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心]雀灵梦舞 作者:笔墨道不尽情深
第7节
真该死,自己只想着不能让琬妹妹蹚这浑水,却没想到令她一个人陷入了险境。
“她。。她有没有事?”苏璃跌跌撞撞地跑向慕容颜怀中的苏琬。
慕容颜虽知晓苏璃是为了让自己的妹妹趁机逃离入宫的命运,可心中还是气恼这对苏氏姐妹将自己独自弃下,若皇爷爷真的不知出路,自己也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找到那隐秘的出口。
当下,便故意对着苏璃出言激道,“想必是有皇恩庇护,本王方能及时赶到,她才并无大碍,可若是有人心存侥幸,怕是下次就不会有那么好运了。”言辞间,慕容颜刻意加重了‘心存侥幸’这四个字。
苏璃如何会听不出慕容颜话中的讽刺,她仰头盯着高高在上的慕容颜,浑身止不住的发颤,满心的愤恨无心发泄,可硬是逼着自己对着她欠下身子,强颜欢笑,“多谢王爷提点,多亏了王爷出手救了家妹性命,才能让我们姐妹两有缘今生重聚。这份大恩大德,小女子不知该如何相报?”
慕容颜的目光盯住苏璃半遮半掩的脸庞,半晌,才压低声线道,“你别再给本王惹乱子,便是最好的报答了。”说完,她便径直驱马擦过苏璃,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是夜,京畿城郊驿站。
慕容颜换了一身干净的月白长衫,坐在榻上,独自饮酒。
很快。。。自己便能再次回到燕京了。
对于那个地方,她从未想过要忘记,只是不知道,记着亦也这么难。
那里,曾经有自己得不到的情爱,放不下的执着,诉不尽的离殇。。。而如今,仅仅只剩下猜不透的人心罢了。
她端着一盏酒,推开窗格,瞭望远方。
起风了,整个天空都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气息。
慕容颜仰头将杯中之救一饮而尽,抬手捂上隐隐发疼的胸膛。
是啊,每当下雨的夜晚,这块只有巴掌的地方就会疼的厉害。。。因为她离去的那夜,天空也在哭泣。
慕容颜正神伤中,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叩门声。
“何人?”慕容颜带着三分酒意,喝问道。
“王爷,小女子苏璃。”
慕容颜一愣,一时不解她为何要这么晚了来自己这里,心中踌躇了片刻,还是前去拉开门扉。
慕容颜抬眸一看,不禁生生怔住,眼前的女子,依旧黑纱遮面,还披着一件硕大的黑色披风,却眸凝春水,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
这眉眼,真是像极了她。。。
苏璃见这个襄王瞧着自己的眼神已经发直,心中登时涌上厌憎鄙夷,眸中却笑意更甚,春意更浓,轻声娇唤了一句‘王爷’。
果然,就只是个该死的无耻淫贼!
听到唤声,慕容颜才回过神,忙定了定心,退了一步,狐疑地问道,“天色已晚,不知苏姑娘有何要事?”
“外面风有点凉呢。”只见苏璃环住了自己的双臂,眼神瞥见到慕容颜榻前的酒杯,语气更是似嗔非嗔,“王爷不愿请我进去说话吗?”
慕容颜皱紧了眉头,还在思量着这苏璃怎么突然对自己变得这般殷勤温柔,便见她径直走进了自己房中,抬起纤纤素手,将空樽满上佳酿,回眸时眼中带着令人怦然乱跳的巧笑嫣然,“王爷把门关上,过来坐罢。”
慕容颜反手便把门掩紧,一步一铅地逼近她,可脸上却是淡淡的神色,“苏姑娘不顾自己的清白,深夜来找本王,我猜你是想求本王替你守住那欺上瞒下,私放妹妹之事,对吗?”
苏璃不语,依旧含笑望着慕容颜。
慕容颜举起酒杯,上下打量着精心妆扮过的苏璃,说道,“其实你不必如此,本王本就不是一个嚼舌之徒,而且。。。”
她浅酌了一口杯中之酒,一字一句地正色说道,“而且,本王对皇兄的后宫,一点兴趣都没有。”
☆、第24章 行刺
即便什么都忆不得,念不得,思不得。。。也请你能记得这一瞬,我将冰刃刺入你的胸膛。
是谁用过分的执念糜烂了过往,再相见,徒留嘶哑湮灭了你我的记忆。
“而且,本王对皇兄的后宫,一点兴趣都没有。”
这人仰头喝下自己为她斟满的酒后,却始料未及的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苏璃微微一愣,对上了慕容颜的眸,那冷冽的寒意登时如一记火辣辣的鞭子打在自己的俏颜上。
“这杯酒,本王既已喝了,自会当作不知你私放妹妹逃跑之事。”慕容颜把玩着手中的杯盏,眉目冷然地瞧着苏璃,“苏姑娘,这下你可以安心了罢。”
苏璃听了,偷偷掐了掐手心,却依旧不改眸中的春意,轻睨了慕容颜一眼,复而低头,伸手缓缓解起那件硕大黑色披风。
慕容颜见苏璃居然在自己面前开始宽衣解带了,眸中一惊,忙出言喝道,“苏姑娘,请自重。”
话音未落,那件黑色披风便委顿落地。娇颜,冰肌,眸凝春水。
漫长的水袖垂地,褶褶如雪月光华的霓裳舞裙裹身,露出苏璃雪白的玉颈和清瘦的锁骨。
然而,慕容颜的眸底却猝不及防地划过一丝莫名的疼惜,她。。竟然这般瘦弱。
苏璃眼波流转,似笑非笑道,“王爷多虑了,小女子并无他意,王爷胸襟宽博,能够不怪罪于小女子,这份恩德不可不报。璃听说王爷素喜曲艺,便想以舞谢恩而已。”
慕容颜别过脸,不敢再逼视苏璃雪白晶莹的肌肤,心底却涌起了一丝自己也说不出的窒堵。
自己这几年精心伪装,早已不介意世人把自己当做一个流连风月的浪荡王孙,可不知为何,却不愿眼前的这个女子也这般看待自己。
良久,慕容颜挥袖下了逐客令,“不必了,本王倦了,你退下吧。”
苏璃眸光微微一沉,指甲几乎要掐进肌肤。
这个王爷。。。怎么可能会突然变得如此有君子襟怀?
一阵凉风从窗缝中袭来,吹得苏露暴露在外的肌肤上起了一层激灵。
她定了定神,心忖道,不。。自己已经做到这一步了,绝不能功亏一篑。。明日自己就被会送入宫中,今夜是取了这个刽子手性命的最后机会!
念及至此,苏璃咬了咬牙,倏地拔下头上的钗子,如墨玉般的长发一泻而下,还不等慕容颜张口再言,便已脚下生风,裙摆飞旋,翩翩曼舞起来。
足点轻盈,衣袂飘飞。慕容颜只觉得鼻端传来一阵幽香,苏璃便已轻旋到自己怀中。
这是第一次,她离自己这么近,纤纤素手婉转流连,轻轻划过自己的脸颊,眼波荡漾,睇着盈盈浅笑,似含千言万语。。。
可慕容颜却愣愣的没有动,恍若被雷电击中,她盯着苏璃欲语还休的如烟美眸,在巨大的震诧中几乎无法立稳,胸中翻滚起与往事重逢的万丈狂涛骇浪。
这个舞姿。。。不会有错。。。
她。。。分明就是楚夏缇!
慕容颜一手搂住苏璃的纤腰,另一手急切地想掀开那层仿佛隔断了千山万重的黑纱,却却怀中佳人扬臂轻轻抵开,一个轻笑,回转着离了自己的怀抱。
“你。。是你。。”忍不住漫卷的泪意向慕容颜袭来,流光飞舞,眼前的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
犹记得,那一年的盛放,是谁生如夏花,开在心间,永远不败?
从此,再忘不了草原的颜色,忘不了你曾在漠北为我倾情一舞。
苏璃轻巧地挣脱开慕容颜,一个回转,又对上了她的眼神,却猛地叫自己心惊。她的眼中并没有被自己引诱到的,只有满眸的惊愕不定,似在回想着什么,又似在辨认着什么。。。
可苏璃却无暇思量这些,她心一横,继续舞动身姿。水袖漫天卷起,如飘飞的绢,轻搭上那个王爷的肩膀,被她紧紧拽住,苏璃欲收袖,却觉得袖身被那人一扯,自己脚下踉跄,便不由自主地往前了几步。
苏璃带着一丝羞恼之色望向慕容颜,挣动长袖往后褪去。可慕容颜却使出全部气力,一把把将苏璃扯回自己怀抱。
然而,慕容颜还不及好好的与自己怀中日思夜想的暖玉温存,突然眼前寒光一闪,一把锋利冰冷的尖刃猛地朝自己胸膛刺来!一瞬之间,那尖刀已生生穿透了自己的胸膛。
这一刀慕容颜虽早已看到,以她如今的武功就算不能全身避开,也决计不可能被正中要害。可她却全然没有闪避,即便被刺中之后,也只是死死地盯着眼前一脸仓惶的女人,一声未吭。
苏璃持刃的双手颤抖无力,拔出尖刀,只见刀尖上殷虹一片。她抬眸盯着慕容颜脸上无比古怪的神情,看着她按着自己血如泉涌的伤口,闭目倒在身后的榻上,赤红蔓延成大片大片的彼岸之花。
是你偏偏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不得不亲手杀了你的!
苏璃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眼眶里却涌起了莫名的泪意。
自己。。。终于手刃了仇人了吗?
可是为什么一点复仇的快意都没有?为什么。。。自己会那么难过?
她靠近慕容颜,慢慢伸指探到她的鼻下,心底似乎隐隐约约有声音在哭喊:别死啊。。。求求你,千万别死啊。。。
苏璃的手刚伸至慕容颜的鼻端前,却见她倏地睁开浅眸,用力拽住自己的手腕,一把将自己拉到她的怀中。
苏璃惊恼地瞪大了眸,慌忙想要抵开慕容颜的钳抱。
慕容颜伸出一手,拼尽全力一扯,那层黑纱,终于轻轻扬扬的飘落了下来。
苏璃心中又惊又怒,捶打起慕容颜的双肩,怒喝道,“快放开我!”
“小缇。。别闹。。”
仿若前世传来的声音,绕在苏璃的耳边,让她顷刻间便安静了下来。
苏璃茫然地望向咫尺之前的这个人,只见她脸色惨白如纸,鲜血还在汩汩而出,甚至将自己的上衣都染得红了半边。。。可她眸中的颜色却是那样的炽烈,那样的复杂,那样的深切。。。
这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叫自己?
就好像。。就好像自己是她的。。。
苏璃正神思恍惚中,一双沾满鲜血的手便吃力地抚上自己的脸颊,然后她听到了自己的胸膛里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它们像潮水般不断涌出吞没了原先的堤防,
“我很想念你。。。”
慕容颜时常会想,如果真的有朝一日,自己能再遇见她,该对她说些什么?
是对她说‘我爱你’,还是‘对不起’。。。或者该是问下‘为什么’。
可直到此刻,慕容颜终于才知道,在见到那张明艳绝伦的熟悉面容的那一瞬,原来自己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好想她。。。好想告诉她,自己有多想念她。。。想念她的眼睛,想念她的睫毛,想念她的鼻尖,想念她的唇角,想念她的头发。。。想念她身上的每一丝每一寸。。。
苏璃浑身一震,眼睁睁地瞧着那双手颓然失力,那人再次闭上了双眸。
良久,她极小声极小声地问道,“喂。。你死了吗?”
四周是空落落的死寂,再无人应答。
“你不许死!”苏璃不甘地轻推着慕容颜的身体,眼眶里的泪水大滴大滴地砸在她失去知觉的脸上,“你得告诉我,刚才为什么要说。。。想念我?”
依旧是可怕的沉默,那个人一动不动。
苏璃失神落魄地站了起来,声线中带着哭腔,喃喃自语道,“原来大燕的襄王竟这般无用。。。不是都说你神勇无敌,战无不胜吗?可你今日竟然就这么死了。。。死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和一把普普通通的短刀之下,简直笑死人了!”
话毕,苏璃便转身走向门口,每走一步便发出一声无比凄凉的笑声。
她的心底仿佛有无数支冰冷而锋利的尖刀密密扎进。伤心,彷徨,惊惧,哀痛,愤怒,荒谬。。。所有情感纠结蔓延在了一块,缠绕不休。脑中一片凌乱,自己今夜不就是要杀了她么。。。如今,终于一切都结束了不是吗。。。
可为什么心里就像开了一个巨大的空洞,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失去了一切。
苏璃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足下一软,便跌倒在地,只听‘哗啦’一声巨响,她带着矮桌上的瓷器一同摔在了地上,锋利的碎片划破掌心,鲜血蜿蜒而出,可她却感觉不到痛。
恍惚间,从屋顶下跳下了一个蒙面的黑衣人。
“你。。是谁?”苏璃挣扎着站起身来,盯着这个从天而降的神秘黑衣人。
只见那黑衣人一言不发,只是伸指在慕容颜伤口周围连点了几处穴道,血流登时缓了。
“她。。她还没死?”苏璃眸底突然泛起了一丝希望,颤声问道。
那黑衣人没有回答,只是有些吃力地背起慕容颜,恶狠狠地瞪了苏璃一眼,便运功跳上了屋顶,脚步极快地消逝在夜空中。
苏璃怔在原地,背后渗出了层层冷汗,方才那个黑衣人的眼神,似千年寒冰做的芒刺一般,泛着酷冷而嫉恨的光。。。
这个黑衣人是慕容颜的什么人?他会为慕容颜找自己报仇吗?
又有人闯了进来,紧紧的抱住自己,忧急交煎地低声唤着,“阿璃!阿璃!你怎么样了?”
苏璃过了许久才对焦上眼前神色害怕的莫明轩,泪水不禁一滴一滴,从腮边落下,一直滑进脖颈。
莫明轩急忙脱下外袍,裹上她颤抖不已的身体,四下张望,却不见慕容颜的身影,咬牙问道,“方才我看到屋顶上有人影,担心你有事才闯了进来,王爷呢?”
苏璃颤着唇,泣不成声道,“我出手杀了她。。然后她被人带走了。”
“被谁带走了?那她死了没?”莫明轩话音刚落,便听到门外传来阵阵急促地脚步声。
他眼神一沉,捏了捏苏璃地手,哑声道了句,“别怕。”
说完,便伸手将苏璃身上的裙子扯裂开来,露出她光滑的。
很快,便听身后传来一声厉喝,“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礼部尚书胡琼一抬眼,便看到襄王房内一片血迹狼藉,登时骇得倒退了一步。
他手一挥,便有数名侍卫冲进了房内,抽刀将莫明轩苏璃二人团团围住。
“王爷,人呢?”胡琼脸色不善。
只见莫明轩对着胡琼直直的跪下,叩首道,“启禀大人,此事关系天家颜面,怕是得借一步说话。”
☆、第25章 霍笙
你知道何为相思吗?
就是那人在身边时,眼睛里都是她。
而那人不再身边时,心里面都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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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颜感到自己坠入到一片虚无,惶然举目,周遭只有整片整片的白,辨不清方向。
只有自己一人,在整片的白色里独自行走,一步。。又一步。。却怎么都找不到出路。
“求求你。。。不要死!”
是谁在呼唤自己吗?
“求求你。。。快醒醒!”
是谁的声音如此焦急且痛彻心扉。。。
“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有滚烫的水珠砸在了自己脸上,这又是谁的泪?
“求你。。。求你了。。。”
究竟是谁在自己耳旁一声又一声地执着哀求?
昏沉中,慕容颜似乎感到有一双纤柔的手抚过自己的面颊,抚过自己的眉目,抚过自己的鼻梁,抚过自己的唇角。。。
这感觉是如此的似曾相识。
究竟是谁的唇如此柔软,带着细腻的香甜和淡淡的苦涩撬开了自己的唇齿,很快一股温热浓郁的药汁涌进嘴里。
当这个绵长悱恻的吻结束时,慕容颜挣扎着微微睁开眸,刺眼的光,眼前是白花花的一片,眼睛只能眯成了线,隐隐约约看到一个朦胧窈窕的身影。
慕容颜艰难地向她伸出手,那个人影似乎迟疑了一下,但还是上前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
慕容颜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像撕裂的帛布,“小缇。。。”
是你,对吗?
只有她,只有她会这样温柔而美好地对待自己。
眼前的身影突然浑身剧烈一震,迅速抽离了握住自己的手,站起身子,便要离去。
“别走。。。”
慕容颜用尽全力撑起身子,伸手去抓那个模糊的身影,却抓了一个空,一个重心不稳便从高高的床榻上摔下。
一阵压抑地闷哼,慕容颜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又痛得晕死了过去。
她有一双素雅的手,此刻却攥紧成拳,因为要练功学舞,她并没有留指甲,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节节分明。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都心甘情愿做眼前这人的棋子了,可却为何接受不了被这人当成其他女人的影子?
望着慕容颜本已止住血的伤口之处慢慢绽开出朵朵血花,她登时又一阵心慌,急忙取出干净的白布,伸手解开她身上的层层衣襟。
突然,她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内衫下面,那紧紧裹在胸前的绷带早已被鲜血浸透,生生刺痛了她的双眸。
大燕的襄王,自己的主上。。。竟然是个女人?!
呆怔了许久,她拭去眼角的泪,突然凄凉地笑了出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终于,她还是冷静了下来,用刀划破了这些早已黏在伤口上的带血绷带,为慕容颜仔细地敷上药膏,包扎好伤口,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衫。
她盯着她苍白到几近透明的清隽容颜,轻轻触碰上适才去亲吻过她的唇,泛起了苦笑,
原来。。。原来你是个女人。。。所以在那个时候,你才会对我说那样的话。
一年之前,燕山密室。
雨殇叶落,彻夜轻寒。
少女们陆续进入熟寐之中,唯有阿笙一人还在幽暗的前厅独自练舞。
双足踩进金镂舞鞋,鞋沿磨蹭着足上的伤口,带着丝丝裂痛,可她的眼神却清澈而执着。
是的,其实自己并不善习舞。。。可是偏偏主上的目光只会停留在跳得最出色的女子身上。
所以,只为博君片刻流连,阿笙却日以继夜地刻苦练习,足上早已布满了数不清的淤青和新茧,若不是白袜笼住,端的是触目惊心。
明日,主上会来。
为了这一天,阿笙已等了半年之久。
她只想把自己最好的身姿展现在那人面前,如此而已。
当心里想着一个人的时候,夜晚也便不再漫长。
破晓时分,少女们纷纷起身梳妆打扮,围着火盆前笑着打闹,交头接耳。
阿笙对此向来无甚兴趣,只是独自坐在角落对着铜镜画眉,然远远几句,还是落进她的耳中:
“。。。你们可知,主上究竟是何人。。。又为何将我等留在此处吗?”
“。。。我也是听上次那个陪主上一同前来的侍卫说。。。说主上可是宫中的贵族呢。。。”
“。。。此话当真?难道主上是想让我们成为他的侍妾?”
少女们越议越兴奋,声音也越来越响。有一少女突然得意地立起,故意抬高了声音,“你等做梦都想不到吧,上几月主上前来,我不慎在甬道中跌倒,却是主上亲自扶起我的呢!”
众女听罢,皆惊呼羡慕不已,纷纷催她讲后来怎样,即便是素来与诸人不和的阿笙,也忍不住侧目望去,仔细聆听。
这少女却又有些失落起来,轻叹道,“可主上扶起我后,却什么话都没说,从头到尾连正眼都没瞧过我,便甩袖离开了。。。”
这时,另一少女出言笑道,“主上乃人中龙凤,自不会看上你这样的。”
那少女有些恼羞成怒,咬着贝齿,哼道,“看不上我?难道就能看上你这样的了?
这些少女们都是被慕容颜所救,留于密室,衣食无忧。时间长了,除了这个风度翩翩的主上以外,几乎接触不到任何外人,难免都或多或少动了芳心。
眼看二女要掐起来了,另有一年纪稍长的女子出言劝道,“你两别吵了,大家都知道,主上素喜能歌善舞之辈,要得主上欢心,光是在这争风吃醋又有何用?不如拿出点真本领,方能让姐妹们心服口服。”
正说得热闹,管事的嬷嬷匆匆走进室内,拍着掌心,朗声道,“怎么还在这里闲聊?主上就快到了,歌舞可都准备好了?还不赶紧去席旁等候!”
大家登时鸦雀无声,手忙脚乱地准备起来。
阿笙在唇上取朱笔一点,勾勒出欲滴浅绛红,掩去原本的毫无血色。
看来。。。只能舞那首曲子了。。。
厅内,如花美眷,春/色无边。慕容颜坐在上座,依旧带着银色面具,不辨喜怒。
乐起,舞动。
少女们纷纷鱼贯而出,裙摆飞旋,为慕容颜倾情一舞。有的步伐轻曼,如燕雀归巢;有的疾飞腾跃,如狡鹿夜惊;有的弱柳扶风,如娇花百媚。。。
慕容颜虽都报以微笑点头,却始终目光淡淡,并未露一丝惊艳之色。
直到一阵鼓响,慕容颜举樽抬眸望去,只见阿笙一袭碧绿青衫,随着鼓声从容而出,形舒意广。轻柔的长袖从风飘舞,缭绕交错,一个旋舞,她转到一名看得目瞪口呆的侍卫身前,只听‘噌’的一声,竟出其不意的抽出他腰间佩剑。
那侍卫大惊,慌忙转脸望向慕容颜,却见慕容颜并未出言制止,反而莞尔一笑,目露一丝盎然之色。他见慕容颜并无阻止之意,便只好呆怔当地,不知所措地望着那名剑影舞动的美貌少女。
冷光耀目,骤然扬锋。
阿笙身姿绰约,翩若惊鸿,樱唇轻启,声线不染柔媚,尽显大方。
只见她持剑舞动,青丝散曼,口中吟的却是一曲《折杨柳》
杨柳乱成丝,攀折上春时。
叶密鸟飞碍,风轻花落迟。
城高短箫发,林空画角悲。
曲中无别意,并是为相思。
待唱到‘曲中无别意,并是为相思’这句时,鼓声突然停顿,只见阿笙猛然掷剑上天,惊得众人一阵惊呼。
这剑锋利无比,要是落下稍有差池,重则当场丧命,轻则也得断手折足,即便是教舞的嬷嬷在舞此曲时,也向来都是以木剑相替,从未有人敢以真剑舞之。
可阿笙此刻额前后背皆被冷汗打湿,乌发松散,在拼尽全力抛掷出这一剑后,步伐早已摇摇欲坠,足下一软,便不禁朝前跌倒下去,她心道了声糟糕,却再也控制不了身体,眼看那把利剑便要从空贯穿身体,她只好索性闭目待死。
然而下一瞬,只听‘叮’的一声骤响,随后一阵风卷到自己身前,阿笙只觉得自己跌入了一个带着淡淡梨花香的怀抱之中。
四周静得未有半点声响,诸人像傻了一样,盯着席间紧紧护住绿衫少女头脸的慕容颜,而那把利剑就插在咫尺之外的石板之上,左右摇摆,发出阵阵剑吟之声。
阿笙只觉得自己脸红得跟火烧一般,却窘迫得不敢抬眸,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才好。
自己还是在主上面前跳砸了。。。定会被众人取笑,也怕是永远得不到主上的青睐了。
不想,阿笙却听到自己头上传来慕容颜温凉地叹息声,“唉,你又何必这般拼命呢?”
她一抬头,便正对上慕容颜如笼上一层薄雾般的浅眸,不由得看得痴了。
慕容颜凝眸望着怀中瑟瑟发抖的阿笙,不承想过这样一个看似娇弱不堪的少女,不但能执剑起舞,更敢掷剑入云。这个女孩。。或许正是自己需要的,毕竟能真正对自己有利的人,不仅需要美丽的外貌,更需要的就是这份不让须眉的勇气和胆魄。
想到这里,慕容颜便伸手将阿笙散乱在外的发丝轻轻捋至耳后,凑到她耳边缓缓道,“一会宴席结束后,你便单独到我房中来。”
众女见慕容颜竟在大庭广众之下与阿笙耳鬓厮磨,眸中都是一片妒羡,但也无可奈何。
阿笙开心极了,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主上单独传召她。待宴席结束,她便提着水绿色的裙裾,全然忘记了嬷嬷教过的礼数,一路小跑至主上房前。
她颤抖地敲上那扇门,心中充满了期冀和忐忑。
也不知主上能否明白。。。自己刚才吟舞那一曲中的意思呢?
曲中无别意,并是为相思。
也不知,这份相思之情,主上又可会愿意回应自己吗?
然而,当门打开之时,所有关于相思的泡影便全部一触即破了。
阿笙神思恍惚地望着眼前这个朝思暮想的意中人,仿佛听不懂她口中所说之言。
“阿笙。。。我需要你嫁入皇宫。。。成为我的眼线,为我所用。。。”
慕容颜望着眼前这个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绿衫女孩,残忍地道出这番话。
这个少女似乎今年才刚满十七岁,该是最美好的年华,可自己却要亲手将这份单纯的美好摧毁。。。。
唉,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也开始变得这么肮脏污秽?
为求自保,便要枉送了这个无辜少女一生的清白。。。
慕容颜见阿笙只是怔怔地盯着自己,却不答话,心想她该是吓坏了。
良久,她终是别过脸,长叹了一口气,声音沉重,“罢了,你便当我没说过那些话吧。”
即便这个女孩是自己培养的所有女孩中最出类拔萃的,但她终究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罢了,或许自己不该去逼迫一个孩子去做那样不堪的事情。。。
可阿笙还是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慕容颜一愣,她突然有些看不懂这个少女眸中流转的情绪。
她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焦躁地挥袖对阿笙道,“你先回去歇息罢。”
却见阿笙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唇,几欲咬出血来,许久,只听她一字一字地吐道,“我愿意。”
“什么?”慕容颜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愿意入宫。。。为妃。”阿笙望着慕容颜带着银质面具的冰冷侧脸,眼眶中的泪水涟涟不绝,这是她懂事以来第一次哭泣,泪水似乎永无止尽。
她突然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哭泣?
或许自己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吧,爹娘在战火中双双身亡的时候未曾落泪,每夜担惊受怕饥寒交迫的时候也未曾落泪,就连那个男人野蛮践踏上自己稚嫩的手时,那阵钻心裂骨般的疼痛也未曾令自己落泪。。。可在说出那句‘愿意’的时候,泪水却如同雨下,无休无止的砸在地上。
她只是伤心,伤心这个人只是把自己当成了棋子,可她又害怕,害怕自己连这人的棋子都做不了。
慕容颜很想伸手拭去阿笙脸颊上的泪,可她生怕自己如果这么做了,便又会心软。
因为心软,自己几乎已经失去了一切。
慕容颜只好硬起心肠,说道,“如此。。。甚好。”
她顿了顿,还是夹着轻微的叹息道,“如果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都可以提出来,我定会帮你实现。”
阿笙突然猛地抬起头,凝眸直直望着慕容颜,脸色一阵苍白,又一阵涨红。
许久,阿笙似下了极大的决心般,贴到慕容颜身前,不等她有反应,便伸手笨拙而颤抖地替她解起腰带。
慕容颜大惊,忙伸手推开阿笙,一时目瞪口呆。
这个女孩。。。想要做甚么?!
泪水一滴滴从阿笙脸上滑落,她泪眼婆娑地望着慕容颜,几乎泣不成声,“这是我最后的要求,在入宫之前,让我成为你的女人。”
慕容颜惊诧得连退了两步,双耳烧得通红,急促地出言驳道,“你疯了吗?这样只会毁了你自己!”
“我知道。”阿笙凄楚地笑道。
可我不想。。。把最宝贵的东西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求求你,别。。。别推开我。”阿笙上前紧紧抱住慕容颜,她极力想忍住喉头的啜泣,却克制不住身体剧烈的颤抖。
慕容颜没有再推开阿笙,只是任由她抱着自己,良久,她才长叹道,“不。。你不明白。。我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阿笙有些不甘,她想起嬷嬷教过的引诱男人的法子,心一横,便伸手勾住慕容颜僵硬的脖子,楚楚可怜道,“我只是不想自己后悔。。。我只想让你拥有我的。。。”
望着眼前倔强又生涩的少女,慕容颜却决绝地打断道,“不,只有这个我无法答应,否则。。。往后你定会后悔万分。”
阿笙终于颓然失力,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跌坐在地上。
泪眼朦胧中,她看见了在那副银质面具下的目光,竟透着那般难以言表的苍凉和沉痛。
。。。。。。。
“嘶。。。”慕容颜翻动身子,只觉得胸前伤口处牵扯起阵阵疼痛,便生生疼醒。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力睁开眼睛,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周遭过于昏暗,只能看到重重累累的幔帐,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香混合着血腥气。
慕容颜捂着自己的胸膛重咳了两声,突然听到自己榻旁,传来一个冷清的声音,“你醒了?”
沉沉的床幔被一双洁白的手掀开,慕容颜吃力地抬眸一看,瞳孔中的人影好一会儿才凝聚了起来,“是你。。。”
“是我。”
慕容颜又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衫已尽数被换,登时神色一变,隐隐觉得不安。
她将慕容颜的神色尽收眼底,苦笑道,“我已经全都知道了。”
慕容颜倏地抬头,死死盯着眼前的女子,只听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已知你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喜欢女人的女人。”
“阿笙!”慕容颜眸光一沉,忍不住捂着胸口又咳了起来,一行血丝从口中慢慢溢出。
“主上,一年之前,阿笙便已经死了。”她从怀中掏出锦帕,小心翼翼地为慕容颜拭去唇角血渍,“如今的我,是霍笙。”
☆、第26章 猜忌
她遇见她时,是最美好的年华。
可偏生她,早已过了疯狂的年纪。
于是只能,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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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知你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喜欢女人的女人。”
“阿笙!”
“主上,一年之前,阿笙便已经死了。。。如今的我,是霍笙。”
慕容颜听了不禁浑身一颤,冷汗直流,紧盯着霍笙为自己拭去唇角血渍的手,却久久无言。
自己今夜本是一边小酌,一边等着霍笙前来那京畿驿站与自己汇合,毕竟自己这次自作主张护送苏氏二女回京,也不知皇宫中的那位帝王又会对此举作何感想和处置。。。她需要霍笙过来尽快将宫中自己所未知的变化通通告诉自己。
可真是万万没想到那个苏璃竟会设计行刺自己。。。而且自己在中刀之后分明又看到了小缇的脸,那是自己的幻觉吗?
可她如果真是小缇,为何要刺杀自己?
可若她如果不是小缇,这世间难道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吗?
想到这些,她暗自捏紧了拳,心乱如麻,头痛欲裂,瞥见到身旁的霍笙,更是焦躁不安。
这是最糟糕的情形,她千算万算,都没料到自己的真实身份竟会被霍笙所知。
慕容颜慢慢坐起身子,冷眼瞧着霍笙,心中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人世险恶,稍有行差踏错就死无葬身之地,她虽然是自己的眼线,但也是皇兄的妃子。。。
更何况当初正是自己亲手把她推入那黯然无光的宫闱深院,听她方才那番话的意思,怕也是一直对自己心存不少怨恨。
念及至此,慕容颜索性眯起了眼,终是缓缓开口,声音却涩远而冷淡,“霍笙,所以你欲何为?早闻圣上有削藩之意,若是你将我的身份告知圣上。。。想必会是大功一件。”
霍笙执帕的手猛地一僵,慕容颜的话如鞭子般阵阵抽打在自己脸上。
寒意透骨,原来在她心中,竟是这般看待自己的。。。悲辛与怆然直锥心脉,霍笙身子一软,便跌跪在地,她抬眸盯着慕容颜,哑着嗓凄笑,声音虚弱得几乎不可闻,“我欲何为?我欲何为?我唯一希望的。。。主上难道你真的不知?”
慕容颜明显地一震,脑中一片纷乱,登时懵了,她着实没料到霍笙会在知晓自己身份之后还重提旧事。
霍笙心中煎熬得如同火烧,她咬住自己的下唇,紧紧咬出了血腥味。
慕容颜的怀疑和冷漠就像千万条毒蛇一般啃噬着自己的心,她倏地拔下簪子,泻落的长发在空中飘扬,一字一句道,“既然主上不信笙,笙唯有。。效死于君前!”
当死亡是证明自己清白的唯一方式,那便是一种解脱。
“别!”慕容颜急忙一把捏住霍笙高高扬起的手,盯着她决然绝望的眸子,不禁心中一痛。
“不用拦我!”泪水狠狠滑下,是心,还是手腕上的剧痛令自己脆弱不堪,霍笙满腔的委屈和难过再也忍耐不住,“我的命本就是你给的,如今。。我便全部还给你了!”
“住口!”慕容颜觉得自己要疯了,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当初选这个女孩入宫到底是对是错,她的性子太刚烈决绝了。
慕容颜一把弹掉霍笙手中的簪子,忍着痛将她挣扎的身子死死按在床榻上,俯身盯着她的眸子,咬牙道,“够了!我信你不会叛我!”
“放开我!”霍笙脸颊上都是泪,可是泪珠仍然不断地往下流,心酸、苦涩、悲愤、痛楚。。。都在这一瞬涌上心头,纷至沓来,她气息紊乱地啜泣道,“我怎么可能会去害你。。。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我为什么还会苟活在这个世上!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被自己爱的人推到别人的怀中是什么感觉!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成日对着一个根本不爱的男人强颜欢笑婉转承欢是什么滋味!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痛苦与羞耻每夜如影随形,逼得我无处可逃。。。身子已是不洁,唯一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就是你那一点若有若无的信任!
望着痛彻心扉的霍笙,慕容颜的眸中掠过愧疚,她心中长叹了一声,便柔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如此多疑。”
许久许久,身下的佳人终于渐渐安静了下来,只是怔怔地瞧着自己,脸色却慢慢变红。慕容颜心中一凛,这才发觉自己跟她四肢相缠,姿势实在过于亲密。
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息,慕容颜却立即从霍笙身上爬了起来,面色有些窘迫,尴尬地道,“对不起。”
霍笙也默默坐起身来,整了整身上凌乱的衣衫,垂眸幽幽地回道,“不必。。。您是主上,不必对我说什么对不起,笙万万受不起。”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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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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