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助理想当魔王 作者:苏九阙

    第26节

    路西菲尔有点茫然地按着自己的胸口，他闭上眼苦笑，然而下一秒却好像发生奇迹了——他竟然看见陈子乔飞到了半空中！

    这是不可能的。

    路西菲尔在那瞬间清晰地考虑到。而且他还没有足够的把握保护陈子乔通过时间通道。

    然而思维出于理性断定这个结果，他的身体却又背道而驰，他伸出手希望能抓到陈子乔。

    陈子乔也更加努力朝天空飞去。

    天眼已经逐渐要关上，阵盘的光芒逐渐微弱下去。

    路西菲尔的大半羽翼已经被吞入天眼中。

    “不——！！！”陈子乔绝望地喊道。

    这种撕心裂肺的喊叫刹那间也在路西菲尔心里劈了一道裂痕，他在最后一刻奋力挣脱天眼的禁锢力，冲上前紧紧抱住陈子乔。

    陈子乔将脑袋埋在路西菲尔的怀里，拼命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感受他真实的体温，确定这个天使没有离开自己，他是的的确确存在的！

    “你答应过我的……”在一阵难以分辨的呜咽之后，路西菲尔勉强听出了这句话。

    他紧紧将陈子乔按在怀里，翅膀张开，把他整个笼罩住，他说：“嗯。”

    路西菲尔又一次郑重道：“我答应过你。”

    天眼又一次张开，路西菲尔和陈子乔被吞入天眼巨大的眼珠中。

    整个世界都恢复了宁静，万物都似乎沉寂下来，刚才的灾难仿佛是一场噩梦。

    幸存下来的人们不敢置信地互相看着，而那些纷纷扬扬的火星仍旧闪耀着细碎的光泽，浸润着大地。

    世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原状。

    这次，再也没有出现其它变故了。

    ☆、第107章 初到天国

    亚穆斯表示明白，“那你好好休息。”他领着身后的几个年轻人离开了。

    陈子乔在藤编吊篮——姑且认为它和地面的藤本植物差不多的植物制作的，坐了一会儿，陈子乔就下到地上，他光着脚，但不感到冷，因为地上铺着用某种植物编制的地毯，这种触感不算柔软，但也不至于铬脚。

    陈子乔静静环顾室内的环境，从布置来说这是一间客厅，和他过去的居住条件比起来算是相当简陋寒碜了，面积狭窄、采光一般，没有现代家电，家具也显得老旧。

    唯一可取之处是室内点缀许多绿色植物，这让客厅里多出一丝清新盎然的生机。

    陈子乔跑到圆拱形的窗户往外看了一眼，外面是一条很有欧洲风情的小街，充满小镇古老又恬静的气息，这里的马路并不开阔，但铺路的石板还算整齐干净，小镇是有坡度的，建筑排列在一起随着地势逐渐下沉，倒让这些造型统一又中规中矩的房屋多出一点调皮可爱的味道。

    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年轻人，彼此有说有笑，各个都俊秀漂亮，像是混血儿，而且结合中西方的优点，五官深刻，皮肤细腻。

    陈子乔长长吐出一口气，转身靠在墙壁上。

    现在他已知的情报有——他在这里是有身份的，他叫乔，以后他不用担心别人叫自己，自己会反应不过来。

    这里是他的房子，虽然破了点，但不至于面对穿越人士最窘迫苦恼的住处问题。

    他应该是跟着路西菲尔回到他的时代，所以说，这里不会有家电、高科技用品，连亚当和夏娃有没有出世他也不能肯定。

    ……该死的他又和路西菲尔失散了！但令人庆幸的是他们或许只是分散在不同的地方，至少这比路西菲尔回到天国的古代，他留在人界的现代好许多。

    还有，当路西菲尔在天空快被那只古怪的天眼吞入的时候……他情急之下竟然飞了起来？！现在冷静下来思考，他可能是被天眼的力量给拽到天空中的，但在这里，或许是天国，他竟然有自己的身份，难道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

    陈子乔吓了一跳，举起手看了看，不用非得照镜子，每个人的骨骼就是不同的，陈子乔确信这和自己的手没有什么分别，如果一定要说什么不同……好像皮肤状况比过去好了点，但比起换了一个身体，这都不算什么事。

    最终在餐厅找到水源，确定这仍然是自己，陈子乔最后一点担心也放下了。他振作起精神，好歹自己活过了末世，也没有和路西菲尔分开。虽然和父母、弟弟的离别比他预想中早太多……但是他相信有自己的事先嘱托，子君、莱奥会将他的父母照顾得很好。

    事情已经变成这样，可以说是覆水难收，他不可能再回到自己的时代，至少找到路西菲尔前不可能，就算心里实在感伤这样的不告而别，但对于陈子乔来说，那些对毫无帮助的感伤是没有意义的，只有往前看才能得到更好的出路。

    在娱乐圈里他就是靠着这样的念头支撑过来的，以后的人生也是，只有不断摔倒后爬起来，才能更加坦然，并且理智地看待未来的路程。

    陈子乔整理了一下着装出门了。他一直假装若无其事，其实一直观察周围的情况。

    有三三两两的年轻人向他打招呼，陈子乔回应了，他表现得不是太热情，但是十分礼貌，总之是没有失态的。

    那些年轻人见怪不怪，陈子乔可以肯定这位叫乔的青年本性就是这样有点沉默寡言的。

    陈子乔走了很久，日光逐渐暗淡了，虽然从头到尾没有看见太阳，但令人欣慰的是这里的作息和人界基本相似，不然陈子乔觉得调整自己的生物钟就够他折腾一段时间了。

    一直步行到黑夜，他也没觉得累，但夜里也实在看不出什么，何况以他对方向的概念，还有可能找不到回去的路。

    陈子乔不得不走上回程。

    “嘿！”一个声音闷闷地叫住陈子乔，陈子乔回头，竟然是伊诺克。

    伊诺克眼睛红通通的，鼻音也重，他有点没办法想象这么大个的年轻人，还是个男人，竟然被朋友说了两三句就哭鼻子。

    伊诺克搓了搓自己的红鼻子，“乔，大夜里的，你跑到中心广场来做什么？”

    哦，这里叫中心广场，陈子乔看了看周围，有些明白这个名称的意义。

    放眼望去，整个城市就像一个巨大的漏斗，四面地势高，到中心逐渐下沉，站在中心广场的位置，可以看见所有建筑是向下延伸，而且都朝向中心广场。

    陈子乔默默记住这个位置，然后语气平平地说：“哦，我感觉好一些了，就想出来走走，你没事了吗？”

    伊诺克说：“当然没有！”面对陈子乔平静的目光，伊诺克底气一下子泄了不少，他沮丧地垂下肩膀，“我心里难受极了，乔，你能陪我去第一重天外面走走吗？”

    陈子乔又记住一个专用名词，他恨不得多了解一点这个世界，立刻点头。

    离开城市的出口竟然就在中心广场，而且所谓的出城，不是到城市外面，而是到城市下面。

    中心广场有一座极为高大宏伟的拱形门楼，将近十几层楼那样高，四根巨大、雕刻繁复的立柱支撑并装饰门楼，立柱之间各站立一个与门楼等高的天使铸像，各持兵器，身穿铠甲，背上三对羽翼展开，呈现十分威严、强硬的守护姿态。

    陈子乔感叹这座门楼的巍峨，而且越靠近，越能感受到铸像身上的威压以及自身的渺小。

    一座天使铸像忽然动了，陈子乔被吓一大跳，他没有惊叫，只是吃惊地看着它，不愿意再往前走。

    伊诺克注意到同伴的异常，回头奇怪道：“怎么了，乔？”他接着又喃喃道：“今天阿撒兹勒大人的心情或许不太好，每次他心情不好，代表他的守门铸像也会粗鲁许多，不过相比别西卜大人的铸像总是纹风不动，至少阿撒兹勒大人的铸像表示他仍旧注视着第一重天的界门。要知道第一重天的界门是整个天国的入口，可不能容忍半点差池，在这一点上阿撒兹勒大人总是比别西卜大人显得用心多了。”

    谈到两位“大人”，伊诺克似乎恢复不少精神，他看陈子乔仍旧拘谨的模样，好笑地说：“别畏畏缩缩站在那里了，乔，勇敢点，我们可是在将来要上战场的能天使！难道在战场上面对生死的时候，你也要这样止步不前吗？”

    陈子乔木着脸，心里哭笑不得，他目前连自己种族都没有弄清楚，上战场？！逗他玩么？

    但好歹，陈子乔是平静下来，跟在伊诺克身后离开伊诺克口中的第一重天。

    这是个向下降落的过程。

    陈子乔穿过门洞，正沉浸在内部浮雕的华美与壮观中，结果冷不丁脚下一空，他正要惊叫，身体却如同一根羽毛，徐徐地往下飘落。

    陈子乔闭嘴，已经到喉咙的惊叫声也假装若无其事地吞了回去，他必须时刻注意自己的行为，不能表现得像一个乡巴佬，又或者是明显从其它地方混进来的异类。

    虽然他现在仍旧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天国有一个身份，还有认识他的人，不，应该说是天使，以及，他竟然能听懂天堂的语言。

    第一重天外面的景色美丽得让人窒息。

    陈子乔终于落在“地上”，准确说，这是一层剔透的，质地不明，但类似水晶的矿物，它十分平整，没有任何拼接的痕迹，就如同辽阔的大地一般，在脚下延伸开来，看不到尽头。

    这样的矿石就担当着人界土地的责任，伊诺克走在这样的水晶地面上，显得驾轻就熟，他回头对磨磨蹭蹭的陈子乔招手，示意他赶快跟上来。

    水晶地面踩上去发出很清脆的响声，它如同镜子一般是反射周围的景象，陈子乔就清晰地在水晶地面上看见自己的脸，以及硕大圆润的月亮、星辰、深蓝色的天空，以及倒挂的，如同一道瀑布，从天上飞泻而下的天河。

    眼前的一切似乎构成两个世界，一个世界在上，一个世界在下，一个世界是正向的，一个世界是逆向的，它们彼此衔接，交相辉映，这种瑰丽奇异的景观即使在制作水平日益发达的现代科幻电影中也不多见。

    这实在太漂亮了！

    那道瀑布是什么？它为什么从天上流淌下来？它的源头在哪儿？

    陈子乔简直好奇死了，偏偏他还不能问出口，如果这些对于天使来说只是常识，那他问出这样的问题，就太暴露自己的底细了。

    他只得强迫自己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边好奇地看着这一道天河。

    它是从一个巨大的，圆锥形天体中部飞泻的，那样的圆锥天体就像是一座被颠倒放置的岛屿，悬浮在半空中，体积十分壮观，而且很遥远。陈子乔猜测，或许它像月球一样辽阔，只是实在距离太远了，让他的肉眼无法辨识它真实的情况。

    伊诺克终于有点不耐烦了，“乔，你究竟在磨蹭什么？”

    “没什么。”陈子乔连忙回答，然后问：“你打算做什么？”

    伊诺克沉默了片刻，“我们去地狱杀几头恶魔吧。”

    “……”陈子乔的脸有片刻的扭曲，不说地狱以后的生命、财产都是他家路西菲尔的，就是伊诺克类似“啊，今天心情不好，去买点甜点吃吧”这种十分稀松平常的态度，都让陈子乔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陈子乔心里十分后悔，怎么也不该在还不了解天堂的时候，随便答应伊诺克的请求。

    ☆、第108章 初到天国（二）

    陈子乔就说：“伊诺克，或许我的话会让你感到生气，我很抱歉，但是亚穆斯说的有道理，你应该更加冷静地考虑这件事，你看，这里的风景很美，我是说这里很清静，你或许应该在这里思考一下，而不是做一些让你可能更加热血沸腾的事。”

    伊诺克回头以一种十分古怪的目光看着陈子乔，当陈子乔以为对方已经揭穿自己的身份，快感到头皮发麻的时候，伊诺克反而松口了，他说：“好吧，我接受你的意见，乔，你这是在关心我吗？这对于你来说可不太容易。是我的表现太差了吧？连你都忍不住插手我的事了。”

    他看上去很沮丧，盘腿面朝天河坐下。

    陈子乔清了清嗓子，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你看这生命之水，无论天国发生多么巨大的改变，只有这生命之树的露水凝集的河流，在父神的光辉下，永远滋润这个永恒的国度。”伊诺克感叹着，又显得有点消沉。

    “……”陈子乔不由得说：“天使的生命已经十分漫长，世界上的生命也好，物质也好，不会永恒不变，只是这些转变历时太久远，或许被忽略了。”

    “你是在安慰我吗？”伊诺克竟然有点受宠若惊，“我还以为什么都不会打动你，乔，你这么关心我，我可真高兴！”

    陈子乔既然接收目前的身份，他自然不会想依照过去的形象永远伪装自己。循序渐进的转变是目前对双方来说都能接受的方式。陈子乔不介意伊诺克对自己的评价，甚至温和地笑了笑，“我们理当互帮互助。”

    虽然目前来看还有太多困难和疑惑，但陈子乔相信最首要的任务就是找到路西菲尔，他虽然不太清楚路西菲尔的身份，但以莉莉丝对他的态度以及称呼来看，路西菲尔一定是身居要位的。只要找到他，很多问题一定能迎刃而解。

    ……好吧，就算不能，但至少他心理上很不愿意和路西菲尔分开。

    “谢谢你，乔。”

    陈子乔虽然有点歉意，这个时候利用伊诺克，但还是旁敲侧击说：“萨麦尔大人的情况，或许我们能请求更加有权位的天使为我们说话。”

    伊诺克吃惊地看着陈子乔，正当陈子乔怀疑难道天界的秩序和自己想象中不同，这里每个天使都是平等的，没有权位高低的分别，伊诺克就泄出一口气，用快哭的声音说：“可是我认识的最有权位的大人就是萨麦尔大人了……我还可以找谁？”

    “……”陈子乔也松了一口气，然后舔了舔嘴唇，试探道：“比如……莉莉丝大人和……”

    没等陈子乔说完，伊诺克已经跳了起来，“莉莉丝？！别开玩笑了！萨麦尔大人就是因为莉莉丝才潜入伊甸园，被监查的座天使发现，受到处罚的！当然，我不是要指责莉莉丝，可是如果莉莉丝当初答应萨麦尔大人的求爱，她就不会被指派去做亚当的妻子，然而她现在又不愿意在一个人类之下，甚至向萨麦尔大人诉苦，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在当时答应与萨麦尔大人在一起？！”

    伊诺克忽然情绪失控让陈子乔措手不及，他不得不又花很长时间去安抚他，很久之后，这位性格冲动的青年才又冷静下来。

    “或者还有一个办法。”陈子乔按捺住自己的紧张，“去找路西菲尔殿下。”

    伊诺克一脸苦笑看着陈子乔，已经对他的意见不再抱任何幻想，“我承认，只要殿下开口，无论萨麦尔大人犯下什么错误都能被原谅。可是殿下的权位等同父神，想象一下吧，你和我，两个极为普通的能天使到父神面前，恳请他站出来，对座天使命令说，原谅萨麦尔大人因为爱情而犯下的过错。这可能实现吗？”

    陈子乔被伊诺克说得一时也无言以对，如果说之前还不是很清楚地认知路西菲尔的地位，现在，他明白除非路西菲尔主动找到自己，不然自己主动见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且路西菲尔殿下已经沉睡万年，万年以来即使是各天使长都未能见到天国副君的荣光。何况是我们？”

    陈子乔忍不住提道：“星辰是不是能倾听我们对殿下的呼唤？我们或许可以借用自然的力量与殿下沟通。”只是这一招时灵时不灵，在流落到末世最初的时候他就尝试过，没有成功，第二次或许是性命攸关？他的呼唤又成功了。

    “借用星辰的力量呼唤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除非呼唤的天使有强大的灵质能，又或者被呼唤的天使一直倾听着来自星辰的声音，无论前者还是后者，这两个条件我们都无法达成！”

    陈子乔心里也有点受打击，以至于他一时都没心情安慰伊诺克，只是象征性地说：“我也没有其它主意了，但是我相信事情会好起来的。”

    即使伊诺克这样告诉他，他还是决定尝试。

    “阿撒兹勒，阿撒兹勒？”拉斐尔有些无奈地看着面前明显走神的天使，“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抱歉。”阿撒兹勒摇头。

    拉斐尔脸上一惯的笑容逐渐褪色，他有点忧愁地看着地面，连翅膀都是耷拉着的，“如果不是我告诉萨麦尔关于莉莉丝的近况，他一定也不会冲动地想要潜入伊甸园。父神对于他新的造物十分看重，身负监查职责的座天使一定会严惩他。阿撒兹勒，你能帮助我吗？我还没有成为力天使的君主，拉贵尔必然不会接受我的求情。”

    阿撒兹勒不假思索地答应：“好，我会帮你。”

    拉斐尔再次展露笑容，他是很喜欢笑的，这让拉斐尔看上去格外的温顺和亲切，然而现在他流露的笑容，又和平时展露人前的笑容有些不同，少了一些温和与稳重，多了一点热情与奔放。

    就是这样坦荡的笑容，无论阿撒兹勒见过多少次，仍然为眼前这个天使着迷。

    阿撒兹勒垂下眼帘，遮挡住自己眼底最真实的情绪，他问：“拉斐尔，你……想要成为力天使的君主吗？”

    “当然！”拉斐尔毫不犹豫地回答，他温柔地注视着阿撒兹勒，又再次肯定地说：“我，一定要成为第四重天的天使长，力天使的君主。”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有资格站在你身边。

    与拉斐尔分别，阿撒兹勒行走在第九天。

    神的御座周围围绕九层天使军团，而第九天是最接近神的地方。

    洁白、庄严、圣洁、严谨，足以形容第九天的全貌。

    第九天没有中心广场，因为第九天居住着最初的天使，光之君主、天国副君，从神坐在帷幕后倾听三个大世界以及生命之树声音开始，天国副君就代替神履行掌管天国的职权，除了各阶天使的君主，普通天使没有进入第九天的权限。

    然而当路西菲尔也沉入万年长眠后，天国的管理又转交到智天使长，加百列手中，万年以来，已经很久没有其他天使踏入这片最接近神的领域。

    阿撒兹勒停下脚步，放眼远眺，第九天实在太高，也太接近神座，就连云海也只是在他脚下，仿佛浅浅的水塘，在他裤脚上沾了一层湿气。

    第九重天庄严得有些冷清，事实上相比他居住的第一重天，这里没有天使、没有建筑物，确实是冷清的，甚至显得空荡荡，过去每次来到第九重天，他总是觉得无所适从。

    在原本中心广场的位置上，是一片壮观宏伟的宫殿群，副建筑环绕，衬托主建筑更加气势磅礴，白色整齐的砖石一尘不染，庄重严谨的平顶上竖立众多表情虔诚的六翼天使塑像，象征着宫殿主人亿万年来的荣耀与权柄。

    阿撒兹勒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宫殿入口处，宫殿护卫天使正礼貌地与他说：“很抱歉，阿撒兹勒大人，路西菲尔殿下至今还在沉睡中，整个原动天宫殿空间处于封闭状态，您无法进入。”

    阿撒兹勒沉默片刻，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是吗？是我太唐突了。”

    阿撒兹勒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来拜见路西菲尔殿下，毕竟审查天使行为并进行惩戒的是座天使长拉贵尔和主天使长乌利，而他们之上，暂代天国一切事务的是智天使长加百列。

    然而从今天睁开眼睛起，他心里就被一股说不清的情绪堵塞，他觉得有点闷，仿佛透不过气来，脚步又被什么沉重的东西拖着，让他感到举步维艰。

    这实在是很荒谬的情况。

    阿撒兹勒摇摇头，他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回去睡一觉，就像路西菲尔殿下一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殿下开始有了午睡的习惯，并且总是一睡千百年，这次甚至万年。

    而整个第九原动天宫殿，六千天使，也会跟着宫殿主人一起陷入长眠中，逐渐的，就连这正片空间都会处于凝滞封闭的状态。

    也许，睡上一觉自己就会感觉好上许多，不然也没有理由解释殿下这样嗜睡的原因了。

    阿撒兹勒已经打算往回走，忽然听到“叮”的一声，这似乎是某种乐器的声音，然而天国只有安息日、圣日等特殊重要的日子，才会演奏乐器。

    阿撒兹勒回头，占地辽阔，巍峨庞大的宫殿群就像整个“醒”过来一般，时间、空间都开始流通，说话声、笑声从宫殿里传出，云海如同活水一般欢快地流动，原本冷硬的白色建筑物，都沾染上宫殿主人的光辉，变成一种介于玉和大理石之间，些许通透感的物质。

    笑容明媚，仪态端庄的天使从殿内走出，他步伐轻盈，长袍灵巧地摆动，像是乘风而来一般。

    内务官、智天使亚必迭行礼道：“阿撒兹勒大人，殿下已经醒了，他请您前往智慧厅等待。”

    “……谢谢。”阿撒兹勒顿了顿说：“这次殿下醒来的日子，凯赛尔宫显得十分热闹。”

    亚必迭捂嘴笑道：“是的，我想殿下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沉睡了。”

    阿撒兹勒说：“这很不错。所有天使都想念殿下的智慧与光辉。愿父神与殿下的爱与智慧，永远照耀我们。”

    亚必迭附和说：“愿父神与殿下的爱与智慧，永远引导我们。”

    两位天使一前一后走入宫殿内部。

    ☆、第109章 初到天国（三）

    亚必迭显然很高兴，脚步也愈加轻快起来，身为第九天凯赛尔宫的内务官，他向来宠辱不惊，然而殿下这次实在沉睡得太久了，久到令他也有点担心的地步。如今殿下终于醒来，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让他觉得高兴的了。

    亚必迭的声音也显出明快和爽朗，“殿下刚醒来，我想我有太多东西要去准备，阿撒兹勒大人，请允许我先行告辞，如果没有热的茶水与新鲜的点心招待您，我也会过意不去的。”

    阿撒兹勒点头，示意亚必迭随意。

    亚必迭踩着轻快的步伐离开。

    阿撒兹勒进入智慧厅，令他十分意外的是，向来着装正式严谨的路西菲尔，这次就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长袍，也没有佩戴什么宝石，他金色的长发披散着，日光从大扇的窗外落到他身上，路西菲尔的神情在那一刻甚至是倦懒的。

    这样的仪表出现在路西菲尔身上，简直是不可思议。

    阿撒兹勒很勉强才吞回惊呼声，他低着头来到路西菲尔面前，庄重地行礼。

    就听座位上的路西菲尔似乎发出一声轻笑，阿撒兹勒忍不住抬头看向这位上位者，路西菲尔温和地说：“好久不见，阿撒兹勒。”

    “……很久不见，愿光辉与荣耀一直追随您，殿下。”

    在最初的时候，阿撒兹勒甚至有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性格稳重，但不健谈，他更擅长的是战斗，甚至可以说，他是路西菲尔之外，实力最强大的战斗天使。自他担任第二天，能天使的君主的那一天开始，他也一直以这样的方式取得与黑暗生物们战争的胜利，并协助别西卜守护天国大门。

    何况在他面前的是路西菲尔，从过去到将来，只有他有资格陪侍于神的身边，他凌驾于众天使之上，几乎没有哪个天使可以坦然面对他，因为他的权位就等同于父神。

    却是路西菲尔开口说：“你今天只是探望我是否醒来吗？”

    “不是的，殿下。”阿撒兹勒顿了顿，还是如实说：“我只是无意之间……来到第九重天，我想您已经沉睡太久了。”

    “是啊……太久了。”路西菲尔看向窗外，感慨一般地叹息道。

    两个天使的交谈始终没有很热切，但往来还算自然，这点已经超出阿撒兹勒的预料，甚至他提出宽恕萨麦尔的时候，也变得理所当然……

    最不可思议的是，这样简单甚至可以说是贫乏的交谈之后，他竟然觉得之前心中的窒闷有所缓解。

    然而第九重天过去对于他来说，分明是压抑、不适的地方。

    阿撒兹勒离开凯赛尔宫的时候，忍不住回头深深看了一眼。

    当宏伟宽阔的大厅只剩路西菲尔之后，他先前闲适的表情沉静了下来。

    他感到背上剧烈的疼痛，虽然去地上界的只是他一部分灵，他的本体没有受到损伤，但翅膀对于天使来说毕竟是敏感重要的部位，那种痛苦透过灵，传达到他本体中。

    然而这些疼痛对于路西菲尔来说是其次的，他更加在意的是陈子乔在哪儿。明明在经过时间通道的时候，他紧紧地保护对方。

    “殿下？”被招入智慧厅的亚必迭见路西菲尔很久都没有吩咐，忍不住好奇道。

    路西菲尔回过神来，“亚必迭，请替我宣加百列。”

    “谨遵您的吩咐，殿下。”

    加百列很快就到达凯赛尔宫，路西菲尔醒来的消息首先在几位天使长中扩散开来，紧接加百列之后，除了已经拜见过路西菲尔的阿撒兹勒、职位空缺的力天使长，另外三位天使长也在凯赛尔宫门口等候，并驾轻就熟地与门口的护卫天使闲聊。

    拉贵尔说：“这次凯赛尔宫的动静很明显。”

    护卫天使说：“是的，殿下醒来后吩咐改变凯赛尔宫的格局，掌管内务的天使们都十分忙碌，不过内务官亚必迭大人很兴高采烈，我猜测他一直觉得凯赛尔宫太冷清了，这可能令他怀疑自己失职……当然，让殿下居住在更舒适的环境，是我们最重要的使命。能在凯赛尔宫、殿下的身边工作，是我一生中最大的荣耀！”

    拉贵尔笑眯眯道：“哦，那是自然的，当父神不管理天国的时候，殿下的权位等同于父神，能在他的宫殿中工作的天使，一定是十分优秀的。”

    拉贵尔侃侃而谈，别西卜神情散漫地望着天空，乌利则是一惯的稳重沉默。

    加百列是六位天使长中唯一的女性，她是路西菲尔之下最蒙恩宠的。加百列容貌美丽、仪态端庄典雅，当她坐下的时候，脊背笔直得像一杆长枪。

    路西菲尔曾经这样用优雅的仪态束缚自己，然而现在，他只是放松了身体，享受着温暖舒适的日光。

    加百列表情愉悦道：“我听亚必迭说，殿下吩咐他整改凯赛尔宫，是发生什么好事吗？比如，一个不错的美梦？”

    路西菲尔看她一眼，那一眼，几乎让加百列有被看穿的错觉，然而加百列并没有退缩。在诸天使长中，她的年序最长，在路西菲尔面前，也是相处最自然的。

    路西菲尔慢吞吞道：“发生好事的不是你吗？加百列，你的笑容比父神赐予天国的日光还要明媚。”

    加百利稍微收敛了笑意，但是眼底的光彩还是显而易见的。

    路西菲尔想，他或许是沉睡太久，以至于许多事都已经和他记忆中不同。比如，仿佛百合花一般高洁又冷傲的加百列，现在却流露近似人界少女情窦初开的一面，虽然她仍旧维持着自己一丝不苟的仪态，但神情里的端倪，却是不加掩饰的。

    “谢谢您的夸赞，殿下，如果我的美梦成真，我一定第一个与您分享。”

    既然加百列无意多说，路西菲尔也不追问，只是说出这次召见的目的，“千年一度的圣日又即将来临，我已经不记得有多少个圣日缺席了，这次，我希望看见一些特别的东西。”

    谈到正事，加百列也恢复肃穆，“殿下的意见是？”

    “无论是对唱诗还是宣讲教条，我都已经有点厌倦了。比起只是平板地宣说父神的全能与智慧，为什么我们不考虑更加生动深入的表达方式？比如，请一些天使扮演经文故事中的角色，使经文中的事迹更加具备表现力。”

    加百列吃惊地张了张嘴，毕竟圣日的场合上，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新奇的形式。

    路西菲尔说：“父神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加百列，新生的天使们时常不能更深刻地理解对于父神的赞美，你和我总是代替父神坐在至高的宝座上，或许你应该尝试去下面看看，听着圣歌和经文的年幼天使们，可能已经有不少昏昏欲睡了。”

    加百列立刻否认：“他们一定不敢这么做，殿下！要知道圣日是多么重要的日子……您的决定总是正确的，我会按照您的吩咐去做的。”

    “好。”路西菲尔露出一抹笑容，“我希望能从九重天界中筛选出有这个能力的天使，如果他们能做得好，我会嘉赏他们的。毕竟只有真正理解这些神圣事迹的天使，才能更真实地去诠释父神的爱、天使的责任。”

    加百列没有疑议，“我会安排的，殿下。”

    关于圣日的商议结束后，其余几位天使长也被请入宫殿内。

    凯赛尔宫内部装饰无疑也是壮丽宏伟的，偌大的智慧厅中，就连总是笑容满面的拉贵尔、有点散漫的别西卜，都收起自己不大不小的毛病，规规矩矩、俯首帖耳地站在大厅内。

    路西菲尔的视线仿佛是有重量的，仔细去感觉，又似乎只是一扫而过，路西菲尔请他们入座。

    等这些掌管天国各层的天使长们离开，黑夜的帷幕又一次落到这个父神创造的国度里。

    路西菲尔已经在窗边坐了一天了，他拒绝侍奉天使的侍奉，并且等到夜空中星辰最亮的一刻。

    相比现代，这个时代的夜空实在太璀璨闪耀，星辰仿佛织成一副漂亮的画卷，光芒比宝石还耀眼，路西菲尔走出宫殿，他与神一起展开对天地的创造，他与这些造物相互关联，然而这种联系自他来到现代后就几乎断绝了。

    但现在，对于天地、星辰、甚至来自生命力量的感知，又重新回到他的灵魂里。这种感觉就仿佛一个下肢瘫痪的人，再次得到行走的能力。

    路西菲尔任由天空中那些自然的造物与他传递信息，建立联系，他张开手臂，天上的星辰仿佛感知到他的呼唤，在人界呼唤莉莉丝的一幕几乎重现，只是场面远比当时来得还要壮观。

    天界十层，包括御座所在的至高天，都在那瞬间被属于光耀晨星的光辉给照亮了。

    陈子乔忽然醒了过来，错愕地发现……天亮了？

    虽然天国的夜晚和人界的夜晚没什么不同，甚至夜空更加漂亮，但这是陈子乔身在他乡的第一晚，他对这里的一切都不了解，失眠之类也是难免的。

    他揉着酸痛的脑袋，显然他的睡眠时间还不足以调整他的身体状态……可是天光这么亮，他应该睡得也不少了吧？

    房门忽然被用力地拍响，外面传来伊诺克的叫嚷声，“乔！乔！你快醒醒！”

    “怎么了？”陈子乔整理了一下仪容，结果门外的伊诺克比他糟糕多了，穿着一件像似睡袍一样单薄简单的衣服，头发乱七八糟的，就对着他嚷嚷道：“天呐，你看外面的晨光，这一定是路西菲尔殿下醒了！现在还在半夜，可是天空光芒亮如白昼，光耀晨星，早晨之子！那些对于殿下的赞美诗可一点都没有夸大！快虔诚地祷告吧，让你的灵魂与殿下沟通，或许他会听到你的声音，与你达成神性的交流。”

    伊诺克实在是个行动派，他说干就干，就合掌开始冥想起来。

    陈子乔无语，再看外头大街小巷，这会儿也是十分热闹的，天使们几乎奔走相告，喜悦的呼唤声充满整条街道，慢慢地街上又安静下来，因为所有天使都像伊诺克一样，朝着天空诚心地祷告起来。

    陈子乔不得不承认路西菲尔在天国受到这样的爱戴和推崇，这一瞬间，他感到与有荣焉。

    ☆、第110章 能天使的质疑

    陈子乔也闭上眼，身为现代人，又是娱乐圈的人，他显然是没什么信仰可言的，可是这一刻，或许是周围的气氛影响，他竟然也觉得自己的心声是可以传达到路西菲尔耳中的。

    照亮整个天国的光芒，直至黎明来临时，才逐渐被晨光所替代。

    陈子乔前面半个晚上辗转难眠，后面半个晚上又是祷告，又是被迫听着伊诺克的唠叨，现在困得不行，只想倒在床上好好补眠。

    结果才又睡下去没多久，伊诺克又来砸门了。

    陈子乔快没脾气，木着一张脸迷瞪瞪地瞪着伊诺克，伊诺克后知后觉道：“我又打扰你休息了吗？乔。”

    “是的。”陈子乔揉了揉脸，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些。

    伊诺克说：“好吧，我只是听说一些来源于第九原动天，总天使长的指令，我以为你可能和我一样感兴趣，那我……”

    伊诺克没有说完，就发现陈子乔陡然换了一张表情，他看上去精神多了，甚至带着点笑意说：“哦？我挺感兴趣的，打算洗耳恭听。”

    伊诺克虽然冲动了点，但不可否认他是个热情的天使，感情相当丰富细腻，自从那天陪他去第一天之下后，伊诺克时常会光顾陈子乔的小居，带给他一点信息什么的。

    陈子乔也迫切地希望快点了解这个世界，自然也接纳伊诺克的好意。当他听所伊诺克带来的消息，千年一度的圣日，这次由智天使长加百列主持，第八重天颁布了告示，筛选合适的天使表演《创世记》中一则故事，叙述神刚创造了天使，但天使迷路到地狱门口，被恶魔诱惑，险些堕落，但最终与神的完美沟通唤醒了天使的神性，结局是天使杀了恶魔，回到父神的御座前，受到神的嘉赏。

    不说这个故事的真实性，比如天使究竟是怎么样才能迷路到地狱门口，就说演戏这件事，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陈子乔喜不自禁，伊诺克说：“我有朋友是智天使，据他说，这个主意一开始来源于殿下……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如果我能被选上就好了！这实在是个了不起的主意，是的，如果有天使直接表演，就可以免除看书的枯燥乏味，殿下实在是太伟大了！”

    伊诺克说着说着，话题就偏了，身为现代艺人的陈子乔竟然对他的夸赞有点心情复杂。

    伊诺克又鼓动他，“乔！我们一起去吧，或许我们两个都会被选中呢？”

    陈子乔点头，心中想，我被选上是一定的，而你……陈子乔回想着自己第一次上镜头演戏的场面，那真是……有点惨不忍睹。

    路西菲尔听到陈子乔的声音，他原本是要去找他的，亲自，但临时来自第十至高天的宣召声，让他这个打算不得不暂时搁浅。

    相比第九原动天的空旷和冷清，第十至高天是真正接近“无”的境界。

    整个第十至高天，都是神所居住的至圣所。他的宝座建立在无尽的水晶天梯之上，生命之水沿着阶梯涓涓流淌，代表七大天使的雕塑竖立在至圣所周围。

    在下面仰望，至圣所几乎是落座在接近“天顶”的高度。代表着神唯一的，也是至高者的权位。

    而整个至圣所殿堂，也让生命永恒的天使们感到自身的渺小与短暂。

    辽阔仿佛看不到尽头的殿堂、冷清的大理石地面、数不尽的巨大立柱和拱形窗门，宫殿的天顶绘着创世的图画，精致的绘画几乎展现着史诗级的一幕。

    在至圣所的最深处，是神的帷幕与宝座。

    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来。

    “来，我的座前，我的孩子，我知道你的意愿，你是最初的，也是最蒙悦纳的。”

    我坐下，我起来，你都晓得。因为你是昔在今在以后永在的全能者，你从远处就能知道我的意念。

    ……真的是这样吗？

    因为阿撒兹勒在拜见路西菲尔的那天向路西菲尔求情，萨麦尔破例被释放了。

    伊诺克几乎欢欣鼓舞，亚穆斯也带着天使到第五重天迎接萨麦尔。

    陈子乔完全是被伊诺克拉去凑人头的——这虽然只是陈子乔的猜测，但有理有据，因为那天，伊诺克几乎召集了一大伙天使，大家呼啦啦地就往第五重天涌去了。

    可见萨麦尔在第一重天的影响力。

    陈子乔因为确定路西菲尔已经醒来，而且试图寻找自己，心里的担忧解除了，也就乐得融入这个集体中。

    果然，萨麦尔看见这么多权天使和能天使关心自己，几乎是感动坏了，他性格十分爽朗，大咧咧地一笑后说：“走吧，我请你们吃好吃的去。”

    伊诺克心直口快，“萨麦尔大人，您遭遇这么糟糕的事，拉斐尔在哪儿？他不是您的好朋友吗？”

    萨麦尔搓了搓鼻子，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一瞥落到属于生面孔的陈子乔身上，“他是？我以前没有见过，是新毕业的能天使吗？”

    伊诺克沉默半晌，拉开陈子乔慎重地问：“你……毕业了吗？”

    陈子乔：“……”

    萨麦尔本意只是转移众位天使的注意力，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再针对陈子乔，大手一挥说：“我们去用午餐吧。”

    天国也是有餐馆和通用货币的。

    餐馆里卖的是水果，和一些作物制成的吃食，通用货币陈子乔曾经见过，就是路西菲尔以前随手掏出来的那些宝石。

    陈子乔看着这些被当做货币交换的宝石，比较着这些剔透的宝石在人界的价值，顿时觉得自己是一穷二白。

    而天国餐厅的食物，味道实在乏善可陈——主食就是某种煎饼和水果，搭配一份蔬菜汤，可不像西餐那样还有头盘、副菜之类，鱼肉也搭配均匀，总的来说除了水果还算甘甜之外，其余都很普通。

    伊诺克见陈子乔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十分气恼他的态度，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乔！你知道这些食物多么贵重么？这些可都是第四天出产的作物制作的，第四天的作物都蕴藏着力天使的力量，如果受伤吃了这些食物，可以加快治愈速度，即使没病没痛的，常年食用这些食物，也能提高自己的灵质能。如果不是萨麦尔大人是能天使死亡天使总军团长，他可承担不了来这里请客的巨额开支。”

    陈子乔：“……”天国的东西果然不能以人界的常识去比较。

    聚餐结束后，萨麦尔就离开了。

    剩下的力天使、能天使面面相觑，也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而伊诺克则回去琢磨表演的方式。

    陈子乔来到这里已经好几天了，几天时间并不长，但因为伊诺克实在热情，陈子乔已经旁敲侧击到许多天国的信息。

    天国一共有十层，第十至高天，安置神的宝座和居所，至高天之下是原动天，天国副君，拥有光耀晨星、明亮之子等一系列称号的路西菲尔，就居住在那里，也是陈子乔迫切想去的地方。

    接着是第八重天，智天使的国度。

    ……直至第一重天，陈子乔目前落脚的地方，在这里能天使与权天使共同生活，权天使负责守卫天国的国土，能天使冲锋陷阵。权天使的君主是别西卜，能天使的君主是阿撒兹勒，这两位天使对陈子乔来说都不陌生，他曾经从莉莉丝的口中听过他们的名字，是地狱七大魔王中的两位。

    新生的天使居住在第五重天，第五重天负责管理天使的工作，包括对新生天使的教导。那里集中整个天国的学府，只有从那里取得合格证明，才能真正成为权天使或者能天使等。

    这在现代看来和职业资格证差不多，陈子乔心里默默地想。

    《创世记》的故事不复杂，人物性格也简单，唯独天使受到诱惑，最后因为信仰恢复神性的一幕，对不信宗教的陈子乔来说需要思考。

    距离圣日已经不足一百个创造日，圣日宴会的各方面准备工作已经如火如荼地展开起来。

    相对于各天的忙碌，从第十至高天离开的路西菲尔，并没有因为圣日受到太大影响。

    在夜幕的遮掩下，他披着黑色的披风，从第九重天降落到第一重天——他是在这里，听到陈子乔的声音。

    伊诺克和陈子乔约定一起去应募圣日演出的角色，应募前一周的某个夜里，伊诺克来到陈子乔的住处，他一反之前胸有成竹的模样，磕磕巴巴地表示想要在陈子乔面前练习一次。

    都是“试镜”前没几天了，陈子乔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妥当，就欣然答应做伊诺克的观众，接着看了一场用惨不忍睹都不足以形容的糟糕演出。

    陈子乔：“……”

    伊诺克：“……”

    两相沉默后，伊诺克终于一脸绝望地认命了，他哭丧着脸说：“我，我不可能得到这个角色了吧？天哪，为什么我的表现那么糟糕，我知道自己有多糟，我从你的脸上都看出来了！”

    “……”胡说，陈子乔心里说，如果我想，你不可能从我表情里看出端倪。可见伊诺克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到了极点。

    ☆、第111章 能天使的质疑（二）

    今天亚穆斯也来了，他一早就知道这两个年轻的能天使想要参加圣日演出的事，他也观看了伊诺克的练习，虽然很想安慰这个垂头丧气，显得十分可怜的天使，但现实的差距让他始终无从开口。

    毕竟这是天国副君醒来后第一个圣日，各重天使长们都十分重视这次庆典，智天使长加百列据说更是忙到天昏地暗的程度——这是苏西——亚穆斯喜欢的女孩，一个智天使告诉他的。

    伊诺克没有久留，没一会儿他就离开陈子乔的住所，去散心顺便考虑表演的事。

    亚穆斯倒是又打扰了一会儿，然后不经意地开口：“乔，我最近很忙……地上的战事随时都可能展开，这使我疏忽了对你和伊诺克的照顾，不过之前看伊诺克精神恢复得不错，我想这是你的功劳。说实话，你比上次我见你时，看上去温柔热情许多。”

    从伊诺克的口中得知“乔”也是刚加入第一重天的阵营没多久的新兵，或许是刚从能天使学院毕业，陈子乔也就更放心地和他们相处，据伊诺克说，他已经是和自己最亲近的天使，这些日子以来只有伊诺克主动找自己，也可以看出一二。

    既然伊诺克都逐渐接受眼前这个陈子乔，陈子乔也不担心其他天使看出他的异常。

    陈子乔很自然地说：“哦，我只是有点慢热。”他露出几乎人畜无害，又显得有点腼腆的笑容。

    亚穆斯先是意外地张了张嘴，随后又露出真诚的笑容，“这不错，我的意思是，你的性格不错。要知道在你来到这里之前，伊诺克已经失魂落魄了很久，尤其是发生萨麦尔被处罚的事，他几乎要崩溃了。”

    陈子乔只是想快点到路西菲尔身边，然而亚穆斯有点忧愁的神情，这个简单朴实的屋子，无一不提醒着，现在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跟着路西菲尔来到这里，这里所有的天使都是路西菲尔与神共同创造的，他曾经说他对这些天使背负着责任。何况陈子乔能感受到，伊诺克是真心亲近自己的，人和天使在性情上没有太大区别，这让陈子乔也有点关心这位天使的状况，“我希望，伊诺克能从那次受伤中尽快恢复过来。”他保守地说。

    “我也那样希望。乔，说实话，你愿意成为能天使，实在太好了。我已经不记得能天使大军有多久没有注入新的力量了。第一重天，这是最接近尘土的地方，每年都有不少天使因为与地面黑暗生物的战斗而失去自己身为天使的位格，堕落成黑暗天使，这是诸多天使都无法忍受的事。只有在最接近神的地方，才能稳固本性，使自己得到升华和完满，可是天国总得有天使去牺牲，去守护。”

    说实话，陈子乔对这种事没有太多经验，然而看着亚穆斯的神情，他没有觉得太难过，或者悲哀，他甚至是温和笑着的，只是笑容中有一丝隐晦的沉重。

    “九层天使军团，除了天国副君的荣光与父神等同，其他位阶的天使理应平等、和睦，是什么时候开始，第一重天变成九层天使军团中最低的位阶？乔，抱歉，你才刚成为能天使，或许我不应该过早地和你说这些。”

    “不。”陈子乔舔了舔嘴唇，“我很想知道更多的。”

    亚穆斯是战斗天使军团下第三军长官，某些念头已经在他心里积压了很久，可是在能天使中的职权和责任，让他无法轻易向某个天使诉说这些心事，即使是面对自己心爱的智天使，苏西。

    然而眼前的能天使，明明年序尚幼，他或许还不能理解自己的理念，也无法提出有帮助的意见，可或许是乔的神情太过温和平静，就仿佛许多事都无法打扰到他，亚穆斯逐渐理解伊诺克对乔这样亲近的原因。

    “乔，我希望你永远保持这份平常心，可能许多事在你看来，并不那样严重。伊诺克在战斗中失去了翅膀，他漫长的一生可能再也无法投入战争中，他接受过太多天使的安慰、怜悯，而你似乎对这样的事毫不在意，我想，这就是伊诺克现在唯独愿意待在你身边的原因。”

    陈子乔：“……”

    “能天使的牺牲又是为了什么？为了天国的荣耀？对父神的爱和信仰？抑或是其它……这就像是投入水面的一颗石头，当我不去想，我的心就能获得平静，可是一旦我去思考……这样的质疑，就难免越来越扩大，我有点担心，有朝一日，我会被这些质疑的念头诱惑，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

    陈子乔注视着亚穆斯，亚穆斯也惊讶自己说出的话……他陷入短暂的沉默，直到陈子乔开口说：“亚穆斯，你的质疑是很平常的，只要拥有思维能力的造物，都会对自己的情况适当地考虑，并做出更好的选择。”

    “你知道的，我来到这里的时间不长，对这里并不太了解。”陈子乔说得模棱两可，不算欺骗亚穆斯，但亚穆斯自然而然地认为陈子乔是指自己从学院毕业，对第一重天的情况还不太了解。

    陈子乔继续说：“我无法根据现在能天使的境况给你什么有用的意见，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你不要因为长久的岁月，而被蒙蔽某些感知，要知道对于你自己来说，你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不要这么惊讶地看着我，难道只有至上神是唯一的吗？不，我们每个人，我是说每个天使，对于自己的世界都是唯一的。你拥有漫长的时间足够你去考虑自己前进的道路，反思甚至修正。你是战斗军团下辖军队的指挥官，我想你的威能也比大多天使要高。你既然拥有那么多，你又害怕失去什么？你的想法如果自己都不去实现，又有谁会代替你去做？”

    “我要变得更优秀，我要做得更好，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我的存在总有它的意义和价值，你必须这样坚信着，然后你会发现很多事没有你想象中那样困难。”

    亚穆斯：“……”

    ……

    “很精彩的言论。”

    离陈子乔房屋街道不远的地方，别西卜评价道。

    披着披风的天使转过身，兜帽遮掉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下巴和嘴唇，然而总有一些混沌的东西遮掩这位天使的容貌，别西卜惊讶地发现，就连自己的威能，竟然也无法勘破对方的伪装。

    这实在是……令他感到意外。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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