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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卷2的报恩 作者:天瓶座

    第6节

    晚上一人一狗还是睡在地下通道里,半夜里阿彻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翻身起来,拱啊拱的把装了新衣服新鞋子沉甸甸的包袱背在背上,推着油漆桶上电梯,准备去买热水。

    临走前他回头看向男人睡觉的地方,这一望,却见男人也跟着起来了。

    二胡男穿上破旧的大衣,望着诧异地站在地下通道出口处的小金毛,像是早已了然:“要走了是吗?”

    “汪!”是的,再见了。阿彻有些伤感地说。

    “你到底要去哪里啊?”男人望着他问。

    “汪汪,汪汪汪!”我要去找小修。

    男人弯腰提上二胡和一些东西,走过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阿彻不知道男人是什么意思,不过二胡男已经上前提了他的油漆桶兀自往前走,他只好跟上去。

    男人领着他穿过在夜色中沉睡的商业街,边走边说:“我姓胡,今年三十九岁了,你可以叫我老胡。”

    “汪汪!”老胡!

    男人转身低头瞧他一眼,笑道:“对,老胡。”

    阿彻好奇地跟着男人穿过大街小巷,寂静的路上只听得见男人的脚步声和他的肉垫爪子声。

    “到了。”男人停下脚步,望着小马路对面一栋黑乎乎的房子。

    这是一幢烂尾楼,没有灯没有电梯没有窗玻璃,男人打着手电来到三楼,沿着冷清的走廊走到其中一间房门口。

    手电微弱的光映出不大的两居室房子,这是唯一一间有窗玻璃的房间,阿彻看到大厅里摆着一张破旧的沙发,靠墙的地方有个布柜子,旁边堆着一些锅碗瓢盆的起居用品,还有一只炉子和一台收音机,他也注意到屋子的角落里那只大大的硬纸盒子。

    “我找了个月饼盒子做的,还不错吧。”男人走进屋里,在沙发上放下二胡,蹲在那个漂亮的月饼盒子做成的狗窝前,望着门口的小狗,“过来看看你喜不喜欢。”

    阿彻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了屋里。

    月饼盒子很大,正好够他躺下,盒子里铺着一张小软垫,上面还搭着一张大毛巾。

    “冬天的话就这样……”男人起身从沙发后拿了块木板,搭在狗窝上,又把火炉放在狗窝旁,“这样应该就挺暖和的了。当然你也可以到沙发上来睡,两个人睡就更热乎了。不过我听说狗还是更喜欢睡狗窝。”

    阿彻不作声地看着月光下男人一脸微笑遐想的表情。

    “这房子我老早就找到了,不过一个人住挺浪费的,也没必要……”后来他看见有人丢了那张沙发,就搬了过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一个人不需要家,哪怕摆上沙发的家看起来很不错。

    再后来他遇见这只跟他抢饭碗的狗,只不过相处了十来天,他也不知道怎么的,觉得很快乐,走在路上看见有人扔不要的厨具,鬼使神差地就捡了回来,然后开始津津有味地捣鼓出一个狗窝。

    阿彻看着叨叨地说着的男人,男人低头看着他:“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有孩子的……我的意思是说,以后有我一顿就有你一顿,只要我能睡暖和,你就不会冷着。”

    狗崽子安静地看着他,像听得懂人话似的。

    “我打算去工地找一份工作,以后我们就不去地下通道要钱了。”男人说,顿了顿,“你要不要……进窝里试试?”

    阿彻看着那个精心布置的狗窝,男人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如果没有小修,没有贺兰老师,他或许就留下来了。

    “……外面很危险,有很多抓狗打狗的。”男人说,“到了冬天,很多狗都是被冻死的。”

    卷毛狗只是抬头看着他,眼睛里写满抱歉。

    “进去试试吧,很软很暖和的。”男人用手拍拍软垫子。

    对不起。阿彻抱歉地看着他,狗爪子向后撤了一步。

    男人凝视小狗崽良久,终于站了起来,走到墙角翻开那一堆锅碗瓢盆,从一只小锅里拿了几只小馒头,走过来塞进小狗的包袱里。

    阿彻看着男人,男人也看着他,微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走吧。”

    阿彻背着包袱心情复杂地走到门口,回头看着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的男人。

    “汪往!汪汪!”

    男人从沙发上回过头,看着小狗崽冲他一口气喊完,掉头跑掉的背影。

    老胡!再见!你要去打工啊!还有……其实我挺喜欢听你拉二胡的,真的。

    贺兰老师,我明白了,看上去是好人的人不一定是好人,看上去不像好人的人也不一定是坏人……

    有的人类是魔鬼,有的人类是天使。

    ☆、20·人道毁灭

    阿彻推着大油漆桶一路向目的地进发,油漆桶滚啊滚,小狗崽就在后面追啊追,好不容易终于看到马路尽头那台散发着诱人光线的大柜子。

    这柜子能出热水,他老早就观察好了。油漆桶一不小心滚过了头,狗崽子嗷呜嗷呜追上去,把油漆桶停下来,又用脑袋顶,屁股蹭,费尽力气总算在一个电线杆上把油漆桶推正了,又一下一下把油漆桶移到出水的柜子下。

    一块钱能出好大一桶热水,狗崽子垫着包袱往油漆桶上又跳又爬,总算够着了投钱的地方,嘴里叼着一枚硬币塞进去,激动地拨动了出水口的开关。

    哗啦啦,冒着热气的水汩汩地流出来,狗崽子挂在油漆桶边,看着慢慢满起来的热水,激动得仰天叫起来,嗷呜——我就要变人了!!

    滴一声,一块钱的热水满了,阿彻迫不及待蹬着后腿就要往里跳,就这么一扑腾,没有“噗通”溅起的水花,却蓦然停在了水面上。

    一只网子在他就要入水前网住了他。

    “抓到流浪犬一只。”

    茫然的阿彻就这么被一个穿着暗蓝色制服的男人捞起来,眼睁睁地看着那桶沾都没沾一下的热水离自己越来越远。

    狗崽子在网子里拼命挣扎着,但网子上面是束住的,他挣脱不出,被男人粗暴地塞进一只塑料笼子里,放进后车厢。

    这不是那种运货的大卡车,而是一辆中型厢车,后车厢是密闭的,里面也放着好几只笼子,关着好些猫猫狗狗。

    塑料笼子比之前关他的锈迹斑斑血腥味浓重的铁笼子好上太多了,后车厢的景象也没有那么恐怖,但阿彻想起贺兰老师和老胡提醒过他的事,还是提心吊胆地问同车的猫猫狗狗:“我们要被运去哪里啊?”

    靠得最近的黑猫摇晃着长尾巴:“这你都不知道,没人跟你说过吗,这是流浪动物收容中心的车。”

    流浪动物收容中心?阿彻听到这名字总算松一口气,那就是不会把他们宰了吃了吧。

    黑猫见小金毛一副放心的样子,啧啧摇头:“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阿彻听这语气觉得奇怪:“收容中心不是很好吗?既然会收容,至少能吃饱饭吧。”虽然在他就要人化的时候发生这种事故是挺倒霉催的,但比起之前已经好很多了,到时候他再慢慢想办法逃出来吧。

    一只流浪小泰迪嗤之以鼻:“你是傻的吧?谁会吃抱了撑的每天免费喂一群流浪动物吃饱喝足啊?这车子会带我们去收容中心,然后管我们三天吃喝,三天之内如果有人来认领或者领养,那就算你命大,如果没有人来领走你,”小泰迪压低声音道,“他们就会给你打一针。”

    “我又没生病,为什么要打针?”小金毛茫然地问。

    一车的猫猫狗狗面面相觑,对这二兮兮的乡下狗无言以对了。

    进收容中心后阿彻才知道“打一针”是什么意思。

    收容中心很大,到处是小动物的叫声和哐啷哐啷的声响,空气中泛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所有被抓进来的流浪动物都会被丢到一个房间里,消毒人员用管子朝他们冲着冰凉的消毒水,一屋子猫猫狗狗被冲得又跳又叫乱成一团。阿彻左躲右闪还是被那几股劲头十足的冷水冲成了落水狗。

    喷嚏连天的阿彻被带到收容的地方,就跟电视里关人的监狱一样,一个单元一个单元的,进去一个单元,就见两边墙壁上都是一排排一格格的小隔间,猫猫狗狗会被按照抓进来的时间标注好,关进小隔间里。

    头三天里每天都能吃一顿狗粮,三天以后如果没人认领,那就是判死刑的日子,这是被关进来后隔壁间的小拉布拉多告诉他的。小拉布拉多还没满一岁,比他早一天关进来。

    阿彻从没想过收容中心这个善意的名字背后却是这样残酷的真相。一想到自己本来下一秒就能变人了,却在前一秒被以狗的形态抓走,就难过得一宿睡不着,觉得老天爷对自己也太刻薄了点,喷嚏也一宿没停过,对面的松狮犬汪汪汪朝他直吼:“乡巴佬!给老子安静点!”

    阿彻很抱歉,但打喷嚏又不是他能控制的。不过他也明白松狮犬为什么这么暴躁,听拉布拉多讲,要是过了明天还是没人来领走松狮犬,他后天一大早就要被人道毁灭了。

    人道毁灭这样的词阿彻还是第一次听说,拉布拉多告诉他,那就是被杀的时候不会痛的意思。

    收容中心的白天和晚上没有区别,阿彻只有从工作人员的动静判断是不是天亮了。这会儿外面人员走动说话的声音多起来,应该是天亮了。

    有工作人员走进来,开始检查日期。一只奶茶色的小猫,一只中华田园犬和一只杂交小狼犬被带走了。

    单元里所有的动物都没有叫,眼睛默默无声地目送工作人员带着两狗一猫离开,那些注视的眼神里有惊恐,有绝望,也有麻木。

    这一天陆续又有新的流浪动物被抓进来,填充了隔间。阿彻也慢慢见到了来找宠物的人和领养的人,隔壁单元似乎有一只小狗被主人找回去了,领养的人今天只来了一个,没有来他们所在的单元,被领走的是一只大块头的德国牧羊犬。而新抓进来那只博美犬一直汪汪地叫着:“放我出去,我是有主人的!主人快来找我啊!”

    他没完没了叫了一整天,也被松狮犬暴躁地喝了一下午。时间一点一点带走每只动物的希望。转眼就又是一天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松狮犬和另外四只动物被带走了。博美犬也彻底安静下来。

    “阿彻,我很害怕。”隔壁的小拉布拉多出声道。

    虽然就个头来说小拉布拉多比他还大,但阿彻论年岁其实比拉布拉多年长,听见拉布拉多这么说,他也挺难过,如果今天还没有人来领养,小拉布拉多明天一大早就要被人道毁灭了。但是阿彻连安慰都不知道如何安慰,想了想,他问:“你知道犬神吗?”

    小拉布拉多摇摇头。

    “犬神是我们灵犬族的守护神,特别厉害,你向他祈祷什么他都能帮你实现。”

    小拉布拉多奇怪:“你不是金毛犬吗?”为什么又是啥灵犬?

    卷毛狗爪子挠挠耳朵,觉得这解释起来很费劲:“哎呀,这个不重要啦,重要的是,犬神大人他真的很灵,我有亲身体验!”

    “可是他是你们的守护神,又不是拉布拉多的守护神。”小拉布拉多伤心地说。

    阿彻立马站起来,信誓旦旦道:“我会帮你向他祈祷啊!”

    “真的吗?”小拉布拉多带着渺小的希望瞅着他。

    “嗯!”小金毛闭上眼,这就在心里默默祈祷起来,伟大的犬神大人,请你保佑住在我左边,啊不,右边的小拉布拉多,在明早以前就能被好心人领走吧!

    心中的祈祷刚说完,就听见外面工作人员热情的声音。

    “安少爷,今天又来领养狗狗啦?”

    几个单元的狗狗都激动坏了,在各自的隔间里打着转,阿彻也很激动,狗鼻子伸出格栅,使劲往外瞅着,没瞅到来领养的那位安少爷,只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

    “少爷想领养一只大型犬,有最近关进来的大型犬吗,最好不满一周岁的。”

    “有啊,很多啊,拉布拉多,金毛,哈士奇,安少爷想要哪种啊?”工作人员殷勤地问。

    然后就看见工作人员领着来领养的人往他们的单元走过来。单元里的狗狗们已经按捺不住地汪汪叫起来。

    大门开了,阿彻这才看清来人。走进来的先是工作人员,而后是一个穿着黑西装,戴着暗红色墨镜,国字脸的男人,在男人身后,便是那位来领养的安少爷。

    阿彻还以为安少爷会是青年才俊的样子,却没想到对方是如此俊美的少年,肤色白皙,明眸善睐,看样子也就是初中生的年纪,穿着学校的黑色制服西装,菱纹v领毛衣和白色衬衫,衬衫领口一丝不苟地系着暗红色领结,一看就是温和乖巧的优等生。

    直到国字脸男人的身影挡在面前,小金毛才回过神,小黑鼻子卡在格栅里抬头瞅着墨镜男。

    “这就是金毛犬吧,毛怎么是卷的,是杂交品种吗?”男人问工作人员,工作人员表示也不清楚,男人又看了看旁边的拉布拉多,“拉布拉多倒是挺正常。”

    阿彻偏了偏脑袋,出神地盯着国字脸男人背后的俊美少年,一头茶色头发软软的,软得就像小修的头发一样。

    安嘉冕走上前来,打量着两间隔间里的小狗,一只是卷毛的小金毛,鼻子似乎是因为伸得太出来,卡在格栅里了,拔了两下才拔回去,看上去蠢兮兮的,一只是有些胆怯腼腆的拉布拉多。

    jason在一旁察言观色,看安祖宗这表情,瞧金毛狗的时间更长,不过以他对安嘉冕尿性的了解,安少爷最擅长给你希望又让你绝望的戏码,而且绝对不会选择笨蛋,多半会选拉布拉多,便咳嗽一声:“都能把鼻子卡在格栅里,一看就是笨狗,我看拉布拉多不错。”

    安嘉冕也点点头,微笑着对身后的工作人员说:“我要金毛。”

    jason觉得自己的墨镜肯定歪了一下。

    这结果完全出乎阿彻的预料,工作人员来开门,阿彻看着隔壁的拉布拉多,心里愧疚无比,工作人员伸手进来抓他,他就使劲往笼子里躲着:“汪汪!汪汪汪!”

    别领养我!领养小拉布拉多吧!他只有这一天机会了!

    安嘉冕眼神变了变,有些复杂地瞅着一直在工作人员手臂里扑腾的小金毛。工作人员把挣扎的小金毛递给安嘉冕,想赶快扔掉这烫手芋头。

    阿彻近距离面对着安嘉冕,冲着这位俊美的少爷汪汪汪叫个不停。

    请你领养拉布拉多吧,我已经七岁了,而且还能再待一天,他还没满一岁,明天就要被人道毁灭了!

    安嘉冕忽然说:“你不后悔吗?”

    阿彻愣了愣,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如果他问的和他想的是一码事,那么他不后悔。

    汪汪!不后悔!这是承诺!

    安嘉冕扫了他一眼,对工作人员道:“不好意思,我改变主意了,我要那只拉布拉多。”

    小拉布拉多被顺利领走了,临走前在安少爷怀里不住地回头望向隔间里即将分别的金毛小狗。

    阿彻一路目送小拉布拉多离开,有些伤感,但更多是庆幸,忽然贴到格栅前:

    “汪汪!汪汪汪!”犬神大人很灵验的,对吧?!

    小拉布拉多也从安嘉冕怀里激动地蹭起来:“汪!汪汪!”你才是我的犬神大人!

    安嘉冕回头看一眼蹲在隔间阴影里的小金毛,转身同jason一道离开。

    ☆、新主人

    晚上,单元里的其它猫猫狗狗都在嘲笑他:

    “你傻的吧,这种时候还讲客气哈哈哈!”

    “命都谦让没了,你后悔吗?”

    阿彻安静地趴在隔间里,下巴垫在爪子上,也许到要死的那一刻他是会后悔的吧,不过他现在更多想的是明天自己要怎么度过。

    大概就是生命的最后一天了。

    还没想出个头绪,就这么一闭眼一睁眼,生命中的最后二十四小时就到来了。大清早,收容中心的铁门哐啷哐啷地响着,管理员进来喂食。

    “哟,阿彻,你还吃得下饭啊!”对面的暹罗猫见金毛小狗埋头大口吃食,一脸大开眼界的表情。

    阿彻没理大家的嘲笑,如果没吃的没喝的那就算了,有吃的为啥不吃呢?万一千钧一发的时候他能逃掉呢?他的狗生必须每分每秒保证充足的体力。

    吧唧吧唧把狗食吃了个光,小狗崽四仰八叉躺在笼子里,闭上眼,耳边净是猫猫狗狗们吵闹聊天的声音,他闭着眼使劲想象着,使劲想象着。

    小修……

    心里念出这个名字,耳边倏忽就安静了,再次张开眼时,头顶是无尽的蔚蓝天空,他就睡在小修温暖的腿上,激动的阿彻连忙把视线转向上方的小修。

    清秀得宛如瓷娃娃的小修微笑着朝他低下头。

    狗崽子安静地注视着那张漂亮得好像天使的脸,漂亮的天然眼线,漂亮的泪痣,漂亮的小修……

    汪!汪汪!

    我好想你,好想你啊……

    喀拉。

    单元的门被打开,工作人员带着领养人走进来,号子里的猫猫狗狗全都激动起来,各种讨好卖萌凹造型。

    阿彻感觉一道影子挡在外面,这才后知后觉翻身起来,正准备也凹个造型啥的,一看,戴着暗红色墨镜的国字脸男人站在他面前,正一脸阴森地看着他。

    这不是昨天那个男人?阿彻一下就蒙了……这样子是来领养的吗?不会是来杀我的吧?

    “就要这只金毛。”jason头也不回,带着十足幽怨的表情瞧着隔间里的蠢金毛说。

    就这样阿彻被墨镜男装在小笼子里提上了收容中心外停靠的一辆suv。重新见到太阳的感觉让狗崽子简直如同重获新生,虽然这男人的表情很不友好,他还是很开心地冲他道谢:“汪汪汪!”

    男人没理他,把他放在后座,发动了车子。阿彻在笼子里使劲往车窗的方向瞅。看不到太多的风景,只能看见头顶窗外时不时掠过的高楼屋顶。车子开了大半个钟头,渐渐的那些高楼大厦都看不见了,周围的喧嚣也没有了,窗外只有蓝天白云呼啦啦掠过,偶尔能听见清脆的鸟鸣。

    车子好像是在走上坡,拐了几道弯,停了一下,男人探出头去说了声“是我,jason”,阿彻随即听见铁门喀拉拉打开的声音,车子又往前开了一会儿,这才缓缓停下。

    不知道这是到了哪儿,阿彻又好奇又紧张。男人解开安全带,下车后拉开车门把他提下来。狗崽子顿时被眼前所见惊呆了——

    好大的别墅啊!

    他到过凯大妖的别墅,但眼前这栋显然更大更华丽。这别墅和他的狗房子很像,都是天蓝色的屋顶,白色外墙,圆拱形的门和窗户,大门口也有一个宽大的露台,简直就是狗房子的超强升级版!那感觉就跟机器猫的道具似的,把狗房子泡在热水里,“嘭”地一声它就给你变成了一栋豪宅。

    别墅前除了一望无垠延绵起伏的草坪,还有个超大的喷泉,喷泉里全是精美的雕像,没穿上衣的女人和只裹了块遮羞布的男人,还有光溜溜露着小叽叽的小男孩,水花儿小股小股地流淌着,那声音听上去就像灵犬山后的小溪流。小卷毛一路都张大嘴合不拢。jason低头看他一眼:“你下巴脱臼了?”

    小狗崽合拢下巴抬头看他,jason带着狗崽子走进白色的橡木大门,狗崽子刚刚关上的下巴又惊叹地拉开了。jason摇摇头,这狗一看就蠢得要死。

    佣人准备上茶,jason摆摆手拒绝了:“我还有事,狗我带到了,就先走了。”

    女佣从他手里接过装狗崽的笼子。jason以看待命不久矣的死刑犯的眼神幽幽地看了一眼笼子里一脸懵懂的卷毛狗,充满同情地道:“你最好自己学机灵点,你的新主人是个虐待狂,好自为之吧。”

    阿彻这才闹明白原来收养自己的并不是这个叫jason的男人。jason离开后,女佣提着他走进电梯,电梯门一开直接就到了二楼卧室。

    阿彻在笼子里好奇地东张西望,单就一间卧室这都比贺兰老师和他的家还大呢。女佣把他放了出来,狗崽子兴奋地抬头打望,好大的卧室,好大的床,好大的书柜,好大的……

    狗崽子的目光落在床脚,好大的……狗窝!

    女佣把他拎到狗窝里,阿彻在垫子上蹦了两下,又软又q,还可以滚来滚去,简直就是kgsize狗窝!

    jason先生说他的新主人是个虐待狂,可是有这么虐待人的吗?女佣离开时阿彻趴在狗窝里想,想来想去又高兴地翻了个身,这么虐待倒也挺好的哈哈!

    卧房里最突出的陈设应该就是书柜了,不是因为书柜上整整齐齐各种外星语言的书籍,而是因为最上面那一排大大小小造型各异的奖杯,有镀金的,有水晶的,奖杯后一排排证书和奖章赫然在目。

    书柜上还有几扇玻璃橱窗,里面挂着一把小提琴,旁边的橱窗里放着一把西洋剑。书柜最顶上摆放着几架遥控模型飞机,阳光照着上面一层薄薄的灰尘,看样子很久没动过了。阿彻歪着脖子想象着他的新主人用西洋剑拉着小提琴遥控模型飞机的超现实画面。

    等了好几个小时,新主人也没有现身,阿彻犹犹豫豫走到卧房的洗手间外,这么豪华的洗手间肯定二十四小时都能供应热水的。

    想了很久,狗崽子还是掉头回了卧室。他的救命之恩还没报,就算现在没能力报恩,至少不能没个交代就一走了之。

    十四岁的安嘉冕站在床脚,耷拉着眼皮看着狗窝里四仰八叉呼呼大睡的卷毛狗崽。这家伙……有人进来了都没有警觉吗?这真的是狗??要是个强盗进屋能一榔头直接敲死你吧?不过自己的命不要却想着要去救别人,看来jason说得没错,这狗是傻得要命。

    安嘉冕也懒得管他,脱掉制服外套,松开领结丢到床上,边解开衬衫边往洗手间走去,打开热水,狗崽子像是这才觉察到有敌情,一骨碌翻身起来,一副特别警觉特别靠谱的样子威武地挺直了背。

    安嘉冕回头看他。阿彻看到安嘉冕也吓了一跳。这不是那天领养走拉布拉多的安少爷吗?可是……他没看见小拉布拉多啊。

    安嘉冕关好水走出洗手间,蹲下来摸了摸小狗的脑瓜子。这么温柔美好的少年,让阿彻顿时想起小修,蹲坐在地上乖乖任由对方搓揉着脑袋。

    “你的拉布拉多女友我送去导盲犬训练中心了。”安嘉冕像是看出狗崽子的疑问,说。

    阿彻吓一跳:“汪汪?!”女友?拉不拉多是女孩?!

    十四岁的少爷温和地微笑着:“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蠢得像坨屎?”

    阿彻错愕地张着嘴,你这表情和你说的话不太搭配啊。

    安嘉冕站起来:“今天就让你先适应一下,明天开始我要训练你。”

    训练?训练什么?狗崽子疑惑地歪着头。我很能干的,想让我干嘛都行,不需要训练!

    安嘉冕低头问:“你是什么狗?”

    阿彻自豪地挺直背:“汪汪汪!”我是一只骄傲的灵犬!

    安嘉冕摇摇头:

    “不,你是一只寻回犬。”

    ☆、安少爷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第二天是周末,阿彻正在狗窝里睡得香甜,抱着被褥嘴巴里嗷呜嗷呜念着小修的名字,然后狗窝就猛地震了一下,跟地震似的,小狗崽汪一声跳起来,绷直四肢警觉地四下打望,这一望不由吓一跳,他的狗窝不是在床脚的吗,怎么这会儿到书桌下面了?真地震了?!

    安嘉冕实在有点受不了,他已经起床梳洗完毕换好衣服,拍了两下又踢了两脚都没能把这狗从狗窝里踢醒。

    阿彻到现在也没闹明白其实是安少爷把他的狗窝直接一脚踹到了书桌下。安嘉冕在一旁看着小狗崽扭着屁股一路又把狗窝推回了床脚,然后一副随时待命的样子蹲坐在他脚边仰头望着他。

    “准备好了吗。”安少年说。

    “汪汪!”我准备好了!一身乱糟糟卷毛的狗崽子说。

    目的地是别墅后的草坪,说草坪不恰当,阿彻没见过这么辽阔的草坪,比小修学校的操场加田径场还大,草坪远方是一片葱郁的树林。

    安嘉冕手里拿着两只飞盘掂量了一下,作势正要扔,想起来什么,低头对狗崽道:“对了,我还没给你取名字。你就叫……史丢比吧。”反正蠢得要命。

    史丢比愕然地张大嘴,啊?这就取好了?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人类取名字时能不能稍微认真一点啊。

    十四岁的少爷帅气地挥臂嗖地扔出飞盘:“史丢比!go!”

    阿彻目视红色的飞盘一路旋转着飞远,直到变成一个小红点消失在视野里。

    安嘉冕瞪大眼看着舒服地蹲坐在他脚边,摇着小尾巴目视飞盘飞远的卷毛狗。

    “听着,史丢比,”安嘉冕强耐着性子蹲下来,“你是寻回犬,寻回犬的意思,就是我扔出飞盘,你就要以最快的速度把它捡回来。”

    “汪汪!”捡回来干嘛啊?

    安少爷微笑着轻言细语地道:“捡回来你今晚就有饭吃,捡不回来就没有。”

    狗崽子闭了嘴,真是言简意赅。

    又一只蓝色飞盘嗖地飞出:“史丢比!go!”

    苦逼的史丢比认命地朝飞盘远去的方向跑去。

    “少爷,你不是训练狗狗去了吗?”女佣端上来一杯大吉岭。

    安嘉冕坐在露台的遮阳伞下看一本《银河系漫游指南》,看到地球因为要建星际高速公路被宇宙工程队爆掉,正好也喝光了大吉岭,这才起身慢慢朝草坪走去。

    十分钟后。

    收拾露台的女佣们一脸胆战心惊的表情看着一动不动站在草坪上的安少爷。又十分钟后,总算看见一只衔着飞盘的小狗从地平线的方向跑回来。

    安嘉冕一路看着狗崽子衔着红色飞盘气喘吁吁地跑回来,都能听到额角青筋噼噼啪啪跳动的声音:“蓝色那只呢?”

    “汪汪!”没找着!狗崽子说。

    就在别墅的女佣们纷纷议论着她们天才又学霸的小少爷这约莫是遇上了人生第一道重大考验时,安嘉冕已经一口气扔出了八只飞盘。

    阿彻一上午的时间都用来找飞盘了。有的飞盘飞到了沙坑里,有的飞到了水池里,有的飞到了树林里,这些都不算什么,最后一只飞盘他找了两个多钟头,终于在林子里一棵梧桐树上找到了卡在枝桠里的黄色飞盘。

    阿彻望着飞盘考虑了一下,觉得如果自己带安嘉冕来爬这棵树,安嘉冕应该不会很乐意。

    安嘉冕的《银河系漫游指南》五部曲已经看完了四部,这时露台那边传来一阵骚动,他起身走到窗边一看,林子里有一棵树在疯狂地摆动着,一窝鸟儿冲天而起。

    小金毛使劲浑身解数抱着细瘦的树干摇啊摇推啊推,黄色的飞盘终于“啪嗒”掉下来,砸在他脑门上。

    被砸得晕了一下的小金毛立刻甩甩脑袋翻身而起,叼起那只黄色飞盘兴奋地跑了回去。

    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他矫健的身姿,金色的卷毛在奔跑中扬起无数水滴,然而再大的雨,再泥泞的路途,也不能阻止他完成使命的步伐!

    就在那里,七只五颜六色的飞盘已经在等待他的回归,狗崽子激动地高高跃起,在酣畅淋漓的雨水中将第八只飞盘送了出去。而后如释重负地倒在湿漉漉的草地上,仰头看着雨水下若隐若现的彩虹,满足地闭上眼。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没有狗能随随便便成功!

    “你到底在自我陶醉个什么劲。”

    安嘉冕淡淡的声音兜头而下,阿彻一个激灵睁开眼,十四岁的少年打着一把透明的伞居高临下看着他。

    草坪上的自动洒水装置停了下来,安嘉冕收了伞,在艳阳天下微笑道:“好在你还小,我还有的是时间。”

    女佣们要帮阿彻洗澡,换了是平时他可是一百个乐意,可是现在绝对不行!狗崽子奋力挣脱出来,在偌大的别墅里跑来跑去,一屋子人跟在后面追逐的场景好不热闹。

    “怎么回事?”安嘉冕打开房门问。

    “汪汪!汪汪汪!”史丢比边跑边喊,我不能用热水洗澡!

    安嘉冕靠在二楼书房门口,居高临下看着楼下客厅里一行人追来追去鸡飞狗跳的画面,垂耷着眼皮问:“为什么不能?”

    阿彻咻地滑到桌子下:“汪汪!汪汪汪!”因为会发生很可怕的事!

    安嘉冕皱眉看了桌子下的狗崽一眼。老管家眼明手快地把小狗子拎了出来,这时听见二楼的安少爷道:“行了,用冷水给他洗。”

    “啊?冷水?不会感冒吗?”老管家扶扶眼镜。

    “就用冷水,感冒了活该。”

    大家伙目视少爷淡淡说完关门进了书房,一个个面面相觑,都以为这狗是哪里得罪了安少爷,才会被这样惩罚。不过既然是惩罚,他们也就乐得执行了。

    不过即使用冷水洗小狗也不是特别配合,尤其是洗狗叽叽时,那叫一个誓死不从,两个女佣觉得特别好笑,这狗还知道害羞来着。

    阿彻坚决不给洗叽叽。这是叽叽,贺兰老师说不能随便给女生看到的!

    当然了,小修是例外……想着脸就红了一下。

    在安家的别墅住了两个礼拜,阿彻也算对这个捉摸不透的安少爷有了些了解,安嘉冕每天除了上学,还会练两个钟头的小提琴,周末的上午训练他捡飞盘,下午则练习西洋剑。

    安嘉冕在老师和长辈面前非常谦逊温顺,在女佣和管家还有律师jason面前就完全是另一个人,阿彻看安嘉冕恭敬地送教授小提琴的老师离开,那样子简直堪称优等生楷模,一回头就又恢复一脸轻慢,狗崽子摇摇头,这个样子很不好啊。

    不过上到管家下到女佣,大家都很宠着这个天之骄子的少爷,当然安嘉冕也绝对担当得起天之骄子四个字,书柜上那些奖杯囊括了国际物理和数学奥林匹克竞赛金奖,世界青少年遥控飞机锦标赛金奖,但阿彻一次也没见安嘉冕玩过遥控飞机,猜想大概他玩遥控飞机是很古早前的事了。

    音乐老师离开后安嘉冕又拉了一会儿小提琴,阿彻知道那是巴赫的无伴奏小提琴组曲,e大调无伴奏小提琴帕蒂塔第三号的嘉禾舞曲。挺长的名字,他之所以能记住是因为安嘉冕老爱拉这一首。

    狗崽子趴在狗窝里闭上眼,真好听,像幽谷中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有时看得见,有时看不见,那些时而闪现的双音,就像蝴蝶的翅膀在发光一样,有时还会有神奇的第二条旋律线,像有两把小提琴互相吟唱,可是你睁开眼,又的确只有一把小提琴,一副弓,和一个拉琴的少年。

    安嘉冕拉完曲子,静静站在窗边,阿彻看见他的神情中有种忧郁和晦暗,好像手里拿着的小提琴坏掉了,不能再拉了,但是小提琴的保养状况一直很好,而安嘉冕经常会这样发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个周末,阿彻原本以为又要练坑爹的飞盘,早早就爬起来了,却见房间里没有人,安嘉冕已经离开了。

    听佣人说,安少爷今天要去参加比赛,电视还有现场直播,到点的时候女佣和管家都齐齐坐在电视前,转到体育频道,阿彻看到了全国青少年击剑比赛的现场。

    “啊!出来了!”老管家激动地道。

    比赛解说也提到了安嘉冕的名字。阿彻竖起耳朵听解说员介绍道:

    “这个男生蛮神奇的,听说是从十一岁才开始练习花剑,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全国比赛……”

    “对,第一次就一路杀出地区赛入围,”邀请来解说的嘉宾也道,“不过这孩子我以前见过一次,那时才练一年吧,但功底相当扎实,很有天赋,是属于攻击型的选手。”

    “他以前似乎没有参加过地方上的比赛,”解说员像是翻看了一下资料,“团体比赛也没参加过。”

    “印象中是没参加过,我倒是听说他去年参加过全国青少年射击锦标赛,还拿过冠军。”

    “所以这算是玩票吗?”

    “哈哈,玩票不算,算是跨界尝试吧……”

    比赛正式开始,阿彻看到十四岁的安少爷右手持剑,左手夹着面罩进场。安嘉冕练西洋剑都是和私人老师在三楼专门的房间里练,他一次也没看过,不由被这一身白色击剑服的架势狠狠镇了一下。

    双方选手举剑行礼,戴上面罩。

    阿彻不懂西洋剑,以前和贺兰老师在一块儿时看体育频道也就看看nba,所以完全看不出谁处在优势谁处在劣势,但是安嘉冕的进攻势头很猛他倒是看出来了,因为他几乎就一直在前进,鲜少后退过。

    某一刻安嘉冕忽然一个箭步跨出,整个人啪啪定住,那一下姿势特别势如破竹霸气侧漏,然后比赛就结束了,裁判判定安嘉冕击中有效部位获胜。

    这之后一直重复这样的过程,安嘉冕出场,举剑行礼,噼噼啪啪一阵交锋,灯亮,获胜……

    女佣和管家全程都看得很开心,没有任何提心吊胆的地方,就这样一直到冠亚军决赛,阿彻直起身子紧张地盯着屏幕,可是依旧没有一丝悬念,连时间都没有更长一些,安嘉冕还是三两下搞定了对手。解说员的解说都顿时没了激情。

    老管家满足地站起来,拍拍手招呼大家各自干活儿去了。阿彻在沙发边抬头看着一散离开的众人,这就完了?

    不久就是颁奖仪式,安嘉冕站在领奖台上,接过花束,优雅温和地微笑着。整个别墅只听见狗崽子一个人在电视机前嗷呜嗷呜又跳又叫的声音。

    晚上八点不到安嘉冕就回来了,管家例行地恭喜了几句,问吃过晚饭了吗,安嘉冕表示吃过了,一个人走进电梯。电梯门叮铃一打开,安嘉冕冷不丁撞见正儿八经蹲坐在电梯门前的金毛狗,吓了一跳。

    小狗崽冲他摇着尾巴:“汪!汪汪!”欢迎冠军归来!

    安嘉冕走出电梯,低头扫他一眼,没什么反应,脱了外套径自走去洗手间。

    阿彻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他们都不给你一个像样的祝贺太不够朋友了!我给你啊!又跳了两下:“汪汪!汪汪!”欢迎冠军归来!我们的安少爷最厉——

    安嘉冕走进洗手间,砰地一下关了门。

    二十分钟后,阿彻张大嘴看着和平常一样到点上|床的安嘉冕。这是一个刚刚拿了全国青少年西洋剑比赛冠军的人吗?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让全别墅的人都集合起来,大家手牵着手,一起朝夕阳奔跑吗?!

    郁闷的狗崽子啪嗒啪嗒钻回了狗窝。

    ☆、午夜狂奔

    一眨眼的功夫,阿彻住进来快一个月了,其间安嘉冕的父母居然一次都没有露过面,而安嘉冕似乎也并不想念他们,他还是一丝不苟地每天重复着他的天才日常剧本,只是周末的时候再也没有练过西洋剑,那把银白色的花剑和书柜顶的模型飞机一样,从此被束之高阁。

    一周后西贝柳斯国际小提琴大赛开始,安嘉冕早早就入了围,三天后在jason的陪同下飞往赫尔辛基。

    小提琴比赛没有电视转播,算是小小的遗憾。不过和上次的西洋剑比赛不同,西贝柳斯小提琴赛是世界级的,来自各国的参赛者无不是师从名门,有好些在圈内已经小有名气,安嘉冕的老师虽然也是国内泰斗,但论名气,安少爷在这些选手中全然名不见经传。阿彻听别墅的老管家和女佣们闲聊着比赛背景,越听越悬,转念又一想,其实失败了也没什么,至少能让安嘉冕的形象更接地气一点。

    一周后安嘉冕作为西贝柳斯国际小提琴大赛冠军回国了。在最后的协奏曲比赛环节,安嘉冕拉了门德尔松的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据说惊艳全场,连现场指挥都说他很少听到十四岁的少年拉门德尔松的小协拉得如此大气,而安嘉冕学拉小提琴才五年时间,这个消息在古典音乐界也掀起了不小的波浪。

    阿彻想自己大约知道安嘉冕为什么会对着小提琴发呆了,陪伴了安嘉冕五年,价值不菲的斯特拉那啥啥小提琴,最后的命运也不过和那把花剑一样。别墅里的生活还是一样平静一成不变,唯一不同的,只是每天入睡前,他再也听不到那首巴赫的小提琴无伴奏曲了。

    然后每天晚饭前后就是不断地找飞盘,捡飞盘,阿彻晚上做梦,梦见一只ufo一样巨大的飞盘悬在半空中,他跳啊跳根本够不着天空中的ufo飞盘,为难地一回头,安嘉冕带着又优雅又恐怖的微笑站在背后:“捡回来就有晚饭吃,捡不回来你就是晚饭。”

    狗崽子吓得嗷呜一声,一身冷汗地醒过来。

    半夜里的别墅静悄悄的,安嘉冕还在睡觉,阿彻抬头看了一眼床上沉睡中的俊美少爷。安少爷睡觉时一向警觉,从这一点上来说,他这个做狗的还真是有点惭愧。不过这会儿看上去少年好像已经睡熟了。

    狗崽子小心翼翼踱去了洗手间。只要不开灯,无声无息不一会儿就能放一池子热水。

    阿彻从热水里钻出来,好久没变人,感觉真是不能再好,他拿了一张大毛巾遮住pp,尾巴和叽叽,绑好了再小心拉开浴室门,安嘉冕没醒,狗小子大着胆子溜出了卧室,一路横冲无阻地溜到一楼大厅,兴冲冲地溜出了大门。

    光着脚丫踩在有些湿润的草坪上,阿彻兴奋地在草地上打了个滚,滚完起来一看,屁股就光了,毛巾掉在草地上,狗小子连忙抓了毛巾正要绑好,转念又一想,这会儿也没有别人啊,那就干脆果奔吧!

    变成狗的时候别墅的花园草坪什么的显得特别辽阔,变成人后一下子就缩水了许多,阿彻没果奔多久,居然就看见了夜色尽头的别墅大门。

    卷毛小男孩甩着尾巴站在高耸的黑色雕花大门前,心砰砰直跳,门虽然很高,但是要攀上去并不困难。

    只要翻出这道门,他就自由了,就可以去找小修了。

    飞盘再见!没个点儿的晚饭再见!冷水澡再见!恐怖的微笑再见!

    安嘉冕早上准点起床,准点进入洗手间洗头冲澡,洗完拿干毛巾准点擦着头发,然后一怔。

    清醒过来的安少爷低头惊愕地看着手中沾满泥巴和草屑脏得不成样子的浴巾。

    阿彻睡得倍儿满足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看见一团白蒙蒙的东西,再一看,上面还糊着些泥点子,狗崽子这下清醒了,一个激灵翻身起来,正对着蹲在他面前展开毛巾的安少爷。

    “汪汪汪!”不是我干的!心虚说完才发觉自己不打自招。

    安嘉冕蹲在狗窝前盯着夹紧尾巴的小金毛,把毛巾扔他狗窝里:“你是在对我隐瞒什么吧。”

    那毛巾冷不丁罩在他脑袋上,阿彻眼前一抹黑,都不敢甩下来。

    安嘉冕看着顶着块毛巾蹲在狗窝里的小金毛,也没说什么,按着膝盖起身道:“准备好了就跟我去训练。”

    阿彻这才甩下毛巾松一口气。

    阿彻在安嘉冕扔出的飞盘中疲于奔命,好不容易集齐“七颗龙珠”回来复命,安嘉冕扔了半块根本不好吃的狗饼干给他,阿彻饼干还没咽下去,就见安嘉冕忽然一抬手臂又飞出一枚飞盘:

    “史丢比!go!”

    阿彻心说这也太不人道了,不得不哽下饼干追上去。

    小金毛“嗷呜”一声跳起来,眼看就要够着飞盘了,忽然一道庞大的阴影挡在头顶!

    咔哒。一只矫健的大金毛腾空跃起,稳稳地咬住飞盘,阿彻惊愕地抬头仰望着如神兵天降的大金毛,那浑身闪亮的金毛随风飘扬着,有如慢镜头一般。

    大金毛帅气无比地落地,衔着飞盘骄傲地回头飞奔。阿彻呆呆地看着大金毛将飞盘交到安嘉冕手里。

    “怎么样?这只寻回犬不错吧?”jason踱着步子走过来。

    安嘉冕弯腰摸摸大金毛的脑袋。

    “我今天去收容中心,看见这只狗就帮你领回来了。”jason望一眼草坪那头孤零零站着的小金毛,“你不是想去参加比赛吗,那只金毛太蠢了,而且还得养一阵子才能长大,你没有那个耐心的。”

    阿彻远远地看见安嘉勉扫他一眼,和jason一起牵着大金毛转身离去。

    噗,草坪的自动喷水系统定时开启,喷洒的水花中,小金毛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草坪上,飞溅的水花打湿了卷毛,模糊了视野。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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