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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7节

    快穿之打脸狂魔 作者:风流书呆

    第47节

    赵玄低眉敛目,缄默不语,内心却因为帝王的风流多情而备受煎熬。他止不住的想,当自己离开以后,他是如何纾解的?会不会随便拉一个宫女上床?亦或将赵碧萱叫回来发泄?思及此处,他一双狭长凤目在媚态尽显的赵碧萱身上轻轻一扫,心尖忽然涌上一股戾气。

    赵碧萱浑然未觉,柔柔笑道,“暂且没有合适的人选,待臣妾在京中寻摸一遍再与皇上商量。”

    周允晟点头应允,老文远侯喜不自胜的道谢,还押着李氏一块儿奉承。

    赵碧萱抚了抚一丝不乱的鬓角,曼声道,“都是自家姐妹,不必客气。”末了再未说些什么。她只需让李氏知道——如今她女儿的婚事,儿子的前程,都捏在她手心,所以别在她身上动歪心思,更别在母亲面前摆正室嫡妻的款儿。眼下谁比谁高贵已经一目了然。

    第159章 154

    用罢晚膳,离回宫还有一个时辰,周允晟刻意把赵碧萱的弟弟赵继东叫到跟前考校学问。赵继东学识渊博,性格圆滑,即便是第一次面圣,却也不卑不亢,态度从容。周允晟记得上辈子他中了探花,之后在他的扶持下一路攀升,虽没得到文远侯的爵位,却凭自己的能力做到一品大员。他一面应付自己,一面却又为恭亲王效力,连恭亲王入京勤王的檄文都是他亲笔所作,堪称辞藻华丽,震耳发聩,吸引了一大批文人追随。

    这辈子重生,周允晟打算推他一把,直接将文远侯的爵位赐给他。原本应该属于嫡子的爵位被庶子夺走,一个妾室还公然提为平妻压在自己头上,心性高傲的文远侯夫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嫡庶不分乃乱家之源,周允晟只需让文远侯府从一个利益整体切割成互相仇恨的双方,赵玄自然会选择好站队。周允晟没想过剥夺他军权亦或是打压,也许现在的他还不知道恭亲王与赵碧萱的关系,但凭他的精明,早晚有一天会看出来。若是在那种情况下他还坚持支持恭亲王,周允晟也无话可说,只能承认他们才是真爱,他直接离开这个世界也便罢了。

    越想心中越是憋屈,周允晟简单考校几句就命人去准备銮驾。

    “皇上,继东的学问如何?有没有松懈?”赵碧萱走在他身边,用言语试探。弟弟不日就要参加会试,若能得皇上一两句夸赞,说出去也是一项资本。

    “继东不错,是个人才。”周允晟扯了扯嘴角。

    说话间,銮驾已经备好,周允晟跨上台阶时脚步略微一顿,冲跪在门前的赵玄招手,“虞国公,你过来。”

    赵玄低眉敛目的走过去,躬身询问,“皇上有何事要交代。”

    “朕今日头脑不清认错了人,爱卿莫要记挂,需尽快忘记才好。”周允晟将手扣在他肩上,嗓音低沉,“你可明白?”

    赵玄压下心中戾气,毕恭毕敬的答道,“微臣明白。”

    周允晟皮笑肉笑的扯了扯唇,转身入了銮驾。赵玄真是好样的,以往恩爱两不移时腆着脸说一看见自己就会硬,今世可好,他那般挑逗,他都能无动于衷,害得他自个儿差点撸出血来。这笔账且先记着,早晚要让赵玄也尝尝被憋死的滋味!

    “起驾回宫。”他咬着牙根下令。

    将妾室公然提为平妻,这是对宗族礼制的挑战,许多官员上书谏言,却都被周允晟一力压下,大半个月后也就消停了。周允晟素来爱岗敬业,上辈子当了大齐国的皇帝,他也想好好管理国家,但无奈反派系统总是颁发给他一些奇葩任务,譬如‘传赵碧萱侍寝’、‘暗杀齐瑾瑜’、‘增加太后仇恨值’等等,竟一点干正事的空闲也不留给他。

    系统还让他把几个大案子交给齐瑾瑜处理,让齐瑾瑜狠狠赚了一把民心,完全是逼着他往作死的道路上走。

    这次回来,没了系统的辖制,但凡他在皇位上坐一天,就要管理好这个繁荣中隐现动荡的国家。他花了一个月时间摸清朝堂动向和文武百官的底细,这才开始大刀阔斧的进行整治。于是朝臣们发现日子开始难熬了,以往上朝是点卯,只需站在殿上充数就成,皇上略垂问几句就把要紧事扔给几位重臣处理,然后自己回宫陪伴贵妃,现在却让大臣们在开朝前两刻钟内将折子递上去,待他阅过后按照轻重缓急的顺序一一处理,且还需将责任落实到确切的某一位大臣身上。

    若是在规定的时间内该政务得不到解决,这位大臣便在皇上和吏部记了名,莫说升迁,别被降级都算是好的。如此过了一个月,朝堂的风气焕然一新,再不复之前浑水摸鱼,尸位素餐的乱象,但凡皇上有令,必会落到实处,令某些心怀叵测之人大感惶惑。

    这日朝上,户部尚书便倒了血霉,分明是属下监管不力致使库银流失,皇上却将他揪出来好一番责骂,气得狠了还把一方砚台砸下,染了户部尚书一身墨点。皇上威严日盛,且言辞犀利针针见血,把一干朝臣训斥的像鹌鹑一般,俱都垂着脑袋缩着肩膀,大气儿都不敢喘。

    然而赵玄却是个异类,隐在一群老臣身后,从空隙中偷觑帝王容颜。他让他把那天的事忘掉,但如此刻骨铭心的记忆如何能忘?他几乎每天晚上都要梦回当时的情景,将艳色无双的帝王压在软榻上狠狠顶弄。他是大齐的主宰者,骨子里自然十分高傲,一面用愤怒的目光瞪视他,一面又落下意乱情迷的眼泪,时而更有高高低低的呻吟从殷红似血的唇瓣中溢出,令他血脉偾张,不能自抑。

    他甚至有一次梦见自己将帝王压在宽大的龙椅上疼爱,从身后撞入的时候差点掐断他劲瘦的腰肢。他回头怒视,眼里燃烧着两团屈辱的火焰,却更点燃了他的欲望。他发疯一般啃咬他脖颈,留下一串串似要溢出血珠的痕迹。

    梦里如何激狂,醒来便如何空虚烦闷,赵玄最近几日委实过得很不如意,只每天上朝时看见帝王俊美的容颜,听见他或喜或怒或平静无波的声音,才感觉略好一点。现在,帝王因为愤怒而晕红了双颊,漆黑的眼眸似寒星般闪耀,表情竟与梦中如出一辙。

    若是紧皱的眉宇间能增添几分似痛苦似欢愉的神色便更好了。赵玄面容冷峻,胸膛里却燃烧着熊熊的欲火,若非一直用内力压制身体,这会儿怕是会当场达到高潮。见帝王似乎察觉了自己的视线,他立即低头,目中的疯狂和阴鸷迅速收敛。

    周允晟感觉有人在打量自己,然而向爱人看去时他却总低着头,态度诚惶诚恐,与那些大臣毫无二致。如是看了几次,他也觉得没甚意思,将一干人等处置后便退朝离开。皇上一走,朝臣们如蒙大赦,从地上爬起来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赵玄走到户部尚书身边,指着他额头上被砚台砸红的印记问道,“王大人,你没事吧?”

    “无事,皇上也算是手下留情了。”王大人苦笑摆手,见衣襟沾满墨迹,连忙告辞离开。

    赵玄站在原地回味那人发怒时显得特别红润漂亮的脸蛋和璀璨闪耀的双眸,心间一阵悸动,病态般的想着若是他冲我发怒会否也随手拿一样东西砸过来?那滋味定然很美。他一路走一路在脑海中勾描各种香艳的场景,不知不觉就来到宫门口。

    “属下见过大将军!”一名长相憨厚的少年兴高采烈的迎上来。

    “孟康,你最近可好?”赵玄立刻收起旖念,上下打量少年,看清他身上所穿的朝服,瞳孔收缩了一瞬。御前侍卫,那人竟将孟康收作御前侍卫?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他究竟看上他哪一点?

    “回大将军,属下最近很好,刚得了一份差事,今天上值。”孟康拉扯崭新的朝服,面露一丝羞赧。在御前当差就像撞了大运,升迁的速度和机会比别人都大,只要皇上一句话,平步青云并非难事。也因此,他最近过得很舒坦,武昌侯府那一大家子都不敢来扰他,这全托了皇上洪福。

    “你如今已是御前侍卫,在我跟前再不可自称属下。既要当值那便赶紧去吧,改日休沐了咱们再出来喝酒小聚。”赵玄笑容和蔼的拍打少年肩膀。

    孟康连连点头,再三告辞后方转身离开。

    赵玄盯着他高大的背影看了许久,和缓的表情渐渐被阴沉取代。

    周允晟退朝后直接去了凤仪宫,赵碧萱并未出来迎驾,斜倚在靠窗的软榻上翻看一份名录,姿态非常悠闲。

    “看什么呢?”周允晟夺过名录后扫了几眼,并不追究她御前失仪的行为。

    “在帮妹妹相看人家。臣妾觉得冀国公府的嫡长子就很不错,不但长相周正,才学也很不凡,当是良配。”赵碧萱玉手轻抬,掩住微翘的嘴角。

    冀国公的嫡长子?长相学问的确很好,其母乃玉敏公主身份高贵,看上去是个不错的联姻对象,但其实是天阉,无法人道。全大齐知道此事的人不出十个,然而深居内宫的赵碧萱却对此知之甚详,说她背后无人指点谁能相信?

    齐瑾瑜对赵碧萱的感情果然很深,明知她要算计的人是赵玄的嫡亲妹妹还如此尽心尽力,也不知赵玄知道后是个什么心情。

    此事该不该答应?想起赵玄那张棺材脸,周允晟兴味一笑,点着名册道,“那便定下冀国公府吧,朕改日便下旨。”

    “臣妾替妹妹谢皇上隆恩。”赵碧萱装模作样的福了福,唇角荡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

    周允晟见不得她好过,将名册往桌上一扔,喟叹道,“六弟今年已满18岁,也该大婚了,你有空去太后那里坐一坐,问问她可有合适的人选,朕也好早作安排。”

    赵碧萱嘴角的笑容忽然凝固,直做了两个深呼吸才缓过来,低声答是。周允晟犹不肯放过她,说风就是雨的将她带到慈宁宫觐见。太后正歪在榻上,怀里搂着胖乎乎的二皇子引逗,笑容要多慈爱有多慈爱,看见联袂而来的两人,表情不变,目中的热乎气儿却尽数消散。

    周允晟见她如此作态,心中猜测她对齐瑾瑜跟赵碧萱通奸的事怕是一清二楚,否则也不会对二皇子格外宠爱。在周允晟来之前,齐奕宁膝下便有一个皇长子,今年虚岁五岁,长得可爱,性格也乖巧,太后却连看他一眼也嫌烦,每每苏婕妤带着大皇子来请安便推说头疼,不耐吵闹,让他们二人在殿外跪一跪便离开。她打心里无法接受齐奕宁的子嗣,盖因她觉得齐奕宁抢走了原本属于她儿子的皇位。

    她同样不喜赵碧萱这个淫妇,但赵碧萱能蛊惑齐奕宁,令他日日沉浸在温柔乡中忘了朝政,利用价值颇为巨大,这才勉强给她一个好脸。齐瑾瑜对赵碧萱的爱是毋庸置疑的,身边莫说妻妾,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让盼孙心切的太后好不失望。也因此,虽然二皇子的出生于儿子来说是个污点,她也没舍得暗中将他处理掉,反而时时带在身边亲自喂养。

    “皇上许久没来了,快坐吧。”

    “儿子此来是想问问母后,六弟的婚事您可有章程了?”

    “皇上有什么想法?”在赵碧萱的蛊惑下,齐奕宁对朝政的把持日渐松动,给了齐瑾瑜很多机会,但最近几月却不知他发了什么疯,忽然励精图治起来,将齐瑾瑜安排在朝堂上的人脉清理的七七八八。太后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所察觉,故而应对起来特别谨慎,丝毫不敢表露真实心意。

    “这几位人选母后觉得如何?”周允晟把早就挑好的几位闺秀的名单递上去,其中便有齐瑾瑜上辈子的妻子,靖国公府二房嫡长女罗岚的名讳。

    太后只略略一扫就看见侄孙女也在其列,拿着名单故作沉吟。

    没有齐奕宁的打压,靖国公府也早晚会没落,盖因府中养了一帮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败家子。然二房的罗震却是特例,十六岁中举,十八岁出仕,现年未满四十却已经是正二品的吏部尚书,在朝中人脉深厚,颇有清誉,比空有爵位没有实权的大房不知好到哪儿去,便是之前的齐奕宁对靖国公府心存芥蒂,也未曾打压他仕途,可见其人才干之强悍。

    太后心里早就属意罗岚,上辈子才会赐婚,既能拉拔母家,又能为儿子找一个像罗震这样的绝好助力。

    罗震是个能人,帮齐瑾瑜出谋划策,鞍前马后,七八年内便拉拢了朝中绝大部分官员。若没有他,齐瑾瑜上位便不会那样轻松。罗震这样卖力,一是对齐奕宁的日渐昏聩感到失望,二也是为了女儿和靖国公府的利益着想。

    周允晟死得早,不知道靖国公府上了齐瑾瑜这条大船后能不能顺利驶到彼岸,但从他女儿罗岚的下场来看,结果应该是悲剧。罗岚嫁给齐瑾瑜七八年,却一直未能生育,更在他起事前夕忽然暴病而亡。齐瑾瑜对她很好,即便她一直未能有孕,也从没想过纳妾或者找通房,还常常把一生一世一双人挂在嘴边,为自己博了个专情的名声,也让罗震越发对他感激涕零,忠心耿耿。罗震育有五子,只得了罗岚一个丫头,自然爱得跟眼珠子似得。

    然而这一切在周允晟看来却是笑话。齐瑾瑜的确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但那个人绝不会是罗岚。她为何不孕,为何在他上位前夕死亡?除了给赵碧萱占着恭亲王嫡妻的位置,恐怕没有任何作用。她的利用价值被压榨干净,自然就要摒除,可怜她还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罗震那等能人,周允晟绝对不会让给齐瑾瑜,故此,罗岚就是一枚极好的棋子。他见太后面露迟疑,便点着罗岚的名讳说道,“依朕看,还是亲上加亲最好。母后觉得如何?”

    太后眸光微闪,点头称是。二人就婚事攀谈起来,气氛前所未有的融洽,赵碧萱在旁赔笑,内里却撕心裂肺一般疼痛,若非二皇子哭闹扰了心神,她怕是会当场失态。

    周允晟让人把赵碧萱意欲替妹妹赐婚给冀国公府嫡长子的消息透出去。

    李氏原本还担心赵碧萱随意给女儿指一个破落户,没想到消息传来,竟是与皇家沾亲带故的冀国公府,顿时大喜过望,跪在佛龛前直念阿弥陀佛。老文远侯也十分高兴,立马派人把女儿接回来。

    三日后母女得见,抱成一团呜呜哭泣。

    “都说了娘娘素来宽宏大量,不会与你们计较,现在可算是看清了吧?待赐婚旨意一下,你们便收拾妥当进宫去给娘娘谢恩。要不是娘娘,咱家可没有现在的好日子可过。”老文远侯慎重叮嘱。

    “知道了,礼物我都备好了,侯爷您看看。”李氏拿出一份极其丰厚的礼单。丈夫指望不上,几个儿女就是她的命根子,只要赵碧萱不伤害他们,她愿意到她跟前伏低做小。

    老文远侯接过一看,又给添置了些金票,还让方氏也拾掇拾掇,改天一块儿去。这赐婚背后的玄机方氏一早就知道,嫁都嫁了,婆家还是玉敏公主那样强势的人物,赵欣然唯有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她要是敢在外边儿透一句口风,玉敏公主就能让她生不如死。

    方氏掩唇答应,目中迅速划过一抹讥嘲。

    “爷,夫人请您回家一趟,说是二小姐回来了。”一名侍卫站在门外通禀。

    “嗯。”赵玄漫不经心的答应,手里握着一支极细的羊毫,将昨晚的梦境一一描绘在纸上,画完后定定看了半晌,等墨迹晾干便仔细收藏起来。他的身体始终火热,尤其下腹那处紧绷的似要爆开,每天就寝前和起床后都要用凉水反复冲洗才能稍微得到缓解。尤其到了朝堂上,看见那人一日更比一日俊美的容颜,有好几次他都差点没能控制住似山崩海啸一般强烈地欲念。他觉得那人一定给他下了某种药,亦或者种了蛊,让他变得完全不像自己。

    早知现在如此难熬,当初他就该将他压在榻上狠狠操弄个痛快,然后将他掠到西北囚禁起来,只让他一人看见,只让他一人碰触,没有赵碧萱、孟康之类的魑魅魍魉搅扰。

    心里琢磨着各种阴暗而又大逆不道的念头,赵玄洗净双手,换好便服,这才施施然离开虞国公府。

    “玄儿,你可算是回来了。欣然站在门口望了好几回,脖子都变长了。”

    “哥哥,欣然非常挂念你。”

    “哥哥回来了,哥哥带我骑大马!”

    李氏偕同一双幼子幼女快速迎上去。

    赵玄态度冷淡,只略一点头便进了里屋,连句寒暄都没有。但他自小便如此沉默寡言,李氏等人也都习惯了。等儿子坐定,李氏将赵碧萱和冀国公世子狠狠夸了一通,连说这门亲事好,万里挑一。冀国公世子长相随了玉敏公主,在京城素有玉面郎君的美誉,是各家闺秀梦寐以求的夫婿。

    “玉面郎君?”赵玄挑高一边眉毛,不知怎地便想到那人羊脂玉一般白皙的肌肤。感觉下身隐有抬头之势,他换了个坐姿,沉声道,“这门亲事不能结,我想办法把它推了。”

    房中热烈的气氛瞬间冰冻,李氏母女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过去。

    “冀国公世子是个天阉。”别看赵玄在西北待了三年,对京城诸人诸事却知之甚详。只要他有心探查,这天下于他而言没有任何秘密。

    “不可能!”李氏虽然嘴上否定,心里却已经信了十成。儿子绝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赵欣然扶着额头摇摇欲坠,在懵懂无知的幼弟搀扶下勉强站稳,咬牙切齿的低语,“我就知道赵碧萱焉能如此便宜我。天阉,她竟然让我嫁给一个天阉,这是要让我下半辈子生不如死啊!她如此害我,哥哥你可要为我做主!”她心知这种事找老文远侯是没用的,他不但不会相信,还会大骂她不识好歹。

    赵玄还未答话,李氏先呜呜哭了,哽咽道,“你哥哥如何替你做主?那贱人有皇上护着,谁都拿她无法。欣然你别闹,让你哥哥悄悄把婚事退了也就成了,闹大了对你没有好处。日后咱们远着点那边儿,再不招惹他们。”她却是怕了,然而心里的怨恨也越发强烈。

    赵欣然又气又恨又无奈,趴在床上痛哭起来。年仅六岁的赵旭也跟着哭,一抽一抽的差点背过气去。

    赵玄眸色一暗再暗,扔下一句‘我去冀国公府’便大步离开。他与冀国公长谈了半个时辰,翌日冀国公世子就重病在床,请得道高僧一看才知命里有一生死大劫,需在寺庙静养,等劫数过了才能回转。这一去有可能是三五月,也有可能是三五年,谁也说不准,而且渡生死大劫并非易事,弄不好人就没了,若是与谁家订亲,岂不让人活活守寡?

    好在明旨未下,还可转圜,玉敏公主赶紧进宫说明缘由,把皇上劝住了。

    赵碧萱得知此事气得七窍生烟,后又听说李氏带着一双儿女搬去了虞国公府,这才心里好受一点。他们一走,文远侯府还不是弟弟和母亲的天下?

    第160章 155

    赵欣然的赐婚解决了,赵玄却暗暗记了赵碧萱一笔,又心疑她一介深宫妇人,为何手伸的那般长,连冀国公府的秘事都能知道。齐奕宁就是再宠她,也绝不会在宫妃面前谈论这种家丑,可见她在前朝应该还有人脉。赵玄不喜腹背受敌,赵碧萱变着法儿的打压嫡系抬举庶支,已然侵犯了他的底线。

    他命人好好调查赵碧萱,欲砍掉她一双手。思及她是那人最宠爱的女人,他便控制不住心中的暴戾。探子传回来的消息非常令他惊讶,赵碧萱身后的人不是齐奕宁,也不是老文远侯,竟是齐瑾瑜。

    他还记得小时候齐瑾瑜偷溜出宫并在灯会上走失,便是赵碧萱将他领到他跟前,让他送齐瑾瑜回去。这是二人唯一一次交集。但现在看来,他们私底下似乎还有来往。一个男人如此维护一个女人,还将前朝秘事告知于她,助她报仇,这关系怎么看都不简单。齐瑾瑜接近赵碧萱是为了什么?单纯源于男女之间的吸引?亦或者想通过她谋算某人?

    赵玄忽然很想亲眼看一看那人得知自己最宠爱的女人的真面目时,究竟是何表情。

    周允晟很快就给恭亲王赐了婚,太后为防事情有变,将婚礼定在来年三月,还频频召罗岚入宫陪伴,且不忘把恭亲王叫上,让小两口培养感情。恭亲王容貌俊逸身份贵重,罗岚自是欢喜,羞红着脸跟在他身后逛御花园,眼里除了他的背影,哪里还看得见满园秋菊。赵碧萱似是有自虐倾向,专拣二人单独相处时撞上去,看见他们联袂而来谈笑晏晏的身影,好几次都红了眼眶,回到凤仪宫大病了一场。

    更让周允晟觉得此女没有理智的是,她竟从太后那里要来二皇子,也一同带到御花园,害得二皇子感染风寒连发了几天高烧。太后得知此事活吃了她的心都有,齐瑾瑜却心疼的不行,对她越发愧疚爱重。

    周允晟一面对二人的奸情推波助澜,一面加紧掌控朝堂。不管是他,还是之前的齐奕宁,都具备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才干,虽然懈怠了三年,以至于部分大权旁落到安亲王和恭亲王手里,却也只花了一个月就或瓦解,或收复,当然,这其中并未包括西北军权。

    赵玄那厮倒也会做戏,回来翌日就主动上交了虎符,似是毫不恋权,但西北诸将都是他的死忠,只认人,不看符,他的亲笔调令比圣旨还要有威信,这虎符现如今已然是块破铜烂铁。且他击退了西北各部,却并不斩尽杀绝,似是狼群驱赶羊群,把最肥美的几只宰杀了,其余的留下慢慢吃。如此,他既得了军功,又能因为边关不稳而长久把持西北政权,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他甚至私底下与各部进行贸易往来,大赚了一把。

    周允晟派去的探子查不到更多情况,但从这些零星迹象上看,赵玄的权势和财富估计不逊于帝王。他要是有反心,周允晟也没有把握能全力压制,这天下势必会被分去一半。

    周允晟拿了虎符摇头苦笑,却也不打算插手西北事务。

    一个月后,皇家要举行一年一度的秋狝,周允晟拿来百官名册,点了正四品以上的官员和各位宗室随行,赵玄自然也在其列。

    “大将军,咱们什么时候回西北?京城虽好,却不是咱们的地界,行事颇为不便。”一名武将打马行在赵玄身侧,嗓音压得极低。

    “再等等,我还有事要办。”赵玄冲不远处的銮驾看去。

    武将点头,不敢多问。

    到了目的地,侍卫早已把营寨扎好,众人稍作休息便各自散开。虽然齐家几兄弟心里恨不得弄死对方,但表面上却非常友爱,恭亲王更是皇兄长皇兄短的跟随在周允晟左右,要与他一同去猎鹿。周允晟见他目光总往身穿男式猎装,显得格外英姿飒爽风华绝世的赵碧萱身上瞄,便知他怕是想念赵碧萱想念的狠了,目中都能喷出火来。

    周允晟早就打算为他作嫁,忽然大喊一声‘有猎物’,领着一干侍卫纵马驰骋,很快就把诸人抛于身后。齐瑾瑜打马追了一会儿,见赵碧萱跟不上,便也装作骑术不精的样子,慢慢在路边停住。二人如何享受这偷来的时光暂且不提,周允晟入了密林竟撞见一只通体雪白的麋鹿,立时追了过去。

    林中小路渐渐被野草覆盖,若是骑马的话当真寸步难行,周允晟将马交给两名侍卫看管,自己领着孟康往深处走,到得一条小溪边,正要挽弓射鹿,一名蒙着面的黑衣人忽然从树梢跃下,速度快得惊人。

    孟康见他直直朝皇上袭去,连忙举剑格挡,仅交手几个回合就节节败退,不由慌了神,。他知道自己绝不是此人对手,马上吹响挂在脖颈上的哨子,召唤其他侍卫。周允晟背着弓箭站在战圈外围,饶有兴致的观察黑衣人被劲装勾勒出来的肌肉线条。

    没错,这黑衣人就是赵玄。别说他只是蒙面,就是化成灰,周允晟也不会错认。他想看看他究竟想干什么,但很快就没了闲适的心情,只因赵玄下手越来越狠,竟对孟康起了杀心。

    他瞳孔剧烈收缩了一瞬,抽出腰间的宝剑,一脚将险些毙命的孟康踢出赵玄的攻击范围。孟康傻眼了,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皇上虽然习武,但实力肯定比不上他们这些见惯了血腥的军人,但现实告诉他,他错的离谱。黑衣人武功之高世所罕见,但皇上对上他竟丝毫也不落下风。二人刀兵相撞,你来我往,几息之间就过了数十招,且招招凶险。

    帝王忽然加入战圈后,黑衣人眼中的杀气迅速消弭,变成惊异和欣赏。他边打边退,不着痕迹的领着帝王朝林中更深处行去,依二人的脚程,不出一刻钟就甩掉了孟康和匆匆赶来的侍卫。

    周允晟不相信赵玄要杀自己,明知是套也毫不犹豫的往里钻。

    眼见周围的树木越来越粗壮,层层枝叶遮天蔽日,使周围的光线变得昏暗不堪,赵玄忽然加大攻势,一举挑落帝王手中的宝剑,反剪双手将他压在树干上,用一根绳索将他捆住,然后扯掉脸上的黑布,改去蒙住他双眼。

    “你是谁?想干什么?”周允晟明知故问,蒙眼这招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赵玄并未说话,掐住他下颚,迫使他张开嘴。

    熟悉的味道钻入口腔,令周允晟差点就落泪。因着这几个月的憋屈,他自是不能让他轻易得逞趁他沉迷的一瞬间忽然暴起反抗。赵玄敏捷的躲掉一记撩阴腿,将帝王再次压在树干上。

    “你知道朕是谁吗?”天知道周允晟有多想配合他,能憋出这句质问已经调动了全部的心力。

    “你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赵玄满是恶念的问道,“你可知道你那爱妃在干什么?”

    “不准伤害她!”我管她去死!周允晟口不对心的厉声呵斥。他真要撑不住了,明明很想抱紧爱人并与他相认,却偏要装出屈辱难耐的模样。

    赵玄冷哼一声,嘲讽道,“你如今身不由己竟还在意她的安危,果真是痴情种子。待我告诉你,赵碧萱此刻也跟你一样在某人身下辗转,想不想知道那人是谁?”

    “是谁?”周允晟偏头躲避,心道要做就做,说什么废话,多少反派就因为废话太多而未能成事。等拖到侍卫赶来,你就等着把自己憋死吧!

    赵玄冷笑道,“正是你那好……”话未说完就低咒一声,叮嘱道,“这段时间不准碰别人,否则下次见面我可不会这样温柔。”

    你他妈的温柔了吗?!周允晟也听见了侍卫的脚步声,心内又是愤慨又是抑郁,还有点小遗憾,但想到这人回去以后不知该如何憋闷,便又释然了。

    看见被捆住双手蒙住双眼的帝王,孟康等人大松口气。皇上无事真是万幸,虽然他们有可能小命不保,但好歹不会牵连九族。一行人连忙把绳子解开,黑布拿掉,正要请罪,得到孟康送来的飞鸽传书的虞国公也领着一列精兵赶到,诚惶诚恐的跪下。

    周允晟揉了揉双眼,看见罪魁祸首就跪在自己脚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夺过一名侍卫的马鞭狠狠抽在他身上,皮笑肉不笑的开口,“赵大将军来得好生及时!”

    几名副将内心为自家将军抱屈。围场安全乃京畿卫和五城兵马司的职责,关将军何事?

    然而赵玄本人却并不觉得委屈。他硬捱了这人好几鞭子,抽空偷觑他神色,见他一双眼睛果然因为怒气和屈辱而显得格外明亮闪烁,眼尾的飞红似要活过来一般灵动,模样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艳丽无数倍。莫说抽几鞭子,哪怕舍出性命他也甘愿。

    暗暗咽了口唾沫,运转内力抵抗,竟把帝王甩过来的鞭子崩断了。

    诸位将领见鞭子损毁,还当帝王下手太重,心内越发不平。

    周允晟心知自己这几鞭子无异于给爱人挠痒,他非但不会感觉到疼痛,说不准还很享受,只得收手,命令道,“给朕搜山,定要把那逆贼活捉!”

    赵玄拱手应诺,不等站起身,又有一列士兵快速跑来,说恭亲王和慧怡贵妃遇刺了。

    “贵妃如何了?可有受伤?”周允晟焦急追问,把爱妻如命的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赵玄瞥他一眼,胸中翻腾的欲火被戾气取代。看来他还是不肯信他。也对,哪有人会贸然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如此,下回必要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

    周允晟用最快的速度赶回营地,远远就见赵碧萱和齐瑾瑜的帐篷外围满了侍卫,还有几个御医进进出出,神情凝重。他走过去询问情况,得知赵碧萱并无大碍,齐瑾瑜却身中数刀,情况危急。

    “给朕尽力医治。”周允晟交代完御医,又给宫中的太后报了信。太后立刻就想把人接回来,却被御医拦住,说是伤势过重不宜移动,还需再等十天半月方可。

    周允晟在围场内陪伴数日,做足了兄友弟恭的姿态,这才率众回京,走时好生欣赏了一番赵碧萱痛不欲生又胆战心惊的表情。至于那些刺客,却是一个也没抓住,他们个个武功高强,训练有素,逃到一处山崖边往下一跃便失去了踪迹。五城兵马司和京畿卫的指挥使派了几千人在崖底下搜,愣是连一块破布头都没发现,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不但恭亲王遇刺,连皇上也差点被害,京畿卫、五城兵马司等负责京城防务的衙门被盛怒中的帝王彻底清洗了一番,高位上的官员有的下狱,有的撤职,有的降位,好一阵人仰马翻。待风波稍微平息后,这几个衙门的要职全都换上了帝王心腹,孟康更是一跃成为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官职不高,却颇有实权。

    原本在这几处安插了不少人手的太后只能气得干瞪眼。千方百计筹谋了这几年,没想到一夕便功败垂成。而今,她很有理由怀疑这场刺杀是齐奕宁自导自演的大戏。

    太后猜的没错,刺客的确是周允晟派去的,他原就没想着能弄死这对儿狗男女。因为二人是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身上总有莫名的力量保护,说得通俗点就是主角光环,除非他们自己作死,否则旁人很难得手。就像上个世界,薛静依分明已经那样虚弱,却在他一次更比一次严重的刺激下挺了过来,还保养好了身体,可见他们自己不想死,谁也奈何不了他们。

    果不其然,那些人只重伤了齐瑾瑜,未能取他性命,在他拼死保护之下,赵碧萱更是毫发未损。不过也罢,他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掌控京畿防务,并不是非要两人的小命不可。就这么死了未免太过舒坦。

    太后得知儿子是为了保护赵碧萱才会受重伤,气得差点吐血,立马把她唤来慈宁宫罚跪。赵碧萱原以为皇上会像以往那样匆匆赶来解围,最后却失望了。她跪了一天一夜,那人始终未曾出现。

    周允晟没空管赵碧萱死活,遇刺当天就委派赵玄全权彻查此事,如今四天过去,却连一点线索都没发现,他自然要把人留下来好好‘申饬’一番。

    赵玄到得乾清宫门口,听见殿内传来帝王与孟康一问一答的声音。

    “你今年十八,也算是长大成人,可曾想过婚配之事?”

    “回皇上,三日前,微臣嫡母为微臣定了一门亲事。”

    “哦?是哪家闺秀?”

    “是工部员外郎章大人的嫡次女,也是微臣嫡母的亲侄女。”

    “推了。”帝王斩钉截铁的下令。

    “啊?”孟康傻乎乎的应了一声。

    “推了,你的婚事自有朕做主。”

    听到这里,赵玄已然是怒气满胸。当初还以为这人对孟康心存利用,但这么多天下来,他如何看不清他对孟康的真心回护?他压根就不打算再让孟康去西北搏命,而是将他留在身边培养。他为孟康寻摸的差事俱都是合乎对方脾性的。

    在五城兵马司当差不用具备多大才干,只需够狠,够直,够胆,不怕得罪人。这些品质孟康样样齐全,且又得了帝王信任,日后必然混得风生水起。

    他缘何如此在意孟康?下回定要问清楚。赵玄压下心中郁气,抬手让新上任的大太监前去通禀。六和为了保护恭亲王已然殒命围场,死时头颅被砍去,竟连个全尸都没留下。帝王命人将他好生安葬,转头就将他徒弟林安提到御前。

    这次刺杀,该死的死了,该撤的撤了,该腾地方的腾地方,种种玄机赵玄看得清楚明白,原就没打算彻查,憋了好些天才等到帝王召唤,几乎是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养心殿。

    “启禀皇上,虞国公大人在外求见。”

    “让他进来。孟康,你下去吧,婚事不用着急,朕定然帮你找一个好的。”

    “谢皇上恩典,微臣这便回去告诉嫡母。”孟康原本就不满意这桩婚事,只是碍于父母之命不得不遵从,如今皇上下了口谕,他自然十分欢喜,与赵大将军擦身而过时差点笑裂腮帮子,却换来对方冷若寒冰的一枚眼刀,不由打了个激灵。

    赵玄走到殿前行礼,抬眸飞快扫了御座一眼,下颚瞬间紧绷。这人竟刚刚沐完浴,一头青丝披散两肩,还沾染着几分水汽,身上松松垮垮穿了一件纯黑锦袍,更衬托的一张玉颜如琢如磨,耀人眼目,还有丝丝缕缕的龙涎香自肌肤中逸散,沁人心脾。

    他就是以这等面貌接见了孟康?!赵玄恨不能重回秋狝当日,一刀把那小子宰了。

    周允晟上回被这人折腾了一番,这次把他叫过来当然不会让他好过,又是怒斥又是摔盏,耍尽了威风。

    赵玄在打骂中逐渐心平气和,见他口干,站起来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而后接着跪,心中暗暗忖道:且让你自在片刻,下回逮到,定要你漂亮的眼睛淌下泪来。

    如是又过了半个月,赵玄在帝王几次三番的催促下终于查到一些线索,第一时间就呈到御前。

    安亲王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那些黑衣人是怎么跟自己扯上关系的,那是围场,戒备森严,莫说他有没有能力遣人进去,便是有,他刺杀的对象也不该是恭亲王,而是晟帝。恭亲王一个刚成年建府的皇子与他有什么妨碍,犯的着派遣如此精英去取他性命?

    明眼人一看既知,刺杀事件的最大得利者分明是御座上那人,却偏要栽赃到自己头上。然这些话,他也不敢明晃晃的说出来,只跪在金銮殿上一个劲儿的喊冤。

    周允晟摆手说朕知道了,转头就将他扣在宫中,派赵玄去他府上搜查。赵玄万万没想到皇上会接二连三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予他,似是对他非常信任。但转念一想,莫非这里面布置了陷阱?

    管他呢,既是那人布下的,哪怕粉身碎骨也得跳下去试试,但前提是有那人作陪。到得安王府,士兵们仔细搜查,恨不能把墙砖都砸出来挨个儿摸索一遍,果真找出好些违禁之物,其中便有安亲王与几位大臣的私信,内中牵扯到盐税、走私铁器、购买战马、囤积私兵等要命的内容。

    正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消息一出满朝哗然,本还好好待在宫中的安亲王立刻下了宗人府,经过几轮审问已然是证据确凿,无可争议,被革去王爵和职务,圈禁在安王府中。他拉拢的一众官员要么诛九族,要么斩首示众,要么革职查办,俱都没一个好下场。

    如是两轮清洗过后,朝臣们再往金銮殿上一站,看见许多被皇上提拔上来的陌生面孔,无不觉得胆战心惊,神湛骨寒。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晟帝这次发作虽没有百万伏尸那般夸张,却也堪称血流成河。

    以为皇上被贵妃迷了心智,日渐软弱昏聩,便自以为找到青云直上的机会的大臣们,而今彻底消停了。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皇上依然是十四岁就以雷霆之势镇压住外戚的皇上,谁若是敢在他面前玩花样,那纯粹是找死。

    收拢了朝堂之后,他又开始整顿军务,大齐四大驻军,除西北驻地以外,其它几个驻地的将领被挨个儿敲打了一遍,更有几个因渎职、贪墨、冒领军功等罪被斩杀。以往乱如散沙的三军渐渐变成铁板一块。

    肃清朝堂后,三年一度的会试开始了。身为当朝宠妃的弟弟,赵继东的表现格外受人瞩目,大家都在猜测他这次会否榜上有名。

    “自是有的,那可是慧怡贵妃的弟弟,正经的国舅爷,皇上免不了爱屋及乌。”有人酸溜溜的调侃。事实也与他们猜测的一般无二,皇榜一出,赵继东的大名赫然排在第一位,竟中了会元。查看成绩的举子们在有心人的煽动下闹腾起来,说主考官以权谋私,玷污圣人等等,上头似早有预料,马上把前十名的卷宗张贴在皇榜上,让大家看个清楚明白。

    赵继东的文章不但辞藻华丽,观点也极为独到,与其它几份卷宗放在一比较越发显得优秀。无论是上榜的举子还是落榜的举子,在拜读过他的文章后都心悦诚服,再也不敢造谣生事。而后在殿试中,他同样写出了一篇锦绣文章,令晟帝看过后龙心大悦,直夸他博古通今才华横溢,钦点他为金科状元,而后的琼林宴上更将之叫到御前共饮几杯,似是十分看重。

    第161章 156

    赵碧萱瞅准机会将爵位的事提了提,见帝王只是沉吟并未反对,便给家中送了口信,让父亲把请封世子的折子递上来。周允晟见他们果然按照自己的套路走,免不了讽笑几声,大笔一挥,准了,还将赵继东直接提拔为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学士。

    圣旨抵达文远侯府,方氏和老文远侯自是欣喜若狂,李氏和赵欣然等人却气得暴跳如雷,恨不能遣人打上侯府,来个鱼死网破。

    “我可怜的旭儿啊,分明是你的爵位,却被那起子贱人强夺了去,待你日后长大可怎么在京中立足!圣上昏聩,竟让妾室压在正室头上,庶子夺了嫡子爵位,视宗族礼制如无物,怎配……”

    “够了!”不等李氏嚎完,赵玄阴沉着脸打断。他现在心情也很不爽,为了赵碧萱那淫妇,齐奕宁竟如此罔顾世俗礼教,令他很想再将他绑了来好生教训一顿。然而他再如何发怒,却也听不得旁人诋毁他半句。

    “敢非议皇上,你有几个脑袋?这种话日后休要再提,否则我也保不了你。日后我的爵位传给旭儿,你若是不放心,我这便上折子奏请。”他垂眸摩挲扳指。

    “你把虞国公的爵位给旭儿?那你的子嗣怎么办?”李氏大惊。

    “我不会有子嗣,爵位传给旭儿正好。”

    “你怎会没有子嗣?你什么意思,难道不打算娶妻生子?亦或者你在边关征战时伤到了那处?我的儿啊,你怎会如此命苦哇!”李氏连连追问,越发觉得自己最后那个猜测是真的,不由捶着胸口嚎啕大哭起来。

    赵欣然退婚后在兄长的安排下另定了一门亲事,男方官位不高,却上无高堂下无兄弟,身边也干干净净没有姬妾,更兼之是兄长的下属,自是对他忠心耿耿,言听计从,嫁过去就是当家做主的正房太太,没有庶子碍眼,没有妾室捣乱,日子别提多清闲。现在她也看开了,闻听响动连忙赶过来安慰母亲,得知兄长竟伤到那处无法孕育子嗣,也是悲从中来,趴伏在母亲肩头默默哭泣。

    六岁大的赵旭逮着一只蛐蛐儿路过,围着二人走了几圈,也嘤嘤嘤的哭了,叫一群仆妇好一阵手忙脚乱。

    府中如何凄风惨雨赵玄压根不想理会,阴沉着一张脸走在繁华的街道上。他想着要不要趁夜摸入宫中,将那人扒了衣服好生教训一顿,想得越多,越是有无数旖思邪念浮上心头。

    “赵大哥,上来喝一杯可否?”忽听头上有人召唤,他抬眸一看,却是恭亲王齐瑾瑜。

    因小时候的一段渊源,恭亲王素来与他十分投契,常常溜出宫找他玩耍,左一个赵大哥右一个赵大哥叫的十分亲热,身上丝毫没有皇子的高傲,竟欲与他平辈相交。他当时正寻隙往上攀爬,便你来我往了一番。这份友谊原就是一场政治投资,且最后并未得到回报,反而是晟帝一路提携重用,才有了今天的虞国公。赵玄此人再如何狂傲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自然不会轻易受恭亲王笼络,更何况而今坐在皇位上的人是他心心念念求而不得之人。他便是亲手毁了他,也不会让旁人欺他半分。

    赵玄心内冷笑,面色却略微和缓,信步走入酒楼。这是京城最大也最雅致的食府,建筑格局呈井字形,四栋朴拙大气的楼宇裹住一个种满奇花异草的花园,坐在楼上一边享用美食一边赏景,味蕾和精神都能得到莫大的满足。花园中布置了几个凉亭,四面垂柳茵茵、微风徐徐,景色宜人,在那处用餐,单预定座位便要花费十两银子,却多得是达官贵人争抢。

    “怎不在亭中用餐?”赵玄与齐瑾瑜来过食府几次,次次都是在花园中摆宴,二楼还从未光顾过。

    “那处有人预定了。”齐瑾瑜哂笑。

    赵玄眸光微闪,笑道,“哦,是哪路神仙下凡,竟让掌柜的连你堂堂恭亲王的面子都不买。”话虽这样问,他却已经猜到此人身份。忆起他明亮的双眼和绯红的面颊,他不得不暗暗喟叹一声——果真是九天神祗下凡。

    “还能有谁。”齐瑾瑜指了指头顶,意思不言而明。

    来对了。赵玄拿起酒杯浅酌,心中很是满意。

    “话说回来,皇兄这次整治了三军,不日就该轮到西北驻地,赵大哥,你还是早作准备为妙。赵大哥在西北抛头颅洒热血,见惯了明刀明枪,自是不知朝堂争斗是如何暗潮汹涌阴谋迭出。且看这几次的朝堂清洗,多少人掉了脑袋,莫说朝臣,就连我也是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生怕哪天就被清算了。”齐瑾瑜豪饮一杯,面露哀戚。

    这番话一是为了离间赵玄与晟帝的关系,警告他莫与晟帝站在一起,当心鸟尽弓藏;二也是为自己拉一个盟友。齐瑾瑜辛辛苦苦布置了三年,为此连最心爱的女人都折了进去,眼看离那至高无上的位置越来越近,却没料晟帝忽然发疯,竟三两下就把他刚长出来的羽翼尽数剪除。他一面心惊于对方运筹帷幄,杀伐果决的手段,一面又极其的不甘心。

    赵玄听了这话低叹一声,心中却不以为然的冷笑。这人前脚刚算计了他,后脚就来拉拢,莫不把人当傻子耍?若是以往,为了寻求刺激,他或许会推他一推,现在却绝无可能。天下间唯有他能动那人,旁人若试图伸手,他必定要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思忖间,楼下传来呼朋引伴的声音,二人放下酒杯垂头一看,却是赵继东领着一群穿戴儒雅的文士走了进来,在小二的引领下于美轮美奂的凉亭中就座。又等了小片刻,一名身穿绿色儒衫手拿折扇的青年徐徐走入,令吵嚷的大堂猛然间寂静了一瞬。达官贵人噤若寒蝉是因为他们认出了此人身份,寻常食客忘了言语却是因为此人的相貌实在是绝世。

    他身形颀长有松竹之姿,气质尊贵有霜雪之傲,一张玉色脸庞俊美绝伦,一双漆黑眼眸灿若寒星,迎着徐徐微风步入,竟似腾云驾雾而来,端的是令人心折。厅中食客莫不在心中大赞一声妙人,等他走得远了,方有几个勋贵回过味儿来,欲追上去行礼。

    周允晟摆手,指了指身上的儒衫,暗示他们今日乃微服出访,不宜泄露身份。几人弓背颔首,略表敬意。

    早在他进来的前一刻,齐瑾瑜就放下隔间的竹帘,以防被他看见。赵玄站在竹帘后,从缝隙中将那人上上下下欣赏个遍,见他打扮儒雅,走路带风,不由冷笑一声。这才几天,竟又开始招蜂引蝶,不知检点,显见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当初便不该因为爱惜而宽宥他这些时日。

    他不是风流吗?那便让他风流个够。

    齐瑾瑜听见赵玄满是恶念的冷笑,还当他对齐奕宁不满,心中一阵窃喜。两人所在的雅间正对凉亭,只需侧头一瞥,就能将亭中的一切尽收眼底。只见那人走过去,用折扇拍了拍站起来相迎的赵继东的肩膀,态度十分亲昵。众位文士被他容貌气度所摄,也似厅中诸人那般静默了几息,回过神后纷纷与他攀谈。

    因先帝格外重视容貌,但凡长相俊美的官员,升迁速度总比同僚快那么一些,且几个皇子中他尤其爱重容貌绝世的三子,为了提携他不惜强逼皇后将之收养在膝下,给他一个嫡子名分,死后还立下遗旨让三皇子继位,用现代人的话来形容——丫就是个颜控。正所谓上行下效,大齐国人也承继了先帝爱美的癖好,总是对美人格外优容宽待,而且十分重视自己的容貌,不但女子浓妆艳抹锦衣华服,连男子也常常敷粉簪花,描眉画眼,招摇过市。

    美人见得多了,似来者这般美貌却是极其罕见。众人看看与慧怡贵妃有七八分相似的赵继东,又看看来者,纷纷在心中感叹这位才是大齐真正的第一美人。他们俨然已经忘了,先帝也曾如此夸赞过三皇子,只需往深处一想,猜到来者身份并不难。

    很快就有人回过味来,露出敬畏的表情,却也有几个被美色所迷,昏头昏脑,不停劝对方喝酒。周允晟知道爱人在二楼看着自己,那灼热的视线快要把他衣服都烧穿几个大洞。他现在心情如何?看得到吃不着,怕是挠心挠肺一般难受吧?

    如此想着,周允晟心中一阵酸爽,但凡有人敬酒都来者不拒。赵继东原打算帮他挡酒,看他兴致颇高便作罢。喝到微醺,有人提出赛诗,当即得到众人的热烈响应。

    “以何为题?”

    “以人为题。”

    “什么人?”

    “在场随便一人。”

    “好,此题新颖。”

    一番讨论过后,众人命店小二拿来文房四宝,又将菜肴挪开在桌上铺一层毛毡,提笔书写。这些人都是京城最有名的文士,才学自是不凡,不出两刻钟就相继停笔。周允晟走过去一一细看,脸色忽然阴沉下来。赵继东本就担心有人以皇上为题写出一些不堪入目的艳诗,见他表情突变心中立马打了个激灵,正要凑过去询问,却见皇上一句话也没说便甩袖离开。林安亦步亦趋跟随在他身后,目中隐有怒意。

    等人走远了,赵继东拿起他最后看得那首诗,脸色忽然变得惨白。他将罪魁祸首狠狠痛骂了一顿,心知这种诗,皇上就算知道是在描写自己也不会往身上套,心中窝火是一定,却也不会大张旗鼓的清算,如此,今天总算是保住了最后一点颜面。将宣纸撕得粉碎,他气急败坏的离开,心想回去后一定要给姐姐递个信儿,让她帮忙在皇上跟前求情,万莫迁怒了自己才好。

    “你说那人写了什么?”齐瑾瑜眼里透出幸灾乐祸的笑意。

    “这种事还是不知道为好。”赵玄没了兴致,略坐片刻就告辞离开,走到一处僻静暗巷,抬手冲虚空打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一名黑衣人凭空出现,附在他耳边低语。

    粉光犹似面,朱色不胜唇。遥见疑花发,闻香知异春……好一首淫词浪句,竖子尔敢!他狰狞一笑,命黑衣人找到方才那文士,将他十指根根折断,务必让他这辈子连笔都提不起来,末了潜行在齐奕宁身后,将他身边的侍卫随从俱都引开,再将之打晕带走。

    周允晟醒来时眼前黑沉一片,脖颈更是酸痛的厉害,不由咬牙切齿的暗恨那人下手太重,正欲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似是中了软筋散一类的迷药。

    “醒了?”低沉沙哑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紧接着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今天很是惹我生气。”

    “你是谁,竟敢三番四次对朕下手,待朕查出来,定要让你生不如死!”最好的办法就是憋死你!周允晟心内恨恨。

    “生不如死?好词儿。”赵玄沉声一笑,提溜着手中的酒壶问道,“你很喜欢喝酒?也喜欢作诗?我也来作一首,你且听听。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何时见许兮,慰我旁徨,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我已为你沦亡,你可感觉到了?”赵玄握住他绵软无力的手,放置在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脏上,末了将酒壶凑到他嘴边。

    周允晟闻到酒味连忙偏头躲避,却还是被硬生生灌了满嘴,更有些许酒液呛入气管,令他剧烈咳嗽起来。

    “你竟,对朕抱有,如此龌龊的心思,你这,登徒子,万莫叫朕捉住!”他断断续续的威胁。

    赵玄沉默不语,用痴迷的目光注视他咳得通红的脸颊,猜想若是此刻抽掉蒙在他眼睛上的黑布,会不会看见晶莹剔透的泪珠滑落。那场景一定美极了。他用指尖微微按压布巾,果然触到些许温热的湿意。

    “你真美。若不是你如此惑人,我岂会变成眼下这副模样?要怪也只能怪你不该招蜂引蝶。上次离开时我如何与你说的可还记得?才过了没几天竟又惹出事来。”赵玄一面沉声训斥,一面不停往帝王嘴里灌酒。

    周允晟被呛了好几回,连鼻孔里都渗着酒液,当真苦不堪言。然而更糟糕的是,他竟渐渐不胜酒力,变得昏沉起来。

    “我心悦你,你可心悦我?”赵玄诱哄一般的询问。

    “变态!”周允晟努力维持住最后一丝清明。

    赵玄不明白变态是什么意思,但一听便知不是好话,顿时气笑了,一口接一口的往他嘴里喂食烈酒,待他熟睡后扯掉黑布,细细亲吻他被泪水打湿的睫毛,胸中满溢着脉脉柔情。

    “唯有此刻才最是乖巧。”他哼笑一声,将人用外衫严严实实裹住,送到停放在暗巷内的一辆马车内。林安被黑衣人引入暗巷,发现皇上毫发未损的躺在车内,顿时喜极而泣。这都怎么了?为何堂堂大齐帝王竟几次三番被人掳走,要是把那贼子找出来,定要他碎尸万段!

    周允晟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乾清宫,头顶是明黄色的纱帐,四周飘荡着若有似无的龙涎香。他扶着额头半坐起身,感觉到太阳穴一阵接一阵的抽痛,不由暗暗骂了句粗话。

    林安闻听动静连忙跑入殿内请罪。

    “起来吧。今日之事万莫声张出去。”太后一系还盯着他屁股底下的皇位,他失踪的消息若是传出去,太后不但不会找他,还会立刻联合朝臣推举恭亲王上位。想来赵玄也知道他的顾虑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妈的,竟然将他灌醉了,害得他迷迷糊糊不知今夕何夕,目下回想,只觉得做了一个美梦,再要细思却一片空白。

    心内极是恼怒,周允晟恨不得把赵玄倒吊起来抽打一番,然而之后探查008,发现他每绑自己一次就输入一串源代码,又觉得心理平衡了,心道多来几次也无妨。

    赵玄阴沉着脸出门,却喜气洋洋的回来,难得露出的温柔笑容把李氏几个吓得够呛。

    “看我作甚,吃饭。”见妹妹用悲痛万分的目光看着自己,他敲了敲碗碟,而后慎重开口,“侯府那边的家业你们不用去争,今后只管与他们划清界限。我之前说把爵位传给赵旭的话并非虚言,折子已经写好,明日就呈给皇上。”

    “玄儿,你果真不能有子嗣?”李氏眼泪汪汪的问道。

    “嗯,除非那人能给我生出来。”似想起什么有趣的事,他竟低笑几声,目中满是意趣盎然的神采。

    如此温柔和蔼的兄长,赵欣然和赵旭是从未见过的,不由看呆了。

    李氏抠着字眼儿急问,“她给你生出来?你有心仪之人?赶紧告诉母亲,母亲明日就帮你提亲。无论对方家世如何,显贵或庶人,咱们都不计较。”儿子都快三十了,性子又强硬,一身血煞之气连神佛见了都要退避。但凡他肯成亲,李氏一点儿也不敢挑剔。目下得知他身体无恙,最后一丝悲痛也消散了。

    “母亲你不用管,我自有成算。他性子挺倔,还需再调教调教。”赵玄想起那人用绵软的嗓音对他骂骂咧咧的场景,顿时莞尔。明明已醉得不成人形,还倔强的放着狠话,世上怎会有如此妙人?真叫他不知该如何疼爱才好。

    想着想着,他又摇头低笑起来。

    李氏和赵欣然互相对视,只觉得浑身起了好几层鸡皮疙瘩。如此柔情款款的儿子(兄长),她们从未见过,莫不是中邪了吧?

    转眼又过几月,太后眼见儿子越发被排挤在朝堂外,竟渐渐成了个闲散王爷,心里非常着急,连忙下了懿旨让他提前大婚。罗震乃吏部尚书,在朝中根深叶茂,人脉极广,有他帮衬,儿子也能重新蓄积起一些力量。

    齐瑾瑜心里很是不愿,为了前程又不得不从。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原本非常中意这门婚事的罗震,现如今也起了悔意。皇上前些年沉迷女色懈怠了朝政,使得朝堂内外乱象频出,他对此是极其失望的,深觉先帝挑错了人。若是皇上还未有所醒悟,妲己之灾褒姒之乱便近在眼前。他明白太后为恭亲王和自己女儿指婚的意图,平日暗暗观察,也觉得恭亲王是个可造之材,若是给他五六年时间成长,未必不能取代皇上。

    但似乎在一夜之间,皇上就清醒了,以雷霆之势肃清朝堂,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不滥杀无辜,留下重用的都是有真才实学之人。他对人才特别宽容,并且有自己的一套用人理念。他颠覆了圣人的教诲,在重用贤臣的同时也不会疏远小人,他把他们分别安放在最合适的位置上,让他们为朝堂,为家国,发挥出最大的效用。他极有主见,不会亲信任何朝臣的话,故此也不会落入偏听偏信的陷阱。为这样英明神武的帝王效命,无疑是很有安全感的。

    现在的晟帝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莫说恭亲王尚且稚嫩,便是凭空让他虚长十几二十岁,也不是晟帝的对手。如果太后还指望着罗震能拉恭亲王一把,亦或助他上位,他绝不会答应,甚至连想也不敢多想。是以,现在的罗震对这门婚事颇觉头疼,心道若能抓住什么机会把它退了才好。

    然而他也明白这是在异想天开,只得强打起精神为女儿准备嫁妆。眼看离婚期越来越近,女儿却在出门礼佛的时候遇见流寇袭击,差点被捉了去。好在一名回京述职的官员恰好路过此处,身边又带着许多孔武有力的家丁,这才击退流寇将她救下。

    罗岚甫一回家就重病不起。罗震一面为她寻访名医,一面暗中调查此事。因皇上最近频频整治朝堂,又大肆清理了心怀二心的驻京武将,使得原本隐有动荡的京畿一带变得格外和谐安宁,且附近又无州县遇灾,怎会无端出现流寇?

    几天过后,调查结果送到罗震手中,令他又是震惊又是恼怒。原来对女儿下此黑手的不是别人,却是他的亲侄女儿,靖国公的嫡次女罗雯。她早就对恭亲王芳心暗许,自以为与恭亲王是表兄妹,关系亲密,又是堂堂靖国公的嫡女,身份尊贵。太后若是打算为恭亲王选妃,合该选她才对。

    万万没料到太后竟直接略过她挑了二房的罗岚,让从小就爱与罗岚攀比的罗雯很是不平,这才雇了几个地痞无赖乔装成流寇,把罗岚掠走几天。几天以后她再回来,自是身败名裂,闺誉尽毁,亲王妃的头衔便就落在了她头上。

    罗震拿着调查报告反复看了几遍,像是吃了几百只苍蝇一般恶心。此事毕竟是家丑,不好捅出去,他只得拿着一应证据去找大哥,希望他日后对女儿严加管教。

    靖国公性格狭隘,眼界短浅,否则也教不出罗雯那样的女儿。他反复保证会严惩女儿,实则暗暗扼腕。

    第162章 157

    罗震等了几日,见靖国公只罚嫡女跪了两天祠堂便没下文了,仿佛这已是对二房最大的交代,心里免不了存了许多怨气。他膝下育有五子,因管束严格,因材施教,这回有两个都考中了进士,还有三个虽然年龄尚小,却已经初露锋芒。一个家族是否兴盛,端看子孙成不成器,罗震别的不敢妄言,但绝对相信二房终会超越大房,在面对靖国公时非但不觉得低人一等,还颇有傲气。

    靖国公如此欺辱罗震,他对靖国公府的利益也就不怎么上心,闷头计划该如何经营好自己的小家,若是能分家出去自是更好,盖因靖国公猪油蒙了心,竟打定了主意要捧恭亲王上位,也不想想他有没有那个能力,事败之后该如何收场。

    罗震明里暗里劝了几次,都不奏效,深感自己头顶悬着一把利刃,随时都会落下。他一面恼恨太后强拉他下水,一面绞尽脑汁的思索该如何脱困,想来想起唯有向皇上尽忠一途。

    皇上手段够狠,却也宽仁有度,更重视人才。他相信只要自己不行差踏错,应该不会被牵连。思及此处,罗震越发感叹国有明主的好处,如此,做臣子的才能安安心心的为国效力。想通之后,他在朝堂上越发积极活跃,且明显感受到了帝王对自己的看重。当初靖国公府权势滔天,太后意欲独揽朝政改换门庭,皇上打压了太后一系,却唯独放过了他,那时他就该明白皇上究竟是怎样一位胸怀磊落的圣主。

    今日上朝,罗震再次被帝王的励精图治,英明神武感动的心肝直颤,回了府邸就见夫人脸色阴沉的坐在堂上,似是等了很久。

    “家里出事了?”罗震心头浮起不祥的预感。

    “女儿病了这许多日子,太医一直看不好,我今天便请了百草堂的金老先生来看。你猜怎么着。”罗夫人用力抹掉眼角的泪光,平静开口,“岚儿不是受惊,是被人下了药。”

    “什么药?”罗震面色铁青的追问。夫人绝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定然经过反复调查才会报予他知晓。

    事实上罗夫人的确暗查了好几天。三天前她就请了金老先生来诊脉,老人家当时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似是怕被追问,含糊其辞的解释了一通,又匆匆开了一剂药便走了。罗夫人精明强干,如何看不出端倪?心里猫抓一样难受,静下心来就会反复回忆金先生当时的表情,越发觉得事有蹊翘。也因此,她先后秘密请来好几位大夫,每每追问病情时就仔细观察他们表情,竟个个都目光闪烁、语焉不详。

    罗夫人越想越不安心,让母家安排了一位可靠的大夫来探,这才得知实情。原来罗岚体内竟淤积了许多寒毒,应是服用了某种药物所致,长此以往今后恐怕会伤及子嗣。孩子本就是女人的命根子,更是她们在夫家的立足之本,女儿无法生育,嫁进谁家都只有活受罪的份儿。下药这人摆明是想毁了女儿的一辈子!

    罗夫人迅速控制了女儿的小院,将伺候她的仆妇挨个儿叫来审问,威逼利诱,严刑拷打,种种手段俱都用上,还抓住她们家人相胁,这才找出罪魁祸首。那人不是别人,却是罗岚的贴身大丫鬟喜儿,前些日子太后亲自赐下的一等宫女。为了迎合太后,罗岚立马将她提为大丫鬟,并信任有加。

    “太后为何要害岚儿,不应该啊!”罗震凭直觉反驳道。

    “不是太后,是恭亲王。”终于说到正题,本还坚强隐忍的罗夫人忽然眼眶泛红,差点掉下泪来。

    “怎会是他?岚儿若是不能生育,于他又有什么好处?那也是他的子嗣!”罗震觉得妻子的话怎么听怎么荒谬,他实在想不明白天下间有哪个男人会故意让自己的正室不能生育。他不要嫡子了?那还谈什么夺位?

    罗夫人终于支撑不住,呜呜哭起来,哽咽道,“喜儿也说不清楚,只道恭亲王心里有人了,要让岚儿帮那人先占着正室的位置,还不想生出除那人之外的子嗣。咱们岚儿哪里是去当恭亲王妃的,却是去当摆设的,若是这回不重病一场查出端倪,日后嫁过去定然孤苦一生老无依傍。这对一个女人而言何其残忍!老爷,齐瑾瑜实在是欺人太甚,你可要为岚儿做主啊!”

    罗震头脑剧痛,一面按揉太阳穴一面追问夫人可知道恭亲王心仪之人是谁。但喜儿知道的并不多,哪怕被折磨的生不如死也吐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无法,罗夫人只得将她放了回去,让人好生看管。她原想弄死喜儿,却又怕打草惊蛇,只得忍了下来。夫妻二人合计了一整天,一个负责为女儿寻求调养之法,一个遣人偷偷去查,定要把那狐媚子找出来。

    罗震聪明绝顶又颇有手段,心道既是让女儿占着位置,那女人定是恭亲王求而不得的,却又万分肯定自己日后能得到。如此痴迷爱重,不可能是那些仅有几面之缘的女子,定是长久相处过的。他循着这条线索去查,猛然间发现,恭亲王幼年时因为走失,曾被赵碧萱带回文远侯府安置,从而与赵玄相识,并借着习武的名义常常奔走于内宫和文远侯府,直至赵玄奉旨出征。

    赵碧萱有倾城之貌,足以迷倒全天下的男子,恭亲王又如何能够免俗?况且与他素有来往的女子全都家世显赫,身份般配,他只需开口,不拘正妻还是侧妃,都能如愿,哪有什么求而不得,占着位置的说法。罗震将各个关窍一一打通,已然确定赵碧萱就是恭亲王的心上人。难怪他要给女儿下药,说是让她先占着位置,只因他想娶却娶不了。所谓的先占着总有退位让贤的时候,他还不想女儿有孕,打的自然是日后让那人来替他生的主意,这是要弑君篡位,强娶兄嫂啊!思及此处,罗震脊背无端冒出一层冷汗。

    恭亲王的野心比他想象中更大,更难以动摇。为了一个女人,他竟似疯魔了!

    罗震越发坚定了与恭亲王撇开关系的决心。靖国公府是他母家,从小护着他长大,为了一个外人,且还是皇上的妃子,他竟下此毒手,可见半点没把靖国公府放在心上,怕是利用完之后就会随手丢弃。他让女儿权且占着嫡妻之位,哪天得偿所愿,为了不得罪靖国公府,绝不会休弃女儿亦或者冷待,而是干脆利落的让她暴毙。当真好骇人的野心,好歹毒的手段,却又偏偏被女色迷昏了头脑,行事荒唐、毫无章法,终是难成大器。

    若是等他上位,指不定又是一个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罗震想得越深,越是看不上眼界短浅,行事拙劣的恭亲王,当即便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把这门婚事退掉。他去后院看了女儿,见她瘦得形销骨立,弱不胜衣,一双眼睛因为长久哭泣而布满了红血丝,全无往日的神采飞扬,心里像刀剐一般疼痛。然而他不能明着与恭亲王和太后作对,更不能让此事外传,这口恶气竟只能硬生生的憋着。

    “恭亲王糟蹋你便是糟蹋咱们二房。他当咱们是他的晋升阶梯,踏脚石,随时都能丢弃,早晚有一天我也要让他明白,若是走路不看着点脚下,有可能摔得很惨,尤其是高居云端之人。”他如是安慰女儿,末了命妻子入宫觐见太后。

    很快,未来的恭亲王妃病的快死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太后接连派了好几个太医去看,俱都摇头叹息,沉默不语,可见病情比传言更危重。罗震送走太医不免冷笑。太医院的大夫见惯了阴私,果然个个都是人精,分明能从脉相上探出女儿中了绝嗣药,却一个二个缄口不言。也是,女儿不是他们的,自然不心疼。

    太医回宫后不敢隐瞒,如实回禀说乡君怕是时日无多了。太后听了脑仁抽痛,考虑了好几天,想要取消儿子跟罗岚的婚事,又不好开口。罗震再如何能干,她总不会让儿子娶一个牌位回去。好在罗震知情识趣,主动入宫请求退婚,太后推辞了几次才‘勉强’答应,当晚,罗岚就被送回远在江西的老家‘等死’。

    靖国公夫人闻听消息后立马入宫,腆着脸推荐自家女儿。太后腻歪极了,毫不客气的将她撵走,拿着名册挑来选去,没个主意。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周允晟觉得也该把自己为齐瑾瑜看中的媳妇送过去了。

    “钱芳菲?镇北将军钱通的嫡女?”太后眼眸微亮。镇北将军手握八十万大军,实力仅次于赵玄,在朝中颇有话语权。之前帝王整肃朝堂,收拢军队,分明想换下他,却因找不到半点把柄而作罢。由此可见钱通是如何老谋深算。更妙的是,早前先帝提出立储时他支持的皇子乃安亲王,与绣花枕头一般的齐奕宁颇为不对付,还曾几次上疏表示反对,后见齐奕宁上位就自请去边关驻守,至如今已有十五年未曾归京。

    齐奕宁为了辖制他,将他几个嫡子嫡女扣在京城,令一帮纨绔故意接近蛊惑,渐渐养废了。钱通那人最是脾气暴烈,要说心中无恨,太后绝不相信。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太后被钱通的权势所迷,不由怦然心动。

    “是啊,别看钱家大小姐出身武将之家,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容貌也端庄秀丽,雅致可人,与殿下正般配。”罗夫人奉夫君之命入宫游说太后,又从夫君那里得知这是皇上的意思。与钱家结亲无异于给恭亲王找到一个绝好助力,她想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如此安排。想起女儿的遭遇,她想着莫非皇上也知道内情,所以打算让钱小姐嫁进去,日后爆出下药之事好叫恭亲王与钱通反目?

    她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夫君,却被否定了,“钱通此人是个枭雄,为了权势可以放弃任何东西。当年他被北狄军队围困在秋名山,断了粮草,为了脱困,竟将身边几个妾室和庶子杀掉,放血割肉煮熟了给将士们吃。将士们被他感动,拼死送他离开。他那样无情无心一个人,莫说嫡女被下药,便是被毒死了,只要恭亲王与他之间利益尚存,他就不会翻脸。皇上的用意恐怕不在此处。”

    罗夫人想不明白也就罢了,为钱通的心狠手辣咋舌一番,这便进宫帮太后出主意。太后果然相中了钱芳菲,唯恐晟帝不同意,竟又是装病又是找人批命,说必须让恭亲王赶紧成亲为她冲一冲,还说放眼满京闺秀,唯独钱芳菲的八字与太后相合。

    周允晟兴致盎然的看着太后演大戏,等她自个儿把自个儿折腾的瘦了一大圈,才‘勉为其难’的下旨。他选择钱芳菲自然是有理由的,但与罗夫人的猜测相去甚远。这位钱芳菲也算是个人物,完全继承了她父亲的暴戾残忍。上辈子,因钱家被皇帝忌惮,她没能嫁个好人家,夫婿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平日最爱拈花惹草,贪嘴偷腥,将她身边的丫头淫了个遍。她也不管丫头是自愿还是被逼,一经查明立刻打死,血淋漓的尸体就那么随便丢到大街上,若是发现外室,能把人连府邸一块儿烧成灰,更曾亲手摔死过不只一个庶子。

    那纨绔实在受不了她,却又惹不起,便联合母亲趁她怀孕之时欲将之毒死。她侥幸发现二人阴谋,气得下身流血不止,却依然提剑追杀了二人几条街,将他们活活砍成肉酱。这件事实在闹得太大,连忙着做任务的周允晟都听说了,特意赶去天牢瞻仰这位奇女子。本以为对方应该已经疯魔,哪料她却头脑清明,心思活络,意欲拿父亲谋反的证据与他交换自己一条性命,显然在动手的时候就已做好脱身的准备。

    周允晟出得天牢后怔愣了许久,不得不感叹世界上总有那么些心智比钢铁还冷硬的人,这位要是托生成男胎,恐连她老子钱通都弹压不住。故此,他若是不将此女赐给齐瑾瑜,简直白瞎了重活一回的先知优势。齐瑾瑜那些手段用来对付普通女人还可以,拿去对付钱芳菲,怕是会被剁了。届时她再入大牢,估计还会用钱通的罪证换取性命,也算帮周允晟省了两桩麻烦事。

    钱芳菲容貌秀丽,气质温婉,从外表上看完全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她对齐瑾瑜英俊的长相和简单的感情生活很满意,故而大婚之后压抑了本性,甘愿为他当一个‘柔弱’的娇妻。齐瑾瑜耐着性子与她‘缠绵’几月,忽一日收到西南三省连年大旱民心不稳的消息,便撺掇着几个朝臣为自己进言。要积累政治资本,他必须在大婚之后办几桩漂亮差事才成。

    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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