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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5节

    卷2的报恩 作者:天瓶座

    第35节

    “别跟他说了,我很急!”

    “哎,可是……”

    阿彻被老家伙不由分说拽下了楼,推上了车,车子一径发动,阿彻只能认命。

    斯汀带他去了冰冻的黄石湖,一手提着那根金属管,一手抄了一把铲子,干劲十足就往湖边走。阿彻见他表情十为认真,东打西望似模似样地踩了下点,也不晓得是在干什么。最后斯汀蹲下选中一处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雪层,放下背包,抄起雪铲吭哧吭哧就开始挖雪,把表层厚厚的雪差不多铲掉后,回头对阿彻道:“看好啊,我先教你!”

    阿彻想问教我什么啊?老家伙已经熟练地把那根金属管上下两端的盖子拧开,将管子垂直插|进了雪下的泥层里。金属管稳稳地越插越深,一多半都没入泥层下后,斯汀向他招手:“你来试试!”

    阿彻心说这简单啊,走过去卖力地往下捅管子,结果一不小心力气使得太大,管子一下就歪斜了,他回头问:“斜一点行不?”

    斯汀黑着脸:“……”

    最后斯汀大叔把那管子拔|出来又重新选了个点让他操作,阿彻发现这活儿看上去简单,做起来还真考验技术。

    斯汀在旁边越看越急,忍不住跳起来拍狗青年的后脑勺:“笨蛋!不是这样!先打开盖子!又不是让你挖洞……慢一点你猴急什么啊……提出来就要立刻倒置……跟你说了要倒过来再扣盖子!哎哟个笨小子,都快被你气死了!”

    阿彻被一下一下地敲火了,一扔管子:“我是笨蛋,不干了。”说罢气鼓鼓地拂袖转身。

    这回换斯汀急了,抓耳挠腮追在后面一脸的讨好:“哎呀别生气别生气,一回生二回熟嘛!你再试试,我要不是看你机灵我也不会找你帮忙啊,比如那个秦修,一看就没你机灵……”

    阿彻又被花言巧语哄了回去,看着老家伙一张都快笑烂的脸,心说我还不是看你伤心我才帮你,板着脸说:“我再试一次啊,就一次。”

    斯汀搓着手:“就一次就一次!”

    这次比上次顺手些,斯汀连声夸他能干机灵百年难遇。阿彻提着那根重重的取样管跟斯汀返回车上,斯汀大叔把金属管放在引擎盖上,抽出里面的透明玻璃管,沿着中缝一掰开,柱状泥芯就完美地趟在了引擎盖上。大叔招呼他过去,指着那一柱子淤泥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你看,有没有发现不一样?上层的泥颜色明显要浅一些,越往下颜色就越来深,再看这些泥土的颗粒,有没有发现上面的颗粒要细一些,下面的颗粒要粗一些,这些泥中包含了腐烂的动物的尸体,经过常年氧化色泽会越来越暗,但是又不断有新泥覆盖在上面,尤其这里是黄石公园,本身就是一座巨型火山,新陈代谢那可比别处活跃多了。把这一管泥芯带回实验室分析,还会有更多有意思的发现,”说罢两眼放光地看向身边人,“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

    阿彻隔着防寒服搔了搔其实根本不痒的胳膊:“还好吧……”

    “这比摄影有意思多了吧!”

    “我还是觉得摄影有意思……”

    斯汀看着执迷不悟的狗小子,脸一板,把泥芯从引擎盖上扫下去,又开车锲而不舍地带沈彻去了另一个地方。

    半小时后,阿彻跟着斯汀大叔蹲在一山洞口,斯汀老家伙拿着只小锤子在洞壁上敲来敲去,敲下一把什么在手心碾碎了兴奋地拿给他看:“看,这白色的就是石英,石英你造吗?有石英就说明这洞以前有水流过,这洞这么高,居然以前是泡在水里的,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再看这个,这是……”

    阿彻的注意力都放在洞里散发的不好气味上,蹲在斯汀旁边压低嗓门道:“我说,这是不是熊洞啊……”

    “熊什么熊?!我让你看这个!”斯汀又从洞壁上扒下一大块,用小锤子稀里哗啦敲碎了,“你看,这些是方解石,很容易跟石英搞混,两者最大的差别就是硬度……”

    阿彻已经听见了非常不妙的呼吸声,豁地站起来,竖起耳朵,惊骇地睁大狗眼睛。

    山洞深处一道庞然的黑影晃过……

    最后一老一少被冬眠的母熊追得跌跌撞撞跑出山洞。

    好不容易到了安全区,熊没再追了,阿彻刚缓过气,就听见斯汀老家伙在一旁兴奋地道:“怎么样?做地质考察是不是很有意思?!你喜欢不?!”

    阿彻想到自己差点被熊灭掉就有气,边掉头朝山下走边扇着一身的雪,狗耳朵在帽子里嫌弃地一抖,闷闷道:“不喜欢。”

    斯汀鼓着眼睛:“怎么能不喜欢呢?这么有意思!”

    “哪有意思了,一点没意思!”

    老家伙搔了搔脑袋,退一步道:“可能你现在觉得它没意思,但等你真正入了门你就会觉得非常有意思了!你想想,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能发现一座像黄石公园这样的人间仙境,还能给它命名,叫阿彻公园,多带劲!”末了激动地挡在沈彻的去路前,双手一拍卷毛青年的手臂,“怎么样?跟我一起学地质吧,我看你就是这块料!”

    阿彻低头审视自己:“我到底哪里像这块料了?我连管子都插不好,我也不认识石英!”

    “这才刚开始嘛,以后你就熟练了,而且你跟着秦修到处摄影有什么好呢?跟我回麻省理工学地质,我们地质界好多年轻美女,到时我给你介绍啊!”

    阿彻被叨念烦了,手抄在兜里,闷头顶风走自己的路:“我是同性恋。”

    斯汀老家伙在后面咧着嘴,终于恶犬相毕露:“……不识好歹的臭小子!”

    “哎你怎么又动手了?!再打我我毛了……我真毛了!!”

    ☆、101

    车子回了旅馆,斯汀老家伙胡子都被扯掉不少,还是不死心,喊住推门正要下车的卷毛青年:“阿彻,我是看我们有缘分才想给你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自己好好想想,摄影真的适合你吗?你有那个艺术细胞吗?……好吧好吧,就算你有,可你都没看过外面精彩的大千世界,你要跟我回去学地质,等着你的那就是前程似锦的生活,想要啥没有,有车有房有地位,还有漂亮的姑娘围着你打转,各种类型保证看花你的眼!”末了嫌弃地一撇嘴,“何苦喜欢同性呢?”

    阿彻回头瞥他:“真的各种类型都有?”

    “那当然!”老家伙看到了希望,“你想要哪种类型的?我回去就帮你物色!”

    沈彻抬手指了指外面:“我就要那种类型的。”

    老家伙循着一看,一八五的花样美男正冷着脸推开旅馆的门,再一看身边的大卷毛,根本是一脸“艾玛真好看”的痴汉相。老家伙目视大卷毛推开车门朝冰山美男屁颠屁颠小跑着过去,慢慢又露出了阴鸷的老恶犬脸。

    背着大包小包大冬天的爬山不能更提神醒脑了,阿彻抬头望着在前面顶风而上的北极熊,叹服地喘了口气:“我发觉唱《国际歌》真的能让人有力气……”

    秦修停在山坡上,声音冷冷一沉:“不许唱。”

    阿彻累得都没气抗议了,喘着粗气道:“伏尔加河上的纤夫也得喊号子才有力气啊!”

    秦修头也不回:“你想喊号子只能喊‘阿姨洗铁路秦桑’。”

    “什么阿姨洗铁路?”阿彻没听明白,“太复杂了,有没有简单点的?”

    秦修停在半道想了想:“那就‘撒浪嘿秦西’。”

    “这个倒不错,挺上口。”

    然后身后人果然一口一句“撒浪黑秦西”“撒浪黑秦西”地喊起来。

    大雪覆盖的山麓上回荡着单调的号子声,阿彻边喊边给自己鼓劲,抬头看,总算要接近山顶了,哎不对啊,怎么他在喊号子秦修爬得比他还带劲,这不科学吧……

    “撒——浪——黑——秦——西——”

    阿彻最后大喝一声一口气登上山顶,秦修早就站在山顶等他了,回头看着他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虽然爬山的过程非常煎熬,但等真的站在山顶上了,一瞬间就觉得什么都值了。严格地说这算不上是一座山峰,海拔还不足一千米,只能算一处较高的山丘,但也足够鸟瞰辽阔的幅员,皑皑的雪原在脚下延绵起伏,积雪的冬青树群星罗棋布,这样的景色或许并不罕见,但当白色的热气在冷空气中上升,凝结成云雾,那种炽热夹着冰寒,云蒸雾绕的冰雪大陆的风光,真叫人看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冰雪覆盖的大地应该是凝固而宁静的,这一片却是沸腾的,这才是真正的冰与火之歌。

    秦修已经上好镜头迫不及待拍起来,阿彻这边也不磨蹭,迅速架起三脚架云台。他们早上九点从旅馆出发,这会儿已经快下午四点了,头顶传来螺旋翼的搅动声,阿彻仰头看着高空中盘旋而过的直升机,不晓得是哪队人马在航拍,乐道:“我们也被拍进去了吧。”

    秦修低头弓在三脚架后设定快门时间和平衡参数,口吻冷淡:“有什么好乐的,摄影师八成在骂我们破坏了他的画面。”

    “那也不错啊,至少有人见证了我们。”卷毛青年大字状一头倒在雪里,望着高远深邃的天空,满足地闭上眼,好像已经和秦修站在了世界最高峰上,不由轻喃,“……死了都值了。”

    “乱说什么,”秦修嗤了一声,“你还没看过外面的大千世界呢。”

    怎么你也这么说?阿彻躺在雪里笑起来:“我的梦想就是陪你看大千世界,然后就回到我们……”

    然后等我们哪儿都走不动了,就回我们小时候相遇的地方,我陪你一起老。你记不记得无所谓,我记得就行了。

    但偶尔,比如现在,也会觉得回不回去似乎都无所谓,时间定格在这里就是天大的圆满了。谢谢你犬神大人,有了这个瞬间,十六年一点都不亏。

    秦修从三脚架前直起身,回头凝视着躺在雪里的卷毛青年。沈彻的合拢双手十指扣在胸前,像是一个祷告的动作,仰望天空带着感恩的微笑,那神情让他心里的积雪扑簌簌地滑落,化成一片软软的湖。

    下山比上山快,不过回到旅馆时天也已经黑透了。下了车,阿彻打着喷嚏正要进屋,秦修忽然叫住他:

    “你说陪我看大千世界,然后就回到哪里?”

    “……哦,”阿彻被问了措手不及,“我是说,回到我们初次见面的地方。”

    “我们初次见面的地方?”秦修蹙眉又挑眉,“海滩?你想今后和我住在海边?还挺浪漫的嘛。”说着抱起手臂眼光也放得有些远,“也不是不可以,海边有海边的好,傍晚遛狗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在海边玩飞盘……”

    沈恶犬露出了森森的犬齿,秦修瞄他一眼,忽然掰住沈彻的下巴撅嘴就亲了上去,嘴唇在对方热乎乎的嘴皮子上用力磨了磨。那酥麻的一磨眨眼就把恶犬又磨成了金毛。

    阿彻窃喜不已,张开嘴想偷偷挤舌头进去,这时头顶忽然“哗啦”一响——

    厚厚的积雪从房顶整个倾斜下来,两个人被兜头泼了个激灵,半个身子都埋在雪里,傻眼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啊呀,真是不好意思,”房顶传来斯汀老家伙特别抱歉的声音,“我在扫屋顶的雪,没看见你们!”

    秦修摇头甩去头上的积雪,抬头怒目相视,天都黑了你扫什么雪,你也不怕跌下来摔死?!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阿彻开始察觉到事情有那么点不对劲……

    “当当当当,今天的早餐是斯汀大叔我的秘制洋葱奶酪派!”

    阿彻瞪大眼看着银色盖子下的玩意儿,这什么派啊,一头翘得老高,一头矮塌塌的,厚此薄彼得这么厉害。斯汀大叔拿着把大刀在秦修面前转了两下,秦冰山当然是稳如泰山眼睛都没眨,撩起眼皮瞥了眼耍大刀的斯汀老家伙,嘴角勾着秦式冷笑。

    老家伙见状也不下马威了,直接切了派分给两人。阿彻看着自己盘子里那块厚厚的派,奶酪洋葱馅全在里面,秦修的盘子里就只有两层皮儿……

    接连好几天秦修都接收到来自老家伙的敌意,洗澡的时候水总是动不动就断掉,休息的时候老家伙不是在外面放1814序曲,按着放炮的那段循环,就是放林肯公园。这天秦修实在出离愤怒了,拉开门朝正乐呵呵地拖地的老家伙冷冷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不是在睡觉吗?”斯汀惊讶地瞅着戴着黑框眼镜的冰山美男。

    “谁说我在睡觉,”秦修磨牙道,“我在回邮件,睡觉的是沈彻!”

    话音未落就见老家伙撒手丢下拖把掉头冲回房里,秦修愤怒地捂着被拖把砸痛的脚背,听见音乐停了还有些莫名其妙,转身回房继续回邮件的时候,更诡异的事发生了,老家伙居然改放了舒伯特的小夜曲!

    秦修看着在床上酣然入睡的大卷毛,瞪大眼,我就是1814序曲,他就是舒伯特小夜曲,什么意思啊这是?!

    阿彻感觉斯汀大叔这段时间如同吃了雄心豹子胆,动不动就去捋北极熊的胡须,心里很是疑惑,时常看着自己的双手琢磨,该不会我真是百年难遇的学地质的奇才吧,要不然斯汀至于这样折腾?秦修自然也觉察出老家伙在针对自己,一直都不动声色。这天晚上刚睡着忽然听见一阵诡异的小声敲门声,沈彻自然已经睡得不省人事,秦修料到就是斯汀那老家伙在作怪,心说果然还是要露出老狐狸尾巴了,他起身迅速套了衣服拉开门,果不其然络腮胡的老伙计站在房门外,表情严峻地对他说:

    “你想和我谈谈吗?”

    秦修凉凉地丢下一句“等着”,把门砸在老家伙鼻子上,回房慢条斯理又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这才姗姗走出来。

    等得搓火不已的斯汀领着冰山美男下了楼,拉开旅馆门,秦修有点狐疑,老伙计阴测测地回头:“你怕了?”

    秦修好整以暇地裹好围巾,竖起衣领,越过斯汀率率先走进冰冷的雪夜里。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站在旅馆的屋檐下,秦修发现斯汀脸上难得没有了以往的不靠谱,这么正经八百的样子他还有些不习惯,冷冷道:“找我有事?”

    “我希望你离开沈彻。”斯汀开口便道。

    秦修拧起眉头,不解地上下打量络腮胡的老男人:“……你还好吧?”

    “我是认真的。”斯汀沉声说。

    秦修露出荒谬的表情,管闲事的天朝大婶他见不少,管闲事的山姆大叔这还是头一次,手抄回兜里,只觉得无聊:“说完了吗?说完了我要上去睡觉了。”

    “你们两个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斯汀在背后说,语气很严肃。

    秦修本来都转过身要回去了,听到这里,心里顿时冒起一股无明业火,努着嘴角磨了磨牙,转过头怒声道:“不劳你费心了,这个世界上少一些像你这样的人诅咒我们,我们就会过得很好。”

    斯汀面对神色冷冽的秦修,却丝毫没有愤怒,只是平静郑重地道:“秦修,我是以过来人的身份跟你说这些话。”

    秦修冷冷地摇头:“你没资格。”说罢转身就走。

    “汪!”

    背后冷不丁传来一声狗吠,秦修惊愕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去——斯汀不见了,雪地里站着一只大泰迪犬,身上还裹着老家伙的防寒服。

    秦修怔在原地,如晴天霹雳。

    “现在我有资格对你说这些话了吗,年轻人?”老泰迪抬头道。

    秦修警戒地睨着巧克力色的老泰迪犬,一字一句冷声道:“你是谁?”

    “汪汪汪!”我是沈彻的父亲。

    “你到底是谁?!”

    “汪汪汪!”沈彻是我的儿子。

    秦修听不懂,带着一脸仿若做了个滑稽的梦的表情掉头就走,却在这时听见屋顶忽然传来一声闷响,他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就被从屋顶滑落的雪块整个儿埋在了下面。

    ☆、102

    秦修是被冷醒的,醒过来的时候自己正倒在一个山洞里,睁开眼就看见噼噼啪啪闪动的火光,他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想坐起来,身子刚一抬就又狗啃屎地扑了下去,这才意识到手脚都被绑住了。北极熊使劲挣扎了几下,普通的绳子根本困不住他,可是这次居然挣脱不开,低头一打量,绳子上居然有uiaa的认证标志!

    “别白费力气了,那是国际登山协会认证过的玩意儿,你挣不开的。”老家伙悠闲的声音从哔哔啵啵的柴火声中传来。

    秦修咬牙怒抬头看向篝火对面边吃火腿边往篝火里添柴火的斯汀。

    “饿了吧,来一根?”斯汀晃了晃手里的火腿,见冰山美男没拒绝,就隔着篝火扔了一根过去。

    斯汀边吃边借着火光看报纸,吃了一会儿才猛然想起秦修手脚都绑着根本没法剥火腿吃火腿,赶紧放下报纸伸长脖子往篝火那头一看。

    秦修还保持着扑在地上的姿势,跟一只巨型毛虫似地一拱一拱地蠕动着靠近地上那根火腿,然后咧开牙艰难地撕咬着火腿的包装,野兽一样呲牙咧嘴的,美男的形象都碎光了。斯汀顿时觉得有些对不住,心说这家伙自尊心也太强了,吃不了也不肯让人帮忙。老家伙咳嗽一声,起身绕过来:“人类就是笨,没有手啥都做不了……”

    蹲下来准备帮秦修剥开火腿,却没注意到冰山美男眼神锐利地一闪,下一秒斯汀便被秦修一个伸腿用力绊在地上,跌了个狗吃|屎,两行鼻血瞬间就滴了下来。

    秦修这才解气地靠着洞壁坐起来,昂着下巴冷笑道:“火腿上都是鼻血,脏死了,我不吃了。”

    老恶犬从地上爬起来,立马就反扑,秦修早有防备,脚虽然还绑着还是准准地一脚踹在斯汀肚子上。

    这一幕以斯汀大叔捂着差点被篝火烧着的屁股,在洞壁上死命蹭的画面为结束。

    十分钟后。

    秦修又被捆了两大圈,跟个被半剥开的木乃伊一样,斯汀大叔边绑边道:“你也不要怪我,我这也是不得已。”顿了顿,声音一低,“你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秦修的表情变得很冷,心说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斯汀大叔拿了份报纸放在秦修膝盖上,拍拍手起身:“你放心,等我把沈彻弄走,我自然会放了你。”

    秦修目光冷冷地落在报纸上:“既然当初抛弃了他,现在又何必来跟我抢。”

    斯汀大叔的神色黯然:“……我没有抛弃他。”

    秦修冷嗤一声,低头道:“翻面。这页看完了。”

    斯汀大叔走过来替他换了一面,蹲在一旁看着认真看报纸的秦修,看了老一会儿终于有点按捺不住了:“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吗?”

    秦修在做crossword,嘴里念念有词,根本不搭理他。

    老家伙硬憋了十多分钟,hold不住地开了口:“我的确是个不合格的父亲,但我真没抛弃他……他出生的消息,都没有一个人告诉我……”

    秦修垂首的眼神定了定,还是什么都没说。

    斯汀颓然坐在篝火后。他从小就是个不安分的灵犬族人,那个时候的灵犬族比现在更封闭,族中有避世铁律,灵犬族人不可与人类有过密的来往,可是他却被人类的花花世界吸引。

    斯汀望着跳跃的篝火笑了笑,想起自己偷买的第一盒流行音乐磁带,他在中午时溜进族会的广播室,接了喇叭放给全村人听。族会的大家长们气得快把他腿都打折了。他瘸着腿躺在床上,弄不明白,那么好听的歌,为什么大家视它们为洪水猛兽呢?

    灵犬族的学堂里老师还在讲牛顿的三大定理,他望着窗外的天空,根本无心听课,人类都登上月球了啊,他们学的却全是过时的东西。

    那时他每天下了课都会跑去灵犬山,眺望脚下的灵犬镇,那是人类的世界。在他五岁那年,灵犬镇修了一条通进城里的笔直大马路,十岁那年,灵犬镇有了第一家柯达照相馆,第一家天堂电影院,十五岁那年,灵犬镇的后山架起了高高的信号塔,竖起耳朵似乎都能听见此起彼伏的手机铃声。灵犬镇一天天拔节长高,他回过头,灵犬村却还是多年前的老样子。

    十六岁那年,他背上行囊,哼着一首《oon river》离开了灵犬村,离开了灵犬镇,他要去外面的世界。

    o drifter off to see the world

    there is such a lot of world to see

    歌词真棒,可惜他没有huckle berry friend,但是他觉得自己总会找到的,在外面的世界。

    坐上人类的大巴车,司机放着一首《red river valley》,他和司机大叔一路聊天,司机大叔告诉他这种类型的音乐叫乡村音乐,是从美国来的,司机大叔说进城的时候他就放《red river valley》,回灵犬镇的时候就放《take  ho try road》。他趴在车窗,在口琴吹出的轻快节奏中,觉得自己就像插上了翅膀,想飞去哪儿就是哪儿。

    《take  ho try road》也很好听,总有一天他要开着自己的车子,在这个世界上某一条种满柠檬树的向阳大道上听这首歌,也许是美国,但是绝不会是灵犬村。

    别了灵犬村,我不会怀念你的。

    那个时候人类社会的户籍管理还不很规范,他很快就找到空子可钻,凭着自己的努力考上高中,考上大学,出国深造,去了那个把人类送上月球,把乡村音乐带到世界各地,叫做美国的国度。

    他有了英文名字,中文名叫什么来着,反正是族长取的,早就忘了。人类的世界精彩得让人应接不暇,他从听乡村,听摇滚,到听起爵士,最后衣冠楚楚地走进卡耐基音乐厅,听阿巴多指挥柏林爱乐演奏的马勒《大地之歌》,和所有衣冠楚楚的古典音乐爱好者们一起高喊着bra|vo起身鼓掌。

    他精力充沛,充满干劲,富有魅力,身边从不缺漂亮的女性,然后就和所有爱情爱情电影里描述的一样,很俗气地坠入了爱河。

    “和一个叫艾丽西亚的姑娘。”斯汀掰了一截枯树枝放进火里。

    秦修听着没出声,毫无疑问那是一名人类女子。这个老家伙从来不把自己当灵犬族人看待,谈恋爱当然也要和人类谈。

    “我没有告诉他我的身份,我觉得那不重要,”斯汀缓缓道,“我们订了婚,后来……”说到这里静了很久,“后来她发现了我的身份。”

    秦修抬头看向对方。

    “普通人根本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她的精神出了严重的问题,此后一直住在疗养院,每次我去看她,她就对我大呼小叫。”斯汀盯着蹿得老高的火苗,声音沉下来,“我毁了她的一生。”

    洞中又安静下来,只有柴火的剥啄声。“后来呢?”秦修问。

    “因为这件事我被灵犬族驱逐,终生不能再回到族中。”斯汀平静地道,“我终于开始明白为什么族里会有避世戒条,为什么族长严禁我们和人类走得太近。后来……我遇见阿彻的母亲,度过了一段人生中最宁静美好的日子,她怀了阿彻却没有告诉我,只给我留了一封分手信,就一个人回了灵犬镇。这我能理解,因为爱我才想要我的孩子,但是作为一位母亲,她一定希望儿子能不再重蹈他父亲的覆辙。”斯汀抬起头,看向轻蹙眉头的秦修,“过了好久以后我才知道我有这么个儿子,才知道我儿子甚至不知道他的父亲还活着。”

    “你怎么不告诉沈彻?”秦修沉声问。

    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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