齐瑾瑜好受很多,抱着她温存起来。现在他越发需要镇北将军的支持,自然该对钱芳菲比以前更好。夫妻两各怀心思,日子却过得非常和睦。
与风平浪静的恭亲王府相反,皇宫内却有些不平静,太后联合几名朝臣,向帝王提出立储君的建议。虽然齐奕宁还很年轻,但他之前自己也曾流露出这种想法,现在来提怕正中他下怀。
“行,朕这就下旨册封大皇子为太子。”
晟帝的回答让太后差点气晕过去,抖索着唇瓣问道,“你之前不是一直属意二皇子吗?”怎能说变就变!
“自古以来立太子就是如此,不是立嫡就是立长。朕膝下唯有二子,二皇子非嫡非长,朕怎能立他?”
太后无话可说,极度后悔当初拦着他册封赵碧萱为后,否则二皇子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但她素来表现的非常讨厌赵碧萱,此时也不可能心急火燎的在晟帝面前劝说他立后。事情走入了死胡同,为了防止大皇子得了便宜,她只能让几个朝臣暂且消停,然后想方设法的杀害大皇子。
周允晟却先一步将大皇子接到乾清宫教养,虽无太子之名,却已有太子之实。现在的朝堂上,除了几个被太后抓住命脉的官员,其他大臣都唯晟帝马首是瞻,更有罗震等人将他视若神明,敬仰万分。他选择的储君,自是最好的。
大皇子的母妃苏婕妤在宫中的地位瞬间超然起来,每天都要接见许多宫妃,日子过得风光无限。
赵碧萱从不知道嫉妒的滋味原来如此难受。她原以为晟帝只是在与自己赌气,待自己服个软,他就会回转,但事情与她想象的完全不同。亲手做好三菜一汤,又洒了少许毒粉,她再一次让内侍去乾清宫请人。
内侍连宫门都没摸着就被撵走,跪下回禀的时候真想明明白白的告诉慧怡贵妃:娘娘您已经失宠了,还是算了吧,别折腾了。
赵碧萱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把菜肴装进食盒,抚着一丝不乱的鬓角说道,“皇上政务太忙,还是本宫亲自去吧。”到得乾清宫门口,依然被几名侍卫拦住。
“你们进去给本宫带句话,皇上自会见本宫。”赵碧萱勉强维持着宠妃的骄傲。
几名侍卫无动于衷,似雕像般站在原地,还伸出剑戟挡了前路。赵碧萱咬牙,绕过他们往里走,却再次被剑戟顶回来,拉扯间只听噼啪一声闷响,食盒的手柄莫名其妙的断裂,汤汤水水洒了一地。
赵碧萱惊叫着躲开,并未注意一枚黄豆大的石子缓缓滚过她脚面。
“卑职见过虞国公。”几名侍卫看清来人连忙半跪行礼,然后侧身让他入内。
赵玄略微颔首,看也不看赵碧萱一眼,径直往里走,绕开一地残羹时脸色忽然暗沉下来,瞳仁深处浮现一抹凛冽杀机。
“大哥,您帮我带句话……”赵碧萱试图去拉扯他衣袖,却被他用内力震开,冷冷开口,“将她拖出去!”等人哭嚎着被撵走,他才指着地上的污物命令道,“这里先放着,不许打扫,待本国公回了皇上再做处置。”
能当上御前侍卫的,一要会看眼色;二要具备敏锐的忧患意识,几人立刻察觉到虞国公话中的玄机,慨然应诺。
赵玄耳目通天,自然知道赵碧萱早就失宠,而且帝王果真为他守身如玉,令他非常满意。心情大好之下他本打算留下赵碧萱一条小命,却没料她偏要往刀口上撞。他固然可以暗中弄死她,却更希望能彻底将她从帝王心里拔除。
是时候让那人知道:他曾经宠爱的女人是如何的歹毒淫荡。
第167章 1512
周允晟大马金刀的坐在书桌后,手边摆放着许多奏折,脸上透出风雨欲来的阴沉之色,听见内侍在外禀报说虞国公求见,立马吩咐道,“让他进来。”
赵玄半跪行礼,正要禀报赵碧萱在菜肴中下毒一事,就被奏折砸了满头满脸。
周允晟吐出一口浊气,喝道,“捡起来看看!”
赵玄领命,将许多奏折拢到一处慢慢翻阅,脸上丝毫不见慌乱。这些都是朝臣们弹劾他的奏折,有的说他勾结外族意图谋反,有的说他贪墨军饷冒认军功,还有的说他走私盐铁等违禁物品到塞外,若是罪名一一查实,足够将他凌迟处死几百次。
“国公可有什么话要说?”周允晟扬了扬下颚,平静的嗓音听不出喜怒。这些弹劾奏折,有一大半是确有其事,有一部分是栽赃陷害,但即便刨除栽赃陷害那一部分,赵玄也能落得个意图谋反的死罪,他在西北的威名已凌驾于皇权之上,西北百姓只知世上有西北王,而不知还有一个晟帝。但这些周允晟并不在乎,他今天把赵玄叫来,纯粹是为了折腾他一下。
别问他理由,这牲口有事没事就把他绑了折腾,他也是跟他学的。
赵玄看完奏折,拱手道,“回皇上,微臣没什么可辩驳的,只一句话,微臣对皇上的忠心苍天可鉴,日月可表,若是有谋反之心,便让微臣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哦?你果真没有不臣之心?”周允晟走到他身边,盯着他黑漆漆的发顶。
“没有。”赵玄斩钉截铁。
“也从未做过对不起朕的事?”周允晟问完之后觉得这话好似有些歧义,不禁尴尬的咳了咳。
“从未。”赵玄抬眸迅速瞥了帝王一眼。他怎会做对不起他的事?他是如此的爱着他,恨不能将自己的心都掏出来给他。
你他妈的将老子绑架了那么多次,你还敢这么理直气壮的说没有?!周允晟恨不能指着他的鼻子痛骂,却还是忍住了,伸出手,捏着他下颚,将他俊伟不凡的脸抬起来,同时俯身,直勾勾看进他眼底。
“赵玄,记住你今天说得话,若是让朕知道你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朕活剐了你。”
帝王凑得极近,每说一个字就会喷出一口馨香的气息,那气息似青草、朝露和阳光的混合体,他只有在亲吻他的时候才能品尝到。以往帝王都是蒙着布巾,被他掐着下颚逼迫张嘴,像现在这样面对面,目光互相碰触之下进行的气息交缠却还是第一次。赵玄忽然间萌生了一种强烈的渴望。他希望他能睁着眼,好好的,仔细的,把占有他的人看清楚。他因为高傲而不肯承认自己也得到欢愉时,嘴里总会反反复复的骂着“畜牲”、“混蛋”、“变态”,从今以后,他希望他吐出的称谓只有赵玄,赵玄,赵玄……
他想光明正大的、青天白日的、毫无顾忌的侵犯他,让他明白他的男人究竟是谁。
此时此刻的赵玄,被迫与帝王对视,心里却没有一丝的惶恐不安,反而不停想象着各种各样疯狂的念头。尤其当这人一字一句放慢语气,说要活剐了自己的时候,他不知道他桃花眼里闪烁出危险而又高傲的光芒的情景是多么美丽,这美丽惊心动魄,摄人心魂,以至于赵玄无需任何抚慰,下面就起了强烈的反应。
周允晟见爱人许久没说话,额头还冒出许多细小的汗珠,盯着自己的目光明明灭灭闪烁不定,还当他被自己吓住了,心里正得意,眼角余光却瞥见他胯间迅速凸起的巨物,顿时狠狠在心里骂了一句禽兽。
他有说什么让人想入非非的话吗?有做什么极富挑逗意味的动作吗?这禽兽怎么就硬了?别他妈真到了发情期吧?
周允晟立刻松开赵玄下颚,一脚朝他下身踹去,最后一刻怕把自己的性福踹没了,及时收回九成力道,冷声呵斥,“虞国公,你御前失仪了!”
赵玄逆来顺受的捱了一脚,磕头请罪,“请皇上恕微臣无状。微臣血气方刚又无妻妾暖床,实在难以自控。”
那要不要朕赐给你几个妻妾?这句话刚涌上喉头,就被周允晟憋了回去,自己折腾他可以,别人要是碰了他一根头发,周允晟非亲手宰了那人不可。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他坐回御案后,气息难平的摸着手边的一枚镇纸。
赵玄将奏折捡起来,放在桌子一角,躬身说道,“微臣明白皇上今日单独召见微臣的意思,若是您果真猜忌微臣,必不会压下这些弹劾。您对微臣还是信任有加的,微臣也定然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周允晟冷哼道,“你明白朕的意思便好。”
赵玄见他红唇微翘,眉梢微挑,小模样看上去挺高贵冷艳,实则俏皮可爱,恨不能将他抱进怀里疯狂肆意的吻一通。他勉力压下内心的渴望,继续道,“其实在入殿之前,微臣有一要事禀报。”
“何事?”周允晟见他语气慎重,这才转头给了他一个正眼。
赵玄走近一些,附耳细说了一番。
周允晟眉梢越挑越高,面上显得非常惊讶,实则心里平静如水。他沉声问道,“若此事查明属实,你可知道赵氏全族都有可能获罪。毒杀国君,这是灭九族的大罪。”
“赵氏一族但凭皇上处置,只一点,微臣容不下任何人意欲谋害皇上。”赵玄适时表明自己的忠心。
周允晟当然不会让爱人受到牵连,冲林安扬了扬下颚,“去把徐院正找来,不要让任何人看见。”
赵玄瞥他一眼,真想将他微扬的下颚摁回去。他不知道自己的脸庞究竟有多美丽,尤其当他高昂着头,低垂着眼睑,至上而下俯看时,那高贵的,不可一世的表情能让人发疯。除了占有他,他再也兴不起别的念头。
周允晟太了解爱人了,只要对方稍微动一动眉毛,他就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见爱人眼里滑过一缕缕暗芒,他骂了一句色胚,甩袖走了出去。几名侍卫守着那堆残羹,见林安请了徐院正过来,这才退开几步。徐院正能得帝王赏识,自然有其过人之处,并不怕脏,也不怕死,用小拇指沾了少许汤汁放进嘴里细细咂摸,片刻后脸色微沉。
“启禀皇上,菜肴中掺杂了一种名为‘登仙’的慢性毒药,服食三五年后可致人脏器衰竭而死,表面看不出任何异状。”
“就算你妹妹弄死了朕,这大齐的摄政王也轮不到齐瑾瑜,不还有你赵玄吗?你可是二皇子的亲舅舅。”因在场的都是自己心腹,周允晟说话无需遮遮掩掩。
众人呼吸略微一窒,纷纷为虞国公捏了一把冷汗。听皇上这口气,似是怀疑慧怡贵妃的所作所为是受了虞国公指使。也对,恭亲王现如今要人脉没人脉,要实权无实权,容貌毁了手指断了,就算他是晟帝驾崩后身份最高贵的皇室中人,这摄政王也绝轮不到他当。赵玄往那儿一站,再没人比他更名正言顺。是以,皇上这份怀疑也算有理有据。
赵玄没料到帝王也知晓赵碧萱与齐瑾瑜的奸情,换句话说,他早就对赵碧萱失望透顶了。这个想法令他整个人都愉悦起来,非但没被吓住,还拱手道,“启禀皇上,微臣愿永伴皇上左右。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如果皇上去了,微臣也不会独活,微臣愿为皇上殉葬,那摄政王,谁爱当谁当,与微臣无关。”
一众侍卫和徐院正听了这话纷纷在心里喟叹:没想到平时沉默寡言的虞国公,拍马屁的功夫竟然如此深厚,连殉葬的话都敢说。不过哪里有皇上驾崩,大臣殉葬的道理?要殉也该是后宫嫔妃才是。
周允晟心里像吃了人参果一般舒坦,面上却越发骄矜,定定看了他片刻,冷哼道,“史官,方才虞国公说得话可曾记下?若是改日朕驾崩,莫忘了让虞国公继续在黄泉之下替朕效忠。”
常伴帝王左右的史官躬身应诺,在《起居注》上提笔写道:乾元十七年闰六月十一日辛卯,上与虞国公行至养心殿前,虞国公曰:愿为殉葬。上欣然应允,着人谨记。
赵碧萱再次被软禁起来,为了稳住齐瑾瑜和太后,周允晟每隔两天就去凤仪宫中歇一晚,却从未与关押在偏殿内的赵碧萱见过面。赵碧萱每每听见銮驾到来的声音就会大喊大叫,祈求皇上将她放出去,直喊得嗓子渗血也不见有人理会。如是过了两个多月,她竟憔悴瘦弱的不成人形。
砸碎侍从端进来的残羹冷炙,她嘶哑的说道,“本宫要见皇上!你去把皇上叫来,去啊!”
“唷,去把皇上叫来,你当你是谁,皇上是你能随传随到的?别说你现在只是个有名无实的贵妃,便是太后,也没有想见皇上就一定让见的。你砸吧,今儿的饭食就是这个,砸坏了你舔着吃,反正你是个自甘下贱的。”侍从讥讽的笑道。
“你这狗奴才,竟背着皇上磋磨本宫,待本宫日后复宠,定要将你碎尸万段。”赵碧萱色厉内荏的威胁。其实她隐隐也感觉到了,自己怕是再也没有复宠的机会。若皇上将她贬黜并打入冷宫,或许还有补救的可能,但正是因为皇上什么都不做,只将她软禁起来,才最令她感到恐惧。她永远也猜不到在前面等待自己的是怎样冰寒刺骨的绝境。
“背着皇上磋磨你?且跟你交个底儿,你今日所承受的一切,皇上都心知肚明。你还想复宠?做梦去吧!”侍从一面摇头嬉笑,一面关紧房门,并且挂上一个巨大的铜锁。
赵碧萱瘫软在地,默默垂泪。现在的她,每天都会想起自己还是慧怡贵妃时的风光岁月,想着晟帝对她的万般宠爱。那时候她总觉得与晟帝在一起是迫不得已,虚以委蛇,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此的苦闷难熬,然而眼下掰开了揉碎了细细回味,竟觉得那般美好甜蜜。若时光能够倒流,她一定会从入宫那天开始就好好的待晟帝,然后将齐瑾瑜忘个干净。
想到齐瑾瑜,眼前就浮现一张形同恶鬼的脸,赵碧萱心尖抖了抖,越发哭得伤心。
恭亲王府,钱芳菲连喝了两个多月的补药,这日忽然觉得头晕恶心,还以为自己有了喜讯。因齐瑾瑜心情不佳,她在未诊脉前并不敢告知他,只等得了确切消息再让他好生惊喜一下。有了新生命的加入,他的生活总有了些盼头,便不会再自暴自弃了。
因怕惊动夫君和太后,闹出乌龙令两人失望,钱芳菲不敢给太医院递帖子,而是遣人去外面找来一位妇科圣手。老大夫仔细探了一会儿脉,忽然惊疑不定的咦了一声。他曾经受过钱夫人的恩惠,自是不敢隐瞒,一面擦拭冷汗,一面将王妃中毒的实情说了出来。
钱芳菲大为震惊,用一百两银子将大夫打发走,回头又秘密请了几个,个个都与之前那大夫说得一般无二,这才信了。钱通像对待牲畜那般对待她,母亲关键时刻能毫不犹豫的舍掉她,两个哥哥只知道寻欢作乐,唯有缺银子的时候才想起她……可以说从小到大,她未曾得到过一丝一毫的温暖,故而越发想组建一个理想中的完美家庭。
也因此,她很注意保养,尤其是生育方面,出嫁前的几月日日都请太医前来调理,以确保自己能生下健康的子嗣,又怎么可能会中毒?不是在镇北将军府中的,那便是王府了?但府中没有姬妾通房,谁会加害她?
钱芳菲能力十分强悍,瞒着齐瑾瑜在府中排查了一遍。她手里握着一支暗卫,查别的皇室宗亲可能有点麻烦,查本就被她整治的妥妥帖帖的恭亲王府,只需一天的时间也就够了。看见暗卫递上来的证据,钱芳菲的表情从震惊到绝望,又从绝望到平静。
她万万没有想到,心如死灰的感觉,自己此生会接连品尝两遍。如果没有爱上齐瑾瑜,如果死寂的心没有因为他而复活,也许现在的她不会这般恨意滔天。她总以为钱通那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却原来用柔情蜜意包裹的毒药比无情无义更可怕无数倍。
她摸了摸平坦的腹部神经质的笑起来。齐瑾瑜,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咱们走着瞧!
如是按捺了一个多月,万寿节到了,晟帝在宫中举行宴会,邀百官同乐,恭亲王夫妇自然在宾客名单的首位。齐瑾瑜乃命运之子,消沉了几月慢慢也就放开了,一再告诫自己:如果就因为这张脸而不敢见人,那么日后你如何主持朝政?如何接见百官?
凭着这口气,他大胆的走出府门开始交际,竟也适应良好。宫中设宴是结交朝臣的好机会,他如何肯错过,到了时辰见钱芳菲久久不来,只得去正院催促。甫一推开房门,一缕浓香便钻入鼻孔,将他熏晕过去。
“把他绑在床柱上。”钱芳菲一面下令一面擦拭手中寒光烁烁的匕首。
两个丫鬟低声应诺,用最粗的绳索把人五花大绑,顺手剥了外衫。钱芳菲走到床前,手起刀落割下一个玩意儿,用阴沉木的匣子装好,又把许多证物拢在一处打包,这才施施然朝前门走去。
管家看见王妃孤身前来,后面跟着两个丫头,一人捧匣子,一人拎包裹,于是追问道,“王妃娘娘,王爷人呢?”
“他忽然改了主意,说不去了。你知道他那张脸……”钱芳菲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说道,“我劝也劝过了,他就是不听,蒙着被子躺下,说不想出去见人。王爷心情不好,你让下人不要去打扰他,免得他越发想不开。”
王爷确实消沉了一阵儿,虽然最近略有好转,但今天乃宫中大宴,满京的勋贵都会出席,王爷忽然胆怯了也很正常。管家不疑有他,毕恭毕敬的答应下来,并未发现丫鬟捧着匣子上车时,一滴鲜血掉落在车辕上。
钱芳菲抵达太和殿时晟帝和太后还没来,她在齐瑾瑜的位置坐下,倒了一杯烈酒一饮而尽,脸上露出畅快淋漓的表情。人生在世,活要活得痛快,死也要死得壮烈,什么恭亲王、慧怡贵妃、太后,惹了她,照样拉着他们下地狱!
赵玄在钱芳菲动手的同时就已收到消息,眸色暗沉的瞥了她一眼,心道可惜了,若是托身成男儿,他必要将她招揽到自己麾下。
思忖间,晟帝、慧怡贵妃、太后三人相携而来,百官连忙跪下行礼。
太后见儿子的座位是空的,便猜他不想露面,冲钱芳菲略微颔首,也不多问。周允晟说了几句开场白就命百官各自取乐。赵碧萱满心激动的坐在他身边,频频替他斟酒布菜。她原以为自己会被关在偏殿里一辈子,却没料皇上忽然使人给她梳洗打扮,说要带她出席寿宴。她当时差点激动的晕过去,及至坐在皇上身边还有种恍如梦中的感觉。
金碧辉煌的大殿、跪伏一片的群臣和命妇、敬畏艳羡的目光、高高在上的位置,这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令她兴奋的难以自持。
钱芳菲定定看了赵碧萱半晌,冷笑一声后继续喝酒。
“皇上,空腹喝酒伤胃,您先吃些东西垫肚子。”赵碧萱对钱芳菲的敌意毫无所觉,自以为温柔体贴的照顾着晟帝。
周允晟腻歪极了,甩开她后冲虞国公勾了勾手指,“赵玄,上来陪朕喝几杯。”
赵玄?赵玄的耳尖颤抖了一下,顿时觉得胯部又起了反应。他做梦都希望心上人能用满是欢愉和痛苦的嗓音喊出这两个字,当他低泣的时候,当他愤怒的时候,当他承受不住的时候,他就会深深的记得,这些无与伦比的感受究竟是谁带给他的。他不是他口中所谓的牲口,也不是黑衣人,他是赵玄,他的爱人!
连忙运转内力把那处压下,赵玄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御前,一面斟酒一面劝解,“空腹喝酒不好,皇上还是先吃点东西。”话落拿起筷子,想也不想就把帝王最喜欢的几道菜夹在他面前的碗碟里。
周允晟笑瞥他一眼,摆手道,“你也一块儿用些吧。”
赵碧萱非常乖觉,连忙使人准备新的碗筷,还略带讨好的叫了赵玄一声大哥,似乎想攀谈,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她把人得罪的太狠,现在说什么都不管用。早知道失去帝王宠爱的后果如此可怕,她当初就不应该做得那般决绝。见方氏坐在堂下担忧的看着自己,赵碧萱拢了拢变宽大不少的贵妃朝服,强装笑颜。
几轮畅饮过后,皇室宗亲纷纷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递到御前,周允晟知道今天的重头戏在谁身上,都只略看两眼就赞好,命人收入私库,终于轮到钱芳菲时才迅速打起精神。
钱芳菲用同情的目光看了一眼御座上俊美宛若神祗的男人。她想不明白赵碧萱为何要与齐瑾瑜搅合在一起,晟帝三年来独宠她一人,别说高高在上的皇族,就是平民百姓也做不到如此专情。她若是她,睡梦中都会笑醒。
冷冽的勾了勾唇,钱芳菲将木匣交给林安。林安问她宝物可有名字,他好唱出来让群臣知晓,她低笑道,“皇上打开一看便知。”
周允晟自然清楚里面装着什么,正要伸手去掀盖子,却被赵玄握住手腕。他不想心上人看见如此污秽的东西,更不想他碰触,迅速挑开匣子后假装勃然大怒,将之掀翻在地,厉声叱问,“恭亲王妃,这是何物?”
坐在前排的朝臣们只见一个血淋漓的条状物从匣子里滚出来,定睛一看,纵使见多了大场面也忍不住惊叫起来。那竟然,竟然是男人的私物。恭亲王妃在皇上寿宴上送这种东西,不想活了吗?最大的问题是——它曾经属于谁?
钱芳菲神经质的大笑起来,转过头,用赤红的眼珠盯着赵碧萱,一字一句说道,“这玩意儿究竟是什么,想必没人比慧怡贵妃更清楚,毕竟它曾经无数次的贯穿过慧怡贵妃的身体,带给过慧怡贵妃无上快乐。贵妃娘娘你躲什么?您下来看看,它可想念您了!”
话说得粗鄙,隐藏在话中的深意却更粗鄙,且叫人不寒而栗。朝臣们恨不能立马消失在大殿之内,全当自己今天没来过。赵碧萱和太后双双惨白了面色,再看那物,当即摇摇欲坠,坐立不稳。
第168章 1513
“你这贱妇,你把瑾瑜怎么了?来人啊,抓住她,快抓住她!”担心儿子的念头压过了理智,太后挥舞袖子疯狂大喊。
底下的朝臣们早已经齐齐跪趴在食案后,恨不能把脑袋缩进衣领里去,顺便把耳朵也给堵了。太后这反应简直是不打自招啊!看她那悲愤欲绝的样儿,那玩意竟然是恭亲王的,且恭亲王还与慧怡贵妃有染?!嘶,不能深想,越想越觉得世事太过荒谬!
赵碧萱双膝一软,摔倒在帝王脚边,身子抖得跟筛糠一样。她有心解释,却发现喉咙异常干涩,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用手捂住颜面,以此逃避帝王阴寒的目光。
钱芳菲进宫之前就已经想好了退路,最不济便死在殿上,有什么大不了?人总会死,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她死了,还有恭亲王、赵碧萱、二皇子作陪,也不算亏。至于同样被扣在京中的母亲和两个哥哥,想起他们,她唯有冷笑。当母亲不顾她死活将她扔给钱通那天开始,她对家的期望,对亲情的渴慕就完全消失了。原以为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夫君是另一条生路,到头来却发现那同样也是一条绝路。
如此,她也没什么可留恋,可顾虑的。唯恐晟帝为了遮掩家丑将百官遣散,然后把自己打入天牢秘密处决,钱芳菲语速十分快,一面说一面打开包裹,将暗卫搜集到的证据抖落出来。
“皇上您有所不知,您的慧怡贵妃与齐瑾瑜可是十一岁就已私定了终身。这是慧怡贵妃送给齐瑾瑜的定情信物,另附一封深情款款的尺素。”她甩出一枚玉佩和一封书信,紧接着道,“慧怡贵妃入宫之后,这二人也没断了往来。太后宫中有一条地道直达冷宫,齐瑾瑜未出宫开府前夜夜都要循着这条地道与慧怡贵妃私混,两人被翻红浪,鸳鸯交颈,别提多风流快活。及至慧怡贵妃不慎怀了孽种,这二人才急了,几番商议后竟打算让您来当这个冤大头。”
见帝王目中隐隐闪动着怒火,钱芳菲神经质的笑开了,“没错,就是您想得那样,二皇子不是您的种。因您与齐瑾瑜是兄弟,约莫无法滴血验亲,但臣女这里却有二人来往的书信,他们如何相思,如何缠绵,如何偷龙转凤,种种大逆不道之事上面均写得清楚明白。还有您的好母后,却是从一开始就知情,否则又怎会只心疼二皇子,不心疼大皇子?因为二皇子是她的亲孙子啊!哈哈哈,荒谬,太荒谬了,世人说得果然没错,看似金碧辉煌的宫闱才是最藏污纳垢的地方。小叔子与嫂嫂通奸,婆母帮着掩护,还意欲让一孽种鸠占鹊巢,谋夺大齐江山,好一出荒谬至极的伦理大戏!”
她狞笑着抛开手里的包裹,各种物证掉落一地,有书信、锦囊、绣帕等私物,甚至还有一件鲜红的鸳鸯肚兜和一双罗袜。不用细看就能想象的出恭亲王和慧怡贵妃是如何的干柴烈火,欲罢不能。
钱芳菲还在咯咯笑,朝臣们却已经缩成一团,恨不能把自己埋进地砖里去。亲耳听见如此肮脏不堪的皇室丑闻,也不知皇上会如何处置他们?唯独罗震胆子稍大,抬眸朝堂上看。
太后已经彻底疯了,大喊大叫得让侍卫抓人,连当场格杀的话都放了出来。慧怡贵妃满脸泪痕的跪在帝王脚边,不停摇头否认。帝王的神色非常平静,他甚至交叠起修长的双腿,换了一个更为慵懒的坐姿,这才沉声道,“闭嘴。”
钱芳菲立马收了笑,涨红着脸跪下,但她很快意识到这句话不是对自己说的。只见虞国公挥挥手,一直像木桩子般站在殿门口的侍卫就鱼贯而入,随便捡了一块帕子将太后的嘴堵上,反剪双手拖下去。没人觉得皇上如此对待太后有什么不妥,想想太后和恭亲王干得那些事,就算皇上当堂活剐了他们,那也是情有可原。
钱芳菲的心一下就安定下来。她原以为皇上为了皇室声誉着想,会不问缘由的将她杀掉,但从他现在的举动判断,他似乎没有那个打算。这就好,只要还留着一条命,她总有办法脱身,因为她手里还握着最后一张底牌,那底牌一定能打动皇上的心。
大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在等待晟帝发难。他若是暴跳如雷、喊打喊杀倒还好,偏偏他无动于衷,眸色晦暗,竟像是一个旁观者。他的冷静才是最让人感觉到恐惧不安的地方。之前意欲举荐二皇子为储君的几个朝臣吓得冷汗淋漓,肝胆欲裂,更有文远侯及方氏,已然快要晕死过去,本还幸灾乐祸的李氏这会儿也乱了方寸,想抬头窥探儿子神色,终是不敢轻举妄动,心里把赵碧萱这贱人唾了几十个来回。
周允晟端起酒杯小酌一口,见赵碧萱意欲扑到自己脚边求饶,正想将她踹出去,随伺在旁的赵玄却先动了手,一耳光将她抽飞出去,顺着台阶咕噜咕噜滚到堂下,脸颊立时肿了。
赵玄的字典里可从来没有“怜香惜玉”四个字。
众位大臣不自觉将脑袋往食案下钻,心道虞国公现在才来大义灭亲恐怕有些晚了。皇上独宠了三年的宝贝原是这么个腌臜东西,不但将孽种栽赃到他头上,还试图蛊惑他将之立为储君,皇上能咽得下这口气才怪!
周允晟喝完一杯酒,见大臣们俱是一副恨不能凭空消失的表情,连史官也停了《起居注》,瑟瑟发抖的跪趴在地上,并不敢擅自把这等丑事记录下来,不由摇头低笑。
“恭亲王与慧怡贵妃私通,可是朕之过错?”他徐徐问道。
“乃二人德行有亏,违背伦常,非皇上有错。”殿中无人应答,唯有赵玄垂首静立,娓娓劝解。
“既是如此,朕为何要感觉羞愧并为他们遮掩。朕行得正坐得端,不怕时人议论,更不惧后人评说。史官,提笔记录,言辞间切莫含混,却也不能夸大。”
史官领命,趴在地上奋笔疾书。朝臣们听闻此言,莫不佩服皇上的坦荡从容与胸襟宽广,也越发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倘若换了安亲王、恭亲王,亦或其他几位王爷当这个皇帝,现在恐怕早就让钱芳菲和赵碧萱血溅三尺了,在场众人也难逃被整治的厄运。
皇上当真圣明!
钱芳菲飞快瞥一眼御座上的俊美男子,心情前所未有的安稳。晟帝果然与传说中一样,既杀伐果决,又宽厚仁慈,虽然抱着必死的决心入宫,但若是能捡回一条性命,她自然欢喜。现在看来,晟帝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打算,因为她始终没能从他眼底看见杀气。
发现钱芳菲在偷偷观察自己,周允晟这才点了点她,曼声道,“恭亲王妃,恭亲王现在在何处,是死是活?”
钱芳菲毕恭毕敬的磕头答话,“启禀皇上,恭亲王好的很,现如今正躺在床上昏睡。臣女并未有杀他之心,不过去了他的子孙根而已。”
嘶,去了子孙根还只是“而已”?恭亲王妃好歹毒的手段。一个男人没了阳具,活着比死了更难受,纵使得知恭亲王与慧怡贵妃有染,偷偷禀了皇上也就是了,何至于下此毒手?朝臣们心内唏嘘,却不知道钱芳菲的苦楚。
她不会把自己的伤口展露出来让人围观,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她歹毒?焉知齐瑾瑜比她歹毒无数倍,待榨干了她的利用价值,怕是会一碗毒药送她归西。他不把她当人看,干脆日后他也别做人了!
周允晟扶额,再一次被这女人的彪悍折服,甩袖道,“来人,将恭亲王妃押下去,待朕亲自审问。”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得不处置了她,不过这辈子,他可以给她留一条更好的退路。
几名侍卫欲擒住钱芳菲,却见她三叩首后自发站起来,气概万千的笑道,“不用绑我,我自己能走。”话落大摇大摆的出去了。
周允晟又让人把赵碧萱带走,这才遣散朝臣,从头至尾一句警告的话都没说。朝臣们心里很是叹服,回去后自然对此事绝口不提,只刻意疏远了文远侯府和虞国公府。曾经因为慧怡贵妃得宠而显赫一时的赵家,这次怕是要被抄家灭族。老文远侯和方氏腿软的走不动路,被几个侍卫扔出太和殿,赵玄也不管瘫软在台阶下的二人,扶着同样手脚虚软的李氏缓缓离开。
“完了完了!咱家完了!你这爵位分明是用血汗拼杀来的,却没料要葬送在赵碧萱那贱人手里。她如此得宠,为何要与恭亲王混在一块儿,她还有没有脑子!荡妇,不知廉耻,跟她姨娘一模一样!”李氏哭哭啼啼,骂骂咧咧,若是赵碧萱在她跟前,怕是会扑上去生撕了对方。
“母亲无需担忧,此事必不会连累虞国公府。您先回去,我有事要办。”赵玄简单解释一句就打马先行。
凤仪宫中,赵碧萱被两名内侍反剪双手扣在地上,嘴里塞着一团帕子。
周允晟正一封一封翻看钱芳菲交上来的书信。两人六七岁结识,十一二岁便开了情窦,最初几年的书信写得中规中矩,甜蜜温馨,后面越写越露骨,尤其两人在冷宫中偷情的那一年,每一封书信似乎都能闻见男女合欢的气味。更有赵碧萱送去的肚兜、罗袜等令人浮想联翩的贴身衣物,怕是被齐瑾瑜藏在怀里,夜夜拿出来反复嗅闻。
想到那场景,周允晟摇头嗤笑,用毛笔将桌上的物证拂落,又把厚厚一沓信件扔到赵碧萱脚边,沉声下令,“放了她。”
两名内侍高声应诺,退后几步。
赵碧萱取掉嘴里的手帕,哀泣道,“皇上,臣妾错了,求您再给臣妾一次机会,日后臣妾必定忘了恭亲王,好好伺候您!”
周允晟噗的一声笑了,摇头叹息,“赵碧萱,实话告诉你,你与齐瑾瑜那些烂事,朕一早就知道。每当朕看见你的时候,你猜朕是什么感觉?”
赵碧萱傻眼了,这才明白晟帝为何会忽然冷落她和二皇子。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只是引而不发罢了。她不想听他后面那些话,因为必定会非常伤人。当她以为自己能与这人重新开始时,他却早就厌弃了她,甚至安排了今天的一切。他毁了齐瑾瑜,同时也让她身败名裂。
赵碧萱全都想明白了,一边摇头一边艰难的往后爬。
周允晟大步离开凤仪宫,冷声道,“赵碧萱,朕每次看见你就恶心的想吐。既然你如此喜欢齐瑾瑜,朕便成全你们。”
翌日,慧怡贵妃和太后双双得了急症。太后命大救了回来,下半身却瘫痪了,慧怡贵妃福薄,第二天薨逝,死后不赐谥号,不享供奉,只用一张凉席裹了葬在京郊,连个正经的墓碑都没有。恭亲王犯上作乱被革除爵位贬为庶人,因那处未得到及时医治,有些化脓,许是要在床上躺很久。赵玄亲自前往恭亲王府颁布了夺爵圣旨,使人把半死不活的齐瑾瑜抬到燕尾胡同的一所破败民居内,同时入住的还有晟帝赐下的一名女奴。
那女奴披着连帽大氅,看不见长相,怀里似乎还抱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赵玄一走,民居内就响起摔打茶盏的声音,更有婴儿和妇女接连不断的啼哭。朝臣们见皇上悄无声息的处理了此事,并未滥杀无辜,也未迁怒旁人,越发觉得皇上仁厚。
世人都知道为了爵位的事,虞国公早就跟慧怡贵妃划清了界限,太后联合朝臣拱立二皇子为储君时,素来不在朝堂上发言的虞国公还曾强烈表示过反对,言之凿凿的说二皇子非长非嫡,不堪大任。也因此,慧怡贵妃的事并未牵连到虞国公府,反倒是文远侯,临到老还晚节不保,被皇上随便按了个罪名捋夺爵位,连家产也全都抄没了。
封府那天,老文远侯不顾脸面,追着方氏往死里打。若非她教出那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儿,他如何会有今天?打完了,他竟又想起被自己赶出家门的李氏,腆着脸跑去求助。李氏顾忌脸面和名声,放了他入内,待晚上赵玄回来,却又被毫不留情的撵出去,扬言他要是再敢来,直接命人打断双腿。
老文远侯本想用孝道辖制他,被赵玄一句话给堵住了,“若是你觉得我不孝,只管去衙门里告我,看看圣上如何裁决。”
老文远侯哪里有脸去晟帝面前讨说法?便是在街上遇见个面熟的勋贵,也要低着脑袋往墙根里缩,恨不能化成一缕青烟消失才好。他抹了把脸,一瘸一拐的走了,想起权势滔天的嫡子,又想起身败名裂的庶女,顿时悔不当初。
齐瑾瑜从剧痛中醒来的时候恭亲王府已经被京畿卫包围,看见自己鲜血淋漓的下半身,当即就陷入疯魔,捶着床沿声嘶力竭的呐喊。他现在人不人鬼不鬼,与其苟延残喘,不若死了痛快,好几次都往侍卫的刀刃上撞,均被及时避开。
寻死不成,齐瑾瑜唯有自残,后来看见被晟帝送来的赵碧萱,又觉得自己会有今天全是这贱人的错。若她不勾引自己,自己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恭亲王,如何会沦落到这等地步。于是他开始变着法儿的折磨赵碧萱。
如是过了几个月,家里慢慢捉襟见肘,为了弄几个银钱度日,也为了治好化脓的伤口,齐瑾瑜把常常在自家墙根下转悠的地痞流氓引入屋内,谈拢捡钱后抱着孩子出去晒太阳。赵碧萱绝望的啼哭和凄厉的尖叫从身后传来,却没能令他回头看一眼。
与此同时,关押在天牢内的钱芳菲死了,一名叫做钱途的寡妇带着许多彪壮的护院和万贯家财去了西北边塞,因有西北王照拂,没几年就成了大齐最有名的皮货商人,寻来名贵药材调理一阵后改嫁给当地一名总兵,生下一个胖乎乎的儿子,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本该是一场震动朝野的丑闻,在晟帝的从容淡定中被悄无声息的解决了,虽然晟帝并未禁言,但大家有志一同的抹消了当天的记忆。如是风平浪静的过了一年,有朝臣猛然间发现皇上子嗣稀薄,后宫空虚,连忙递折子请求广选秀女。
此人话音一落,周允晟明显感觉到赵玄投过来的目光冰冷如刀。他故作沉吟了一会儿,用黯然的语气说道,“此事容后再议,散朝吧。”
朝臣们见皇上佝偻着脊背离开,似有千愁万绪在周身萦绕,纷纷为他感到心疼。别看皇上平时表现的很是平静,但内心肯定不好受,那毕竟是他放在心尖上疼宠了三年的女人。李大人真是没有眼力,哪壶不开提哪壶,就算皇上果真子嗣稀薄,后宫空虚,也得等皇上缓过劲儿来再提啊!
李大人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顺着墙角往外走,不慎撞上虞国公,被他冰冷的眼刀剐了一下。
“李大人走路当心点,小心摔了。”赵玄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李大人连连赔罪,出了宫门赶紧骑马走了,到得自家门口,马忽然受了惊,将他狠狠抛下,还踩断了他右腿骨,这下非得在床上躺三五个月不可。
赵玄匆匆回到家,将几名属下招来。
“事儿办妥了吗?”
“办妥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至少三个月之内,他不会再上朝。”
“嗯,你给塞外递个口信,让他们动一动,我要回西北。”
“将军,您终于要回去了!属下这就去安排!”几人大喜过望,稍作商议后便陆续离开。
半月之后,朝廷忽然接到战报,说是西北的蛮族又有异动,似乎想纠集大军再次进犯。赵玄身为主帅,立即跪下请命。
周允晟看得出赵玄急于离开京城,或许是被上次选秀的事刺激了。他要走,周允晟也不多留,因为他知道这人离不开自己,早晚还是要回来。接了奏折,他提笔写了一个鲜红的“准”字,竟毫无挽留之意。赵玄跪下谢恩,眼里泛着冷光。
周允晟亲自把大军送到城门外的十里亭,眼见浩浩荡荡的队伍随着漫天烟尘消失在官道尽头,他鼻头微酸,竟有些怅然若失。事后回想,他觉得此刻的自己还是太天真了,赵玄那样的牲口,怎么可能做出“独自远走他乡”这种优柔寡断,卑微怯弱的举动。他是自毁系统,毁灭、破坏、掠夺是他的天性,就是再轮回几万次,改换几万个不同的身份,这种天性也不会消减。
于是当晚,在周允晟睡下之后,他就被几个暗卫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出宫,送到赵玄的马车上。为了让心上人免遭旅途颠簸之苦,赵玄极其罕见的,让人准备了一辆豪华马车,并在车厢里铺设了厚厚的被褥和迎枕。将人抱进怀里又是爱抚又是亲吻,直折腾了一宿,赵玄才沉沉睡去。
周允晟觉得胸口很憋闷,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手脚虚软,浑身无力,明明清醒了,却连眼睛都睁不开。他舔舐唇瓣,勉强张口喊道,“水,朕要喝水。”
“水来了,慢点喝。”
很快,他就被抱入一个熟悉而又温暖的怀抱,耳畔是赵玄扮成黑衣人时惯用的沙哑嗓音。他用力咬下舌尖,让自己清醒一点,心里狠狠啐道:妈的,又被绑架了!
“你要把朕带到哪儿去?”他躲开水杯,一字一句质问。
“我是你男人,自然我去哪儿你也去哪儿,问那么多作甚。”赵玄低笑,捏住他下颚,将一杯水硬灌进去,然后低头堵住他唇瓣,眼见心上人鼻息粗重,脸颊涨红,似是快窒息了,才意犹未尽的放开。
“你知不知道朕是大齐的皇帝?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将朕绑了,自己又能逃到哪儿去?”周允晟没想到爱人发起疯来如此不顾后果。
赵玄哈哈笑了,摸着他想睁开却总也睁不开的眼睛,一面亲吻他浓密的睫毛一面低语,“大齐皇帝现如今好好的待在宫里,你无需操心。”
“你想偷龙转凤?”周允晟语气陡然变得尖利。
“不,我不会让一个冒牌货占着你的位置。过不了几天他就会驾崩,大皇子就是下一任皇帝。”至于大皇子登基后的一系列朝局动荡,赵玄并不在意。
大皇子今年才五岁,如何担得起大齐国祚,就算自己要退位,也要等大皇子年满十四才行,否则朝局动荡之下百姓也会跟着受苦。周允晟恨不能拿根皮鞭把赵玄倒吊起来抽打,用尽力气吼道,“赵玄,你他妈的快送我回去!”
赵玄愣住了,直过了足有半刻钟才堪堪回神,不敢置信的问道,“你怎知道是我?”嗓音瞬间恢复正常。
“我当然知道!第一次把你拽到床上的时候,你真以为我认错人了吗?你也不看看你那张糙脸跟赵碧萱有哪点相似。我一开始想亲近的人就是你,你身上的味道我只闻过一次就深深记在脑海里,否则你以为我能一直纵容你放肆?那是因为我他妈的心悦你。你无需将我绑住,也无需下药,你只要告诉我你也心悦我,我就会心甘情愿的跟你在一起。”
赵玄很久没有说过,周允晟等了将近两刻钟,才感觉到一杯带着药味的水递到嘴边。他连忙喝下去,渐渐觉得身体有了知觉,眼睛也能勉强睁开。
赵玄紧绷着面皮,一双眼珠遍布红血丝,看上去十分可怕。
“你说你一直知道是我?”他沉声追问。
“嗯。”周允晟懒洋洋的答应。
“你说你心悦我?”
“嗯。”
“你说你心甘情愿跟我在一起?”
“你刚才耳聋了吗?还是听不懂人话?”周允晟挑高一边眉毛,表情骄矜。
赵玄这才找回一点真实感,将他压在被褥上疯狂啃咬,脸上交汇着狂喜、激动、不安、焦虑等矛盾的情绪。他掐着帝王下颚,迫使帝王与自己对视,一字一句说道,“好,我送你回去。”
也许这是心上人为了诱骗他回京的谎言,也许等他踏入宫门,迎接他的是万箭穿心,但为了心上人一句“心甘情愿”,纵使前方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他也愿意赌一把。
“乖。”周允晟眯眼笑了,勾住他脖颈笑道,“回去的事儿不急,我现在有力气了,你让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爽一回怎样?”
赵玄焦躁的心情一瞬间安稳下来,用力抱紧这人,朗声笑了。他知道自己赌赢了,如果不是发自真心,如果不是爱得深沉,堂堂大齐国的皇帝又怎会愿意雌伏在他身下?原来这场爱情不是他一个人的追逐,而是两个人的倾心暗许。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深爱的人同时也深爱着自己。
第169章
赵玄果真实现诺言,将周允晟送回京城,自己则孤身去了西北。因为西北乱局本就出于他的授意,他去后没几个月就再次把蛮夷打退,便又匆匆班师回朝,从此再未离开京城一步。晟帝三十七岁禅位给大皇子,大皇子时年刚满十五,手段颇为稚嫩,原本还担心辖制不住群臣,尤其是权倾朝野的西北王赵玄,却没料赵玄在禅位大典后竟也递了折子告老还乡。
这二位举足轻重的人物一前一后退出历史舞台,对大齐朝局造成了不小的震荡。所幸大皇子继承了晟帝的聪明才智,历练几年也慢慢稳住了,只是时常思念与虞国公一块儿游历山水的父皇。
周允晟从赵玄那里得到了很多代码,眼看只剩下最后一组时,他无论如何也不愿交付。无法,周允晟只能陪他慢慢耗着,等他们老得头发发白,牙齿掉光,连路都走不动时,赵玄才抖着手臂将他抱进怀里,嘴唇久久吻在他耳垂上。
最后一串代码涌入008的资料库,周允晟热泪盈眶,用尽力气回抱爱人,一遍又一遍的说道,“赵玄,我爱你。不管你是谁,叫什么名字,总之我爱你!你一定要记住!”
医护人员发现躺在修复舱内的少年正在默默流泪,而且心率越来越快,还以为他支撑不住了,连忙摁下求助键。等医生们匆匆跑来时,却见少年猛然睁开双眼,脸上浮现迷茫的神色。
他半坐起身,把挡住自己视线的医生推开,发现奥尔·亚赛安安静静的躺在隔壁病床上,脑电波的跃动非常平缓,这才吐出一口气。
“给我准备一间设备最先进的工作室,我需要ys097型号的电脑四台,noa处理器四台,卫星信号接收器两个……”他一面跨出修复舱,一面口齿清晰的交代。两名护士拿了浴巾替他擦拭身上的蓝色修复液,还有一名护士把他的要求一字不漏的记录下来,兴奋的问道,“周先生,您是不是找到破解女皇终端的办法了?”
“对,快去吧。”周允晟跟医生要了一件白大褂随便套上,走到病床边仔细查看奥尔的情况。
“他最近还好吗?”他用最轻柔的动作把男人脸侧的乱发理顺,见他下颚长了许多粗硬的胡渣,忍不住用指腹摩挲了几下,然后勾唇笑了。他一定会让爱人在这具皮囊里复活。
“奥尔将军最近的情况很稳定,但是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之前看见他脑域忽然开始活动,我们还以为他能恢复正常呢。最近医院里天天都有人因为脑死亡而撤掉呼吸机,我们看了非常难受,但愿奥尔将军不是下一个。”护士比划了一个“上帝保佑”的手势。一旦奥尔将军的脑电图停止波动,为了节约能源和成本,从而拯救更多需要拯救的人,院方将不得不为他进行安乐死。
“不,他不会的。”周允晟极为自傲的笑了笑。
帝国元帅得到消息后匆匆赶来,指着身后扛着许多仪器的大兵们说道,“你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你是不是想通过它们连接星网?这会不会暴露我们的位置?”现在的人类只能龟缩在几百年前的祖先们建造的防空洞里,因为这些防空洞不但四通八达,且没有覆盖任何网络信号,是女皇的盲区,然而一旦使用卫星信号接收器,女皇就能顺着线索找过来。
她现在已经疯了,不断派遣机器人大军围剿人类,甚至还启用了几个兵工厂,源源不断的制造智能机器人。再让她折腾下去,人类早晚要灭绝。
“我有办法屏蔽她的信号。你既然选择了我,就应该相信我。”周允晟摸了摸奥尔·亚赛消瘦的脸颊,慎重交代道,“请你帮我好好照顾奥尔将军,在我从工作室出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人碰他,包括他的家人。你能做到吗?”
“你跟奥尔是什么关系?”老元帅不答反问。
“我是他的脑残粉。”周允晟勾唇灿笑。
老元帅露出怀疑的神色,却还是点头道,“你放心去吧,我一定照顾好他,保证在你出来之前不让任何人碰他一根头发。”
周允晟做了个ok的手势,带着大兵们去组装仪器。他在工作室里闷头干了两个月,将爱人的源代码从数据转换成纯粹的能量体。在这个过程中,他偶然发现只要将爱人的源代码反过来排序,竟然也能得到一个能量体,眼见这团红色的能量体快要凝实,他立即用离子脉冲器将之打散,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毫无疑问,与爱人的源代码成对出现的代码,非女皇莫属。他刚才差点制造了一个女皇分身出来,太尼玛刺激了!救世不成差点灭世的周允晟这次慎重了很多,将女皇的源代码解析出来,经过两个月的反复拆分与组合,终于研发出一个专门针对女皇的病毒。只要把含有病毒的芯片植入女皇的终端系统内,她就会立刻崩溃。如此,爱人就不用与她同归于尽了。
当初的星网之父威尔逊博士既然预见了机器智能的暴动,自然会采取最稳妥的处理方式。为了避免再产生另一个有思想的机器智能,他编写的自毁程序在遇上女皇后也无法独活。换一句说,他需要的是两败俱亡,而不是二者存一。作为顶尖黑客,周允晟一早就洞察了博士的想法,所以才会千方百计的把爱人拉回现实世界,因为他待在虚拟世界中唯有一死。
四个月,对寿命大大延长的人类来说并不算长,但在世界濒临毁灭的前提下却比四十年还要难熬。老元帅每天都要在周允晟的工作室前转悠一圈,脸上的表情从希冀慢慢变成绝望。但他并未忘却少年的交代,期间严禁任何人探视奥尔,还多次把奥尔的弟弟杰拉姆挡在门外,只准许他隔着窗户看一眼。
这天,老元帅照例来到工作室察看情况,习惯性的在门口转了两圈,吸了一支烟,正准备离开,却听咔擦一声响,门开了,蓬头垢面的少年晃晃悠悠的走出来。
“事成了,但现在先别问我问题,我要去看看奥尔,然后吃一顿饭,注意,是饭,有肉有菜那种,不是该死的营养液,然后让我好好睡一觉,我再跟你坐下来细谈。”周允晟斜倚在门框上,气若游丝。他好像染上了白默翰的坏习惯,一工作起来就废寝忘食,常常两三天过去才打开一支营养液往嘴里灌。现在的他瘦得只剩下一堆排骨,自己摸一摸都觉得瘆人。
小伙子进去的时候多光鲜亮丽一个人,那皮肤白的,嘴唇红的,眼睛亮的,怎么看怎么漂亮。现在这骨瘦如柴,皮肤蜡黄,眼眸暗淡的样儿,老元帅都不敢认。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搀扶,又让自己的护卫赶紧去请医生。
“真的有办法消灭女皇吗?”老元帅低沉的嗓音里饱含激动。
“有办法,但是需要军队的配合。我想跟奥尔独处一会儿,你先出去。”周允晟拖着虚弱的身体来到病房,反锁房门,用干扰仪屏蔽了角落的监控器,这才把一块晶片贴在奥尔眉心。宝蓝色的晶片一闪一闪,似乎正在传送能量,十分钟后竟慢慢开始褪色,二十分钟后彻底变成一堆透明的粉末,里面的能量一丝不落的进入了奥尔的大脑。
周允晟将粘在他眉心的粉末拂开,屏住呼吸盯着脑域活动测试仪。奥尔大脑内的灰色区域慢慢变成橘红色,那是脑细胞重新复苏的信号,他活过来了,他甚至动了动手指。
周允晟连忙打开房门大声喊道,“医生,医生在哪儿?快来看看奥尔将军,他好像有反应了!”
一群医生护士呼啦啦的跑进病房,一部分是为了查看奥尔的情况,一部分是为了照顾年仅十六岁的小救世主。有人为他测量血压心率,有人为他擦洗身体,还有人端来热粥和补汤。
老元帅指着奥尔已经变成正常状态的脑域图,问道,“你刚才做了什么?”他总觉得奥尔的忽然康复与少年存在莫大的关系。
“我就是吻了他一下。你听说过从远古流传下来的童话故事吗?王子吻了睡美人,睡美人就醒了。我运气真好!”周允晟胡扯了一通,等护士帮自己检查完身体,连忙端起碗狼吞虎咽。营养液的味道实在是太难喝了,简直在谋杀他的味蕾。
喝完粥,把自己收拾干净,周允晟在护士的三催四请之下泡进修复舱恢复体力。他把内壁调节成全透明状态,这样就能从里面随时关注奥尔的情况,只要他睁开眼睛,他就能第一个知道。
大概因为太久没休息的缘故,他只凝视了奥尔几分钟就陷入沉睡,歪着脑袋面向病床,眉宇间透出依恋和牵挂的神色。
奥尔觉得自己睡了很久,久到像是过了一个世纪,睁开眼睛的时候差点没能想起自己是谁,足用了半小时才把脑海中的记忆翻阅完毕。最后的画面是他钻入感应舱,登陆星网,然后就不省人事。
作为一个军人,他的警惕性很高,发现自己处于陌生的环境,既不大声求救,也不轻举妄动,当然,他现在想动也动不了,因为浑身的肌肉都是僵硬的。他勉强转动脖颈查看四周的情况,然后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若不是这里的环境太破败,他一定会以为自己来到了天堂,看见了天使。他的病床旁边摆放着一个全透明的修复舱,一位少年漂浮在满是气泡的淡蓝色修复液中,纯黑发丝正一上一下轻轻浮动。他的身体很消瘦,仿佛一折就断,本就苍白的皮肤在幽蓝色泽的掩映下越发白的近似于透明,深邃而又俊美的五官带着些稚气,却依然好看的过分。
奥尔看呆了,恍恍惚惚的想道:上帝在制造少年的时候一定花费了极大的耐心,这才让他看上去像是一块完美无瑕的水晶。他究竟是谁?为什么会跟我关在一个房间里?
因为地下室的环境太简陋,奥尔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并非被恐怖分子绑架,而是在医院里接受治疗。
第170章 170
奥尔拆掉身体上的各种医疗仪器,走到修复舱前,隔着透明的强化玻璃抚摸少年俊美非凡的脸蛋。他的睫毛很浓密,上面挂满了小小的气泡,有些气泡许久不动,有些气泡在发丝的撩扰下忽悠往上漂浮,然后慢慢破碎消散。说老实话,盯着这些气泡真的很无聊,但奥尔却不知道为什么,总也挪不开步伐,他甚至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将掌心贴合在玻璃上,试图隔着幽蓝的液体去抚摸少年苍白的脸颊。
少年一定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折磨,否则不会如此消瘦。然而即便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他依然美得令人心折。奥尔越凑越近,眼看鼻尖快要隔着玻璃贴在少年鼻尖上时,少年猛然睁开双眼,直勾勾的朝他看来。
奥尔愣住了。若非亲眼所见,他绝想不到世上还有如此美轮美奂的一双眼睛,在茶金色的瞳仁深处浮现着一圈类似于橘红色日轮的虹膜,随着角度的变幻映射出璀璨的光芒,既像一片星空,又像一个黑洞,能把人的灵魂都吸进去。足足过了三分钟,奥尔感觉胸口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才猛然发现自己在这双眼眸的注视下竟完全忘了呼吸。
他仓促退后,脸上露出抱歉的神色。
周允晟隔着修复舱与男人对视,心情从激动万分慢慢变成失望。对方的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对美的欣赏,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他甚至因为自己太过靠近修复舱的举动而露出尴尬的表情,像是觉得非常失礼。这完全是对待陌生人的态度。
周允晟从他的言行举止中看不见一丝一毫熟悉的地方,没有爱恋、没有痴迷、没有狂野霸道,唯有恰到好处的谨慎和礼貌。在能量转换的过程中他原封不动的保留了爱人的记忆,他如果醒过来,绝不会忘了自己。
但是现在,奥尔·亚赛显然并未认出他,一举一动与曾经的奥尔·亚赛没有任何区别,严肃刻板,小心谨慎,还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彬彬有礼。该死,难道那些能量都被用来治愈奥尔了?于是爱人就这样被吸收掉,从此以后,无论在现实中还是虚幻中,自己再也找不到他?
一个又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令周允晟无法承受。如果奥尔的复活是以爱人的消亡为代价,他一定会亲手杀死对方,然后让这个世界陪葬。什么女皇、什么救世,什么人类的新希望,都他妈统统见鬼去吧,没有什么比亲手杀死自己最爱的人更令人感到绝望。然而这些暴戾的想法在他打开舱门的一瞬间全都克制住。他需要观察一段时间再做结论。奥尔分明已经脑死亡,这表示他的灵魂已经被女皇吞噬,绝对不可能重新活过来。
所以说应该是某个环节出了差错,将它找出来并纠正,一切就迎刃而解。
奥尔发现少年正在排除修复舱内的液体,意识到他想出来,连忙把摆放在隔壁病床的衣服递过去。
“快穿上吧,你的身体状况十分糟糕,只在里面待五个小时恐怕不够。”
“谢谢。五个小时已经足够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周允晟接过纯白的病服穿上,然后盘腿坐在床上,用护士留下的浴巾擦头发,态度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一直用眼角余光观察奥尔·亚赛。
对方非常温和有礼,却又下意识的与旁人保持着距离,看见自己光裸的身体,他甚至转过头面向别处。这份体贴令周允晟的心直往下沉。不像,太不像了,奥尔·亚赛与爱人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如果现在苏醒的是爱人,他一定会迫不及待的扑上来,给他一个热情的,令人窒息的吻。
周允晟烧红了眼睛,着魔一般暗忖:杀了他,也许爱人就能在这具身体里活过来。
奥尔·亚赛感觉到了危险,警惕的朝四周看去。他显然没有想到身旁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年,拥有秒杀一位s体质的帝国上将的能力。他走到门口,隔着小小的玻璃窗朝外张望,低声问道,“你知道这是哪儿吗?我们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周允晟一声不响的走过去,用晦暗莫测的目光扫视他一折就断的脖颈,直过了几分钟才徐徐开口,“这里是地下防空洞,我们不是被关押,而是在接受治疗。这扇门可以随便打开,你谨慎过头了。”他最终卸掉凝聚在掌心内的庞大能量,转而去推门。
在下杀手的一瞬间,他迟疑了。他亲手把爱人的能量体送入这具皮囊,如果他死了,就意味着爱人也死了,唯有他活着,爱人才有苏醒的希望。不管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他都要找出来并加以解决。把机器智能转化成人类,这一命题威尔逊博士也曾研究过,后来他忽然停止了研究,并敦促国会制定了相应的禁令,将这项课题以法律的形式永久封印。在日常手札中,他把这项研究称为“魔鬼的领域”,并预言了人工智能的暴动和相继而来的人类灭亡。
周允晟仅凭“魔鬼的领域”这五个字,和008搜集到的零星残留资料,便找到了复活爱人的办法。侵占一具人类皮囊,这的确是魔鬼的行径,但只要能与爱人团聚,他愿意尝试任何手段。
拉开房门,他指着昏暗的走廊说道,“你想出去透透气吗?但是我建议你先把医生叫过来检查一下身体,据我所知,你已经昏迷将近七个月了,你能活到现在是个奇迹。”为了拯救脑域还有轻微活动的人,院方起初为他们每个人都安排了修复舱,后来女皇的清扫活动越来越频繁,人类的生存环境也越来越恶劣,修复舱大多被军队搬走,病人们只能轮流使用,常常一两个月才能泡一次。
也因此,奥尔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比周允晟好多少,他们同样消瘦的可怕。
“我昏迷了七个月?”奥尔十分震惊。
“是的。”周允晟走到病床边,摁响求助键。
一群医生匆匆赶来,把奥尔架到床上进行各种各样的测试。周允晟在测试的间隙不停问话。
“你头疼吗?”
“醒过来有没有记忆错乱的现象?”
“记忆错乱就是忽然发现脑海中多了很多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你有吗?好好想想。”
奥尔一一摇头,表示自己感觉良好。周允晟不再说话,拿出元帅送来的笔记本电脑开始摆弄。他先写了一篇观察日记,列出爱人无法苏醒的几个猜想,然后根据这些猜想在008浩如瀚海的资料库内寻找解决办法。这注定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但即使要耗尽自己的余生,周允晟也不会怯步。
医生们非常忙碌,确定病人没有任何异常就陆续离开。奥尔有很多话卡在嘴边都没能问出口,只得打扰忙碌中的少年,“医院为什么布置在地下防空洞?这里看上去条件非常简陋,很多仪器都是淘汰了几百年的老古董。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譬如帝国与联盟发生了战争,或者恐怖分子袭击之类?”
周允晟嗯嗯啊啊的敷衍,根本没有听他说话。他从他身上找不到一丝熟悉感,哪怕知道爱人也许就在他体内也亲近不起来。明明灵魂已经消失,为什么又回来了?他现在满脑子想得只有这个。
奥尔有些尴尬,问了几句就作罢,开始在房间里翻找自己的个人终端。
“哥哥你醒了?感谢上帝,我接到医院的电话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杰拉姆红着眼眶站在门口,仿佛非常激动。一名身材修长的男子站在他身后,正低头摆弄着一支智能手机。这玩意儿上千年前就淘汰了,没想到现在与外界取得联系还得靠它。机器智能的暴动令人类社会的发展进程倒退了至少一千年。
“不要用那玩意儿上网。”周允晟在进入主神系统前就是3s级的精神力者,在虚拟世界中历练过后,精神力已达到一个相当恐怖的数值。只要空气中漂浮着一丝微弱至极的信号,都能被他的精神力捕捉,或者屏蔽。
男子应该是第一次使用手机,竟然点开了移动数据和wn功能。虽然周允晟在医院里安装了几个屏蔽器,但只要男子走出屏蔽的范围,必定会被女皇搜索到。听说女皇已经疯了,灭绝人类的手段堪称丧心病狂,只要发现一丁点人类活动的迹象,就会派遣机器大军进行围剿。
“啊?你在跟我说话?”男子抬头,露出一张俊美到极致的脸庞,懵懂的表情配上清澈的眼眸,模样说不出的迷人。奥尔看似淡定,实则血液开始沸腾,漆黑的眼里流泻出一丝隐藏的极深的爱恋,连寻找个人终端的事都忘了。
周允晟敏锐的捕捉到了奥尔的情绪变化。在为爱人挑选皮囊时,他曾经调查过奥尔·亚赛的生平,得知他感情经历非常简单,并没有亲密交往中的男女朋友。但现在看来,他似乎忽略了更为重要的一点,没有男女朋友并不意味着没有仰慕的人,从他现在的反应来看,他百分之百在暗恋男子。
周允晟抹了把脸,再看向男子时眸色晦暗。他认得对方,应该说凡是亚萨星际的人都认识对方。他名叫南青,是一位影视歌三栖巨星,粉丝遍布于亚萨星际的各个角落,被誉为“完美情人”。身为世界上最顶尖的黑客,周允晟可以在任何一秒钟之内查清楚任何一个人的底细,对于当世最红偶像,他出于好奇心也曾调查过南青的背景。
他具有二分之一的华人血统,本名叫做菲比·塞拉扬,来自于军工业巨头塞拉扬家族,凭借强硬的背景和得天独厚的容貌,蹿红的速度非常快,为了家族声誉,行事也非常谨慎,几乎没有什么黑历史。在外界看来,他是个非常温柔优雅的人,堪称优质偶像。
塞拉扬家族与亚赛家族关系亲密,所以说南青与奥尔从小就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这份友谊什么时候变了质,恐怕只有奥尔本人才说得清楚。
周允晟再一次兴起了杀人的冲动。爱人就在奥尔的躯壳内,奥尔暗恋南青,他总有种自己被背叛的感觉。这他妈都是些什么事儿!他在心里暗咒。
南青显然没想到世界上还有人长得比自己更为出众。别的暂且不提,单少年那双茶金色的,点缀了一圈璀璨日轮的重瞳,便能吸引所有人,只快速的与这双眼睛一触,他就觉得灵魂都为之撼动。
南青面上笑得温和有礼,心里却升腾起厌恶的情绪。这样的人不应该与他出现在同一个地方,那会夺走他的光彩。
周允晟一眼就看透了他自以为完美的伪装,但还是提醒道,“如果不想让女皇找到你的话,请把移动数据和wn关掉。”如果这人在医院附近被女皇的大军堵住,基地就暴露了,很多人将会受牵连。
南青不是笨蛋,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慌忙点开手机的设定页面,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移动数据和>
“菲比,我来吧。”奥尔冲他招手,表情严肃,耳根却有些发红。
杰拉姆连忙拉着南青走进病房,把烫手山芋一般的手机递给兄长,笑着问道,“哥哥,你感觉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之前元帅不准任何人探望你,我真的吓了一跳,还以为你出事了。”他很好奇元帅为何要如此严密的保护奥尔,虽然亚赛家族是军政世家,但与帝国元帅却没什么交情。
“元帅不准任何人探视我?”奥尔本人也觉得很奇怪,但他没功夫多想,接过南青的手机认真摆弄,片刻后邀功一般递过去,笑道,“好了,以后只打电话接电话就好,别的按键不要随便碰。对了,为什么要用手机,不用个人终端?在我昏迷期间外界出了什么事?刚才说到女皇,女皇怎么了?”
“奥尔你真厉害,连这种老古董也会使用。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太可怕了!”南青自然而然的坐在床沿,挽住他一只胳膊,连珠炮似得把最近发生的变故全说了。在大染缸一般的娱乐圈混迹了多年,他怎会看不出奥尔对自己的迷恋?他压根不喜欢严肃刻板、沉默寡言的奥尔,却很享受操控他的感觉。如此强大的男人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想想就觉得很好玩。
周允晟将两人的互动看得一清二楚,指尖神经质的抽搐了一下。他现在正与内心的杀念做着剧烈的抗争。
菲比似乎感知到了危险,提议道,“奥尔,咱们换一个单人病房吧。以你的身份本来就应该住单间,不用跟别人挤。”
“好。”奥尔还沉浸在世界末日已经来临的震撼中,足过了好几分钟才开口回应。
周允晟用力握拳,指节发出咔擦咔擦的脆响,心道去吧,去住单间吧,要不是老子把你弄到双人间,你他妈早就被害死几百回了!这两个人一个口蜜腹剑,一个阴险毒辣,养在身边就像养两条毒蛇,早晚会把你害死。你他妈怎么当的将军,连这点看人的眼光都没有?
他恍然忆起,曾经有士兵说过,奥尔将军是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表面看上去冷酷,其实内心非常柔软,对看重的人会付出百分之百的信任。这让他获得了麾下战士的忠心,也吸引了一批心怀叵测又善于伪装的阴谋家。
如果他眼力非凡,这种性格能帮助他攀爬到更高的地方,但如果他缺乏洞察人心的能力,这种性格只会让他受到一时的追捧,早晚有一天会因为识人不明而骤然跌落。原来所谓的帝国的明日之星,是如此赤忱却又如此单蠢的一个人。周允晟不得不承认自己非常失望,然并卵,爱人的能量体已经输入对方大脑,他就是再膈应也要接受现实。
目前最首要的问题是别让奥尔死于非命,其次是观察他的状态,找到唤醒爱人的方法,所以住在一起会更方便。不管奥尔换到哪个单间,周允晟都有办法让它一秒钟变双间,因此一点也不着急,老神在在的看着三人收拾东西。
恰在这时,老元帅大步走进来。
第4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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