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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节

    重生到农家 作者:鬼丑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书名:重生到农家

    作者:鬼丑

    文案:性格孤僻而倍受冷落的攻在十八岁那年死于肺病,重活一世,遇到了那个百般呵护自己的哥哥,感受到了前世从来没有的温暖与爱。

    然后就是攻在乡下快乐的生活,养好了身体,最后考上大学出去奋斗的故事……orz

    攻遇良受,主攻文

    cp:病弱美人(对受)温柔攻x健气人 妻(对攻)温柔受,伪兄弟。

    一月七日正式发文,后每日早晨十点!准时更新,有长评会加更=3=

    雷点提示

    1慢热,拖沓,流水账!请先确定耐得下心再看。【( ̄_ ̄|||)做好扑街的准备了。】

    2渣文笔,破下线,超土!!土得不忍直视,你们不用吐槽了我知道超级土orz

    3兄弟年下,无血缘关系,有重口有乱 伦,人 妻受。

    编辑评价:

    性格孤僻的沈天郁身患肺病,不仅日夜被疾病折磨,还要面对父母对自己生死的漠然,

    满含绝望和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本以为是解脱,却没想到重生回到了自己的幼年。

    阴郁的沈天郁遇到了那个百般呵护自己的哥哥,感受到了前世从来没有的温暖与亲情,更获得上辈子想也不敢想的爱情……

    一个养尊处优又孤僻阴郁的大少爷到底会因为什么改变自我,选择更困难却更温暖的全新生活?

    亲情、爱情是本文的主题,也让文章在屡见不鲜的众多重生文中崭露头角。

    作者文笔细腻,在看似平淡的生活细节中剖析主角,

    慢慢铺叙着一个从农家而生的朴素、深刻的爱情故事,细细读来犹如凛冬中一抹温暖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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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第一章

    “……你小声些,少爷还在睡觉。”

    “……这个时候了,不吃午饭了吗?”

    “……谁知道?昨晚又发病了,疼了一晚上,才刚睡下,别去叨扰了。”

    泠泠的雨声敲在青石板上,有些像是女人穿着高跟鞋走路,压低声音的保姆渐渐走远,沈天郁轻咳两声,缓缓睁开眼睛。

    胸口疼痛难忍,带着令人作呕的憋闷感。害怕屋内人受寒而关紧的门窗让人喘不过气来。沈天郁挣扎着坐了起来,靠在没有温度的床头柜上。冰冷的感觉舒缓了沈天郁的疼痛。可只是这么个简单的动作,就已经让他冷汗涔涔了。

    昨夜的雨还稍微大一些,砸在屋顶能听到‘嘭嘭’的声音,今天倒是小了。沈天郁失神地望着窗外那株娇艳欲滴的荷花,看上面几乎要滴下来的露——

    “……医生说撑不到明年了,肺上都是裂纹,照的片子和吸烟几十年的烟鬼一样,不知道会不会传染。”

    “天天咳嗽多受罪。别去医院了,死就死在家里,然后葬到老家……”

    “你是说把他送回去?”

    “落叶还是要归根的……”

    沈天郁阖上眼睛,平静地听着父母讨论自己的死亡。他嗓子里又痒又疼,憋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却还是忍不住咳了一声,那边的声音就停了。

    他一个人斜躺在床上,白色的睡衣松松挂在少年身上。沈天郁的脸上是那种久不见天日的惨白,因为白,所以显得眼瞳特别黑,黑的没有一丝光芒。

    绝望,痛苦,苍凉,悲怆……

    沈天郁缓缓闭上了眼睛,额边渗出细小的汗珠。他伤心地想,为什么父母对自己的死亡这么淡然。不过这种伤感积累到一定程度,反而能让人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了。

    院子外的铁栏将这片天地与外界隔离开,旁人从这里走过,会被气势磅礴的建筑震撼。可没人知道,这个十八岁的少年,躺在这里心里多么凄凉。

    沈天郁没熬过冬天。

    那年冬天特别冷,这种天气几乎没人愿意出门,更有那种懒人,直接向外面街道上泼一层脏水。天冷得可以立刻把水冻住,一两个星期都被固在那个地方。

    沈天郁疲惫地躺在床上,虚弱地喘气。他眼睛是湿润的,迷茫着睁大,看着虚空中不知名的某一点,沉默不言。

    从现在开始,他再也不会难受了,他不用整夜失眠,不用一直咳嗽,不用听医生的话,不用让输液的软针扎在血管里好几个星期。

    沈天郁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这是要死了。他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感受着难得的平和。

    窗外的寒风吹不进来,沈天郁却想拖着这副无能的身子,吸一吸外面清新的空气。

    这一生,他有过无数可望而不可即的愿望。比如在阳光下奔跑,比如在秋雨中撑伞静立,比如坐在刺骨的台阶上观赏花草,再比如,在寒冷的冬天,仰躺在雪面上,尝一尝冰雪的味道。

    沈天郁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不可能了,这十八年来,他一个愿望都没有实现。于是无奈地放下手,终于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静静的,沈天郁的思绪渐渐空白,有什么东西从这副将死的身体飘出来,他感觉轻松极了,死亡似乎也并不那么可怕。只是周围太安静,没有一个人为他哭泣。他的父亲、母亲、保姆,没人为这个阴森古怪的儿子、少爷伤心难过。沈天郁的眼睛热热的,有什么东西从眼眶滑下来,到了脸上却又变得冰凉。

    他为自己流了一滴眼泪,于他十八岁的冬天,悲伤的离开了人世。

    沈天郁从未有过如此轻松的感觉,他像是飞了起来,尽管没有睁开眼睛,他也能想象身边的事物都在变小。他觉得自己这是要上天堂,这想法让他无比祥和,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感觉自己开始急速下坠,就像是被人抛到无底深渊。

    沈天郁越来越恐惧,他喘息着,扭动着,拼命挣扎——

    突然他发现,自己动了动身体,然后张开嘴,发出一声类似婴儿的啼哭。

    沈天郁惊呆了,他的眼皮像是被什么粘住了,死活都睁不开,他的身体变得柔软而无力,黏糊糊的非常难受。

    那啼哭的声音似乎是从沈天郁的口中传出来的,可他觉得很模糊,没过一会儿,他就因为疲劳而睡着了。

    沈天郁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震惊了好长时间,他艰难的动了动自己的脖子,那一刻他在考虑自己的大脑是不是受到了伤害,因为他无法清晰地分辨大小,他看到自己的手掌就像是一颗鸡蛋那么大,手指好比鸡爪子,指甲短短的,手背上还有婴儿特有的肥胖感。

    沈天郁瞪大眼睛,本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无法完成这个任务,只能呜呜喊两声。他的肺部一点都不难受。沈天郁深呼吸两口,竟然有一种自己身体健康的错觉,前世折磨了他那么久的肺病突然好了,他感到不可思议。

    这声音把一个女人吸引过来。女人头上裹着白色的毛巾,仿佛大病一场,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是幸福无比的。她一把将沈天郁抱了起来,亲在了他的左脸颊上。

    “好儿子。”女人笑得像是一朵花,声音里有克制不住的甜蜜,“叫妈妈——”

    看着这个长的和前世的自己眉眼非常相似的女人,沈天郁终于明白了什么。他正在做一个大胆的推测。他想,不管是什么原因,现在,他可能重生到了自己的幼年。

    沈天郁动了动自己的手,女人就顺着他的手臂开始亲吻。她充满爱意地亲近自己的儿子,吻他香喷喷的脸颊和肉肉的小手臂,过了好一会儿,有人在外面喊‘尤金莲——’女人应了一声,放下沈天郁,走出了房间。

    沈天郁心里有些动容,这个女人不是他前世的母亲,他甚至从未见过这个名叫尤金莲的女人,可沈天郁知道,女人才是他的亲生母亲。

    前世沈天郁家境优越,可父母一直和他不亲,沈天郁以为那是因为自己不善表达,不会讨父母欢心。可现在他知道了,原来自己不是前世父母的亲生儿子。怪不得前世的父亲姓何,而自己姓沈呢。

    沈天郁有些心酸地想,前世父母根本就没想过要把他当亲儿子。直到死,父母都没为他流过一滴眼泪。

    尤金莲对他表现的亲近让沈天郁感动。在他的记忆里,从未有人这样拥抱过他。用那种倾尽全力的拥抱来亲近他。他原本的母亲甚至不愿意触碰他的手。

    可沈天郁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送到前世父母那里。幼时的沈天郁非常愚笨,据说到了五岁都不会说话,这是不是真的沈天郁不知道,可沈天郁知道的是自己没有幼时的记忆。每当提起童年,沈天郁总要愣上一愣,然后苦笑一声,说不知道。

    所以沈天郁无法分辨,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自己日后会经历什么,才能让这个如此热爱自己儿子的尤金莲把沈天郁送到别人家里。

    沈天郁闭上了眼睛,他幼小的身体承受不了这样复杂的情绪,只一会儿,他就沉沉的睡过去了。

    时间飞快过去,一个星期之后,沈天郁终于接受了自己重生到刚出生的时候这个事实。他开始试着了解这个家。

    他的母亲是个农家妇女,每天都要出去干农活,晚上在家里纺纱,没怎么见过父亲,大概是出去打工了。

    除了父母,家里还有个年岁已高的太爷,姥姥姥爷都跟大舅家住。

    后来那个看起来非常严肃的太爷给沈天郁起了名字,他是‘天’字辈,取字郁,意为草木茂密。

    一个月后的一天沈天郁被母亲抱到屋外晒太阳。他太幼小,连这样的阳光都能把他眼睛刺伤。沈天郁闭上眼睛,竟然开始轻轻颤抖。

    他有多久都没享受过这样的阳光了?

    他有多久——没被人这样拥抱过了?

    母亲笑着亲吻他稚嫩的脸颊,用手挡住沈天郁眼前的阳光。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这时,一个清澈的男声将两人之间静谧的气氛打断。

    男人带着笑说:

    “姐,带着天郁玩儿呢?”

    尤金莲连忙站起来,也笑,说:“可不是,今天阳光真好。”

    尤金莲抱着沈天郁,逗他说话:“叫二舅。”

    沈天郁当然不能说话,他只是看着眼前这个清瘦英俊的男人,还有男人手中牵着的小男孩。

    那个小男孩眼睛很大,皮肤黝黑,怯怯地看着尤金莲和沈天郁。

    那时候沈天郁还不知道自己日后会和这个男孩有这么多的牵连。他只是觉得,这个男孩太黑,虽然有些胆怯,但是身体里蕴藏着他所没有的健康活力。

    充满野性与乡土的气息。

    尤金莲换了一只手抱沈天郁,言语中有些不客气,道:“这是寡妇陈家的小孩儿吧?你怎么……你怎么就不能避避嫌呢?弟弟啊,你去哪里不好,非——”

    “——姐!”尤金莲还没说完话,就被尤金勤打断了。尤金勤就是沈天郁二舅的名字,“别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话,不好。”

    沈天郁被温暖的太阳晒得昏昏欲睡,过了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母亲抱到了屋子里,从他们最后的那些对话里,沈天郁知道了自己那个英俊硬朗的二舅竟然喜欢上了村里的陈寡妇。而那个小男孩,就是寡妇的孩子。

    ☆、第 2 章

    第二章

    尤金勤拉着小男孩儿的手,和尤金莲走到屋里,口中说道:“狗蛋,进来,叔给你吃糖。”

    那个名叫狗蛋的男孩儿就走了进来,他摇摇头示意不想吃糖,等尤金莲放下沈天郁走到厨房,狗蛋就小心翼翼地走到床铺前,愣愣地看着床上躺着的这个小孩儿。

    狗蛋比沈天郁大五岁,五岁的狗蛋第一次见到沈天郁就惊呆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么好看的小孩儿,他家隔壁的那个女妞儿,生出来皱皱巴巴的,像个老太太,没有哪个小孩儿像是沈天郁一样,大眼睛,白皮肤,这么漂亮。

    直到沈天郁醒来的时候,这小孩儿还蹲在床边看着他。沈天郁听到二舅叫小孩儿狗蛋,顿时脸上僵了僵。农村人都觉得给孩子起个难听些的小名能让孩子日后平安、顺利,这个‘狗蛋’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名,村里人都这么叫,也就没人觉得丢脸了。不过这种小名一般都是父亲起,而沈天郁至今没见过自己的爸爸,所以暂时还没有被叫小名的噩运。

    沈天郁睁开眼睛,就看着这小孩儿流着口水盯着自己。狗蛋非常黑,看起来也就是五六岁,很壮实。他伸出手想触碰一下软软的沈天郁,就被沈天郁躲开了。

    狗蛋更喜欢这个弟弟了,甚至爬到床上想亲亲他。沈天郁正在考虑要不要哭一声把母亲叫过来的时候,妈妈就过来了,喊了一声把狗蛋拽下来,骂道:

    “你干什么?上床前怎么不脱鞋啊?看把天郁脸上弄得……”

    沈天郁的母亲是个情感热烈的人,对喜欢的人百般容忍,对看不上眼的人就会异常苛刻,训的狗蛋转身就要跑,被二舅一把拉住。

    “姐!你怎么这么吼孩子啊。”二舅的表情有些伤感,“我今天来就是想和你商量那事儿的,咱爸咱妈不同意,你也不帮着我吗?以后狗蛋就是天郁的哥哥了,你……”

    “什么哥哥!”母亲身体有些发抖,抱着沈天郁,在他脸上亲了亲,“要是你亲儿子,就算了。这是谁家的野种,也配当我儿子的哥?”

    沈天郁挣扎着扭了一下身,就看到狗蛋一个人站在墙角,拽着二舅的手,吸了吸鼻涕,很无措的样子。

    原来二舅来是想和妈商量结婚的事儿。沈天郁拽着母亲的头发,趴在她的肩膀上。

    那这小孩儿以后就是他表哥——也不算,因为没有血缘关系。沈天郁看着这个黑黑的小孩儿,若有所思。

    尤金莲出了月子之后,就有人陆陆续续地来看她了,要么带着几百个甜鸡蛋,要么就是几斤的红糖。每个带礼过来的人都能看到沈天郁,他们会赞叹着说:

    “这孩子长的真好看。像孩子他妈!”

    “男生女相,日后肯定有福气。”

    “怎么这么乖,一点都不闹,不爱哭,真好。”

    受年龄限制,沈天郁没有什么体力,听着这些话就会犯困。实际上他无时无刻不在犯困,有时候一闭眼,再睁开,就过了半天了。

    日后他长的确实像是这些人说得,和尤金莲长的非常相似,男生女相,英俊而且标致。不过那长相让沈天郁非常厌恶,不提也罢。

    尤金莲深情地抱着自己的骨肉,担忧地说:“大婶儿,我家孩子确实乖。不过也太乖了,饿了尿了的话就哼哼几声,把我唤来就立刻不叫。从来都不哭,晚上也不闹,不会有什么毛病吧?”

    大婶儿狐疑着说:“从来不哭?这才几个月。我家孩子这么大的时候天天哭,哭得脸都紫了。”

    沈天郁忍不住了,啊啊叫唤两声表示自己没有问题。让他一个前世十七八岁的大男孩儿像个婴儿一样哭,实在是没有面子。

    被尤金莲嫌弃的二舅的婚姻最后还是成了。由于女方是个结过婚的寡妇,所以男方亲属都不乐意,婚礼都不能在家里举行,都是找个野地凑合的。

    陈寡妇今年二十多岁,十几岁的时候嫁给一个男的当童养媳,后来生下狗蛋,没几天那男的就死了。都说是陈寡妇给害死的,这女人长的媚,缠人,把她男人给缠死了。她带着个小孩儿,活得苦,可是还老有人想娶她,这女人长的好看,本来以为她是个浪/货,可谁知道她哪个都不嫁,就看上沈天郁的二舅了。

    尤金勤人长得英武,身体强壮,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儿想嫁给他。如果陈寡妇没结过婚,那也算般配,可她连孩子都有了,真是烂花配好土,一点都不值得。

    不仅尤金莲生气,沈天郁的姥姥姥爷也不满意,婚礼上就露了一个面,喝了口茶,连红包都没给。

    陈寡妇讪讪地笑,拽着自己的儿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感想。

    尤金勤不管这些,抱着狗蛋和自己老婆就回房了。新床上铺着红色的被单,以往床上都要撒些红枣、花生、桂圆、莲子什么的,不过对一个都生了儿子的女人来说有点太寒碜,所以什么都没放,就铺了两层褥子。

    别的家里,谁不是花个几千块钱才能找个女人,尤家几乎没花什么钱就娶了个媳妇儿,也足以看出这女人在家里的地位了。

    不过陈寡妇也不矫情,敲了尤金莲的房门就喊:

    “姐姐,姐姐,把天郁抱过来,帮妹妹一个忙行吗?”

    尤金莲抱着沈天郁,小声嘀咕‘谁他妈是你姐姐’,可还是打开了门,冷冰冰地问:

    “干什么?”

    陈寡妇说:“让天郁在我们新床上躺一躺,也招点福气,让我们也生个儿子。”

    尤金莲冷笑一声:“你怎么不让狗蛋去躺啊?”

    这话说得有些苛刻,任凭陈寡妇怎么忍都红了眼眶,尤金勤不在这里,只有狗蛋拉着自己妈妈的衣角,可怜巴巴地看着尤金莲。

    沈天郁觉得有些不自在,也不想让自己妈为难这对母子,就挣扎了两下,往陈寡妇怀里扑。

    尤金莲有些后悔自己说话那么不讲情理,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也收不回来了,看天郁这么亲这个寡妇,松了口气,就让寡妇抱着他了。

    陈寡妇一抱住沈天郁就不放手,在他脸上亲了好几下,眼泪都流出来了,匆匆往新房里走。尤金莲在后面大喊:

    “别给我摔着了——”

    “知道了,姐。”陈寡妇一边抹眼泪一边说,也不管身后的狗蛋了,三步并成两步就把沈天郁放到床上。

    “来动一动。”陈寡妇用温柔的语气逗沈天郁,碰了碰他的小胳膊小腿儿,狗蛋就在旁边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漂亮的表弟,都不会说话了。

    陈寡妇摸了摸狗蛋的头,道:“夏生,以后这就是你弟弟。”

    狗蛋没说话,手指抖了抖,轻轻摸着沈天郁的小手,像是怕碰碎了他。

    “你不能欺负他,要疼他,知道了吗?”

    陈夏生点了点头,说:“疼他。”

    那时候沈天郁是把这句话当成笑话听的,不过很久以后,他再回想这个场景,他发现年幼的狗蛋把这句话当成了神圣的命令,并且用发誓一样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陈夏生从来没想过要敷衍沈天郁,他是真的对他好,如果问他为什么这样,陈夏生就会说:

    “因为天郁是我弟,我要疼他。”

    尤金勤就住在尤金莲隔壁,是新盖的房子,只有一个房间,尤金勤和他老婆刚结婚,狗蛋不合适与两人住在一块儿,就被二舅打发到了尤金莲这里。

    尤金莲冷哼一声,虽然不愿意,可还是把这小孩儿带回来了。尤金莲很讨厌陈寡妇,但是孩子是没有错的。最重要的是,乡下的孩子早当家,像是陈夏生这样五岁大的孩子就能干许多活儿了,尤金莲刚生完孩子,来个帮手也不错。

    狗蛋怯生生地跟着尤金莲走进屋子里,屋子里很暖和,尤金莲对狗蛋说:

    “以后你别碰天郁,要是他哭了你就叫我一声,别让他摔下去。”

    狗蛋抬着头,看着尤金莲点了点头。

    尤金莲又犹豫了一下,说:“想碰他也行,先好好洗手,看见脸盆旁边的胰子了不?把手洗的没有脏水儿了再摸,听见了吗?”

    陈夏生的眼睛亮了亮,又点了点头。

    村里的女人没这么娇气,刚出月子尤金莲就下地干活去了,一开始背着天郁下地干活,后来天越来越热,怕把孩子给热坏了,就早上的时候喂饱了放到家里,中午再赶回来。

    那天沈天郁正躺在床上睡觉,突然感觉狗蛋爬到了床上,然后瞪大眼睛,安静地看着自己,非常安静,只有偶尔吸一吸鼻涕。

    他吸鼻涕的声音太恶心,沈天郁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闭着眼睛都能想起他的鼻涕是如何润滑地吸回鼻道的,所以他睁开眼睛,皱眉瞪着陈夏生。

    狗蛋吓了一跳,看着自己的弟弟,想了想,从床上跳下来,然后沈天郁就听到了哗啦哗啦的洗手声,

    狗蛋用力擦了擦手,手有些抖,慢慢爬到床上,轻轻碰着沈天郁的脸。

    那表情,就好比自己手中捧着的是稀世珍宝,他历经千辛万苦得到这宝物,只能虔诚的膜拜,力道稍微重一点,就怕把沈天郁弄碎了。

    ☆、第 3 章

    第三章

    沈天郁被自己的比喻弄得哭笑不得,表情有些古怪地盯着他看。陈夏生笑了两声,然后慢慢弯腰,想往沈天郁脸上亲一亲。

    这一个多月,沈天郁的脸被亲过无数次,但没有一个吻像是陈夏生这样:珍重,虔诚,浅尝辄止,轻描淡写。

    陈夏生在沈天郁家里待了一个星期,就回尤金勤的家里了。安闲的生活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沈天郁就八个多月了。沈天郁有了爬行的能力,他能自主的、更大范围的探索这个家,他看到家里破旧的家具以及有裂纹的墙壁。他们家似乎并不富裕,可在村子里已经算是情况很好的了——他有个常年在外打工的父亲,每年都能寄来不少钱。

    自从他可以爬了,母亲就放心的把沈天郁交给陈夏生了。那年陈夏生才六岁,但是在农村,五岁的孩子就要帮父母照看弟弟妹妹,母亲虽然不舍,却还是说:

    “男孩儿就不要惯着。回头蝇子扇一下就要上医院还了得?”

    陈夏生现在还没有上学,所谓看管就是陪着沈天郁在家里玩。乡下没有电,烧热水都要捡柴火再弄,只要不出家门,几乎没什么危险。

    沈天郁在家里爬来爬去。他发现自己这个表哥非常喜欢缠着他,总要跟着他来到桌子底下,把沈天郁从里面掏出来,放到怀里,然后笑。

    如果沈天郁藏到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陈夏生就会慌张地大喊大叫,沈天郁看到他惊恐地睁大眼睛,撅着屁股翻箱倒柜,找自己小小软软的表弟。

    找到他的时候,陈夏生就会像个大人一样叹口气,然后竖起两道眉毛,说:“你跑到哪儿去了?”

    沈天郁不说话,陈夏生就坐下来,让沈天郁坐在他的腿间,说:“天郁,叫哥哥。”

    沈天郁沉默。

    陈夏生就会充满耐心地重复‘叫哥哥’。

    其实沈天郁也想说话。可他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鹌鹑蛋卡住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明明前世他可以谈吐自如的说话,到了今生,这却成了一个奢侈的能力,他反而做不到了。

    听不到回应,陈夏生也不恼,他会在自己弟弟的脸上落下仿若情人的吻。现在他长大了,也不流鼻涕了,沈天郁就由着他亲,不过烦了也会把他推开。

    再过一段时间,沈天郁的腿能够支撑自己的身体,他可以自由的行走在泥泞的道路上,陈夏生就会偷偷带着沈天郁到外面玩。

    夏生手里总是挎着一个脏兮兮的篮子,里面有一把镰刀,他一出去就要把篮子里装满草,回来喂羊。

    陈夏生今年都快七岁了,还没有上小学。不过村里的孩子上学都晚,他也不算是最急的。

    陈夏生怕鞋子被弄脏,到了土稍微湿一些的草丛里,他就把鞋脱掉,光着脚踩到草丛里。有时候热了就把衣服脱下来,放到沈天郁那边。沈天郁曾无数次看到狗蛋光着上身和脚割草的样子。他精瘦的身体被阳光晒得黝黑,背部的线条随着他割草的动作变得非常流畅,小腿上没有什么肌肉,但是结实有力,偶尔被蚊子叮出一个淡红色的小包。

    陈夏生总是把沈天郁放到路边,时不时回头看看自己的表弟。尤金莲是不允许陈夏生把他私自带出来的,可陈夏生觉得人不能总是在房间里待着,不呼吸新鲜空气。他就在割草的时候把沈天郁抱出来玩,只要确保表弟的安全就可以了。

    沈天郁对这些是感激的,他喜欢外面清新的空气和温暖炙热的太阳。每当太阳照到他脸上,他闭着眼睛,就感觉自己像是融化在了天地之间,眼皮上通红而细小的血管都能被清晰地看见。沈天郁想,他前世也曾经感受过这样的温度,只不过他忘记了。

    再过些时候,来到盛夏,陈夏生提着水桶和沈天郁去钓龙虾。这时候水质还很好,清澈见底,岩石缝里都是小虾。他其实也不会钓,瞎弄了半天,最后还是弯下腰用大石块把水堵死了,一桶一桶往外倒水,捡了两条鱼和几只虾。

    沈天郁对陈夏生有趣的行为感到好奇,他很想参与进来,试试水面没过膝盖的感觉。可当他靠近小溪时,夏生就会阻止他,让他向后退。

    夏生总是噙着笑看着他。他也想让弟弟陪自己玩,但是沈天郁现在太矮了,他害怕沈天郁一下来就被冲走。弟弟的安全比自己的快乐要重要得多。

    他想,等沈天郁五岁的时候,就能和自己一起抓鱼了。

    被拒绝的沈天郁有些沮丧,他想了想,脱了鞋光着脚踩在地上。被晒了一天的土地炽热难耐,沈天郁现在的皮肤太娇嫩,一踩上去就觉得痛。可他对这样的痛甘之如饴,他踉跄着向前走,没走几步就被陈夏生抱了起来。

    陈夏生长的比普通孩子要高,力气也大,抱着这小孩儿并不显得勉强。可沈天郁却是害怕的,他害怕自己的哥哥会把他摔到地上。于是沈天郁就会紧紧抱着陈夏生的脖子,身体一耸一耸地被他抱回家。

    下过雨的乡间小道被马车弄出许多车辙印,等天气热了又固定变形,显得坑坑洼洼。陈夏生就走在这样走在羊肠小道上,走的速度很快,身后的土地因为他的离去而被拉成黄色的线条,看的沈天郁头昏脑胀,他却有了一种仿佛要飞奔起来的错觉。

    那感觉让他心动,于是沈天郁拱了拱身子,往陈夏生背后爬。

    陈夏生呵呵笑,然后托着沈天郁的屁股把他放到脖子上,沈天郁向下一滑,就落到陈夏生的后背上。夏生没有穿上衣,被晒得发亮的后背热腾腾的,上面有淡淡的汗味儿,和一种说不清楚的、像是太阳的味道。

    沈天郁紧紧抱住陈夏生的脖子,有汗顺着他的脖子流下来,沾了沈天郁一手。

    沈天郁想,原来这才是哥哥。

    前世沈天郁有两个兄弟,不过他们不是一起长大的,沈天郁排行老大,十几岁就被送去国外读书,这时他的兄弟都在国内,等沈天郁回来,又换成他们出国。各种利益的冲突让兄弟之间没有亲情,不仅他,整个家族都是冷冰冰的。富贵人家情比纸薄,这话说得真是一点都没错。

    而陈夏生对他却截然相反。夏生的好发自肺腑,朴素而简单,没有利益的所求,只因为你是我兄弟,我就对你好。

    这种感情让沈天郁觉得不可思议,却为它的简单而动容。

    也是在他一岁多快两岁的时候,沈天郁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父亲沈健。沈健是个二三十岁的青年,胸前皮肤被晒得通红,两只手臂的肌肉鼓起,看起来非常有力量。

    沈健连夜坐车回到乡下,在村口看到尤金莲,瞪大了眼睛,没敢动,然后低着头羞涩地笑笑。尤金莲愣了一下,抱着沈天郁就往他那边跑,带着沈天郁一起扎到了这个男人的怀抱。

    沈天郁闻到了男人身上不能忽视的汗味儿,被男人的胡子扎的脸很痛。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沈天郁和沈健长的一点都不像,可血缘实在是太奇妙了,奇妙到沈天郁能够立刻知道,这个面色通红的青年,就是自己的父亲。

    男人的手臂非常有力,轻巧地把沈天郁抱到怀里,猛地亲了两口,表示亲昵。

    那天晚上尤金莲做了许多菜,还叫了尤金勤夫妇来。尤金莲一直对陈寡妇没什么好感,今天也露了笑脸。饭桌上,尤金莲几次都红了眼眶,对丈夫说着家里的情况。

    “你出去这么长时间,连天郁生下来都没见到,孩子也没有小名,没有小名就是不行。天郁现在都快两岁了,连妈妈都不会喊。”

    沈天郁听得一怔,他现在确实不会说话,可他知道自己不是哑巴,前世他五岁的时候就会说话了,所以这和小名没有关系。如果能让他自己选择,他真的不想要小名。

    沈健担忧地摸了摸沈天郁的头,沈天郁就抬头盯着自己的父亲。

    “这不是当时太忙吗?”沈健想了想,再次解释说,“我一直请假,到最后都急了,真想撂下手不干了,可是那鳖孙手里还有我这几个月的工钱……”

    说着说着,沈健的眼圈也有些红。这个理由他曾经通过信件解释给家人听,可这是第一次亲口向自己最亲近的人说,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了个出口,能把全部的委屈都诉说出去。

    沈健盯着沈天郁看了半天,然后突然笑了:

    “我儿子长的这么好看,和他妈一样,真像一朵花儿。要不小名就叫‘花芽’吧。”

    尤金莲捶了丈夫一把,娇嗔着轻声抱怨,‘这不是给妞取得名字吗?’可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拒绝。毕竟在农村,男性才是家里的主导。沈天郁在他们提起‘小名’这件事的时候就开始挥舞手臂,表示愤怒以及不愿意。不过由于他的沟通方法欠佳,反抗无效。

    那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陈夏生瞪大眼睛看着沈天郁,半晌笑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花儿。”夏生似乎很喜欢沈天郁的这个小名,他张口唤,一遍又一遍。

    “花儿,花儿。”

    ☆、第 4 章

    第四章

    村西那边有个娃儿小名叫尿尿,因为他刚出生的时候就开始撒尿;他哥哥小名叫驴叫,因为哥哥出生的时候驴子突然叫了一声。

    村东那边有个妞儿小名蛐蟮,就是蚯蚓的意思,不用说,她娘生她的时候肯定是踩到蚯蚓了。就连沈天郁的表哥,也有个闪亮的小名,就叫狗蛋。

    这一年多,沈天郁听过无数稀奇古怪的小名。他甚至已经认命,做过最坏的打算,心里给自己起了很难听的小名。可他发现人算不如天算,尽管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还是为这个稀奇的名字到吸一口冷气。

    ‘花芽’?这是哪家姑娘的小名啊。

    前世的时候沈天郁长相就偏柔,在青春期发育前都是同学的笑柄,沈天郁对自己那张精致的脸很是无奈,那时候最害怕在语文课本里看到女性化的形容词,因为总会有人把它用到自己身上。日后他开始发育,到高中就有了一米八的高个子,再没有人把他当成女人,可幼年的阴影久久不散,这个小名让他有些自卑。

    沈天郁清了清嗓子。他很想说话,并且每天都在尝试,可没有一次是成功的。沈天郁不知道自己身体出了什么毛病,他就是不能说话。

    不能说话就没有抗议的本钱,这件事只能暂且作罢。

    沈健回来的第二天,村里来了一个戏班子,过来唱戏。一家人早早起来,把农活干完,就等着晚上看戏呢。

    这一天尤金莲也忙,早上往陈夏生手里塞了一快钱,让他带着沈天郁出去玩。

    陈夏生牵着沈天郁的手就出去了,在摊子上买了一个肉包,还有五颗糖。陈夏生把肉包掰开,里面的肉馅都喂给了沈天郁,自己吃包子皮,又往沈天郁口袋里装了三颗糖,自己剥开一颗放在嘴里,又剥开一颗放到沈天郁嘴里。

    这样算下来,沈天郁就有了四颗糖。那种劣质的水果糖让沈天郁头痛不已,他根本不喜欢这种甜东西,就趁着陈夏生不注意,张口吐到了地上。

    沈天郁本来是不想让陈夏生发现。没想到那水果硬糖掉到地上发出了‘铿’的脆响。陈夏生下意识地低头看,就见到了被土裹得脏兮兮的硬糖。

    “……”

    沈天郁心里慌了。他知道对于这个家来说,糖是了不得的东西,只有过年或者办红白喜事的时候才能吃到。对小孩儿来说更是不得了,那是流着口水馋的要死、不知道要和家长哭泣着哀求多久才能吃到的东西。

    果然,陈夏生停住了脚步,他责怪地看了沈天郁一眼,突然弯下腰,对着沈天郁的嘴亲了一口。沈天郁从来没被他亲过嘴,当即有些僵硬。可很快,他就发现陈夏生不是想和他亲嘴,而是想把自己嘴里的糖过到沈天郁嘴里。

    沈天郁更僵硬了。他小小的身体就那么呆立在地上,震惊地张大嘴巴,那颗硬糖就顺利地淌到沈天郁的嘴里,带着陈夏生的口水。

    等陈夏生离开了,沈天郁还微张着嘴,目瞪口呆地盯着陈夏生。陈夏生弯着腰,把沈天郁吐出来的糖捡起来,用衣服擦了擦,然后干脆地往自己嘴里塞。

    他拉住惊呆了的沈天郁,道:

    “走吧。”

    沈天郁终于合上了嘴巴。他觉得嘴里甜甜的,那颗糖很大,几乎和他现在的嘴巴一样,沈天郁很费力才能全都含住,被噎的咽不下去口水,他心说幸好自己是重生过一次,不然直接给一个小孩儿吃这么大块的糖,不卡住才怪。可他再也没舍得吐出去,尽管他被腻得恶心。

    因为他知道,这种自己嫌弃的糖果,已经是陈夏生能对他最大的宠爱了。

    陈夏生带着沈天郁来到村西的河边,用网兜捞鱼虾,家里人不爱吃田螺,陈夏生却捡了不少田螺,这是要带回去给鸡和鸭子吃的,吃了田螺的鸭子下蛋会多,而且好吃。

    沈天郁坐在岸边,抱住膝盖,看着自己的手臂。现在他还是很小,快两岁了,胳膊上还有婴儿肥,尽管在外面这样晒着,也晒不黑,用陈夏生的话说:

    “——像是一截藕。”

    沈天郁安静地看着在河里捞鱼的陈夏生。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说话,家里就会把他送给何家夫妇,一切就会像是前世,何家夫妇回到城里,生意越做越大,家财万贯,然后人工受孕,连续生了两个儿子。

    还要这样吗?沈天郁眯起眼睛,叹了口气。

    今天的收获很大,陈夏生捞了满满一桶,田螺都从壳里爬出来,吸着桶壁想逃出去,被旁边垂死挣扎的鱼一尾巴扇下来。陈夏生摸了摸鼻子,湿着脚胡乱穿上鞋,就拉着沈天郁往家走。

    桶里的龙虾挥舞着钳子,一下一下顶着桶盖,发出‘噗通’的声响。陈夏生走的有些急,后来走到一片玉米地边上,对沈天郁说:

    “花儿,你在这儿等着,我肚子有点疼。”

    沈天郁张了张嘴,因为没法说话,他就闭上了嘴巴。陈夏生把桶放到沈天郁旁边,让他按住桶盖儿,自己钻到了玉米地里。

    沈天郁等了好长时间,正中午的太阳很热,晒得他眼睛都酸了,可是非常舒服,身上会出些细汗,被风一吹立刻就干了,特别凉快。

    陈夏生久久没回来,沈天郁也没想进去找他。这里的玉米种的密密麻麻的,要进去都需要鼓足勇气,沈天郁这样的小个子可能一进去就被挂住,根本出不来。

    过了一会儿,陈夏生走了出来。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右手挡在后面,左手还拿着一朵花骨朵,别扭地往沈天郁这边走。

    陈夏生身上都是玉米叶子背后的那种绒毛,一摸沾一手。陈夏生避开不让沈天郁碰自己,就嘿嘿笑,然后把那花骨朵送到沈天郁手上。

    沈天郁捏了起来,看着陈夏生提起小桶,等他占好了,两人就要往家走。陈夏生送给他的是月季花,还没开好,最里面的花瓣还缠在一起。

    陈夏生用裤子擦了擦手,过了一会儿又拉住了沈天郁的手,两个人很亲昵的往回走,一到家陈夏生就拿出小盆倒热水。尤金莲有些奇怪,问他怎么了,陈夏生就说:

    “忘带手纸了,用玉米叶儿擦的。”

    “……”

    沈天郁想了想玉米叶儿的形状和光滑程度,几乎要笑了出来。他不明白陈夏生是怎么帮自己揪下来这朵月季的——在他用玉米叶儿擦屁股之后。

    陈夏生躲到厕所里清洗,沈天郁就坐在台阶上,低头看着那朵月季。他把鼻子凑到花骨朵上,想嗅嗅花的味道。

    月季有点香味,就是不太浓郁,沈天郁伸出手指想把里面的花瓣扯开,以便闻得更清楚。

    可就在他扯开里面的花瓣时,一只黄色的蜜蜂,就从花苞里面飞了出来。

    沈天郁愣了一下,想把花扔出去,可没舍得,就站了起来,想往后退。他的身体还不能灵活的受自己控制,几乎要被台阶绊倒,沈天郁勉强站直,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朵花苞,刚稳住身体,就感觉胳肢窝以下,肋骨以上的地方有些疼,他瞪大眼睛,然后觉得那痛越来越明显,简直是呈放射性蔓延。

    就在这时,陈夏生从厕所走了出来,看着自己愣在那里的小表弟,摸了摸他,问:“怎么了?”

    沈天郁抬起手臂,让陈夏生看自己的伤口。陈夏生扯了扯沈天郁宽松的背心,就看到他白皙的皮肤上一个红肿起来的大包。

    陈夏生瞪大眼睛,问:

    “这是——马蜂叮的?”

    沈天郁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心想差不多吧。蜜蜂本来是不会轻易蛰人的,不知道这只为什么这么具有攻击性。沈天郁的忍耐力还停留在两岁那边,疼得眼泪汪汪,强忍着没发出声音。

    陈夏生跑到厨房拿醋,蘸着往那旁边擦了擦。刚被叮过的地方哪儿能被碰,沈天郁手往下放,挣开了就往尤金莲那边跑。

    尤金莲正在缝衣服,一看到沈天郁就开始笑,不过在他看到沈天郁身上那个指甲大的包时,顿时尖叫了一声,抱着沈天郁就往外走。

    沈天郁觉得半边身子都有些麻了,他大概是过敏,反应很激烈,才一会儿那个包就肿的像是鸡蛋黄那么大了。

    尤金莲风风火火地穿衣服穿鞋,抱着沈天郁就往外走,同时对着陈夏生大喊大叫:

    “狗蛋你个小杂种,让你看着弟弟,你是怎么看着的?”

    村里人就是这样。你看孩子看的好,没人夸你,万一出了事儿,就有人来责备你了。

    陈夏生被喊得哆嗦一下,惊慌地看着尤金莲。

    尤金莲走的时候还掐了一下陈夏生,喊:

    “以后再让你带花芽出去玩,我跟你一个姓!”

    沈天郁觉得尤金莲的咒骂是没有道理的。谁知道那朵没开的花里会出现一只蜜蜂呢?这事儿不怪陈夏生。而且现在正是农时,大人都忙,不让陈夏生来照顾沈天郁,谁来照顾呢?

    沈天郁只把它当成一种威胁,却不知道这种威胁有什么用。

    ☆、第 5 章

    第五章

    不过是被蜜蜂蛰了一下,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医生嘱咐说可以用仙人掌煮水,然后往伤口上涂。沈天郁家窗台上摆的全是仙人掌,这也没什么不好找的。

    晚上全家人一起去看戏,沈天郁小,要抱在怀里,这正是沈健能亲近自己两年未见的儿子的机会,所以一路上他都没让别人抱着沈天郁。陈夏生几次想去看看弟弟被马蜂叮的包,都被人群挤散了。尤金勤一家并不和尤金莲一家凑在一起,陈夏生也就没机会看见自己的表弟,被母亲拉到了别处。陈寡妇一手牵着陈夏生,一手搂住自己的丈夫,显得非常幸福。

    沈天郁坐在父亲的肩膀上,在最高点看了那场戏。戏的内容不是很清楚,中间倒是有不少酸句子,惹得人哭笑不得。

    沈天郁觉得无聊,就靠在父亲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模模糊糊中听到尤金莲说要抱着自己,让沈健轻松一些,不过沈健拒绝了,把身上的衣服盖到沈天郁身上,紧紧搂着自己的儿子。

    沈天郁睡着了。他觉得非常安全。

    回家后,沈天郁就发现自己的表哥蔫儿了。他出去玩的时候不再叫着沈天郁,而是和邻家的春阳一起玩。

    陈夏生是这里没上学的孩子中年龄比较大的,自然威望就高,尤其是陈夏生有力气,爱打架,不像其他孩子那么绵软。如果有其他村的孩子过来挑衅,陈夏生可以把两三个比他还高的男孩揍到地上。

    这当然不是因为陈夏生肌肉发达。实际上陈夏生的手臂反而比一般孩子要细,能打赢完全是他会用巧劲儿,据说和他那个在外面混的爸爸一个样。

    村里的孩子,比如邻居家的春阳,都喜欢找陈夏生玩,似乎觉得这是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不过自从陈寡妇嫁到尤家,他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因为陈夏生有了个小表弟,他需要照看自己的弟弟。

    一般村里孩子玩都不会带着小孩儿,因为那会让他们没面子。春阳自然也不想让陈夏生带着沈天郁,陈夏生答应的倒是干脆,日后就自己牵着弟弟,在村子里玩。

    两个人玩儿有什么意思?春阳表示不能理解,和别的孩子玩的时候心里总觉得缺了些什么。不过幸好,陈夏生又回来了。

    回来了!他兄弟回来了。

    春阳兴高采烈的和陈夏生勾肩搭背,亲热的往河边走。河里边有几个小姑娘,穿着上衣在河里玩水。正是盛夏,天热得要命,都愿意跑到这边上坐着,凉快。

    因为年龄小,所以也没那么多限制,男女都在一条河里,有的女孩还光着胳膊腿儿下河,一时间听到的都是她们的尖叫声。

    春阳也很开心,脱了鞋就往河里跑。陈夏生一看他光脚就想提醒‘小心点’,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人不是自己的表弟,脚丫没那么细嫩,是不会被石头磨伤的。

    河水干净,小腿边上都有没长大的小蝌蚪游过,有的都长出来腿了,就差尾巴没退下去。

    村里的孩子见这些都不稀罕,就看见田螺和虾会捡起来,回家喂鸭。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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