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辣书屋
首页掌门说正文 第4节

正文 第4节

    掌门说 作者:莫晓贤

    第4节

    这示好来得莫名其妙,肖灵不禁警惕起来。

    果不其然,祁爱莲紧接着就到,“我可是一点都不想与肖公子你为敌啊,唉,真是左右为难。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只要你能同意我一个条件,我便就此放弃,如何?”

    “有必要吗?”肖灵道,“你觉得如果你不放弃,我们就没有办法?”

    “那多麻烦啊!”祁爱莲掩着嘴笑,“肖公子不如先听听我的条件再说吧,我保证这对公子你而言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肖灵沉默片刻,想着听听也好,便默认了。

    “肖公子既然是魔尊真传,一定是功力深厚。”祁爱莲说着退后两步,露出面前一大片空处,“我希望公子你能当着我的面演示一遍魔教的功法,仅此而已。”

    此话一出,周围一圈人都显露出了惊异之色。

    有好些个人至此方知肖灵的身份,立马连滚带跑退出好远,唯恐避之不及,郑司纾首当其冲。

    那几个早就对肖灵的身份心中有底的,也惊异于祁爱莲的条件。

    片刻后肖灵才道,“我可不知道魔教与你有什么关联。”

    “其实我也并不确定。”祁爱莲收起了满脸笑容,露出凛然之色,“或许有关联,也或许没有,一切都要等我看过肖公子的演示之后再说。”

    肖灵皱了皱眉,“很遗憾,这个条件我不能答应。”

    祁爱莲一愣,而后秀眉竖起,头一次显出激动之色,“为什么!”

    “爱莲,爱莲你等等……”祁爱白看出不对来,虽然不明白自家妹妹究竟想要干什么,但还是急忙跑过去将她拉到一边,附身耳语。

    一番解释过后,祁爱莲才缓和了脸色,又看向肖灵,露出苦笑之色,“原来竟然还有这么一回事,唉,还以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印证的方法,你却不巧刚好无法……好吧,这大概也是命,注定我无法那么轻易地找出当年父母被害的真相。”

    话音一落,其他人还没什么反应,肖灵却是脸色大变。

    “当年的事难道和魔教有什么关系?”他急忙问。

    “如果我知道,现在也就不会求上肖公子了。”祁爱莲左右看了看,眼神流转,“其他的也不太好在这里说……”

    肖灵转身就朝楼上走去,十分急切,“那就找个地方说!”

    祁爱莲在后面露出一抹不出所料的笑意,果断跟上。

    许云则又找了根绳子,重新将那采花贼绑好,并吩咐祁爱白一定要小心看管。

    肖灵走进房前特地回头看了看许云,见他稍晚一步也跟了上来,便又多等了一会,等到几人全部进了房间,才关上门。

    祁爱莲看了许云一眼,笑道,“有许掌门在场,那倒是能说得更清楚一些。”

    “先回答我。”肖灵一把拉开椅子自顾自坐下,“你突然向我提那个条件,不会是刚刚才知道我的身份,于是临时起意吧?”

    祁爱莲也跟着拉开了把椅子坐着,“自然不是。我是听说了你的事情,所以才想要去玄剑宗特地找你,于是才途经此地。”

    肖灵皱眉,“那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因为初次见面,我无法很快就确定肖公子是个怎么样的人。”祁爱莲摊了摊手,“观察了这么久之后,我本以为在那种情况下提出那个请求,得到你的同意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却没想到还是人算不如天算。”

    肖灵不禁将眉头皱得更深了,“你之所以为了那个采花贼纠缠不休,甚至搬来那个草包世子,只是为了试探我?”

    “当然不会。”祁爱莲睁大着眼睛十分坦诚,“我之所以那样做,只有五成是为了刺探你——嗯,我确实也不太舍得那样的人才被就这样关进牢里。”

    肖灵无语。

    “还是先让我来说说为什么会怀疑魔教吧。”祁爱莲抱着手臂往后一靠,“当年的事情,肖公子如果调查过一定会知道:当时大雍朝内大多数有名的商行之主都正在赶在去京城聚会的路上,而有一批流寇就是瞅准了这个机会,由北至南先后袭击了张氏、肖氏、冯氏,截取了大量钱财,然后便是我们祁氏。”她说着,稍显客气地向许云露出一个微笑,“许掌门当时正好在附近游历,于是恰逢其会救下了我与哥哥,并与那群流寇纠缠了一天一夜。直到朝廷终于来了人,将那群流寇被全部绳之以法。”

    许云点了点头,印证了她的话。

    肖灵道,“这些我确实知道,但究竟和魔教有什么关系?”

    “当时哥哥晕了过去,但我没有。”祁爱莲道,“一切过程我都看在眼中,他们是如何突然出现,他们是如何将鲜红的刀刃从我父母体中抽出,包括在那一天一夜之中他们是如何与许掌门战斗的,一招一式,直到现在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许云听得有点惊讶,“祁姑娘,你当年只有……”

    “六岁,还不到。”她点了点头,神情平淡,“但我就是记得。”

    相对而言肖灵的脸色倒是变得难看得很——他当时忙着带着弟弟逃命,并没有看得那么清楚,但还是被这些话引出了极大的不快——半晌之后才再度开口,“你的意思难道是……”

    “这些年我虽然没有习过武,却动用各种途径查遍了各类武学招式。”祁爱莲笑了笑道,“而各大门派中关于魔功的记载,都与我当年的记忆十分接近。只可惜魔教早已消失,我一直无法亲眼见证真正的魔功。”

    “所以你才想要我来演示?”肖灵摇了摇头道,“不,这是不可能的,那些人不可能和魔教有关系。”

    许云也随着肖灵道,“祁姑娘,我几年前就和你说过,纵然当时那群人所使用的有可能魔功,他们也是和魔教无关的——魔教早在十四年前,就几乎什么都不剩下了。”

    祁爱莲思索着,用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敲着,片刻后苦笑道,“但魔功总归是唯一的线索。”

    说罢她抬起头看向两人,“何况在十四年后的现在,肖公子出现了……这要我怎么相信魔教当年真的已经一无所有?许掌门,当年的事情,你应该也不会很清楚吧,又怎么能说得那么斩钉截铁?”

    许云还想解释,但不知是在顾及着什么,最后只叹了一口气。

    “她说得没错。”肖灵拿着剑起了身,“既然她已经提供了这个线索……我要回去,找到那个糟老头子问清楚。”

    “魔尊吗?”许云稍稍愣了愣,“他现在……”

    “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怎样。”肖灵掂量了一下那把剑,稍稍冷静了一点,“他每隔断时间就会失踪一段时间再出现,不过最近已经失踪两年了,就算已经死在外面了也不奇怪。反正我也只能回去试一试了。”

    “我和你一起去。”许云道,“你现在经脉尽封,我有责任保护你。”

    肖灵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虽然我觉得这个理由有点可笑,但你要跟着无所谓,反正你就是这个多管闲事的命。”

    许云欣慰地回视着。

    祁爱莲看看肖灵,又看看许云,看着他们两个四目相对,忍不住咳嗽了一声,“突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我把那个世子给忘在下面了。”

    两人刚刚疑惑地看向她,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嘈杂。

    一群侍卫熙熙攘攘地冲进了青月楼,拥簇着郑司纾就向楼上冲去。

    郑司纾边冲还边嚷嚷,“祁姑娘!不要慌!看我马上从那个魔头手里救出你!”

    “真是麻烦。”祁爱莲不耐烦地嘀咕了一声,又笑着向许云行了个礼,“我与肖公子的话还没说完,就麻烦许掌门出面帮忙解释一下了。”

    许云点了点头便出了房。

    肖灵望着许云关门的身影道,“没见过你这么使唤自己救命恩人的。”

    “有什么关系呢。”祁爱莲回答,“反正他不会在意。”

    “就算旁人对他态度再糟糕,他也不会因此而恶待对方一点。就算旁人对他示好再多,他也不会因此而更善待对方一分。许掌门就是这么一个人。”祁爱莲笑着道,“肖公子难道不是这么觉得的吗?”

    肖灵皱了皱眉,没有回答。

    “看来你不太认同。”祁爱莲道,“那让我猜猜看吧,肖公子一定认为许掌门是个好人,实际上绝大数认识他的人都是这样觉得的。”

    “难道不是?”

    “许掌门当然是个好人。”祁爱莲道,“我也希望自己的救命恩人确实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好人。”

    肖灵总算察觉出了一点弦外之音来,显得更加不快,“你支开他,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无聊!”

    “肖公子何不先等我说完,再做判断?”祁爱莲说着向着门外看去,露出一抹苦笑,“我与许掌门交往十年,自然也是希望他能够更好的。”

    肖灵沉默了片刻,最后依旧显出了一丝不耐烦,“那你就快点说。”

    “先让我再提一个问题吧。”祁爱莲抬起眼,目光中透出前所未有的认真,“肖公子,对于许掌门这个人……除了是一个好人之外,你还能说出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吗?”

    ☆、许掌门其人

    听到这句问话,肖灵一愣,这段时日两人相处间的点点滴滴猛地从记忆深处翻涌而出。

    首先是初遇时许大掌门那令人费解的执着,“他是个莫名其妙、不可理喻的人。”

    “嗯,莫名其妙、不可理喻的好人。”祁爱莲点了点头。

    肖灵瞪了她一眼,又道,“他是个丝毫不顾惜自己的人。”这是当初许大掌门为了调节他与玄剑宗的矛盾而跪坐的五个日夜。

    “是啊,丝毫不顾惜自己的好人。”祁爱莲又点了点头。

    “他……”肖灵闻言眉头狠狠一皱,又磨着牙道,“他有时候仿佛什么都看得透,有时候又蠢得让人绝望,有时候很温和,有时候又像块木头。”

    “对,时而聪慧时而愚钝,时而温和时而疏离的好人。”

    “你究竟想说什么!”肖灵暴躁了,“难道是个好人也不行吗?”

    “行,当然行,刚刚说过,我也觉得许大掌门是个好人。”祁爱莲道,“而通过肖公子刚才的回答可以看出,你觉得他是个莫名其妙,不可理喻,丝毫不顾惜自己,时而聪慧又时而愚钝,时而温和又时而疏离……的好人。对吗?”

    肖灵觉得和这个女人说话真是十分难受,“难道有什么问题?”

    “没有任何问题,其实我也是这样觉得的。”祁爱莲点了点头道,“只不过我这个人看别人的方式嘛,和一般人不太一样,虽然我也认为许掌门是个好人,但我并不习惯将好人或是坏人的当做对他人的判断标准之一。所以在我看来,许大掌门是个莫名其妙,不可理喻,丝毫不顾惜自己,时而聪慧又时而愚钝,时而温和又时而疏离……的人。这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啊!然而,这个人一直在做好事。”

    “你绕来绕去,也就是说了一堆废话。”肖灵神色难看,“你是如何看待别人的,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公子何必气恼?我不过是将公子你的回答做了个总结而已。”祁爱莲笑着将一撮头发拨到耳后,“至于我看待别人的方式嘛……比如说吧,我就觉得肖公子你是个善良的人。而这个判断是无关善恶的,如果肖公子是个好人,那就是个善良的好人,如果你是个恶人,那就是个善良的恶人。”

    肖灵正在气恼的边缘,突然被这么一说,意外地显出一分赧然,“这又……和你刚才的话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连我这种人都觉得善良,却不觉得许大掌门善良?”

    “许掌门。”祁爱莲道,“是个好人。”

    “……”

    肖灵感到自己好像终于从祁爱莲那一大堆弯弯绕绕地话语中察觉出了一丝关键,但这么一丝关键实在是太飘渺了,完全想不明白,反而觉得更加莫名。

    祁爱莲却掩着嘴角笑道,“肖公子你不要多问了,许掌门是我们兄妹俩的救命恩人,我可不能在背后编排他。”

    肖灵腹诽:难道你刚才那不叫背后编排?

    “说来,我一见肖公子你就觉得亲切。”祁爱莲又道,“现在却是想起来了,当年肖家的那位公子可不就是叫你这名字吗!唉,明明肖公子你刚才的反应已经那么明显,我却竟然到现在才会过意来,真是不应该啊!”

    “祁姑娘。”肖灵扯了扯嘴角,“你不觉得这话说得有点假吗?”

    “肖大哥说笑了。”祁爱莲顺着就攀上了关系,“当年我们祁家和你们肖家可是交好多年,据我父亲说,十多年前你们前来做客时,我和哥哥刚出生没有多久,而肖大哥你还抱过我呢!难道你忘记了?”

    ……肖灵发誓,他真的一点也不记得有这回事。

    “总之能把这次的事情交到肖大哥手上,我就放心了。”祁爱莲说着伸出了手,满脸是笑,“过了这么多年,我们能再度相遇也是有缘,不如重新交个朋友?”

    “不必了……”肖灵道,“我对你们家的人可没什么好感。”

    “那真是十分遗憾。”祁爱莲收回了手,却依旧是满脸的笑,不见半分尴尬。

    肖灵眼看着她是铁了心要说话只说一半把自己在那吊着,十分郁闷地拍了拍额头,便打开了房门。

    恭亲王府中的那群侍卫已经冲上了二楼,却都被许云堵在了楼梯口。

    而许云正拉着郑司纾语重心长,“世子你真是太心急了,你这么急着冲上来说要救祁姑娘,祁姑娘知道吗?这是不对的,虽然我能理解你担心祁姑娘的心情,但她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和阿灵谈话的,并且至今为止没有遇到任何危险,也没有向你求救过,你又怎么能只因为自己的妄断而凶神恶煞地带着这么多人去打断他们呢?更何况你对阿灵的误会真是太大了……”

    郑司纾欲哭无泪。

    肖灵同情地看了郑司纾一眼,然后走到许云身边。

    “阿灵,祁姑娘,你们可算谈完了。”许云很高兴,“这下世子就不用再担心了。”

    祁爱莲安抚地看着已经接近奔溃地郑司纾,“感谢世子如此挂心于我。”然后又向许云躬身行了个礼,“特地劳烦许掌门来为我们解释,真是太抱歉了。”

    “不必客气。”许云深深看了她一眼,“也劳烦你了。”

    祁爱莲躬着的身体稍稍一顿,当抬起头时,脸上却不见半点端倪,“每一次再见到许掌门你,都能让我觉得,我原本对你的认识还是太不足够。”

    “过奖。”许云道。

    “客气了。”祁爱莲笑着便向楼下走去。

    郑司纾领着众侍卫急忙跟上。

    大厅内那个采花贼等祁爱莲已经是等得望眼欲穿,一见她下来就是眼泪汪汪。

    “小强,实在是对不起。”祁爱莲一脸悲伤,“我已经尽力了,但始终没办法说服他们彻底放过你。”

    “姑娘何必愧疚!”那采花贼故作坚强,“能在这种时候遇到姑娘这样的知己,已经是上天对李强我的馈赠了!”

    “你这样说,真是让我越发不忍。”祁爱莲抹了抹眼,“不过请放心,就算我无法令你免除牢狱之灾,但给官府那边打声招呼,让你在里面别受那么多苦,还是没有问题的。”

    采花贼喜出望外,“姑娘对我这么好,可惜我却是无法回报姑娘。”

    “不要说得这么早,小强。”祁爱莲总算又露出了一点笑意,“哪怕你在接下来的许多年里无法脱离牢房,我也愿意与你在此时签下协议,将你看做我祁氏商行的人。”

    “这、这也太委屈姑娘你了……”

    “你先看看这份协议吧。”祁爱莲说着就掏出了一摞纸,“不用担心,就算你是在牢狱之中,我也有得是办法让你为商行出力的!”

    “……”

    片刻后,祁爱莲拿回按了押的协议,喜滋滋地向众人告了别。

    采花贼李强被官府的人提去时,还有点晕乎:不知为啥,他忽然间觉得自己好像被坑了。

    “对了。”祁爱莲刚走两步,又伸手指了指祁爱白,“哥哥,你和我回去。”

    “为什么?”祁爱白坚决抗议,“我是跟着师兄出来的!”

    祁爱莲道,“他们接下来的路,你如果继续跟着,有可能会遇到危险。”

    “难道师兄遇到危险就无所谓吗!”祁爱白固执己见。

    祁爱莲脚步未停,打了个响指便走到了门外。

    身后那群护卫侍从一拥而上,架起祁爱白拖了就走。

    “师兄——!”祁爱白挣扎。

    许云点了点头道,“祁姑娘说得对。”

    不知多久之后,祁爱白的哭喊声才袅袅远去……

    “那我们也出发吧。”待四周都安静了下来,许云又像楚湘儿告了个别,便向肖灵道。

    肖灵点了点头,然后显得有些迟疑地道,“说来你与那个祁爱莲……难道曾经有过什么过节?”

    “阿灵怎么会这么问?”许云笑道,“我与祁姑娘认识很久了,虽然见面的机会并不太多,但一直相处融洽。”

    “随便问问。”肖灵道。

    许云没有太在意,而是摸了摸下巴道,“只是既然决定要去魔教遗址,接下来地行程就要做一点改变了。”

    “你不是出发前就和我谈过魔教旧址的事情吗?”肖灵诧异,“难道你原本还不准备去那儿。”

    “我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去。”许云叹了一口气,“我觉得我应该是想去的,但又好像还是不太想去,所以一直很犹豫。这次也算是帮我自己下了个决断:还是去吧。”

    “……”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肖灵只觉得自从听了祁爱莲那一席话后,哪怕许云现在只是说了一句平平常常的话,也让他感觉出字里行间似乎有着许多隐情来。

    肖灵连忙摇了摇头:许掌门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这么多天相处下来难道还看不清?居然被别人那意味不明的三句两句就引发了疑心,实在太不应该。

    许云突然道,“阿灵,思前想后,我觉得还是有些事情应该告诉你,我们路上说吧。”

    肖灵还陷在之前的思绪中,抬起的视线里全透着一股恍惚。

    “是些这么多年来并没有向祁姑娘说过的事。”出了江陵城后,许云道,“其中第一条:当年袭击你们父母的人,所使用的确实就是魔功没错。”

    肖灵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个彻底。

    ☆、所谓魔功

    此时正值午后,江陵城外大道上稀稀拉拉地来往着几个行人,秋风卷着残叶吹过,而许云正将从驿站租借的两匹马的其中一匹的缰绳交给肖灵,顺便说了之前那句话,就好像只是道了句普通的家常。

    肖灵看了缰绳一眼,不知道是当接还是不当接,“你之前明明说过……”

    “我说过那些人是和魔教无关的,这个结论我现在也并不打算推翻。”许云道,“虽然他们所使用的确实的魔功。”

    “哦、哦……”肖灵稍稍冷静了一点,拍了拍额头,“其实就算真是魔教也无所谓,我本来对魔教也没太大感情。”

    许云将缰绳塞到他手里,没有说话。

    “我是说真的。”肖灵突然絮絮叨叨起来,“什么魔教,现在也就剩下一个干巴巴的老头子而已,其余人我一个都没见过,谁知道都死哪里去了。而那个老头子对我也是不管不顾,就每天留下一页功法逼着我练完了事,连死活都不管。那次走火入魔差点丢掉半条命,还是我自己在地上躺了半个月硬是躺好的。”

    “阿灵。”许云道,“你在心虚。”

    肖灵沉默。

    许云翻身上了马,又拍了拍另一匹的马背,“先走吧,路还很长。”

    肖灵点了点头,跟上。

    “魔尊对你很不好?”许云问。

    “不算吧。”肖灵道,“那么大地方就两个人住,他自己又病怏怏的,时不时地吐个血还得我去照顾,能不好到哪里去?也就是不管罢了。”

    许云沉默片刻,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肖灵又问,“和魔教无关的人却使用了魔功……你的意思是有人偷学了魔教的功法?”

    “这种可能性很大。”许云道,“当然攻打魔教那么多人,最后到底有没有人趁机偷偷拿走了一两本魔功真传,那谁也不知道。”

    当年攻打魔教的……不全都是正道之士吗?

    肖灵长长地“哦”了一声。

    他对魔教感情不深,对正道就更没好感,因此一点也不意外。

    “但是……”肖灵刚刚再度说出这两个字,突然一顿,猛地刹住马,紧皱双眉向后看去。

    许云却丝毫未停,“走吧。”

    “有人跟着!”肖灵道。

    “我发现得比你早。”

    “……”

    “没事的,阿灵。”许云道,“这个距离听不到。”

    听不到就任由他们跟着?肖灵十分愤慨,奈何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说服得了许大掌门,也就懒得再起争论——反正也没什么怕别人跟的。

    他在心中狠狠想着:若是换成独自一人的时候,肯定要让那群人有去无回。

    “你怎么能这么确认当年那些人和魔教无关?”肖灵继续问。

    “其中一个理由我之前说过:因为我知道魔教已经什么都不剩了。”许云道,“至于另一个理由……阿灵,你对魔功了解多少?”

    肖灵愣了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看来魔尊并没有告诉你太多。”许云叹道,“玄剑宗的书库内有一册书是专门讲述魔功的,不厚,就几页,是当年我师父所写的,只有历代的掌门能看。”

    “他确实没说过太多,当年也只是告诉我,他的功法可以让我很快就取得足够报仇的力量。”肖灵皱着眉头,略显烦躁地甩了甩马鞭,“你师父又是怎么说的?果然是十分速成的东西么?”

    “是的,速成,这两个字就是魔功的最大的特点。”许云道,“修行一两年就能抵得上别人从小习武的底子,三四年就可以在不面对武林高手的时候横着走了。当年袭击你父母的人大多还不到这个程度,而那时距离魔教破灭已经四年,必然不可能是当年的教徒。”

    肖灵点头,“原来如此。”

    许云笑了笑,“若是练上个十年,便是对上成名许久的大高手也不容易吃亏,嗯,就像是阿灵你这样。”

    肖灵叹了口气,没有显出半分被夸奖的高兴。

    他自己知道自己并非是什么武学奇才。年纪轻轻就能让一群武林成名之人闻风丧胆,并非依靠着什么天赋,也不见得比他人更努力多少倍,只因为修习着一部极端速成的功法。

    而这种极端速成的东西……肖灵不抱任何侥幸地想着:必然会带来难以想象的隐患。

    许云继续道,“更加可怕的是,魔功虽然速成,却似乎并不存在极限。魔尊二十八岁自创魔功,而后仅仅修习七年,便一跃成为那时当之无愧地第一个高手,并且实力还在逐年提高。”

    “难以想象。”肖灵道,“我见过的一直只是一个成天吐血的糟老头。”

    “他当年被我师父击碎了内腑,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许云叹了口气,“魔尊在那七年间广收门徒,一时间魔教之盛,无人能望其项背。然而成也魔功,败也魔功,魔教最终毁在了功法的缺陷上,被其余所有门派联合剿灭。”

    肖灵赶紧问,“什么缺陷?”

    许云只回答了两个字,“心性。”

    心性?肖灵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愣了好半晌。

    “你是个特别的人,阿灵。”许云道,“魔教当年那么多人,但修习魔功这么多年之后还能像你这样的,没有出现过一个。魔尊之所以愿意在消声灭迹四年后,冒着极大的危险出面收你为徒,大概就是因为你是如此特别。”

    片刻后,肖灵才道,“我不明白。”

    “因为你没有见过当年的魔教之人。”许云道,“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那就是一群疯子,弑母食子也不会眨眼的疯子——魔尊一直很不甘心,他费尽心力所创造出的功法,明明应该那样优秀,为什么却只能练出一群疯子?”

    “他……他好像说过这个。”肖灵揉着脑门,仔细回忆,“对,十年前他刚把我拖过去时,说过他的功法应该是完美的,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失败。他说他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功法变为真正的完美,问我敢不敢陪着他试。”

    许云叹道,“你就这样同意了。”

    “大不了也就是一死。”肖灵笑道,“何乐而不为呢?”

    死?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曾经修习魔功,却不够你这么幸运的人,所得到的通通都是比死更可怕的后果。

    许云拍着马匹,一言不发地向前行着。

    日头渐渐偏西,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斜长。

    江陵城向东地这条道路很是漫长,入夜之后更是了无人烟。

    两人出城的时间没有计算好,大约凌晨才能到达下一个小镇,本打算先连夜赶路到时候再休息,又不巧碰到了一场阵雨。

    阵雨不到半个时辰就停了,两人却都成了落汤鸡。

    “晦气!”肖灵找了块地方点了堆火,便解开衣扣打算脱掉上衣。

    许云一直盯着他看。

    肖灵刚脱到一半,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十分不自然,不由得看了一眼过去,“有事吗?”

    许云伸手指了指他肩膀附近一块浅浅的疤痕,“这是你当年逃出时受的伤?”

    肖灵看了一眼,“哦,都十年了。”

    “那这里呢?”许云接着指了指他的腰。

    “这道还挺新的。”肖灵道,“也就这一个多月吧,玉诀山庄还是狂刀门来着?反正就是那时候被划了一道。”

    许云点了点头,又道,“我记得你大腿上还有好几道。”

    “那些倒是完全不记得了。”肖灵不以为意地说着,突然脸色一变:大腿?他是什么时候看过大腿!

    等肖灵褪去了脸上红晕,狠狠瞪过去时,许云已经收回视线,并十分自在地剥光了自己的上半身,露出精壮的胸膛。

    于是肖灵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默默将自己的上衣挂在一旁烤着火。

    “冷吗,阿灵?”许云道,“不能用内力护身,应该是会冷的。”

    肖灵默默摇了摇头。

    许云看着他光洁的背,突然想起昨天夜里,也是在这种月光下,那白皙的肌肤透出浅浅粉红的模样。

    然后他伸出手,指尖轻轻从肖灵的肩头划过。

    肖灵猛地往后一退,险些跳了起来。

    许云的指尖仍旧停在原处,指着他肩上那块伤道,“那个时候一定很疼吧?”

    “哦、哦,应该很疼吧,现在也不太记得了。”肖灵自以为是虚惊一场,镇定下来,不禁又因为自己刚刚一瞬间对许大掌门的误会而起了点自责。

    许云看着那被自己碰触到的地方猛地泛出一阵红潮,又渐渐褪去。

    “喜欢我吗?阿灵。”许云又问。

    虽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问这种话了,但是在这种气氛下,肖灵猛然又听到这种话,浑身上下顿时红得像个炒好的虾球。

    许云一把就将肖灵捞了过来,拥在怀里,“你看,我就知道,你总是不爱说实话。都冰成这样了,还说不冷。”

    “你……”肖灵僵了好半晌才缓和了过来,红着耳根道,“你这又是做什么?”

    许云没有回答,而是盯着他看了许久,然后拍了拍他的脑袋,“睡吧,明天还得继续赶路。”

    呃?肖灵一愣。

    然后就见许云伸手捏了捏正被烤着的衣服,皱着眉叹了口气,“半个时辰了还不见干,这样下去你如果生病了怎么办?”

    所以……只是真的怕自己冷而已?肖灵有点难以相信,但想到眼前这人是许大掌门,便也不得不接受了。

    许云低头看着他,眯眼笑道,“还有什么事吗?”

    肖灵赶紧摇了摇头,合上双眼,逼迫自己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赶出脑内,努力睡觉。

    许云将手掌放在肖灵头顶,轻轻揉着他的头发。

    约莫又是半个时辰之后,肖灵的呼吸终于渐渐平缓,整个人陷入睡意。

    “阿灵……”许云拉起他的手,看着他手腕内侧清晰的经络,伸出舌尖按着他血液流动的方向轻轻描摹着。

    肖灵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将手腕拽了回去,嘟噜着,“别闹……”

    于是许云又抱着肖灵,一双手缓缓摸遍他光洁的上半身,然后又将他抬得更高些,拉过他的腿,让他整个人跨坐在自己身上。

    无论师父还是父亲,都曾与他说过,人有七情六欲。

    不同的是,父亲追求斩七情而存六欲,师父则教导他说七情六欲概莫能少。

    然而这么多年来,无论是这两人中谁的期望,他都没有达到过。

    许云眯着眼,靠着身后的石块,手指轻轻沿着肖灵的背脊划下,静静感受着身体内部因为这种姿势而燃起的莫名的欢愉之感。

    “原来如此。”许久后,他低声叹道,“这就是欲。”

    ☆、魔尊之子,斩心路

    第二日肖灵醒来时,发现自己正靠着那块石头,而外衣也已经好好套在身上。许大掌门则坐在一旁,拿着一本薄书看着。

    见他起身,许云将身边的水递了过去,看着他洗漱完,又递过一块饼。

    “让我自己去拿就行了。”肖灵无奈地接过饼,咬了两口,看了看天色,“你起得也真够早。”

    许云微微笑了笑,没有答话,继续翻看着手中那本书。

    肖灵瞟了一眼过去,竟然是一本武林志怪谈。这种东西,他半个月前刚从魔教遗址内的那个洞窟里爬出来走进尘世时,也稍稍看过两本,其中内容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比如许大掌门,在那些书本中便被形容为了一个抬手呼风唤雨,垂手山河逆流,又悲天悯人,路上看到有野花枯死都会流泪,结果泪水滴落在地上便真的让枯花重新苏生的神仙一般的人物。

    “这种东西让普通人看看也就罢了,你自己看着不会发笑吗?”肖灵笑着问。

    许云摇了摇头,“虽然大多数都是荒诞之谈,但偶尔也能在这些书里看到一两笔事实……往事尽迁,却用这种方式再度看到,别有一番感触。”

    肖灵闻言也起了点兴趣,凑近了些,见许云没有遮挡的意思,便跟着看了起来。

    这书有些老旧,看起来至少是有十年的年头了,上面所写的也正是十四年前,魔教暴虐成灾,教徒四处杀戮,惨案四起、哀嚎遍野,而后所有武林正道联合在了一起,一夜之间杀上总坛,虽死伤过半,却终于杀尽所有魔教暴徒,玄剑宗掌门更是一击之下杀死魔尊的故事。

    “不靠谱。”肖灵道,“那老头没死。”

    “连我师父都无法在当年确定魔尊到底有没有活下来,何况是写书之人?”许云笑着翻过了一页。

    那写书之人笔峰一转,开始谈起魔教当年的盛况来,字里行间内,竟是对魔尊这个倾世枭雄有着许多向往与同情。紧接着甚至说起了当年魔尊与魔尊夫人间的深情款款,以及夫人身死时魔尊的痛不欲生,最后还提了提两人所留下的那个儿子。

    “他还有儿子?”这倒是让肖灵有点惊讶。

    “据我师父当年说,确实是有一个。”许云答道,“刚好是在魔尊二十八岁自创功法后不久,他夫人便为他诞下一子。魔尊当年认为这是上天对他的认同,还指望着自己儿子必然会成为将来江湖上无人能及的第一人。”

    肖灵皱了皱眉,“他让自己的儿子也……”

    “以他对自己所创功法的自信,这是当然的。”许云回忆片刻后叹道,“魔尊之子从能记事起或许比那还要早一点就在修习魔功了。”

    肖灵想到许云昨日所说的话,“于是也变成了疯子?”

    “可以这么说,但说是疯子也不太准确。”许云道,“那群魔教疯子虽然残暴,至少还能靠本能行事,魔尊之子却是连这也不会,大抵就是个傻子吧。”

    然后许云合上了书,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摆,接着解开了绑在树上的缰绳。

    “魔尊之子最后怎样了?”肖灵在后面问。

    许云牵过马,“当年武林正道们与魔教相斗时,打塌了魔教驻地的震天塔,魔尊之子当时正站在塔底。没人叫他躲,他也就没躲,于是被砸了个正着,就这样死了。”

    肖灵正在解自己那匹马的缰绳,闻言一顿,流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他一直就是这样。”许云道,“从小开始,魔尊叫他吃饭,他就吃饭,魔尊叫他睡觉,他就睡觉,魔尊叫他杀人,他就杀人,从来没有自己做过一件事。那时候魔尊忙着应付围攻,没有管他,他就死了。”

    肖灵解开了那匹马,叹了口气,“原来如此,真是可怜。”

    “是吗?”许云闻言倒是露出了一抹笑,“你觉得他可怜吗?”

    “只是这么一说。”肖灵回头说道,“仔细想想,他说不定也会觉得我们很可怜。”

    许云点了点头,“也有道理。”

    第4节

    恋耽美


同类推荐: 我才不会爱上什么徒弟/太上忘情骚穴插入特集(脑洞肉段,粗口向)-v文乐可(完结+番外)他超霸道的 完结+番外男生宿舍被调教的小伪娘-v文皇上在奏折里夹话本看深度开发1v3轮流发生性关系(双性/NP/产乳/生子/QJ/LJ/人兽)-v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