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继承人 作者:危桥
第4节
他在床上躺了一个月,身上的伤不算重,十八、九岁又是身体恢复最快的时候。只是在精神上却永远好不起来。
从前的一切都像在脑袋里放电影,从第一次进常家看到方浩玩花剑时矫健的身影,微笑地像自己伸出手。常棣生日前他问自己手表好不好看,还在来看舞台剧时打扮得一身帅气。方浩是在常家爸爸以外对自己最好的人。可最后的方浩满脸的血,脑袋上有黑洞洞枪洞直挺挺倒在自己身上。
睁开眼李契就会想起这些,而闭上眼就是一整夜一整夜的噩梦,流着眼泪、冒着冷汗直到早上。
常靳在三楼设了重重安保,不让常棣接近李契,又请了最好的心理医生给他医治心病,可也是无用。似乎李契就是固执地要通过不断回忆,一直把自己困在回忆里,用自虐的方式来赎罪。
夏天,知了叫得烦人,从琴房里传来的琴声也是狂躁着的,有什么埋藏在这座大宅子里,躁动又压抑,暗涌不断。
忽然琴房的门被推开,琴声也戛然而止。常棣坐在琴凳上,将目光转了过去。竟然是李契瘦伶伶地站在门口。
他神色憔悴,脸上已经看不见伤痕,只是肤色越发寡白如纸。身上的白衬衫和灰色棉布裤子都穿出了宽松的感觉。他像机械人走进屋,然后不知道痛一般“噗咚”跪下,将手里的一把长而尖的水果刀放在琴凳一端。
“一命抵一命,你杀了我吧。”李契抬头直视着常棣,目光前所未有的平静。这几天他把自己折腾得一团糟,现在只求能死了为方浩偿命。
常棣垂着眼也看向他,眼眸里逐渐凝成一团暗焰,就是这个人的出现让自己永远失去了母亲还有方浩,现在他却想一死了之了?
常棣的手从琴键上垂落下来缓慢握紧了刀柄。手腕一转,刀刃便贴紧了李契的脸颊。李契眼睫一颤,闭上了眼睛。死亡有时候就是最简单的解决方法,可是他要等的并没有等来。那把锋利的刀并没有直接割断他的咽喉,而是在他的身上一刀一刀割划。
布料割划的声音十分清晰,尖锐的刀锋划过皮肤,有时候力道没了准头就留下一道血痕。李契强忍着让自己不逃不避,只是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发颤。而常棣下刀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很快就把他身上的那件衬衫割成了碎布条,露出里面细瘦的身体。
白皙的皮肤上流血鲜红伤口几乎能刺痛人的眼球。上身剥光了,又转向剩下的那条裤子,直到让李契不着一缕地跪在地板上。
常棣居高临下垂眸盯着他,薄唇里吐出话来:“想活的人都死了。你么,就生不如死吧。”
琴房本是死寂一片,窗户紧闭,垂落的纱料窗帘纹丝不动,连风都不吹进来。而骤然间却传来琴键的抨击声,没有章法,是李契的头脸砸在了琴键上,被深深摁陷进去。他双腿站立着,上身却匍匐向下,身后正进行一场凌迟。
没有任何前奏,常棣的家伙如刀刃钻透他的身体,一切只为了泄愤和折磨,鲜血很快就流了出来,顺着李契腿根往下流。
李契全身肌肉在痛楚中绷紧,沾满汗水的手抓抠在黑白键上,钢琴也清脆一响。不过很快他就放弃了,手臂完全垂了下来,大颗大颗的汗却还不断冒出额头浸湿头发。痛楚好像是可以习惯的,而且不断蔓延的痛钻进骨头钻进心里,暂时取代了负罪感的位置,让他变得好过一些。而那些麻痹的神经逐渐开始苏醒,在几个瞬间他几乎叫出了声,口中呼出的白雾一层层染上琴键。
常棣的手揪着他的头发,视线是另外一种侵犯。盯着他,盯着他,看他痛苦,看他在痛苦中竟然还露出销\魂的神情,果然就是个贱种。而持续捣入的动作,失去了掌控,恨里面更生出生理上的快意,不断,不断。汗水一层层淌过他的肌肉僵硬背脊,释放与扼杀并存。
琴室里的气味越来越浑浊。当他抽身,松开手时,那具身体从钢琴直接垂滑到了地板上。李契气息奄奄,常棣望着他也有一秒钟的失神,好像有什么已经在刚才死了。
他整理衣衫,踩着一地废布出门了房间。在二楼的廊道里他把孙易叫了上来。
“给那个杂种清理一下。”常棣站在门口说。
孙易皱起眉,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而当他看到倒在地上一身狼藉的李契时还是大惊失色:“少爷!”他看向常棣瞠目结舌。
“你去告诉爸爸吧。”常棣无所谓般的说。
孙易却一时六神无主,无法拿定主意。还在地上的李契忽然动了一下手,发出一丝声说:“别……别告诉爸爸……。”
“哎。”孙易长叹了一声,当年他一枪崩坏了门锁才终于制止了一场悲剧,可过了这么久要发生的终究还是发生了。他拿了浴袍裹在李契身上,抱起回三楼房间。
“你不要告诉爸爸,好不好?”上楼梯时李契还在说,这算是赎罪了?他不想再生出别的事,一点也不想。
孙易眉心成了个川字,他在纠结中点了点头:“好,不告诉。”
李契放了心终于在昏沉中稍稍闭了会眼睛。
没办法请医生,李契也不让孙易插手,在浴室里他自己把自己清洗了一遍,找着方法把屁股里余留的东西弄出来。他对自己的身体无所谓了,反正疼痛和羞辱都伤不到他的心。弄干净以后他钻进被子并且很快睡着。
这一觉倒是无梦,却也睡得无比的累。因为到了晚上他发起了高烧,浑身烫得不行。头疼欲裂时李契睁开眼,发现常靳正坐在床边看着自己。而常靳身后还站着常棣。
“醒了?”常靳说。
“嗯。”李契不知道该以怎样的面目来面对父亲,只是下意识动了一下,但一股火辣辣的疼立刻在身体里漫开,他蹙眉哼了一声,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痛苦。
常靳伸手过来探他的额头,目光很担忧,手掌很温柔。“烧得还这么厉害。医生呢?配个药配到美国去了吗!”他扭头叫人,语气非常不善。
“不要紧的……我没事。”李契的语声气若游丝,那父子俩高大如山般倾轧下来的阴影让他觉得自己的每一寸都碎了。头疼欲裂。
“怎么会没事,你脸都白了。”常靳的手还在摩挲李契的额头,李契越发觉得心里无比腻烦,他攒足了力气扭过头颈,让常靳充满父爱的手掌落了个空。
常靳脸色一僵,李契对他的排斥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没想到遭了大难以后还这么倔强,当着大儿子的面,他有点下不来台,语声一转换了个话题。
“是你哥哥给我电话,说你病了。爸爸立刻就飞回来了。”
李契在被底的身体完全僵硬了,他被遮盖住的胳膊大腿下腹,每一处痕迹都开始热辣作痛。他半闭着眼睛,睫毛不住颤抖,连呼吸都急促了。尽管如此,他却神奇的能感觉到常棣的目光,锐利的,恶毒的,刺穿了他脆弱的皮肤。
常靳把手收回去了,他看不到身后常棣那奇特的目光,也只觉得李契潮红的脸色是因为发烧。他继续说着话。“事情都过去了,说到底,我们才是一家人,你们俩是亲兄弟,以后不要闹了。”
李契几乎快要控制不住全身的颤抖,这时有人进来送上了水和药。
常靳犹豫了一下没去接,反而是身后的常棣跨了一步上前,一手递水,一手展开了手心的药片。
他弯下身,巨大的阴影覆盖了李契的整个头脸,声音轻柔低沉。
“张嘴,弟弟。”
李契在无比的恐惧和愤怒中反而镇定了下来,他顺从张嘴,就着水吞下了药丸。然后清晰的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你们出去,我想睡会儿。”
“你睡吧。最近爸爸太忙,忙完了好好陪你。”常靳站起身,不管怎么样,在他看来,这哥俩之间似乎算是讲和了?
房间重新恢复黑暗,李契钻进被子里,脑袋沉甸甸,身体轻飘飘,他知道这一切还不算完。
作者有话要说:
☆、快活死了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窗外一切天光,外面夏日炎炎,而屋里却是阴冷昏暗的。李契几乎在一瞬间睁眼,他浑身的汗,一颗心还在惊魂未定中噗通噗通,而目光却凝聚床边一侧无法在挪动。
常棣就坐在那里的一张椅子上,双手放在座椅扶手,一条长腿搭在另外一条的膝盖上。半明半暗里只看得清他的面部轮廓,但是李契可以感觉得到这人与自己对视的视线。有什么开始不断沿着脊柱往上窜,让他一阵冷一阵热。
“你醒了,弟弟?”常棣的嘴角似乎还带着笑容,他一步一步地走进直到床边,并且向李契伸出了一只手:“该起床吃药了对不对?”
李契看清了那双眼里的光,却不摸不清那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从被子里把手拿出来,试探地伸过去。在指尖几乎碰触到的一刻,常棣一下抓住了他的手,弯下身吻上了指尖、手背。李契如触到了电门,颤抖着就要把手收回来,昨天常棣也没有吻过自己,这是他第一次碰到那唇的触感。可当他把手抽离开,常棣的唇却落到了他的手臂,并且顺着一直滑走,盘桓在了脖颈耳根。
李契认命似的把眼睛闭紧了,身体僵硬到疼的地步。那舌头湿润软滑,又带有舌苔的粗糙。让他的皮肤一下就泛起了绯红,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昨天的记忆明明是一场粗暴的行刑,可身体一受到挑拨就无法控制起来。
热烘烘的世界包围着他,滋味难以形容,煎熬却又舒服。突然常棣温情般的的动作戛然而止,手却隔着被子重重抓住了他的要害。还贴在耳边的嘴吐出几个鄙夷的字眼:“小杂种,就这么喜欢被男人艹?”
如当头棒喝,所有的梦都醒了,血液也迅速凉透。李契有些恼怒地转头瞪过眼去,常棣却已经扔下他转身走人了。门怦地就被关上了。
八月的阳光烘烤着临海市的大地。离开李契的常棣已经出现在了浩然集团公司的楼下。阳光把大厦的玻璃照得流光熠熠,观景电梯直升上29层。
大厦接近海岸,办公室的环绕落地窗就是一副最美的海景画,室内阳光无限。
“杀方浩的背后主使找到没有?”常棣坐到常靳办公桌对面的皮椅上直截了当发问。
常靳低头扫着文件,只是抬了抬眼皮看了儿子道:“除了老鹰还能有谁?但是现在没有证据。”
常棣沉下脸:“一命抵一命,这还需要什么证据?”
常靳清楚儿子脾气,立马警告说:“不许胡来,老鹰不是你能动得了的。”说完他垂下眼,目光又落回文件上,自言自语般的道:“老板这么多年的一块心病,盘根错节,多少人命和钱都填进去了。都是为了当年争浩然集团一把手的位子,闹到现在都殃及池鱼了……”
常棣冷哼了一声,道:“这恐怕已经不是他们兄弟俩争家产争地位争个是非曲直的私怨了,他现在没冲着老板下手,反而是安叔叔的金融地产、我们这的医药化工、孙哥的进出口这几块不断吃亏,明的暗的什么花样都来,现在连绑票杀人都干上了,他到底是要干什么。”
常靳没有立刻回答,似思索了稍许才开口道:“这事我来解决,你不要插手了。你心里难过爸爸也都明白,以后给你挑个更好的。
常棣笑了,笑得意味不明。他带着那笑,站起身出了办公室。
29层往下的6层楼都是常氏医药的地盘,这一领域是常家的专属,29楼他刚刚走出来的那间办公室将来也一定是常棣的,在这之前,他的能力范围都在28楼的神经药物实验室。
在无菌室换了衣服,一身白衣的常棣进入工作状态以后敛去了一身戾气,弹钢琴的手夹持试管烧瓶也同样水平稳妥,他让助手都出去,自己一个人在里间有条不紊忙碌。恒温恒湿的室内仿佛时间放慢,一直到天色近晚,常棣从麦角菌中提纯出了一小撮淡黄色的粉末晶体。
他屈指轻弹了一下透明晶莹的玻璃管,目中无喜无怒。
残阳烧遍了整个海岸线,常棣的黑色巡洋舰乘着这道绚丽的红色一直驶进常氏庄园的大门。他下车上楼中间不做停留,径直推开李契的房门。
房间里空调开得很低,凉意迎面,空气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房间所有人独有的气息。李契就躺在床上,肤色雪白、纹丝不动、轮廓瘦而精致看起来不像真人。
常棣在床头柜上放下银色的工具箱,拿出橡皮管绑住李契手臂,白皙的手臂立刻露出淡淡青色血管。
常棣的动作连贯如流水,给针管上针头,将银色针尖插|进玻璃瓶里吸取了两毫升几乎被稀释得淡无颜色的药水。然后抵住那青细的血管将液体注射入那人体内。
李契起初没有反应,药物注射了一半才陡然睁开眼睛。看到在自己身上的发生的这一切,他惊恐地道:“你做什么?”
常棣盯着那逐渐消逝的药水,抬起眼笑说:“你猜。”
李契皱紧了眉头,脸上悲愤而又绝望。不过这样的表情只是一闪而过,顺着他血液流动的药物很快就起了反应。他的身体在被子里痉挛似的抽蹬了一下,脖子扭动了起来。而他自己觉得自己越来越轻,好像完全飘了起来,周围有奇怪的幻象,如同一个个的巨大气泡包围涌动着。李契伸手想抓住一点什么,好让自己不断上升的身体不至于突然坠入万丈深渊里去。可他费了半天气力,实际上只是把盖在身上的被子蹬开了。
常棣站在床边紧紧盯着李契的一切动作和表情。这药有致幻作用,但对每个人产生的效果都不相同,如此小剂量却产生这么大反应的极少极少。李契此时露在衣服之外的皮肤已经逐渐变成了粉色,不知道是难受还是愉悦地在淡紫色的床单上自我扭曲、挣扎。一声声喘息,因为没有忍耐所以比昨天琴房内的要更加尽情。
常棣深色的双眸锁定着,手却开始慢条斯理地解开衣服的纽扣,从西装到外套,露出宽肩窄腰那一身线条流畅的肌肉。忽然李契的脚蹬了过来,软绵绵的没有力道,只是在他大腿的皮肤上轻蹭了一道。
那一只脚如人一般精巧,脚趾蜷曲着是因为主人正在承受极致的感觉。常棣顺手就握住了那只脚踝,将它抵压在已经开始硬痛的位置。李契扭摆的动作也在突然间加了剧,涣散了的湿漉漉眼眸从长而浓密的睫毛下看向他。
“你真的……比我……想象的……还要敏感。”常棣的嗓音低哑着说。而他刚说完那具暖而软的身体就缠了过来,搂着他依赖在他身上。完全本能、无意地蹭扭,然后一下将他一起拉坠入蓬松的大床里。
李契感觉自己在不断地往下掉,周围风声鼓鼓,五光十色的泡泡在不断生成又炸开。可是他不怕,因为手上已经抓住了可以依靠的,他要做的就是不断抓紧,然后再和抱住的那个一起掉下去。可最后并没不是粉身碎骨,而是被一股力量承接了住,然后强有力的热力一直不断地灌入他身体里,充满了全身所有的细胞。
和刚才的感觉完全不同,仿佛有了实在感。他,快活死了。
一阵阵叫喘穿透常棣的耳蜗,怀里那具高温的身体像一条蛇,也像一个玩偶。会叫、会扭摆,甚至会扬起下巴来追逐自己的唇,要与自己接吻。浑身已经软成了烂肉,偏生只有一处又紧又活。像是一股力量牵引着自己,也暂时抛开一切意念,投入一个热得煎熬的无底洞里。
肌肉爆发出了惊人力量,每一下都极具穿透。到最深,摧毁他。
残阳已经消退,天完全暗下来,房间里阴暗一片。两具身体叠加在一起,保持着凝固状态。汗水在干燥的环境里逐渐蒸发,皮肤重新变得干燥,可两人相连的地方还是润的。
常棣停留了一会起身,站在地上按部就班地穿着衣物。大脑里还有一部分是空白,太愉快反而让他觉得烦厌。扭过头瞪看了一眼,一片凌乱间横陈的身体。这是他第一次注视李契的全身。细长条,腰塌陷下去仿佛只有一捻,唯独屁股那是有肉的,上面满是污秽。昨天的伤口没有好,今天又撕裂了。
空气被浓烈的味道占据了。他有点想作呕,在呕出来之前,常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李契整张脸埋在枕头里,从常棣开始穿衣服他就已经完全清醒了,或许,还要更早些。药物致幻的时间其实并不长,到了后来他完全全凭本能了。那种极度的刺激,他自己最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给我吧
李契许久没有下楼,甚至没有走出房间。他每天没日没夜地生活在致幻剂所产生的迷幻世界里。常棣会看着他的眼睛,观测着发作时间给他注射不同剂量的药物,通过这些药物完全了解并且操控了他的身体。有时候会进入他,但是更多时候是看着他在幻觉中翻覆煎熬。
不断的压榨,使李契精神恍惚,身体漂浮,对周围的一切麻木不仁。唯一能让他有反应的是常棣,声音、手指、体温,甚至是一个遥遥投来的眼神。他就开始腹内绞痛。
夏天就这样过得差不多了。有几天常棣一直没有回来,李契才试探性地出了房门。许久没有接触外面的世界、外面的空气,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脚步虚浮,从三楼慢慢的往下走,然后听到一楼廊道的尽头传来响动,之后几个仆人从一间玻璃房子里搬了许多东西出来。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哥哥,以及方浩的地方。
药剂用了太多,脑筋有些不好使,李契恍恍惚惚地站着,看着人们忙忙碌碌,把那间剑室都搬空了。孙易不动声色的站在了他身后,伸出条手臂虚虚扶着他后腰。因为李契看起来实在是单薄得像个纸人儿。
“那是……干什么。”过了好久李契才问出来。
“老爷说,那间屋子以后都不再用了。”孙易回答说。
“哦……”李契应了一声,然后想了想,“为什么?”
孙易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下开口,“老爷说,一个不在了的人,没必要总留着痕迹,让你和少爷之间不痛快。”
“哦……”李契又应了一声,然后像个孤魂野鬼似的走开了。
这段时间,他几乎很少再想起方浩,因为他根本没时间去想任何问题。孙易刚这么一说,却唤起了他不少回忆。李契觉得好像有些事,是他应该去做的。
这天晚上,常靳回来了。李契罕见地出现在了客厅里。为了这次下楼他还特地梳洗了一下,换了一身整齐干净的衣服,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
常靳本坐在沙发,一看到小儿子简直惊喜了一下,不禁站起来走了过去,伸手握了握儿子的肩头,结果触到了衣服下细瘦的线条,他心里一沉,觉得李契瘦得简直有些离谱,蹙起眉问,“怎么瘦了这么多?”
“最近胃口不太好。”李契认真地控制脸部肌肉露出一个笑来:“不要紧。”
常靳不悦的回头看了眼孙易,后者有点心虚的低了头,李契赶在他开口之前拦住了话头。“今天突然很饿。”
常靳这才转移了注意力,吩咐孙易去加菜,然后关切的攥了攥李契的肩膀。
“快点好起来儿子。”常靳说。
李契点点头,心里有话放着让他想问又不敢问。最后才终于鼓起勇气了问:“那个……方浩葬在哪里?我想去看他。”
常靳的眉头登时就皱了起来:“人都已经不在了,不要总想着了。权当你没见过这个人。”
常靳语气不重,可是李契已经听出了他话里隐藏的怒意。他沉默着偏过头,却看到了常棣,他驻足在玄关处看向这边,眼角肌肉不住地抽搐,然后一言不发的走开了。
夏末,一场暴风雨光顾了临海市,狂风掀倒树木,暴雨肆虐大地,雷声滚滚。李契躺在被子里,双眸紧闭,身体却翻来覆去。他好像要挣脱什么而不得,手脚如痉挛一般踢打,汗水泪水流满了一阵张冷白的脸。等他醒来,便再也不敢在床上继续呆下去。
他赤脚站上冰凉的地面,窗外一道闪电正好从未拉严的窗户劈进一片白光,在一瞬间照亮房间。李契在天旋地转中闭上眼,被噩梦摧残神经开始逃出他的控制。明明不想,明明不该,可身体有它自己的意志。
李契像鬼一般出了房间,下了楼,手缓慢地转了常棣房间的门锁。
金属的咔哒声,让正在睡眠中的常棣瞬间翻坐了起来,手已经摸到了枕下的枪。等他看清门口站着的是李契,浑身警觉的肌肉才微微松懈下来,嫌恶地说:“你来做什么?”
“我梦见他了……。”李契小声而颤抖地说。这时窗外一个接连一个的惊雷更让他的一颗心怯怯。
常棣顿时沉皱了眉头。“他”。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已经统统把“他”遗忘了吧。 闪电的光芒让他的脸色显得阴沉骇人:“滚出去!”
李契在他的呵斥声中抖得更加厉害,赤脚抠紧地面,却没有滚走的意思。反而是一步一步地走近常棣,一边说:“你……杀了我吧。”
常棣的瞳孔缩紧了一瞬,面上神色复杂,直直盯着他。李契身上就穿了棉质白t恤,宽松而长,一直遮到了大腿根,下面是两条笔直的长腿,窗外的光线一闪一闪不断映亮他的脸。这段时间常棣已经对李契了如指掌,知道那条腿缠上来时是怎样的姿态,清楚那张脸动情时是怎么样的神情。彻彻底底就是个下贱货色。
“你说的原来是这个?”常棣露出讽刺般的笑意,面部肌肉却有一丝僵硬。
“嗯……给我吧……”李契这时已经完全不知羞耻,任何话都可以说,任何事都可以做,只要能让他从噩梦中解脱出来,一切都无所谓。
他的手摸到床边,手尖隔着一层薄被顺着常棣的腿往上摸。就要接近大腿时,常棣一把把他给揪了过来,眼睛对眼睛地近距离对视着,两个人暗色的眼眸中同时都映着一道闪电的光。
“贱、货。”常棣一字一顿地说。
李契的眼睛恍惚了一下,干涸的嘴唇微微张分只是吐出一丝气流。他的大脑是清醒的,可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相反羞辱的词句,还能让他凝固冰凉的血流活跃起来。
常棣的手掌压住他的头顶,他顺势就弯了腰上了床,以跪着匍匐的姿势开始沿着常棣腹部的肌肉往下亲吻。那人肌体的温度和味道就像药剂一样,激起他身体的颤抖。他的手没有章法,胡乱扯抽开被子。一道湿痕,从肌肉的块状之间一直蔓延到内裤边缘,李契嘴唇几乎带着渴求隔着布料吻含住了。
常棣抖了一个激灵,一把薅住李契的头发慢慢收拢五指,让头皮都绷起来。可那人并没有停止动作,反而更加的卖力,丰润的唾液将布料都染了湿,一次一次吮出声响。
“你真是……太贱了……”常棣盯着他的表情,声带里压抑着浓重的怒和低喘,事实上,他起了反应。
下一刻他揪住头发的手突然发力将李契掀下了床。
李契的骨头几乎没有什么阻隔地直接砸到了地板上,他也不呼疼,只是呆了一般仰躺在地板,眼睛看着灰蓝色的天花板。而很快这点视线也被遮住了,是常棣覆了过来。李契的腿缠了上去,两人的身体像长在了一起,无论如何激烈的碰撞都无法将他们分开。
昏暗的房间里,除了从窗外漫进来的雨声,就只剩下喘息和皮肉声响。雨下得急,那声音也越来越急。李契感觉自己被推入了大风大浪里,像一艘船一下被扬起到浪尖,又突然被下一阵浪给打落下来。在这个时候他会叫出声,这叫声仿佛有一种召唤力,会有更强更大的一个巨浪将他顶上更高峰。
下半夜的时候,常棣抱着李契将他夹在了自己与墙的夹缝之中。李契完全虚脱,全身倚挂在常棣的身上,只剩下睁开眼睛的力量。忽然停顿的瞬间,两人的视线相对,额头相抵,头发上的汗珠一滴一滴落下,混入两人汗津津紧紧相贴的前胸。常棣急急喘了几口气,刚才失去理智的大脑这时才恢复了一丝清明。眼前的这张脸虚弱苍白、不堪一击,可好像又并不是这样,至少在刚才自己竟然被这人牵去了神智。
眼里的狂焰火冷却了,常棣托抱着那具肉体将他重新扔回床上,从床头柜抽屉里取出一些东西。先是沾了酒精的棉花棒在那人身上擦拭了一下。双手一捻,一枚锋利的白金针刺穿了微肿的皮肉。
半昏迷状态的李契,只是浑身颤抖地哼了一声。方才没有发泄出来的,现在倒是流了出来。
天明时,暴雨也终于停歇。阳光出来,照射在昨夜被打落的残花残叶之上。李契在自己床上醒来,像是做了一个极为疲惫的梦,力气被抽干,手脚沉重大脑昏沉。可他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因为他发现在自己的身上已经多了一个银色的乳…环。他下意识的伸手轻触了一下左胸,让他沉醉又熟悉的痛和酥麻一瞬间像电流似的穿过了全身。他只是多看了一眼,就没有再去想这个东西存在的意义,缓缓转过头去看窗外透露的一大片天光。
天蓝得正好。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一章,李契就要离开哥哥飞向广阔世界去了。回来他就是女王拉~
明天除夕,希望大家春节快乐~~
新的一年不要忘了支持咱,多多留言哈~~~三克油。
☆、番外·安菲萨的十九岁(上)
安菲萨这一年十九岁,白种女孩子最漂亮的年纪。
所以她在大冬天,日本鸟取县下着绵绵密密雪花的夜晚,里头一件真丝的礼服裙子,外头裹着银灰色的长貂皮,婷婷袅袅走进风俗居酒屋的时候,有十几双眼睛都直了。
“こん……ばんは。”她的日文发音一直很不标准,笑了一下才把一句晚上好给说完。尾音带点勾,就咬着这股子软糯糯的腔调偎进边厅一个平头男人的怀里。
平头对异国货色显然很感兴趣,左手一杯接一杯的喝,右手从上头往下头摸。安菲萨的腰肢柔软得像条蛇,在那男人的手下不住扭动,偶尔被弄疼了,就娇嗔着用拳头捶那男人一下,但是渐渐的,她的娇呼里掩去了甜腻意味。平头喝得太多了,手探到裙底已经直接在剥她的底裤。
她开始有点惊慌,但是越闪躲越是会激起男人掩藏的兽性,嘶拉一声,她的裙摆被撕开了,一条白生生的缝隙直裂到了大腿根。
平头狞笑着把她按到了杯盘凌乱的矮桌上,大声用日文嚷嚷。
“听说洋女人下面都很宽阔!”
然后在一群男人的起哄中,平头从桌子上抓了个矮胖胖的玻璃胡椒瓶。安菲萨不顾一切地蹬踹尖叫起来。男人们粗野地笑声轰然炸开,同来的小姐妹有一个想上前,被平头的同伴一把搡开了。
安菲萨的大腿被生生扯开了,平头捏着胡椒瓶盯住了一个地方要塞进去。
在女人惊恐的尖叫和男人狰狞的笑声中,忽然一缕尖锐的风声笔直穿透了平头的耳侧,笃一声沉闷震动,平头愕然一惊,下意识扭头,看见一把银晃晃的餐刀钉在脑后的软包木板上。
餐刀很钝,被这一掷之力甩进软木板里一大半。
平头怒了,咣一声摔了胡椒瓶子,松开已经快吓死过去的白种女人。一群男人骂骂咧咧的跳下榻榻米,往那个耍帅扔刀的单身男人那围过去。
扔刀这位看着有三十岁,短发寸头,坐在一张吧椅上悬着一条长腿,足尖点在地面。看着这群醉汉围上来,反而挑了挑眉毛,看来对自己刚才做的事毫不在意。
平头满嘴酒气,边走边抓起吧台边上一个空酒瓶,咣的砸碎了瓶颈,面目狰狞地指着扔刀的好汉。
“你是什么东西,替个卖的出什么头!”
那男人在卷衣袖,衬衣看着不便宜,一层一层,慢条斯理。然后抬起眼皮,黑漆漆的瞳仁里头寒光一闪。
“卖的也是人,不过老子倒是不介意揍群狗。”
他的日文咬字很生硬,平头的同伴七嘴八舌嚷,“揍死他”、“上”。平头眼前一花,那人冲过来的势子竟然又快又猛,一拳捣上了他的胃袋。他胡乱挥舞着手里半截断茬的酒瓶,那外国男人毫不闪避,一拳接一拳照着他肋下腰眼狠揍。平头的同伴先是惊了,随后一哄而上,密集的拳脚照着那人全身后背招呼,又在下一刻被甩脱出去好几个。
这男人真是非一般的高壮和凶狠。安菲萨吓呆了一样的缩在墙角,看着那边打成一团,她咬住了拳头也没止住一声惊呼,因为她看到平头颤巍巍的举起了断茬酒瓶插||进了那男人肩膀。
鲜血喷溅,那男人怒吼一声,抡起了歪倒的吧椅就照着平头砸了下去。
远处穿来警笛的声音,那群男人东倒西歪躺下了一大片,酒店里其他人统统吓得躲了起来。安菲萨这时腿也不抖了,抓起貂皮就往侧门跑。她是从白俄罗斯来的,没有正式身份,如果惹上警察麻烦就大了。
她跑了两步就被脚下的高跟鞋崴了一下,干脆直接踢掉了,然后她就看见那个为她打架的外国男人踹开了不知死活的平头也在往这个方向跑。
安菲萨犹豫了一下,空着的一只手抓了半瓶翻倒的伏特加,然后对那人叫了一声。
“e on!”
那外国男人的这一架打得实在是有点狠,头脸到衬衣上鲜血斑斑,尤其是肩膀上豁开了好几条皮开肉绽的伤口。但是他跟着安菲萨一边跑一边在笑。
安菲萨跌跌撞撞地跑进了风俗店后头的小巷子里,她赤着脚踩在雪地里,裹紧了貂皮还在不住发抖。然后那男人一头撞在她身上,借着微弱灯光,安菲萨看见他也是疼得龇牙咧嘴。
“you………あの……tы≈¥≈¥!”安菲萨根本不会说几句英文,日语也是迫于生计的半吊子,到最后急上了,开始噼里啪啦说俄语,一边说一边比划,说完了才气馁地发现这人完全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干脆直接踮起脚,撕开了那人肩头已经染满了血的衣料。
然后,半瓶伏特加倒了上去。
警笛呜呜的声音不远不近,那人的闷吼都压在喉咙里,一个捏紧的拳头咚地擂到了墙上。安菲萨只觉得身后的墙都震了一下,这一个打十个的猛男,被一个小女子奇特的消毒方法给击倒了,膝盖一软差点跪下。
他咬牙切齿的低着头,额角一大串汗珠砸上飘着薄雪的地面。用的是中文,嗓音低沉地说了一句话。
“你个傻娘们……”
这个傻娘们当然听不懂负伤猛男在说什么,她倒完了酒,瓶子一甩扔掉。然后给那男人鞠了个躬,转身就打算走。忽然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扛上了肩膀。她惊呼一声,听到猛男问她,“お前の家はどこ?”
安菲萨本来是不想说的,做这行的女人,不带客人回家是常识。但是扛着自己的这个男人今晚流了那么多血,最主要的是,他把自己扛上肩头以后,一只热乎乎的手掌还握住了她冰冷的赤脚。
于是,她晕乎乎的说出了自己那处狭小住处的方位。那男人进了屋子就开始脱衣服,她反而成了个客人,尴尬得不知该做什么,直到猛男从她的妆台上找了把她修眉毛的钳子,燎过火了以后开始歪斜脑袋去挑伤口里几点晶莹的碎玻璃渣。
安菲萨终于回过神来,她不是个晕血的姑娘,接过钳子开始在那些涌着血和散发着酒香的伤口里翻找。后来猛男才知道,安菲萨小的时候家里是开屠宰场的。
这一晚猛男睡在了巴掌大的厅里,不过安菲萨多给了他一床被子,自己没什么盖的了,只好蜷在裘皮下过了一夜。她打算等天亮了就让这人走,但是凌晨就听到了模糊的呻||吟声,一摸额头,滚烫。
安菲萨很郁闷的把猛男拖进了她的卧室,冬天真是太冷了,而发着高烧的人是最好的取暖物,早上睁眼时她整个人都蜷在猛男怀里,一抬头,对方烧得嘴唇都白了,眼睛却还很清明。说,“给你添麻烦了。”
俄罗斯文的传说里也有英雄救美的故事,但是哪个故事里到了后来是要美人这么保护英雄呢。她不好意思把这个吃得多又高壮的男人扔出去,但是她好几天都没有出去做生意了。不止是要照顾病人,还因为她很害怕,她总觉得那次打架的事情没那么善了。
结果这一天,她的一个小姐妹真的慌慌张张来找她了,俩妹子在一扇门外小声吱吱喳喳说了半天,安菲萨一声接一声的倒吸冷气。那个平头被打成了高位截瘫,风俗店被查封,警察在四处抓人。
呼啦一声,纸门被拉开了,猛男的烧其实已经退了,但是几处伤口都还裹着纱布。小姐妹看着一脸煞气的这张尊容,吓了一跳。
猛男说,“别怕,我保护你。”
安菲萨半张着嘴,然后直接翻了个白眼。用俄罗斯语说了一句,“现在是老娘藏着你吧大爷。”
猛男说,“借我个电话,要能拨国际长途的。”
安菲萨的手机没有开通国际业务,她在白俄罗斯的家乡早就没有亲人了,小姐妹也没有。猛男郁闷了一下,对安菲萨说,“你去邮电所申请一下开通,我会给你钱的。”
安菲萨又翻了个白眼。猛男身上根本一毛钱都没有,他就只有身上穿的那一身衣服,已经全部剥下来给他换洗过了,干干净净。
最主要的是,她也没有积蓄。
于是她就对猛男实话实说了,“我晚上去找找生意吧,有钱了就给你打电话。”
猛男愣了一下,然后无奈的说,“算了。”他做不来让女人卖皮肉替他弄钱的事。
所以这天晚上安菲萨准备化妆的时候被猛男制止了,他高大的身影像座山,堵在逼仄的室内,严严实实。
安菲萨放下手里的胭脂,冲猛男叹了口气。“你这是干什么呢,我就是做这个的。”
猛男沉默的盯了她一会儿。然后说,“你个傻娘们……”
这次用的是日文。
安菲萨的睫毛垂落下去,像受惊的蝴蝶不住扑闪。她只有十九岁,背井离乡,貌美却飘零。做的是皮肉生意,身体上向来豪迈,但是这是第一次,她突然心跳得很快。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放一个酸酸甜甜的番外,待会还有二更~
和春节联欢晚会抢下流量~
新年快乐~给大家拜年
☆、番外·安菲萨的十九岁(下)
猛男没有让安菲萨出去做生意,第二天,他从无名指上捋下了一枚看着很普通的白金指环,说,“你拿去换钱,然后去邮电所。”
安菲萨不接,她看着那枚指环咬了下嘴唇,说,“这是……结婚戒指吧。”
猛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说话,点了下头。
安菲萨苦笑了下,说,“你好好收着吧。”
然后她去翻箱倒柜,从最深处掏出了一条细细的金链子,带着个很古典的项坠,她打开了可以开合的坠子,小心的把里头嵌着的一张照片取了出来。
猛男看着她的动作,皱起眉头,不说话。
安菲萨吻了一下那个项坠,然后开始换衣服,她并不羞涩,只是稍微一侧身就当着男人的面脱了个光,然后套上层层叠叠的衬裙和毛衣,这次她穿得很端庄。最后她把项链塞进了兜里,面若严霜,对杵在门口的猛男说,“让开。”
猛男没动。
安菲萨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仰头恶狠狠盯着猛男,“我需要吃饭,怎么处理自己的东西是我的自由。”
猛男的额角剧烈颤动了几下,终于侧身让开了。
安菲萨抬头挺胸,像个就义的女战士一样走了出去。
猛男在她走了以后,粗糙的手指掂起了妆台上那张小小的照片。一个相貌很普通的女人,怀里搂着个粉妆玉琢的婴儿。
半天以后安菲萨回来了,带回了酒、肉食,以及已经申请了国际通话业务的手机。
“不过,要下周才可以打。”她的蓝眼睛里通常水光潋滟,而现在成了一片深邃的海。她找了一下妆台上的照片,发现猛男特意用纸巾包了一下,收得很稳妥。
她反而笑了,把照片托在手心,胡乱一吹。轻飘飘的纸片飞了起来,透过半开的窗子就飞了出去。
她说,“这是我养母,她捡到我,养到十五岁,然后让人介绍我来了日本。”
她又说,“她赚了很大一笔钱呢。”
安菲萨耸了耸肩,开了酒,把肉食拆封,跪坐在榻榻米上,招呼猛男吃。她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真是不好意思啊,一直也没让你吃点好的。”
猛男拿着酒,若有所思喝了一口,然后伸出手去,轻轻摸了下安菲萨柔顺浓密的金发。
昏暗的灯光下,那头如金丝般顺滑的头发闪着光。这个小女子实在是个美人,要不然没法解释他会在风俗店突然冲动。他并不是毛头小子,这趟来日本也是有正事要干,但现在的结果是,他的身份证件统统丢在了风俗店里,现在甚至可能是在警察那里,他给自己惹了大|麻烦。
但是,当手指梳进安菲萨柔软的发间时,他忽然很想把这个胆小又勇敢、脆弱又坚强的女人搂进怀。
于是他就这么做了。
酒泼溅了一地,皮肤沾染了浓郁的醇香气,安菲萨完全没有反抗,她甚至主动伸出一条手臂勾住了男人的脖子。
她与他额头相抵,唇间吐出的都不是各自母语,女声轻柔而低婉,说,“今天……是周五。”
然后一个炙热的唇堵了上来,天翻地覆。
安菲萨这一年十九岁,白种女孩子最漂亮的年纪。她恋爱了,为时三天。
第二天是个特别好的天气,安菲萨起了个大早,然后在小院子里挖土。
猛男松垮垮的拢着衣襟,伸脑袋出来看,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出声。“你要杀了我埋进去吗。”
安菲萨满手都是土,仰起脸灿烂一笑。叽叽咕咕用俄罗斯语说了一大堆,最后调皮的一挑眉梢。
猛男直接掀开了窗户,抬腿迈了出来,一把扔开铁锹,扣住安菲萨的腰身吻下去,一边亲吻一边挠她的痒痒,唇间吐出带笑字句。“照你这个速度,能盛下我得到明年。”
安菲萨本来在竭力挣扎着笑闹,听到明年那里,腰身却僵了一下。猛男立刻意识到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安菲萨已经重又笑开,换了磕磕巴巴的日语说话。
“我睡醒了才想起来,家里藏了两瓶特别好的酒,之前我怕被人偷了,又怕自己忍不住要喝,就挖个坑给埋了。”
猛男愣了一下,安菲萨笑着一伸手,在他鼻尖上勾了个泥土点子,然后抓起铁锹塞到他手里。
“你来,给你多喝半瓶!”
后来从樱花树下头挖出了两瓶沾满泥土的etalon,猛男是个懂行的,拿水冲干净了瓶子就忍不住亲了一口,安菲萨在旁边不高兴的噘嘴,猛男马上大笑着搂住她狠狠亲了半天。
这天晚上两个人都喝醉了。
安菲萨一头金发都散在了猛男的膝上,她迷迷瞪瞪的一会儿日语一会儿俄罗斯语的自言自语。猛男的脑筋有点涣散,分辨了半天才勉强听出几句嘟囔。
安菲萨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唔……你肯定是lee,jack lee,bruce lee!大英雄……我的大英雄……”
猛男的手指因为酒精的作用在颤抖,最后他只是把醉晕了的小女人拖进怀里,反复的反复的亲吻触摸脸蛋。
第三天,猛男醒来时发现时间已经到了中午,他顶着一个宿醉欲裂的脑袋勉强睁开眼睛,看见面色苍白的安菲萨跪坐在自己身侧,见他醒了,就把一个冰冰凉的毛巾卷按到了他的额头。
“哦操……”猛男痛苦的呻||吟了一声,这刺激太舒爽了,他一瞬间连脚趾都蜷紧了。
他伸手去按住毛巾卷,安菲萨的手立刻松开了,他想握没握住。
他略微不解,安菲萨已经起身走了出去,过了会儿端来了温热的汤水。她第一次像日本女孩子那样伺候爱人,不过——她微微苦涩的笑了下,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次。也许。
但很快她活泼的天性就把那点忧伤掩盖了过去,她一勺子一勺子往猛男嘴里塞,完全不给对方以逃避和退却的机会,把一碗汤灌完了才眼睛闪闪的问,“怎么样?”
猛男的喉结顿挫了下,不忍直说,胡乱点着头。
安菲萨笑开,“我第一次做!”
猛男的胃顿时抽搐了下。
然后这一天下午他们什么事都没有做,只是在说话。大多数是安菲萨在讲,白桦林,大雪山,最烈的酒,最高壮的男人和最多情的女人。有些时候说得前言不搭后语,猛男渐渐明白了,安菲萨说出来的,很多部分都只是她的想象吧。
安菲萨完全没有问猛男的个人情况,只是在讲自己故事的间隙,偶尔会问,中国是这样的吗。
渐渐的,猛男开始说话,他给安菲萨讲冰川湖泊,长江黄河,烟波浩渺的湖,壮阔高远的山。安菲萨听得入了神,最后轻轻叹了口气。
“我真开心。”
她伏在猛男的膝上,一双手腕莹白如玉,发丝铺散,神态迷惘。
猛男低头看了她很久,最后温柔俯下去,缠绵的吻她。
周一。安菲萨不安的翻身,这一夜她只模糊的睡了很短一点时间。睁眼,对上一双生满了红血丝的眼睛,她知道这人几乎是一夜没睡,那双臂膀一直拥着她。
安菲萨笑了一下,从枕头边摸出手机,递给他。
“可以打电话了。”
后来猛男走了,几辆车过来接走了他,安菲萨只是站在门口,看到那个宽厚的背影弯下去没入车门,没有犹豫,没有回头。
这样很好,否则她觉得自己一定会忍不住要扑上去。
她笑了笑,衣袂垂落,院子里挖得乱糟糟的,这男人,挖完了也不填上。
风俗店打架那件事莫名其妙的平息了下去,小姐妹又来叫她一起去做生意。她买了双新鞋子,不那么高了,穿着很舒服。冬天已经快过去了,临着海的鸟取县还很冷,一天晚上她裹紧了裘皮慢悠悠走回自己的小屋。
进门之前她打开门口的邮箱,报纸中间突然掉出了一个信封,撕开,一条项链落了出来。
她打开坠子,里头塞了一张小小的照片。
安菲萨突然哭了。
“后来呢。”李契这时很还小,五六岁大概,睡前喜欢听故事。
安菲萨靠着松软的抱枕,在困意上来之前喃喃低语。
“后来我就发现有了你啊……混账……不用套子果然是会给自己惹麻烦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很郁闷:李契童鞋,你确定这是你爹妈的故事吗?
李契也很郁闷:我确定,我妈从我三岁开始,每天给我讲一遍,周末还会加更。
作者很郁闷:那你……现在有没有觉得里头有点不对劲?
李契也很郁闷:废话,我九岁那年就知道我妈是在骗我。那个所谓的爸爸根本就不在乎我和我妈。
作者摸摸头。
作者很郁闷:有没有可能,你认错爸爸了……
李契狠瞪了作者一眼:呸,看我这张脸,全文里头我最像他了!
作者吓一跳:咳,抱歉抱歉。那你推测一下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李契继续郁闷:我妈是个神经病,你忘了么?
作者僵硬笑:呃……那不是后来的事儿吗。
李契继续郁闷:神经病能是一天两天突然得的吗?说白了这丫头就是缺心眼,傻乐呵,救了渣男反被骗,喜当娘,≈≈¥……
作者赶紧顺顺毛。
作者讨好笑:这么说自己妈不合适。
李契叹气:我……很心疼她。
作者也叹了口气:是的,无论安菲萨讲的故事是真是假,里头有多少幻想演绎的成分,已经都不重要了。愿她苍白的记忆里有那么一抹亮色,二十岁的时候活泼美貌,天真又妩媚。
祝大家新年快乐,有爱长久,甜甜蜜蜜
☆、东窗事发
朝阳明艳,时间进入深秋,临海进入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
李契站在常家大宅三楼的画室里,面前架好了画板夹上了油画布,几十种颜料也都准备好了,但是他看着雪白一片的布面只在发怔。
这间画室是常靳让人专门给他预备来做十九岁生日礼物的,两壁甚至挂上了几幅李契曾经只在书本上见过的真品。可是梦想啊,梦想啊,梦想存在的意义就是,当真的得到时,你发现已经不想要了。
这半年以来他瘦削了许多,白衬衣里头腰身空空落落,甚至连肩胛骨都突了出来。阳光穿窗入户,衣服都成了半透明。李契神情迷惘,在空寂无一人的室内慢慢闭上了眼睛,努力想要从空气里捕捉些什么。
大概,也是这样的一个季节,他在东京街头遇见了父亲和哥哥。然后又在夹竹桃盛开的院落里看见方浩的微笑。最后,青园学院的惊鸿一瞥,他越过玻璃窗瞧见了罗密欧。
后来呢。
没有后来。
阳光落在他薄薄的眼皮上,视野以内是一片炽热的淡红色,明明一无所见,却在令人心悸的安静里听到了一个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啪嗒,啪嗒。咔嚓,拧开了门锁。
李契不知道来的是谁,但是他知道来的人会是谁。
连呼吸都放慢了,衬衣之下的瘦弱胸膛在起伏间摩挲布料,有个敏感的点胀痛难当。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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