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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节

    [宫心]雀灵梦舞 作者:笔墨道不尽情深

    第5节

    她薄唇猛颤,灼灼盯着苏璃,再也移不开分毫,心中有千言万语想问,却都梗在了喉间。

    苏璃见慕容颜好不容易醒来后,便又肆无忌惮的盯着自己看,担心她认出了自己,便别过脸,皱眉道,“殿下,看够了没有?”

    慕容颜一愣,望着她紧皱的眉心,喃喃问道,“是你。。对吗?”

    苏璃垂首,平静地说道,“小女子不知殿下所言何意。”

    “怎么可能呢。。。”慕容颜站起身子,一步一铅,声音中透着最深重的迷惘,“怎么可能会如此。。之像?”

    见慕容颜靠近自己,苏璃不禁倒退了一步,“请殿下自重。”

    慕容颜停下了脚步,缓缓地抬起手,取下脸上的半幅银质面具,哑声道,

    “你当真。。不认得我?”

    四下里在此刻突然亮了,是皎皎明月,终于冲破遮挡的云层,照在了不再年少的少年脸上。

    在那人取下面具的瞬间,苏璃的脸色顷刻变得雪白,觉得自己就要无力地倒下去。

    这种难描难述的感觉,哪怕在穆昆说出他是自己的驸马时,也都不曾有过的。。。慕容颜的双眸亮得灼人,迎着熊熊的火光,像要把自己看得透彻,看得碎裂。。。

    可为什么。。。自己会那么想哭?

    是了。。。定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大仇人啊!

    定是因为,自己对她。。。恨之入骨啊!

    在上京的这些日子里,苏璃已从多人口中证实了穆昆所言非虚,即使是燕国的士兵也同样告诉了自己那段燕国的光辉史。。。大燕襄王,立下了何等彪炳赫赫的战功,手刃了匈奴王子公主,逼死了匈奴王,将匈奴变成如今四分五裂的模样。。。她的手上,到底沾了多少匈奴子民的鲜血?!

    苏璃强忍着呼之欲出的哭意,冷笑道,“久闻襄王殿下风流多情,看来果真名不虚传,小女子不过区区村野之女,有何德何能会曾见过殿下?殿下怕是弄错人了。”

    “不可能!”慕容颜眸中泛起晶莹之色,上前一步,牢牢抓住苏璃的手,道,“你把面纱取下,我绝不会看错。”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你若不取,我便亲自来。”

    苏璃冷冷道,“怎么,殿下要用强么?小女子自是敌不过。。。可这又有什么意思呢。”

    慕容颜脸色一沉,默然盯着苏璃,心中困惑更甚。

    她为什么要这么说?若她真是小缇。。。又怎会这般误解我?

    难道这世间真有如此相像的两人?

    慕容颜黯然松了手,瞥见到苏璃光洁的手琬,终于清醒,随后长叹了一声,带着几许落寞,“是本王认错人了,苏姑娘长得。。实在是太像本王的一位故人。。并非有意冒犯,得罪之处,还望苏姑娘不要介意。”

    唉,她手腕处既没有当初小缇为救自己而留下的疤痕,自然便不可能是她了。

    怅然阖目。。。自己本以为能有重逢,可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欢喜罢了。

    徒留回忆和梦靥,却那么绵长。

    ☆、第16章 玉峰(上)

    普天之下,六道之中,最无情冷血的便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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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凉如水,明月在天。

    苏琬见慕容颜总算苏醒了过来,当下喜不自胜。

    可不想她醒来后,表情却十分的古怪,只是一直盯着自己阿姐看。

    火光照映下,苏琬陡然瞧见慕容颜的眼神,一震之下,登时呆了,说不出话来。

    这般灼灼深情的眼神,自己曾在莫明轩的眸中也看到过。。。只是慕容颜的目光更加炽烈,更加深切,也更加复杂。。。

    听她话中的意思,似乎是自己阿姐长得极像她很重要的一位故人。

    苏琬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撇过了头,眸中隐隐泛起了泪光。

    可慕容颜死死盯着苏璃光洁雪白的手腕,却目光沉沉,心中怅然若失。

    她并不是她。。。否则她的身上怎会没有爱过自己的那个痕迹。

    良久,慕容颜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默默坐了回去,慢慢咀嚼起已炙熟的那块狼肉,不再言语。

    突然,她抬眸问道,“你们在身上私藏了利器?”

    她看这狼皮已被剥下,狼肉也被切成了许多块,若不是锋刃所为,仅凭这两名弱女子之力,徒手绝对办不到。

    苏璃的脸色倏地变了变,微微捏紧了袖口。

    慕容颜站起身来,伸手道,“交出来,你们是要入宫侍奉陛下左右的良家子,身上偷藏兵刃可是死罪。”

    “殿下误会了。”苏璃缓缓从袖中抽出了一把样式奇特的纯金匕首,含笑说道,“这把匕首并不是小女子事先偷藏的,而是方才问人借来用作剥狼烹烤的,不然要是让殿下饿了肚子,还不也是死罪?”

    慕容颜一惊,不想这里竟还有他人,便急道,“你问何人借的?”

    苏璃手持匕首往不远处一指,道,“便是问他借的。”

    慕容颜顺着她的手势望去,登时吓了一跳,只见路旁竟躺着一具森森白骨,而骸骨中却光亮闪耀,竟是许多宝石珠玉。而更奇的是,这白骨身上。。。穿戴的竟是燕军的戎装,看此人头盔,竟是将军级别,只是这人早已腐烂得只剩白骨,怕是在此地至少也呆了几十年,难道这是皇爷爷燕烈武帝时期的将军?

    慕容颜从苏璃手中接过匕首,举到月光下一看,见匕身仅有数寸长,但全部由黄金打造而成,柄尾处刻着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狼首,在月光照射下,只觉得分外阴气森森,寒意逼人。

    苏琬有些害怕的道,“咱们还是别看这人了。。他定是拿了不义之财,才遭了报应。。你也赶快将这刀放回去罢。”

    苏璃盯着这具双颚张得大开的白骨,缓缓道,“也不知他堵着的这条道路。。。又究竟通往何方。”

    慕容颜望向这具白骨的后方,见两旁山石壁立,却留了一条仅能容一人通过的窄径。

    她举目四顾,见此地三面环山,背后是温热的潭水,可潭底洞口已塌,若想再原路回去已不可能,更何况洞外还有狼群守着。她猛然一凛,这意味着如今三人若想逃身,便只能踏过这具白骨,走这条羊肠小道了。

    “以防万一,匕首留着防身用吧。”慕容颜还是面色凝重的将匕首塞给了苏璃,再次坐下咀嚼起狼肉,直将这块狼肉吃得精光,才闭目低声道,“再歇息一会,等天亮了,咱们就得上路。”

    她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此路必定凶险,看这白骨上并无伤痕,而颌骨却大开,如果没猜错。。。这人该是被生生骇死的。。。也不知前方究竟蛰伏着怎样的妖诡。

    可若不走,等这头狼肉食完后,自己与这两位姑娘也必会饿死在此地,那是何等的窝囊!所以只能硬着头皮一赌,希望能够柳暗花明。

    翌日清晨,朝阳初升。慕容颜便将那具白骨从路口移开,带着苏璃苏琬小心翼翼地踏进这条小道,当中最窄之处,慕容颜只觉得自己几乎都要将骨头挤碎了才勉强通过。

    行了许久,三人终于从这一线天中走出,陡然间眼前一片空旷。

    可三人却都瞪大了眸子,冒着难以置信的光。

    一眼望去,一座雪白的山峰参天而起。而山峰前是一片高高矮矮的房屋鳞次栉比,虽然早已是断垣残瓦,破旧不堪,但建筑恢弘,气象开阔,不难想见当年是一座十分繁华昌盛的城镇。

    可三人却连大气都不敢多喘,因为这里实在太寂静了,寂静得太不寻常了,连一丝鸟啾蝉鸣都没有,声息全无,像一座死城。

    这简直比那个凶兽横行的忘归沼泽更恐怖了千百倍。

    隔了半晌,慕容颜终是拔出贴身短剑,当先进城。三人沿路只见遍地白骨,刀枪剑戟,到处乱丢。走着走着,只见路中央有一双女人的花鞋,样式奇特,绣着狼的图腾,图腾上还沾着依旧鲜艳的血渍。

    慕容颜心中纳闷,想拿起来仔细瞧瞧,哪知触手间登时化为漫天灰尘,不由得吓得一跳,一把将苏氏二女护在身后,持剑戒备了许久。

    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除了三人狂跳的心脏,什么声音都没有。

    良久,苏璃才轻声道,“这里。。。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全城的人。。。都被屠杀光了。”

    苏琬不由自主地揪紧了慕容颜的衣袖,颤声道,“可这个地方如此难找难进。。。大军又是如何杀得进来?”

    慕容颜沉吟了良久,边走边道,“那说明,定是有奸细了。”

    她仰目望向那座雪白的山峰,喃喃自语,“也真是奇了,明明已是四月天,天气并不寒,怎会还有不化的雪山?”

    三人朝着这雪峰的方向走着,两个时辰后,三人来到了这山峰脚下,才猛然发现这并不是什么雪山,而是一座白玉峰!

    这玉峰近看尤其美丽壮观,通体雪白,荧光纯净。

    慕容颜轻转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心道,光这小小的一块白玉,却已然只有王侯公卿才能佩戴,哪知这里竟有这样一座白玉山峰!

    “瞧,那里有个山洞,莫不是能通出去?”苏琬突然指着高处,欣喜的叫了出来,可片刻后,她的声音又渐渐黯了下去,“唉,可惜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慕容颜凝神一看,只见半山腰里峭壁之上,果然有一处不显眼的洞口,只是峰面光滑如镜,若要上去怕是不易。。。尤其还要将这两位姑娘带上去怕是更加不易。。。

    许久,慕容颜长叹了一声,便开始解开腰带。

    “喂,你。。你想要作甚?!”苏璃一把将苏琬从慕容颜身边拉至自己身边,抽出匕首,警惕地望着她。

    “你们谁先上来?”慕容颜蹲下了身子,回眸说道,“这峰过于陡峭,若不和我绑在一块,一个失手,便是粉身碎骨。”

    “只有这个办法吗?”苏璃瞪着慕容颜,心忖,谁知道这燕贼是不是想变着法儿占自己和琬妹的便宜。

    “是。”慕容颜催促道,“天色快暗了,此地不宜久留。”

    “阿姐。。我想她是好意。”苏琬轻轻说道。

    苏璃撇头微微望了苏琬一眼,见她脸色晕红,凝望着慕容颜的脊背,眼光中流露着柔情,不由得心中莫名一滞,但还是松开了手,道,“那你便先随她上去吧。”

    慕容颜背起了苏琬,用腰带将她牢牢缚在自己腰间,便提气纵身一跃,手脚并用,缓缓攀上了峭壁。玉峰滑溜不堪,慕容颜几次失足,都靠着短剑借力,才没落下。待爬到洞口时,忽觉得全身冰凉,冷汗早已湿透了衣衫,手足隐隐酸软,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而苏琬却丝毫没感到害怕,只是自己贴着慕容颜的脊背,早已把她羞得满脸飞红,她见慕容颜满头都是汗,便轻轻用衣袖为她拭去额前的汗渍。

    慕容颜却丝毫没感受到背后佳人的温柔,一心想着山脚下的苏璃。她刚匆匆解开缠住自己和苏琬的腰带,却忽闻不远处竟传来阵阵狼嚎。

    她大失惊色,急忙往山脚一看,只见七八头凶神恶煞的饿狼已快冲到峰边,苏璃身子已退到峰面上,脸色苍白地挥舞着匕首。

    眼见一头饿狼朝苏璃身上扑去,慕容颜急忙从怀中抽出银质面具,注力一掷,用重手法将那狼打得头破血流,自己则沿着峭壁直溜而下,双脚在玉璧上一撑,如一只大鸟般扑了下来,护在了苏璃身前。

    “别怕!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慕容颜浅眸寒光一闪,用手中的短剑削下了一个狼头,“我会带你杀出去!”

    苏璃一怔,眼前突然涌现出一幅雷雨交加的画面,那夜,黑暗的天空被一道闪电划开,曾有一位少年手持钢刃在大雨中厮杀的背影与眼前这人重叠在了一起。

    这句话。。。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听过呢。。。

    慕容颜短剑猛力一挥,众狼皆退后了数步,她一把背起苏璃,凝神提气,便往玉峰上奋力一跃,一下子便攀上了十余丈。

    慕容颜几乎是力枯气竭,终于带着苏璃爬到了洞内。

    此时,山峰下的狼群越来越多,全都呜呜嘶吼着朝峭壁上猛扑,却总是打着滑的落下。

    慕容颜气喘吁吁地趴在地上,额前的青筋根根暴出,方才。。。着实是九死一生。

    她心道,我真是跟着了魔一般。。。也不知为什么,明明就是知道她不会是她,却还是这般不顾性命地去救她。。

    苏璃怔怔地瞧着疲惫不堪的慕容颜,咬紧了下唇,努力不让眼眶中的热泪落下。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要哭。。。似乎见了这个人以后,自己便总是动不动就想要哭。。。

    过了好一会儿,慕容颜才能重新站了起来,她转头朝山洞内望去,黑沉沉的什么也瞧不见,便取出火折子一晃,登时便见玉璧上映出三人的影子。自己身旁站着的这两位身姿婀娜的绝色美人,经玉光一照,更加明艳绝伦,但慕容颜刚刚死里逃生,这一路吉凶祸福,殊难预料,不免也无心欣赏这峰内佳景。

    三人缓缓走过极长的一条甬道,一路上刀剑四散,到处都是骸骨,待走到尽头,竟是一道黄金巨门,门上也刻着一头巨狼,只是这匹狼却不似外面的那些狼看上去那般凶悍张狂,而是一脸恭谨温柔的模样,它垂着头,像似在对来者行礼。

    可无论慕容颜如何用劲去推这扇门,都动不了分毫,即便用短剑去砍去撬,也无济于事。

    “你们瞧,这狼的右眼是不是有些奇怪?”苏璃指着那狼,说道,“它的左眼会反射火光,看来是用黑色的宝石镶上去的,可这右眼却只是一个空洞,似乎什么都没有镶。。。这有些不合情理啊。”

    慕容颜心中一动,转身对着苏璃道,“对了,是那把匕首!那便是钥匙!”

    苏璃上前将匕首插入巨狼右眼中,只听哗啦一声,黄金巨门发出叽叽之声,竟缓缓开了。

    三人对望了一眼,脸上均露出欣喜之色。慕容颜右手高举着火折子,首先入门,一步跨进,却听脚下喀嚓一声,竟踩碎了一堆枯骨。

    她举火四下照看,发现这是一座华丽的大殿,可到处都是成堆的白骨,她将目光定在巨门后面数不清的累累刀痕上,神色一沉,道,“也不知是谁如此歹毒,将这些人关在了这儿,可这门那么厚,他们即便将剑全砍断了也出不去。。。最后只能绝望地死去。”

    苏琬只觉得这情景实在太惨,不忍再听,摇着头说道,“别说了。。。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大家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不好吗?”

    慕容颜沉默,在心中叹道,这世间最难的怕就是平安二字了,因为人性,天生就带有杀意。

    为了土地要杀,为了权位要杀,为了荣华要杀,为了女人要杀。。。世间万物,都有可能让你为之而杀。

    “到殿后面瞧瞧吧。”良久,慕容颜说道。三人小心翼翼地避开脚下的白骨,朝殿后方走去。

    走到大殿之后,眼前突然大亮,只见一道月光从上面数十丈高处的壁缝里透下,月色正照之处,是一樽精美的玉棺。

    可就在这时,不知哪里卷来的一阵阴风迎面袭来,手中的火光,一下子灭了。

    四周登时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死寂。

    ☆、第17章 玉峰(中)

    普天之下,六道之中,最无情冷血的便是人。

    一阵阴风袭来,火光登时便灭了。

    而更令人恐惧的是,只听‘砰’的一声大响,身后的那扇黄金巨门竟应声关上了。慕容颜急忙摸黑飞身扑回,却还是迟了一步,她四下摸索,却发现这石门后面却光溜溜的并无着手之处,也无插刃之处。。不禁心中猛沉,看来此门只能从外面方能打开。

    刹那间,三人都骇得窒住了呼吸,只闻雷鸣般的心跳,在空旷的殿内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剧烈。

    即便是苏璃,也忍不住微微站近到慕容颜身旁,恐惧笼罩上心头,每一瞬都如一生那般漫长难熬。

    突然,不知从何方却传来一阵桀桀苍老的笑声,“呵,既然闯了进来,就别想着出去了。”

    三人猝不及防听到这如号哭般的笑声,全都心惊胆战,苏琬更是吓得毛骨悚然,一把拽住慕容颜的衣角,颤声道,“大哥哥。。。是有鬼吗?”

    不料那笑声又是一阵哭笑,语调却异常凄凉悲切,“哈哈,哈哈,不错。。。正是鬼。”

    慕容颜不由得遍体冷汗,可心想,他既自称是鬼,那大约便不会是鬼。

    她握紧了短剑,神色戒备凝重,“不知何方高人在此,吾等并无意冒犯,能否现身相见?”

    话毕,那笑声便更加嚣张狂妄,“区区竖子,岂有资格窥觑天颜?”

    慕容颜一怔,天颜?这疯子居然敢自称天子?

    正思索间,从黑暗处有一物滚到了慕容颜脚边,她低头一看,竟是一个骷髅头骨,只听那阴冷的笑声又起,“很快,你们便会跟这位老兄一样,留下来互相作伴了。”

    话音刚落,慕容颜只觉得面前一阵厉风袭来,忽然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肩头,冰冷的温度惊起层层的战栗,她急忙狂挥起手中的短剑,将稀薄的空气生生撕裂。

    只听那人声音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你小子倒是艳福不浅,可惜。。地狱无门你偏要闯,打扰到我们的人,都得死!”

    听到从他口中说出那句‘我们’,慕容颜心中猛然一沉,不由得连连叫苦,没想到这里除了他还有别人在。。。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前辈,吾等被狼群所逼,被迫来此,并非有意叨扰,更绝无半点恶意!还望前辈网开一面,放我们离开罢!”

    “真是个窝囊种!你手中有剑,身后有女人,却只想着求饶逃跑,还是死了干净!”话音落,凌风至,慕容颜只好挥剑相抵,心中暗道,也罢。。。终究难逃一死,今日便跟他拼了,就只怕自己一死,那两位姑娘会遭到比死更残酷的事情。。。

    念及至此,她几乎咬碎了牙关,使出浑身解数,剑法如龙,护成了一道剑网,只听风声猎猎作响,那人再难靠近一步。

    突听那人喊道,语气中带着浓重的惊异,“小子!慕容氏跟你有何关系?你怎会慕容剑法?”

    “与你何干?!”慕容颜此时双眸泛红,这一路的逃亡已让她压抑到了极致,倘若此时手中能有把长枪,她定要扫平此地不可!

    一阵疾风突至,慕容颜只觉得自己手臂剧震,虎口猛裂,五指竟拿捏不住剑柄,当的一声,那把短剑竟应声而断。她大惊之下,急向后跃,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了玉棺之前,负手站立,而右手的两指间竟夹着自己那半截断剑。

    慕容颜脸色倏地惨白,自知凭自己之力,绝对战不胜这人。

    月光下,那人慢慢转过身来,只见他褐袍白发,身材巍峨,气度凛然生威,双眸炯炯,肆无忌惮地把目光投向慕容颜。

    四目相对之后,慕容颜心中忽生了一股难以言表的异感,眼前这位老者身上散出的那种睥睨天下的压迫感,是她从小到大以来在任何人身上都不曾感受过的。他穿着极为简肃,可身上却自然而然有一种峙若亭渊的气势,无论是自己的父皇还是当今圣上,自己的四哥,都不及眼前这人千分之一的王者之气。

    苏氏二女也瞧向那人,见他虽然满头鹤发,却五官深邃,仍能看出年轻的时候该是极其英俊的。

    而更让慕容颜感到惊疑不定的是,自己似乎曾经见过这张面容,她脑中突然闪过这老者刚才说的那句‘区区竖子,岂有资格窥觑天颜’,心中登时一震,已是浑身颤动,莫非。。莫非他是。。。可怎么可能呢。。。他应该在自己还未出世前就已病重归天了。。。

    只见那老者随手将指间的短剑一丢,盯着慕容颜道,“你是光儿的儿子还是孙子?”

    听到这老者直呼父皇为‘光儿’,慕容颜刹那间瞪大了眸子,难以置信地喃喃问道,“前辈。。。您当真。。。是我的皇爷爷?”她仔细打量上这老者,这才想起,自己是每年去帝君陵祭拜历代先祖之时,曾在皇爷爷燕烈武帝的画卷中见过他。

    燕烈武帝,慕容不破,是整个大燕历史上最铁腕的帝王,在位期间不断开疆拓土,北击女真,南灭大理,东伐高丽,西征西夏,加筑长城,为大燕打下了万里铁桶般的江山,是传说中的倾世霸主。慕容颜虽然从未见过这位皇爷爷,但在她心中,慕容不破便是神一般的存在,若是没有他,便也没有大燕昔日的四海归顺,九州臣服。

    “是朕。”那老者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可声音中依旧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

    慕容颜本以为自己会命丧于此,不料此时突然峰回路转,当下喜不自胜,上前跪在老者身前,道,“颜儿拜见皇爷爷。”

    “颜儿。。颜儿。。”慕容不破一把扶起慕容颜,缓缓叹道,“唉,朕该是没来得及见到你出世。。。你父皇还好吗?”

    慕容颜眸子隐隐泛泪,哽咽道,“父皇。。。已在三年前驾崩了。”

    慕容不破身子猛然晃了晃,沉默了半晌,才道,“那皇位传给了谁?”

    “传给了我四哥。”

    慕容不破脸色又是一变,问道,“你父皇为何要废长立幼?”

    慕容颜回道,“皇爷爷,这个说来话长。”

    于是她便将自己当年如何跟四哥去漠北打仗,各位皇兄为争夺皇位是如何不折手段,甚至弑父篡位,自己和四皇兄又是如何消灭叛贼,铲除逆党之举,从头至尾地说了。只是当中的儿女情长,慕容颜却避而不谈,一是碍于自己的真实身份,实在难以启齿,二是免得说了触景生情,心生惆怅。

    苏璃一直在一旁冷冷地听着,直听到最后慕容颜提及是亲自逼得匈奴退兵三百里时,她终于忍无可忍,恶狠狠地瞪了慕容颜一眼,恨不得立马扑上去将这个刽子手碎尸万段,以报国仇才好。

    慕容不破听完,不禁仰头一阵唏嘘,没想到自己洞中方一日,世间已千变。为了那个皇位,自己的子孙骨肉竟这般相残争斗,也害得生灵涂炭。

    他无意中瞥见到苏璃凌厉的眼神,便问道,“颜儿,这两位姑娘可是你的侍妾?”

    “呸!我跟她毫无瓜葛!”苏璃正在怒头上,听到这话,立马反驳。

    而苏琬却红晕满脸,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

    “皇爷爷,您误会了,这两位姑娘是皇兄自己要纳入后宫。。作妃子的。”慕容颜回眸望了苏璃一眼,便垂首答道,随后将这一路上是怎么险走忘归川,又是怎么被狼群追杀逼到此地之事也全都毫不隐瞒地告诉了慕容不破。

    慕容颜一边说,一边心中极不是个滋味,她想,皇兄既然事先看过她的画像,就该知道她与她很像,为何却还要执意纳她入宫?这究竟安得是什么心思?

    慕容不破听完,却意味深长地笑道,“颜儿啊,大丈夫这一生若能有一个能与你共经生死患难的女人,便可足矣,你小子能有两个,此生还有何憾?”

    慕容颜面色一窘,低声道,“皇爷爷说笑了,颜儿不过只是尽一个臣弟应尽的本分罢了。”她顿了顿,终是把心中的疑问道了出来,“颜儿倒是有一事不明,既然皇爷爷还在人间。。。为何却迟迟不回皇宫?”

    慕容不破缓缓抬起头,透过石缝,望向冷月,声音突然变得无比飘渺和苍凉,

    “因为,朕已经忘了归途。”

    他又低下了头,望向玉棺,不怒自威的眸中突然涌出万种柔情,干枯的手掌轻轻抚上棺沿,喃喃自言道,

    “而且,朕在等一个人。。。一个或许也忘了归途的人。”

    慕容颜凑近一看,这才发现,原来这棺中除了一幅画轴外,竟空无一物。

    她望着慕容不破失神的模样,在他身后轻轻唤道,“皇爷爷,你在这等谁?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会有这么多尸骨?”

    慕容不破目光突然有些黯然,过了良久,他才道,“朕在等一个女人。”

    慕容颜心中一动,道,“是皇爷爷。。爱着的女人?”

    慕容不破神色突然变得有些痛苦,他摇着头道,“不。。是朕负了的女人。”

    他从棺中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副画轴,轻轻摩挲着,口中低问,“颜儿,朕驾崩后,后人是如何评价朕的?”

    慕容颜恭敬地答道,“皇爷爷功高盖世,堪比秦皇汉武。”

    慕容不破却惨然一笑,喃喃道,“这份丰功伟绩,是朕出卖了良心换来的。”

    他突然不语,只是盯着慕容颜,良久,才道,“看来。。果真是天意。。有些事情或许朕终究得说出来,方能赎罪。”

    “皇爷爷?”慕容颜错愕地望着他。

    “颜儿,都说狼心狗肺。。狼心狗肺。。可是你知道吗,其实狼的心很纯净。。。真的,纯净到没有一丝杂质。。。若不是亲眼看见。。。我绝不会相信。。。”

    慕容不破慢慢坐在了玉棺前的石阶上,整个人看起来像似突然老了几十岁,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和遥远,

    “后来,我才明白,原来这世间最肮脏的东西,是人心。”

    只见他缓缓闭上虎目,一字一字的吐道,“尤其是,朕的心。”

    ☆、第18章 玉峰(下)

    普天之下,六道之中,最无情冷血的便是人。

    “那一年,朕就跟你差不多大,那时你父皇还未出世。。。朕年轻好战,意气风发,成日东征西伐。。。”

    慕容不破目光定在慕容颜身上,有那么一瞬,似乎从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的模样。

    “当初,朕也跟你一样,冒险踏进了忘归川。朕还记得那天的迷雾特别浓,朕与大军走散了,一条巨蟒袭击了朕,朕虽然最后杀了它,可自己也受了极重的伤,竟一头晕死在沼泽之中。。。”

    慕容不破徐徐道来,语气突然转柔,轻轻抚上那副画轴,继续道,

    “当朕醒来时,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在剧痛,尤其是自己的左肩,微微一动,便钻心的疼。

    可这时却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你别乱动呀。”

    一阵急促地脚步声由远至近,朕挣扎着凝望过去,只见一名白衣如雪的少女俯下身子凑了过来,她的一头长发丝丝拂在朕的脸上,她的眸子像夜空中最璀璨的星星,她的睫毛像蝶翼般轻轻颤动着。。。那时候,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自己是升天了吗?不然怎会有这样的仙女在自己眼前?

    真的,朕虽贵为帝王,见过的女人多了去了,却从来没见过像这位少女这样的绝世容貌。别说是朕的后宫无人能与之匹敌,即便是那些极具盛名的绝色美人西施、貂蝉,怕也不及眼前这名少女的万分之一,美得着实不似凡人,仿如天仙。

    她对上了朕的眼,便对着朕嫣然一笑,声音清亮动听,“你可总算醒啦,你可真是厉害,能把那条坏蛇都杀死了。”

    朕当时虽然听见她在启唇与自己讲话,却只顾着盯着她倾国的笑容,一时神思飘渺恍惚,如梦如醉。。。说也可笑,想朕平日里与嫔妃们潇洒自如,可在那时,却像根木头一般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慕容颜听了,不由自主地心中一动,没想到像皇爷爷这样不可一世的帝王遇见了喜欢的人,也会如寻常人一般为之神魂颠倒。

    她笑着问道,“皇爷爷对那姑娘一见钟情了,对吗?”

    只见慕容不破目露柔色,声音似最温凉的夜风,

    “是,朕从第一眼见到她,便对她着了迷。。。

    她见朕盯着她,却没有像普通女子那般觉得朕失礼轻薄,而是又大方地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可朕却没有告诉她真正的名讳,不知为何,朕不愿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告诉她,“在下姓步,单字一个破。”

    她微微一笑,“步破?真是好奇怪的名字,我叫璎璎,璎珞的璎。”

    朕当时便想到,妙法莲华经中曾提及,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真珠、玫瑰七宝才合成众华璎珞。璎珞是由世间众宝所成,所以这世间能配得起这个名的,怕也非她莫属了。

    朕肩头上的伤口被那蛇咬得厉害,往往动弹不得,所以每日璎璎都会前来替朕疗伤送饭。可朕觉得很奇怪,因为璎璎每次都要等太阳下山后,才会出现。。而每次出现时,朕都会隐隐约约听见阵阵野狼低嗥的声音。

    五日后,朕的伤总算是好了大半,她替朕换好药后便要走,朕忍不住抓住了她的柔荑,担心地说道,“让我送你回去吧,这几日我听到这附近有狼群出没的声音,你一个人走。。。怕是有危险。”

    可璎璎却第一次露出惊诧的神色,问道,“狼有什么危险的?”

    朕一怔,不解她为何会问这种问题,但还是道,“狼生性残暴,会伤人会吃人,自然是万分危险。”

    璎璎却神色一变,难以置信地盯着朕,“你在说什么呢?从小到大,狼可是我最好的同伴。”

    朕生生愣住了,璎璎像似怕朕不信,便牵着朕的手,拉着朕出了门,“不信的话,我带你见见阿舍。”

    朕随她走了出去,只见她轻轻喊了句‘阿舍’,便见一头通体雪白的巨狼从不远处奔来,竟长得和朕齐肩般高!可它一见到朕,却压低了身躯,龇着獠牙对朕敌意地呜呜低吼。”

    慕容不破伸手比划着,眸中闪着异样的光。

    慕容颜听了,不禁为慕容不破的安危担忧,忍不住插话道,“那皇爷爷后来怎么样了?”

    慕容不破含笑道,“你看朕现在还好端端的,自然是有惊无险了。”

    他缓缓回忆道,“当时璎璎见那头白狼露了凶相,神色也是一惊,急忙走上前,竟伸手摸向狼首。朕骇然,却见那狼在她的抚摸下居然渐渐平静了下来,若非亲眼所见,实在是匪夷所思。。。

    良久,璎璎才带着一丝埋怨地说道,“阿舍,你今天怎么了?方才那么凶。。。真是吓死我了。”

    只见那狼用额头蹭着璎璎的手,可荧绿色的眼珠子却是瞧着朕,眼神依旧犀利戒备。

    后来,朕才知道,这头叫作‘阿舍’的巨狼是这座天狼城里的狼王,而璎璎是天狼城的圣女。

    天狼城,只有半个燕京那么大,夹在两座山峰之间,其中一座居然还是白玉山峰,却与世隔绝,若非天狼族人,绝对不知道入城之口何在。

    璎璎带着朕去见了城中的长老,可他们却告诉朕,如果是外族人无意中进了城,便只能一辈子待在这里,绝不能把城中之事泄露出去,否则整座城的人都会受到诅咒。可那时朕已与大军失联多日,若是那些大臣们真以为朕死了,怕是连皇位都岌岌可危了。”

    慕容不破说到这里,突然目光一黯,叹道,“唉,朕那时虽然喜欢她,可却决计没有想过会为了一个女人而舍弃大燕的万里江山。。。”

    慕容颜不禁心道,看来皇爷爷后来是逃出来了,不然也不会有父皇,更不会有如今的自己了。

    这时,苏璃却在黑暗中冷冷地‘哼’了一声。

    慕容不破抬眸瞧了她一眼,苦涩地说道,“那时朕已知璎璎天性单纯,于是朕便编了一段可怜的身世,骗她说自己娘亲病重,希望她能带朕出城,见娘亲最后一面。。。

    天性善良如她,终是于心不忍,只是当时的她对朕尚存一丝顾忌,于是便用黑布蒙住了朕的眼睛,方才同意带朕离开。朕在忘归川牵着她的手,多希望她能跟朕一块离开啊,可如果朕说了,她定会伤心自己欺骗了她,于是朕终究不敢说出口,只是与她约定,三个月之内必定归来。

    她塞了一只白玉做的号角给了朕,告诉朕回来的时候只需吹起这只号角,她便会来接朕进天狼城。在离别的时候,朕分明看到了她眼角晶莹的泪花,朕快活极了,因为朕知道,她也是喜欢朕的。。。朕情不自禁的吻了她,跟她说等朕回来后便与她成亲。

    可没想到朕回到燕京以后,母后却真的病危了,不久便离了人间。朕为尽天下孝道之表,只能服衰三年。”

    慕容颜听了,心中猛然一痛,这与自己的经历是何其相似。。。自己也曾信誓旦旦地跟那个女孩说过同样的一番话,可命运弄人,再回首,已是三年后,而昔日伊人已成了自己的皇嫂。。。

    她长叹了一声,像似在对皇爷爷说,又像似在对自己说,“所以,你没能回去,终究是。。。负了她。”

    慕容不破声音沉痛,带着深深地悔恨,“不。。朕负了她,不是因为没有回去。。而是因为,朕回去了。”

    “那三年间,天灾不断,加上朕之前的连年征战,国库渐渐亏空。。。坦白说,朕当时一心扑系在天下黎民身上,早已忘记她了。。。直到朕的一位将军无意中曾提及,徐州以北,有座白玉神峰,传说峰内藏有富可敌国的宝藏,朕这才想起了自己三年之前的奇遇。

    于是,朕再次微服回到了忘归川,本以为一切已皆如泡影。。。不抱任何期冀地吹起了那只号角。。。可她竟然出现了,淡淡的月光洒在她的发上、脸上、手上、衣上。。雪白的美人,雪白的巨狼,她就这样安静地出现在朕的面前,让朕彻底沉醉在她的绝世丽容之下。。。

    “你骗了我。”她冷冷地说道。

    朕道,“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朕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那你为何还要回来?”她垂下了头,声线中带着一丝哭腔。

    朕胸口一热,便朝她走去,可她立刻喝道,“不要过来!”

    说话间,那头白狼也当即压低了身子,怒视着朕,口中发着呜呜的低吼。

    可朕却无所畏惧,目光如灼地盯着她,继续走上前。

    那狼终是忍无可忍,后脚一蹬,便朝朕扑来,只闻她在风中的哭喊,“别!阿舍!”

    巨狼的血盆大口就在朕的咫尺之前,可朕却咬紧了牙关,依旧盯着狼背上的她。

    她跳了下来,一头扎进了朕的怀抱,终是放声大哭了起来。

    在那一刻,朕却看到那头白狼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哀伤,只见它张了张嘴,像似欲言又止,终是无声地离开了。

    朕紧紧的抱住她,听到她在自己胸膛前啜泣,“你刚才为何不躲?难道你不怕吗?”

    朕抚上她的脸颊,定定地说道,“我虽然怕,但这恐惧却敌不过我对你的思念。”

    她终是被朕好听的情话所打动,原谅了朕。

    而那一夜。。。是朕此生最快乐的一夜。。。她心甘情愿地成为了朕的女人。”

    慕容颜三人听到这,都不禁双颊如火,面色尴尬地撇过头去。

    慕容不破瞧着慕容颜有些忸怩不安的模样,突然仰头大笑道,“你小子!怎么跟那两个姑娘一样害臊起来了?莫不是还未曾有过女人?”

    此话一出,慕容颜的一张俊脸更是涨得通红。即便近年来她在风月之所经常逢场作戏,且为了让皇兄对自己掉以轻心,故意做出许多让世人以为自己荒淫无道的行为,可顾及她的皇子身份,也从未有人敢在自己面前如此直白地谈及这些男女之事。

    说白了,自己除了跟小缇的那两次之外,便再无与她人过。

    当下,慕容颜头脑一热,竟结结巴巴地回道,“有过。。。有过。。。”

    话一说完,她便感到两道鄙夷羞恼的目光瞪向了自己,登时让慕容颜羞愧地恨不得钻进地下才好,后悔自己一时口不择言。

    慕容不破却慢慢收敛起笑意,攥紧了手中的画轴,声音渐冷,

    “欢爱之后,她不着一缕地躺在朕的怀中,问朕能不能别再离开,朕抚摸着她光洁的脊背,却久久无言。朕是一国之君,膝下又尚无可传位的子嗣,说什么也不能弃社稷于不顾,朕思虑了良久,终是说道,“我不能留下。”

    她周身一颤,朕急忙搂住她的肩,“但是,我可以带你走,跟我走,好不好?”

    “破,我不能。。。”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着朕的名,也是最后一次。

    “为什么不能?”朕盯着她,“我可以许你一世繁华。”

    她唇角颤抖,“我不能离开天狼城。。。我和阿舍要一起保护这里的子民。”

    “胡闹,你一个弱女子又哪里护得了一座城?”朕摇起头,爱怜地抚上她的青丝,“只要你愿意跟我走,我即刻便派兵前来保护那座城的百姓。”

    可她听了,却猛地抵开了朕的怀抱,问道,“派兵?你究竟是什么人?”

    朕只好坦白了自己的身份,朕是当今圣上,燕烈武帝,慕容不破。

    可她眼中并未有太多震惊,更多的是难言的悲凉。

    朕心中不解,若是寻常女子知晓朕的身份后,定是喜笑颜开,可她却如此愁容满面。

    只见她缓缓地披上衣衫,含着泪道,“你走吧。。。别再回来了。”

    “璎璎!”朕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咆哮道,“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已经是朕的女人了!”

    她望着朕,珍珠般的眼泪从眼眶中滚落下来,突然搂住朕的脖颈,深深一吻。

    良久,她将脸贴在朕的胸膛上,轻声道,“抱我,请你再抱抱我吧。”

    再一次极尽缠绵的欢爱,令朕感到疲惫而心满意足,不知不觉便搂着她睡沉了过去。

    清晨的曦光慢慢洒在朕的脸上,恍惚间,似乎又听到了压抑的狼嗥之声。朕猛地睁开双眸,却发现身边已空无一人,朕大惊,拾起地上的衣衫便奔出去,却见一头白色的狼穿梭在林间,只是看身影,这头狼并不及那头叫‘阿舍’的狼那般巨大,仅仅只到自己腰间。

    朕心道,它必定是天狼城中的狼,念及至此,便也提气悄悄紧随其后。

    那匹狼似乎一点戒心都没有,朕跟着它。。。终于知道了前往天狼城的密径,竟是直通这座玉峰中的大殿。

    ☆、第19章 诅咒

    朕寻不见璎璎的踪影,却在林间看到了一匹通体如雪的白狼,便悄悄跟着那匹毫无戒心的白狼潜入了神峰。那狼速度很快,不多时便把朕甩开了,朕在密道里迷失了方向,无意中走到了一扇刻着巨狼图腾的大门前。朕走近一看,竟发现整扇门都是由黄金打造而成的,也不知这扇门的背后又藏着多少数不胜数的金银珠宝。。。朕在门上摸索了良久,可无论怎么使劲去推打,都无法撼动这扇巨门。这时忽听一阵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朕急忙朝阴影处一躲,却见到璎璎款款地走了过来。。。

    朕一见到她,心中大喜,刚想上前唤她,不想料又一阵沉沉的脚步声传来,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后来,朕竟亲眼看到那男人跟璎璎深情相拥在一起。。。朕被气得七窍生烟,这才明白了她为何不肯跟朕走,恨不得立刻出去砍死这对奸夫淫/妇才好!”

    这时,只听苏璃冷冷地说道,“难道相拥在一起的男女,就非得是恋人不可吗?你连问都没问,岂能如此随意断言。”

    慕容不破眸中突然泛起了最沉重的痛,低喃道,“是啊。。。朕当时看他们抱在一块儿,整颗心都被妒火和愤怒焚烧殆尽了。。。想朕乃九五之尊,何尝受过这样的羞辱,在心痛难忍之余也猛然想起自己此番来忘归川的另一个目的——找到那富可敌国的宝藏。毕竟朕身系光耀大燕社稷的成败,比起一己的情/欲爱恋,朕更应该做的该是筹划如何令我大燕成为真正的九州霸主。可招兵买马需要银饷,廓拓天下需要银饷,治理家国亦需要银饷。。。朕欲澄清宇内,必先敛天下之财。”

    朕盯着那扇黄金巨门。。。看到璎璎从怀中抽出了一把样式奇特的纯金匕首,柄端上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龇牙狼首,只见她将此刃插入巨门上狼的右眼,那门便应声而开了,他二人并肩走了进去,也不知在里面做了些什么,出来时只见璎璎竟双眸红肿,楚楚可怜地被那男子抱在怀中。

    慕容不破说到这里,抬眸望向不远处那扇已被刀刃砍得斑驳不堪的黄金巨门,缓缓伸手按上自己的胸膛,悔涩地道,“那时,朕的心像似被千万条毒蛇所噬,嫉妒和贪欲蒙蔽了最后的那丝理智。很快,朕便带兵从密道中杀进天狼城,可不曾想到,在这扇门的背后。。。有朝一日,会成为朕自掘的坟墓,可这一切,都是朕咎由自取的。。。”

    士兵们将手无寸铁的全城百姓押到白玉峰前,她站在众人之首,看朕的眼神是那样的绝望而哀伤,她不明白朕为何要这么做。

    朕盯着她,只是狠心地说道,“既然你背叛了朕,就该付出相应的代价。”

    “背叛?”她看上去虚弱极了,眸中透着最深的不解。

    “那天朕都看到了,你跟这男子搂搂抱抱的,你。。你明明是朕的女人!”朕焦灼地指向站在她身旁的那个高大男子。

    可朕心里明白,她与别人卿卿我我并不是自己迅速出兵的真正原因。朕之所以发兵攻打天狼城,其实就是为了那笔传说中的宝藏,而自己不过是找了一个怒发冲冠为红颜的理由来粉饰罢了。

    言罢,却见璎璎的眸中有什么轰然倒塌了,她一怔后凄然大笑,听得朕于心不忍。

    朕上前了一步,道,“璎璎,只要你愿意随朕离开天狼城,朕。。朕可以既往不咎。”

    “哈哈,哈哈。。。既往不咎?”她身子晃了晃,缓缓从怀中抽出了那把样式奇特的纯金匕首,直直地指向朕,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血泪化成,“是我太傻,竟会轻易地信你如斯。。。甚至还背叛了族人,将自己的身心都交予你,才招致今日上苍的惩罚!而最可笑的是。。。我竟然还为了你。。。放弃了真正的自我,而甘愿变成和你一样肮脏卑劣的躯体。”她持刀的手猛颤着,眼神中诉说着难以言表的伤痛和悔恨,只见她突用手中的匕首直刺胸口,竟生生地将自己的心剜了出来,鲜血登时迸溅一地,速度之快,竟无人能出手相救。

    那男子一把搂住她倒下的身躯,喉间发出压抑地嗥声,竟像一头绝望的孤狼发出的吼叫。

    璎璎气若游丝道,“阿舍,别为我难过,是我背叛了天狼城和你。。。便该负剜心之罪。。。我的身体已经回不去了。。。你帮我看看,我的这颗心是不是还是原来的模样?”

    那男子重重地点着头,眸中的泪似雨点般落在那颗滚烫的心上,他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生硬艰难地吐道,“你的心。。还是跟我一样。。未曾变过。”

    她扬起了一丝极淡的笑容,眸中的颜色越来越暗,声音越来越轻,“其实你还是狼的样子好看。。。不必为了我而勉强做人。。。以前我不懂,以为做人才会有情有义。。。如今才明白了。。。普天之下,六道之中,最无情冷血的便是人。。。可惜我知道得太晚了。。。

    朕僵立着,像是被凝注了一般,死死地盯着她那颗还在微弱搏动在外的心,那抹纯粹的猩红刺痛了朕的眼,脑中嗡嗡作响,一片空白,朕真的没想到她会如此决绝。。。

    那男子仇恨地盯着朕,发出了一声沉闷惊人的嘶吼,突然伸手扯开了身上的衣裳,筋肉虬张,獠牙渐长,不多时竟变成了一头硕大狰狞的巨狼。

    周围的士兵见了,都骇然护在朕身前,大喊着“妖物!是妖物!快护驾!”

    朕一共带了五千人马,足足死了近三千人才彻底压制住那头狂暴的巨狼。

    那狼被士兵们用兵戟和铁链牢牢压制在地上,它已无力吼叫,只是喘着沉重的粗气,双瞳赤红,眦目瞪着朕。

    “陛下,这头狼妖该如何处置?”一名将军拖着受伤的腿,向朕请示。

    朕却失神落魄地跑到璎璎的尸体旁边,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触碰那颗安静的心脏,可刚一碰到,下一瞬便仿佛千万根针扎进自己的皮肉,竟疼得朕落下了泪。

    朕不解自己为何会落泪,后宫之中,每日为朕要死要活的妃子不计其数,朕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哭泣?即便她是个美人,可这天下到处都有女人,只要朕做一天皇帝,便永远都不会缺女人,不是吗?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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