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小地主 作者:娃娃撑伞

    第3节

    ……拍鬼片倒是挺现成。

    从大厅往左往右都有长廊，只容三人并肩而过，幽暗甬长，中间还有两道木门，走过去便又是另一番光景。露天的假山和人工荷塘，古意盎然的木雕栏杆小道，白墙上还有镂空雕刻的小窗，有五六间房屋，还有看似是厨房柴房的地方。若是绕过假山，还能看到一道暗门，可以直接出宅子。

    后院就这样泾渭分明地被分割开来，布置一模一样，却又独立成院，进出都能互不干涉。

    沈远溜达了一圈，越看越是满意，除了阴森森破破烂烂以外，倒是意外的设施精细。从大门口到院中一色的青石板到屋内的花岗石板，再到屋檐门窗上雕刻精细的图案，无一不彰显着原物主的财气奢靡。

    能经历这么些年，还保存尚算完整，已经很不容易了。

    沈远宅子看到一半，心里已经给打了八十分，出来下了石阶在半腰和沈大嫂她们汇合后，就直接拍了板。

    沈大嫂她们早就累得不行了，听他这么一说，都歇了上去的心，跟着沈远又原路下山了。

    ☆、第11章

    “你说你，让你等会你都不肯，回去妈肯定要生气的。”

    “这不是有大嫂呢吗？我被骂了，你还能干看着啊？”

    “想都别想，这次我可不帮你背黑锅了，你自……”

    “什么黑锅？”

    “……”

    冷不丁一句不和谐的声音□□来，正站在门前嘀嘀咕咕个没完的两人顿时僵硬了身子，齐齐吞了吞口水。

    沈大嫂死活不肯抬头，自我催眠地像个鸵鸟一样缩着脖子。

    大嫂这面旗子不好用了，沈远只得自个扭身，堆出个傻兮兮的笑容来打模糊眼：“爹，你咋这时候回来了？”

    沈老爹腰上别着旱烟袋，双手在后背着，板着脸不肯给他绕过去：“少跟我在这忽悠，快说，你又干啥了？”

    这孩子，小时候爱打架不假，但架不住学习好又懂事会撒娇啊，家里又是排老小的，在家被宠着，出门又有成绩撑着，一路顺风顺水，没成想啊，到成年立业了才露出点毛病来。唉……都是命啊，谁能十全十美呢是不？那这点毛病也就不能算是毛病了，只要不干什么出格的事来就行了呗。

    但是，这个有事憋着不说的毛病，可不能惯着他！

    沈远可不怕他，眼珠子一转，直勾勾地看向他身后的沈大庆，可怜巴巴地眨眼睛：“我能干啥啊？爹你这是啥意思？你对我有偏见了？”

    “爹啊，你怎么能这样呢？”沈大庆立刻反应过来，不赞同地转眼看向沈老爹，义正言辞道，“咱不是都说好了的，不能对老幺有意见吗？就算您有意见，也不能让他感觉出来啊，你说万一老幺不高兴了，一气跑回城里了，你还不得去把他拉回来给我妈？要是你拉不回来，我妈哭了生气了，到时候倒又……”

    “行了！”被念叨得头晕，沈老爹晃晃脑子厉声吼了一嗓子，连沈远都顾不上审问，抬腿绕过他就要往门里走。

    沈大庆也是个二愣子，看老爹要走，以为自己说中了他的心思。在沈远的眼神注目下，胸中做哥哥的责任感油然而生，抬腿咵咵跟上去，又开始无情无尽的叨叨，誓要为自家可怜的弟弟争个长短来。

    目送自己老公远去的背影，沈大嫂暗暗吁口气，虽然不太厚道，但是大庆起码给她挣到了点逃离现场的机会，会不会被揍什么的，唉。爹啊，你就忍一会吧，忍不了要动手也要注意身体啊。

    “大嫂，你要去哪？”

    脚下抹油正要开溜的沈大嫂背脊一僵，感受了一下手腕上被抓的力道，挣扎着试图做最后的努力：“我想去厕所。”

    “厕所？大嫂你不是回来前刚去过吗？”沈远笑出了左边的酒窝，把脸凑过去，盯着沈大嫂的眼睛，轻声道，“嫂子啊，你不会丢下我一人跟妈报告情况的吧？毕竟是咱俩一起去的，嫂子你总不至于撇的这么干净吧？”

    “……”感情你就在这等着我呢！

    两人拉扯半天，等做好心理准备进门后，才发现，提前进门的沈老爹和沈大庆一边一个坐在沙发两头，正中是一脸‘我在等你们解释’的沈妈妈。

    家庭会的阵仗摆得是十足十。

    被沈妈妈视线一瞄，沈大嫂心一抖，立马眼观鼻鼻观心，缩着脖子站到一边装死。

    沈妈妈是个地道的农村妇人，心里对这些鬼鬼神神的事情虽说不太信，但也会避讳，想也知道，那座山和宅子会对她造成多大的冲击。

    沈大嫂的临时退缩让沈远气的直瞪眼，最后只得在众人虎视眈眈中硬着头皮坐到一边，装出一副深沉状，沉声道：“妈，我今个去大队了。”

    “然后？”沈妈妈斜眼看他。

    “……买了块地。”

    “哪块地？”

    “……就是村西头的羊头山。”

    沈妈妈：“……”

    沈大庆噌地就站起来了，急吼吼地去拉沈远，火冒三丈道：“你这是被坑了啊！老幺，大队里谁批条子卖你的？走，哥跟你去退了，啥意思啊，摆明了坑人嘛不是！”

    沈远死死扒住沙发扶手，愣是把自己固定住，任沈大庆折腾就是不松手。

    “老大，你先放开他。”沈老爹发话了。

    “不是，爹，老幺被坑了啊！这怎么……”

    “放手！你要把他胳膊拽掉了！”

    沈大庆愣愣地低头，果然，自家老幺的胳膊上红红的几道手指印子怪吓人，惊得他赶忙松开手，讪讪地把人挪正了，摸摸鼻子不吭声了，神色间还是满满的不高兴。

    可不是嘛，老幺是在城里呆久了不知道地价，稀里糊涂地估计是被忽悠了。也不知道大队里是谁批的，忒不厚道了，居然把那个破地给了老幺，不行，怎么着今天都得去大队给退了！

    沈妈妈：“昨天不是说了，租着便宜嘛，你怎么今个就直接买了？你钱够吗？”

    沈远点点头，坦然道：“租的不踏实啊，租金是便宜，但是租的时间一长，还不如买着划算呢。我这几年还了助学贷款后，有工资，再打打散工兼兼职，攒了小几万呢。咱家这边地卖给本地人又便宜，再说我要的还是羊头山，这就更便宜了，跟白捡似的，钱肯定是够的。”

    他没说的是，自个投进去的钱，已经几乎是他大半的积蓄了。但这也没啥，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年轻人爱闯爱冒险是好事，你们自个能做主的事情我们也不干涉，但是羊头山上那个宅子……”沈妈妈谨慎地斟酌着用词，似乎这已经触及到了她的禁忌般小心翼翼，“你是想推了重新起一个，还是……？”

    “那宅子我看着挺好，妈，我不信这个的。”

    沈远知道沈妈妈在顾虑什么，羊头山是杨家村唯一的山头，会荒芜这么多年，除了大家手里都有田有地不缺这点地方之外，那个大宅子简直在大家伙的心中跟凶宅一样可怕，避之唯恐不及。

    但也幸好这样，不然李大婶也不能帮他争取到最低价，手续也没道理的快，跟甩烫手山芋一样迅速交接到他手里。

    “这事吧，信则有不信则无，我看就挺好的，买到手里才踏实，而且又够便宜。”沈老爹倒是挺赞成的，结果也只得到沈妈妈狠狠的一瞪。

    “我已经跟二浩子和我几个朋友打过电话了，明天就开始清理了，大哥，你明天腾出点时间来帮忙吧，我想着明个至少把路清出来先，不然上下太麻烦了。”

    “就我们几个够么？要不要再找几个人来帮忙？要清路还得修葺一下房子，也不知道那宅子还能住人不？”沈大庆倒是想的多些。

    “你还打算住那里？！”沈妈妈惊叫起来，抓住沈老爹的胳膊厉声道，“不行！我不同意！家里这么多房间，够住的了。”

    “我也没想着现在就搬过去啊，”沈远也不想再在房子的问题上纠结了，顺着沈妈妈的意思附和着，又看向沈大庆，说道，“先不忙，明个先把路清出来，房子怎么收拾等你看看再说吧。”

    沈妈妈虽然没有像沈远想象中暴怒，但也没给他们几个好脸，饭也不做了，黑着脸谁也不理。

    沈大嫂也想着明天去帮忙，结果被沈远几个直接否决了，一股被排挤的感觉油然而生，气的也不理他们了。

    迫人的低气压下，几个大男人手脚都不自觉地放轻了，吃完饭各自安安静静地回了房，谁也不愿在这时候去触霉头。

    ☆、第12章

    沈远找的不是别人，正是李亚军。

    李亚军为人够仗义，因着跑车的缘故，人缘也广，喊他一人，就等着他拉大队来就行了。

    李亚军也没让沈远失望，第二天天刚亮，就拉着两车的人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不巧的是，周毅也在其中。

    “亚军，多吃点，别客气。”

    沈妈妈忙前忙后地招呼着一桌的人，转头又进了厨房。这么多人可在她预料之外，几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提前准备好的吃食估计也是不够的，幸好家里食材还够，面皮也是现成的，调点馅子，现捏点灌汤包也能对付过去。

    沈大嫂本来是被沈妈妈赶出厨房了的，现下也不听劝地进去帮忙。

    “沈妈的手艺这么些年还是好得很啊，沈远你可真是享福。”李亚军嘴都快塞不下了，还不忘酸上一句，“我妈跟你妈都没法比，就会做一道炒鸡蛋，还总炒糊，唉，人跟人啊，不能比啊。”

    “哟，意见还挺大，有本事到你妈面前说去啊。”

    说话的是李立强，是李亚军的表哥，还是他带着李亚军一起租车的，两人自小感情就好的很。

    李亚军在一旁赶紧求饶，就这也不耽误往嘴里塞包子。

    今天来的人都是面熟的，基本都是李亚军的兄弟或者朋友，和沈远都认识，大家也不需要太多客套，各自放开了吃，连话都顾不得说，只瞅着又开始打嘴仗的李亚军他们，权当看戏了。

    沈远曼斯条理地喝着小米粥，耳朵听着两人闹腾，似笑非笑地间或看向他们，对落在自个身上灼灼的视线恍若未觉。

    呵呵，看看看，使劲看，小心哥帅气的脸闪瞎你的狗眼！

    周毅丝毫感受不到沈远心中的诅咒，只神色莫名地盯着他猛看，眉头皱得能夹死个蚊子。

    不是沈远一贯穷讲究的吃饭架势，也不是衣冠禽兽似装模作样的假笑，也不是那张腻歪的嘴脸……这些他早就看惯了，也不至于到今天才察觉，而是……

    沈远居然喜欢男人！

    这消息乍一落入耳中，他还以为这小子又得罪谁了，谁想，居然是真的！

    李亚军都证实了！据说是沈浩亲口所说，还能有假吗？！

    他都认识沈远十多年了，怎么没听说过他喜欢男人……？

    这么想来，以前好像也没见过或者听说沈远身边有女生出现，他还以为是因为嚣张自负等等等等各种臭毛病被嫌弃了呢……咳咳。

    看着不像啊，周毅死死盯着沈远打量个不停。细胳膊细腿，一看就是缺乏锻炼，架势却是端的十足十。短短的头发很精神，皮肤白的虽然在村子里有点扎眼，但也很符合城里人的色泽，一看就是常年做办公室才养出来的肤色。眉眼虽然算不上粗矿但也不娘气，黝黑的眼珠子瞪起人来，还挺有气势，薄薄的嘴唇随便上下一碰，就能把他瞬间激出火来，刻薄嚣张的很。

    上看下看，硬是找不出一丝丝能被男人喜欢的痕迹，大概是要孤独一生了！

    周毅暗暗点头，也是，这德行，不祸祸女孩子家家是对的，积点德，也别祸祸男人了。

    总结下来就是一个字，该！

    周毅心情舒畅了，胃口也有了，拿起筷子就要开吃。

    “时间差不多了，二哥他们估计也到了，咱们走吧。”沈远笑着放下了碗筷。

    众人也吃的差不多了，闻言都附和着迅速起身，连饿死鬼一样的李亚军也站了起来。

    周毅：“……”

    他光顾着研究沈远，还没开吃呢！

    沈远从周毅身边走过，嘴角得意地上翘，左边的酒窝若隐若现。

    等沈远他们到了地方，一下车就看到了已经就位的沈家老大老二，沈浩开来的车里都是准备好的家伙什。

    初秋时节清晨凉爽，山脚下风流强劲，几个人刚吃饱饭浑身是劲，一人拿着一把短镰刀，风风火火排成排，连成条线往上撵根。

    沈远昨个找到石阶的时候，已经到了半山腰，但是盘山石阶却是从山脚之下就有了的，几个人这么一捋就找到了位置，放弃其他地方，直接专攻此处。

    沈远给他们一人发了几个最大号的编织袋子，千叮万嘱不要去碰其他地方的花草，只把台阶周遭清理出来就成，割下来的草啊什么的也不要丢，都塞进袋子里，他有别的用处。

    任务倒是不重，一股脑顺着石阶往上割就行，只是一路弯着腰非常累。他们一行七个人，分成两拨，两队轮着来，一起往上走，一队割一队负责装包，包一旦被装满了，便直接拉上拉链，一脚蹬下去让它顺台阶滚落，省得负重，隔一段时间两队便换过来。

    荒芜许久的山头，杂草的生长非常繁茂，什么品种都有，石阶缝隙之中都能顽强地探出头来。石阶之上也铺满了深绿色的苔藓，湿漉漉的，只能用铲子或者镰刀侧贴着台面去刮。

    都是年轻力壮的青年，分工明确，日头刚到头顶，一伙人已经来到了半山腰上。

    “行了，歇歇吃点东西吧。”沈妈妈挎着竹篮和沈大嫂一起上了山，招呼着大家。

    “唉媳妇，你咋又来了？”沈大庆手持镰刀，一回身看到沈大嫂，立马伸手帮她把胳膊上的竹篮拿下来，有些担心地开始叨叨，“这里蚊子多，你和妈赶紧回去吧。”

    “说得跟我没见过蚊子似的，”沈大嫂嫌他烦，帮着沈大妈沈远从竹篮里往外搬运吃食，边借机教育他，“别整的太矫情了，我妈怀着我哥的时候还下地呢，前几年我姐怀着的时候，都八个月了下坑摸□□，我这才七个月，你急个啥？越小心越不行，你们男人不懂就别瞎操心了。”

    沈妈妈：“这话倒是没错，这时候多动动，生的时候才不受罪，你们男人不懂就别参和了。”

    李亚军正在往编织袋子里撮杂草，闻言咧着嘴笑道：“沈哥，你就别担心了，有沈妈在一边看着，还能有错？”

    “行啦，就你话多，有你啥事？”李立强白了他一眼。

    “哥，嫂子生的时候，你也这么紧张的吧？”说话的是李立强的弟弟，李自强。

    “闭嘴！干你的活！”李立强眼一竖，脚丫子就上前了。

    沈妈妈几人在一旁铺布摆盘，收拾差不多了，就开始招呼他们擦手吃饭。

    知道几人干的是体力活，沈妈妈和沈大嫂在家没啥事干，从几人离开家就开始着手准备这一餐。

    正是初秋收获的季节，家里面粉都是新下磨好的，沈妈妈揉面擀面都是一把好手，连沈老爹都用不上，一个人就把面食这一块都包了。

    村里杨明叔卖肉食是出名了的，村里谁家宰猪宰羊都往他那送，隔壁村也是每天送货到他那里，再由杨明叔装车送到县城。时间长了，也出了名气，村里谁家需要卖肉了，直接就去他那里买，便宜又新鲜。

    沈大嫂早早就跟杨明叔打好了招呼，特意留扇羊肋骨、现下的羊奶和猪肠。

    最难收拾的是羊奶，沈家吃羊奶和别家不同，不是吃，而是炒。新鲜的羊奶放置一旁，将淀粉加水拌粘稠，然后加盐加葛粉，和已经凉了的羊奶混到一起，再点上一小汤匙沈妈妈调配好的酱汁，小火加热，这时候手是不能停下的，用勺子不停地在锅中均匀搅拌，直到锅中的物什都粘稠发出香甜味来，水泡都起来才可以停火。装上小半盆凉水，把羊奶锅连锅一起放进去冰，水一热就换。

    羊肋骨提前切成食指长短，用沸水焯一下，然后放到料酒、香醋、茴香等调配好的配料中浸泡去膻腥气，猪肠也焯好放置一旁。这时候煮好的羊奶也凉了下来，把小锅从凉水盆里拿出，倒扣出来，圆形的羊奶冻子已经成了型，浅浅的奶黄色，闻起来羊奶味已经很淡了，用刀片成半指厚度。

    准备工作比较复杂，但是等真正下锅就简单许多了。

    羊肋骨直接用沈妈妈的秘制大酱烹煮，羊奶炒出来最好是辣口，青椒红椒切成细条，大火一翻就能出锅，猪肠是凉菜，多放蒜拍碎，点少许香醋，滴两滴香油，盐放多一点，最是下酒了。

    都是大小伙子，早饭是敞开了吃的，又干了半晌的活，中午热些，吃点爽口的菜，配上瓶冰镇啤酒，最是解乏。

    ☆、第13章

    沈家的炒羊奶是在杨家村出了名的，过年过节村里聚会的时候，都是沈家必不可少的重头菜之一。不少人想偷师，但是回家做出来的怎么都不是这个味，沈妈妈最得意的也是这道菜，当中的巧妙那是谁也不肯教的，也甚少做，时间长了便成了稀罕菜，轻易不肯示人。

    昨个村里头聚会都没上桌，今天沈妈妈倒是做了出来，沈大庆也不由地看着沈妈妈犯嘀咕。

    这可怨不得沈妈妈，昨个她一大早就去杨明叔那买羊奶，但奈何羊奶这东西平常也没人要，能买着新鲜的也实在不易，不新鲜的做出来也不得味。今天沈大嫂能带回来也是沾了昨天的光，杨明叔实在，昨天沈妈妈这么一问，今天就帮着弄回来一小罐子，统共就做出来两盘子，家里沈老爹都没分着。

    这一帮人中，李亚军和李立强都和沈家三兄弟相熟，自是知道其中巧妙，菜一端出来，立马随意擦擦手，闷不吭声磕开酒瓶抓在手中，筷子甩的飞快，全冲着两盘爆炒羊奶去了。

    其他几个人还懵然不知地跟沈妈妈沈大嫂客气着，沈远一看就知道这两人打的算盘，当下心中不齿。李立强连自家亲弟弟都不知道让让，也真是够了，标准的吃货一枚六亲不认啊。跟这种人是没得客气的，再不行动就迟了！

    沈远手一伸，就把筷子□□两人中间，也冲着羊奶去了。这道羊奶说起来也不复杂，但旁的地方买不着，自家老妈也极少做，他可是小两年没回来过了，这还是他这次回来头一遭吃上，他也是馋的紧呢。

    三个人闷不吭声地吃独食，旁边几人都热热闹闹地喝酒聊天，谁也没往这两盘一看就够呛口的菜上多留意。沈大庆不好口腹之欲，但是看了看身边的沈大嫂，也拿着筷子夹了几嘬放到空碗里递过去。

    白色瓷碗中焦黄飘香的羊奶片递到眼前，沈大嫂一愣，脸颊瞬间红润起来，爽快地接过来就吃。这东西有些辣，但沈大庆细心地没把辣椒混进来，就着沈妈妈摊的鸡蛋饼子，倒也很是开胃，沈大嫂不是个不能吃辣的，当下几口就下了肚，沈大庆看着高兴，也端着碗加入了抢菜的行列。

    周毅本来也是跟身边几人在谈笑风生吹酒瓶子，聊着聊着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眼珠子一转悠，立马察觉到了凑在另一边几人的不对劲——这边厢凉拌黄瓜、花生米、几样热炒齐全，怎的那几人都挤在一起紧着两盘子菜抢？

    周毅的脑子还没思索出个头尾，身体就自作主张地凑了过去，手一伸也要加入战局。

    啪嗒——

    在半空中交汇的筷子发出轻轻撞击声，周毅手一抖，刚看上的一块黄色不知什么玩意就跌回了盘子里，一抬眼皮，沈远正望过来，从脸颊一路晕红的色泽蔓延到了眼角眉梢，绯色一片，辣的。

    周毅涌到嘴边的话不知为何噎了一下。

    沈远可没他这么多心思，侧头瞪了他一眼，顾不得怄气，筷子飞起地又加入了抢菜的行列。

    嘴巴都辣肿了，还吃！

    周毅鄙夷地用鼻孔喷气，眼明手快地把筷子□□去，迅速捞出两块带辣椒的羊奶，得意地往嘴里一扔。霍！真辣！

    甫一入口，辣味沾到舌头便直窜脑门，牙齿咬下去之后，触感绵软，却又有醇厚浓郁的淡淡奶香气散开来，还未来得及觉得诡异，舌尖就有酱料香料的味道混杂入内，一瞬间就冲淡了绵软的奶香气，最后又是辣椒的味道占据主峰。

    难怪这几人死死盯着两盘菜，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周毅瞬间就明白了几人打算吃独食的心思，饱含着愤慨鄙夷地冷哼一声，也咂巴着嘴挤到几人中间。

    山脚下是最难收拾的部分，灌木丛生，枝叶上都是细细绒绒的小刺，戴着手套都得看准位置才能下手。而从半山腰开始，遮掩石阶的杂草就几乎没了灌木的踪影，多是些柔韧的细长草叶，也不怕扎手，随意抓住上端一拢，一镰刀下去就削平了。

    这活越干越轻松，越往上越简单，几人吃完饭提着镰刀，太阳还悠闲地挂在天边，他们就已经来到了大宅子的门口。

    羊头山顶，两头高中间低，大宅子正好卡在中间洼地，几株粗壮树根突出地面的老树围在四周，杂草灌木沿着墙边扎根，门口石阶上落叶苔藓成撮，阳光被屋檐遮蔽，幽暗阴森。

    李亚军自诩大胆，也止不住犹豫了脚步，看着黑金斑驳的大门问沈远：“这房子，你是准备怎么办？拆了还是重建？”

    沈妈妈和沈大嫂都回去了，沈远也没什么可顾忌的，坦率地承认：“收拾一下接着住呗，里面还挺好看的，格局也不错。”

    李亚军：“……”

    这话一出，几个人都扭头看向沈远，跟看神经病一样。

    沈远毫不在意地抬脚往里走，轻轻推开门中门，一副主人家姿态，半弯着腰装模作样地邀请众人：“请呗各位。”

    李亚军脚往后撤撤，干笑两声：“时间也差不多了，咱还得回县上呢，要不，今个就算了……？”

    “瞧你那点出息！”李立强撇撇嘴，招来李亚军愤怒的一眼。

    “对对，咱这一身臭汗的，今天就到这吧。这个点下去，咱回家正好能洗个澡再喝一瓶，走吧，你们嫂子估计已经进厨房了。”

    沈大庆通情达理地附和，得到众人半推半就的赞同。沈家的手艺可真不错，两餐就吃上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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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远小子可真享福啊！”李亚军咂巴着嘴，舔着嘴唇回味无穷地感慨着。要是他妈能跟沈妈妈似得这么能干，他也不用天天在外头买着吃了，唉。

    “开你的车吧，就知道吃！”李立强坐在副驾驶座上，眼角都不愿施舍一个给他，无限鄙夷地唾弃道。

    本来说好了，回沈家洗洗手脸就回的，这老小子，一闻到沈家厨房飘出来的香味，连自个姓什么约莫都不记得了，留着哈喇子硬是死皮赖脸地留下搓了一顿。他们一行两辆车来，另几个紧着吃了几口赶着回去就先走了，现在天都黑透了，他们还没出杨家村的小道呢！

    “明天你起不来，小心你妈替你紧紧皮！”李立强不满地哼哼。明天可是是要赶早的，现在都几点了？

    “说得好像你没吃似的，谁让你留下来了？”李亚军撇嘴。你家亲弟弟可是跟另一辆车走的，你咋不也跟着走？

    李立强一本声色道：“我得看着你，你当我跟你似的，看见吃的就走不动？”

    少装了，你吃的可真不少，我都差点抢不过你！还喝了这么多瓶，连车都开不了了！

    李亚军翻了个白眼，自知嘴巴皮子没他利索，也不跟他争，默默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

    车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你半路上楼干嘛去了？”

    卧槽！

    阴沉沉的声音从后头传来，李亚军头皮都麻了，差点手都握不住方向盘了，惹得身边诸多挑剔的李立强狠狠一瞪。

    猛喘口气，李亚军怨气十足地看向后视镜。

    小小镜子中男人的侧脸都笼罩在黑影里，唯有冷光从眼中射出，渗人的很，李亚军抱怨的话出了口就弱了几分，底气不足道：“你一声不吭地，我还以为车上只有我和我哥呢。”

    突然说话想吓死人啊！

    周毅冷冷看着他。

    李亚军想了想他之前的话，回道：“上楼？沈远喊我有事呢。”

    “什么事？”

    什么事不能光明正大地说，非得吃饭时候两个人半路偷偷摸摸上楼？想起之前李亚军说起沈远喜欢男人的事，周毅就觉得胸中的闷气堵得慌，看李亚军觉得都不舒坦。

    “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羊头山嘛，只收拾个山道出来也不行啊，沈远大概想种点啥，还有得折腾呢。房子也没收拾，这么多年的老房子了，也不知道还能住不，总得找人瞧瞧，他们杨家村倒是有人，但没人愿意上去不是？托我在县里找人呢，不过那房子，哎呦，我站在外头都觉得阴森森的，那冷风一吹，我脖子上都起鸡皮疙瘩了，你说是……”

    李亚军一说起那房子就心有戚戚，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叨叨叨个没完，李立强这次倒是跟他想到一处去了，也跟着附和着，话里话外就是那房子太阴了。

    周毅听了个开头，就兴趣缺缺地往后一靠，扭头看着窗外没了话音。

    ☆、第14章

    沈远好歹也是杨家村出去的人，自然知晓羊头山在村里如同禁忌一样的光辉形象。到从一开始就心知肚明真要修葺房屋，这些平日里热心肠的村民是肯定不会拒绝，但退避三舍是少不了的，于是也就省下了那份功夫，打算从县里直接找人帮忙。

    沈大庆倒是有心要帮手，奈何二浩子那边的朋友已经点了头，他这边要帮着装箱往县里送货，一时间也是顾不上。

    好在李亚军是个可靠的，头天晚上打了招呼，第二天人就了沈家门口等着了。

    来的是一个工头，年岁最少也得五六十，看着跟沈老爹差不多年纪，沈远一看就知道是个已经退下一线的，心下也很是满意。这种体力活吧，但凡手里有点积蓄的都在上了年纪后主动退下，手里又有了人脉，平日里帮着工人联系一下工作，提成就够用的了，而且最主要的是，这样的人眼光绝对也够毒。

    独身而来的何老头上了羊头山后，把宅子里里外外认真瞧了瞧，直接就摇了头。

    “这是好宅子啊，瞧着房梁门窗，都是实木的，绝对没问题。这墙也能再撑不少年，就是旧了点，要是真不喜欢，可以外头补补，真要是重新拆了也太可惜了。”

    这倒是和沈远想的差不多，各处瞧着是没大问题的，又有了何老头这种专业人士的话，沈远就更放心了。何老头说话办事也实在，沈远直接把修葺的事情都一手丢给了他，让他去联系工人。

    虽说不用大动，但门窗上已经破烂不堪的纸得换成玻璃，斑驳的墙壁也确实需要修整，加上院子两头中看不中用的假山也要挪掉……零零碎碎的倒也是不少活计。

    和何老头在羊头山脚下分开，沈远掉头就去了杨明叔家。

    杨明叔干屠宰买卖肉食的活计已经许多年，在村里小有名气，家有两个儿子，都已经娶了媳妇，现在都在家帮手。全村大搬家的时候，他家也跟着搬了去新居，但老房子还留着呢，毕竟宰杀的动静不小，日积月累的味道也不小，怎么都是不敢挪到别处招人嫌的，依旧还是原来那处荒地的边缘位置。

    踩过荒芜的田地，沈远还未走近，就听到一声迭一声的嘶吼声，凄厉得紧，震得沈远不由抖了抖肩膀。

    门口还停留着两辆小型货车，车后大概是放置活物的地方，绳索条条栓着，上头肮脏的痕迹清晰可见，还有隐隐的腥臭气味散发出来，斑驳掉漆的铁门正大开着，人影晃动。

    “杨明叔！”

    “哎！咦？老幺？”正弯腰拿水管冲地上血迹的杨明叔一回头，正瞧见走到了门边的沈远，诧异地问道，“你咋过来了？又买肉？”

    沈家老幺是早产出来的，小时候还没学会走路就接连在头皮上扎针，身体弱的很，好不容易长大一点，又常常夜哭高烧不断，见天地喝药也不见好，大家都说是魇着了，心里其实都觉得这小子八字弱，大概是养不活了，后来没想竟是长大成人了，还挺有出息。沈家上下为这个老幺操碎了心也疼到不行，至少沈妈可是从来都不让沈远过来他们这边的，杨明叔心里对这可是清楚的很，这时候瞧着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心下难免嘀咕。

    沈妈这是不怕冲撞了？

    “买点，待会还得有一大帮人要开饭呢，有什么新鲜的吗？”沈远笑嘻嘻地四下打量起来。

    院子挺大，停几辆车都放得下，地面铺着水泥，特意打了个坡地，杨明叔穿着胶鞋手拿水管，鲜亮的血被稀释汇集，顺着坡地往一角的水道流去。北边地上铺着一层油布，上头放置着刚开膛破肚的牛羊，看着也没几头。

    杨明叔顺着沈远的目光看去，笑道：“刚送过去一趟，这是现宰的，咋的？想要什么？”

    时间不上不下的，这时候留下的，大半都是有人订好或者杨明叔自个要留下的，沈远自然是知道的，闻言犹豫了一下，道：“来几副牛杂吧，心肝肺什么的就成。”

    “就你小子机灵。”杨明叔笑了声，扔掉水管，就往那边走。

    端起一旁放置的大盆，斜着抖了抖，笑道：“这一盆？”

    “行。”

    “老二，拿个大袋子过来！黑的那种！”

    杨明叔扭头对着紧闭的房门吼了声，又拿起一边地上的剔骨刀，随意在肉堆上划拉几下，拎起割下的牛腿牛尾，道：“把这个也带回去，尾巴让你妈炖汤，瞧你小子瘦的，赶紧补补。”

    这时候杨明叔的二儿子杨凡也拿着袋子走过来了，一眼就瞧见了沈远，咧嘴笑道：“哟，是老幺啊，我说咋听我爹这么大方呢。”

    “就你小子话多，赶紧装起来！”

    杨凡大概是刚起床，头顶着鸡窝眼角迷蒙，手脚倒是利索，杨明叔指哪装哪，还顺手又割了扇羊肋骨一道装进去了，笑眯眯地递给沈远：“好啦，赶紧回去吧，你偷溜过来，你妈呆会该生气了。”

    “就买点肉嘛。”

    沈远自个事自个清楚，这两父子看他出现在院子里跟看西洋景似的，他也只得无奈地摇摇头，伸手往裤兜摸。

    杨凡不肯要，沈远虎着脸不高兴道：“多少你也得拿着点啊，我这还有事要明叔帮忙呢，还让不让人张嘴了啊？”

    杨明叔已经提着笤帚开始扫院子了，闻言扭过头来，“啥事啊？”

    沈远随意捡了几张票子塞给杨凡，不理他唧唧歪歪的客气，直接走到杨明叔身边，笑眯眯地说道：“叔，这四邻八圈的都来你这卖牲口，拉来的时候，总有活的吧？”

    “必须得有啊，咋的？你想要？”

    沈远昨个带人上羊头山忙活一天，三辆车齐齐在山脚下停着，村里不少人都瞧见了，再加上他前天说要去大队看地的事，大家都知道羊头山现在是有主的了，杨明叔这里天天人来人往的，自然也是清楚的。

    杨明叔想了想，又问道：“这么快就买牲口？你忙得过来吗？”

    沈远撇嘴：“忙不过来也得忙啊，昨个打了几包草呢，现在买也省事，正好还能帮忙啃啃草，省的我动手了。”

    这倒是大实话了，那么大个山头，也不可能找一堆人去清草啊，那得清到啥时候？而且山头不同田地，种庄稼不好，只能种种树养养牲口啥的。

    杨明叔点点头，琢磨道：“先养羊吧，下午我这还有一批羊羔子送过来，你要就给你留着。”

    “羊羔子？太小了吧？”

    “你小子这事还想着偷懒啊？这可是好事，别傻了。”杨明叔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他脑门，“刚出生的羊羔子便宜啊，你一整个山头呢，多少草还担心养不肥？转头就能卖个好价钱了。”

    “哎哎，还是叔有经验。”沈远笑的眼角都弯了。

    便宜好啊，他手头也不宽裕，不然也不会跑杨明叔这来了。村里许多家专门养这些牲口的，养到半大就出手，一窝一窝可不便宜呢，杨明叔这主要是买卖鲜肉，送来的活物都是待宰的，价钱自然是比一般的便宜些。

    “不过，叔啊，你这咋还有人送羊羔子来？亏不亏啊？”沈远不明白了，刚出生的羊羔子身上也没四两肉，能卖几个钱？养个把月再出手，价钱可得翻番呢。

    养畜牲养畜牲，养大才能赚到钱，这种犊子都是用来养的，就算卖也是卖给要养的人家。一般也没谁愿意送到他这来，除非是生下来一看就养不活的才送来，要不然就是出了啥意外断腿断脚啥的，数量少的很，不然他也不用时常跟赵家庄要货了，油钱也是钱啊。

    杨明叔咧咧嘴：“亏不了，陈力头家只卖老羊，等一批羊卖掉，又得有一批新的下来，他家羊圈都快塞不下了。正好县里的周成饭店要羊羔肉，要的多，两天我就得送一次，都是赵家庄的货。他上次来送老羊，在我这听说了这事，紧赶着今天就要送来了呗。”

    沈远：“……”

    周成饭店……不就是周毅开的吗？！

    ☆、第15章

    “叔，你可得把最好的都留给我啊！”沈远立刻抓住杨明叔的胳膊，严肃道。既然对手是周毅，那就没的说了，必须把最好的都抢到手！

    “那还用你说！”杨明叔爽快点头。

    心满意足地提着一堆肉食从杨明叔家出来，时间还尚早，太阳刚刚升到半空，在初秋微凉的晨风中倒也不热。沈远先回了一趟自家，家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今天二浩子说好要带朋友来拉苹果的，连沈大嫂都一起过去了，沈远把东西偷偷往厨房一丢，再火烧屁股般直奔羊头山，生怕沈妈半途回来抓到他偷溜去过杨明叔家。

    何老头办事效率还挺高，沈远刚到山脚下，就看到几个短衫男人扛着一摞摞的玻璃往上走，两辆面包车就在石阶右侧停着。

    “钱还够吗？”沈远走到何老头身边问道。

    正在分发玻璃的何老头一愣，回头笑道：“这些都是从县里玻璃厂买的，一块五一个，我这先拿了两百，钱还多着呢。对了，呆会假山撤了，地面是铺水泥还是石板？”

    “什么都不铺，我准备架几株葡萄。”

    两人说着说着就一起往山上走，门口那里已经有工人在整修大门屋檐了，院里头的空地上都是码放整齐的玻璃，一旁有人已经蹲着拿着卷尺在测量长短，来回穿梭的工人正往外搬运石块。

    虽然没有大动，但是沈远还是老老实实地蹲在宅子里监工，这可是沈妈妈耳提面命的交代，他自是小心，果然中午吃饭时间，沈妈妈就提着食盒和沈大庆一起过来了。

    许是因为来回人众多，再加上正是正午时分，沈妈妈这次勇敢地踏进了宅子。

    女人都是比较心细的，趁着大家伙都停下手头工作去吃饭的时间，沈妈妈拉着沈远，在沈大庆的伴随下，里里外外把宅子瞧了一遍。

    这里颜色太沉要换，那里的挂饰不吉利必须撤，所有的家具不管好坏都不能留，所有斜坡都要拆掉砌成石阶……

    本来一天就能完事的工程，硬生生按照沈妈妈的吩咐又拖了一天。

    沈远倒是也不急，从杨明叔那里抱了八只小羊羔，两公六母，直接牵回了家。之前家里养鸡留置的一角小屋，正好也空着，就把羊都放了进去，暂时充当羊圈，又有之前打下的几包野草，沈远也不必太费心。

    倒是山上开垦的事情稍微麻烦一些。

    沈远偏离石阶，一个人悠悠闲闲地在山里走，多年的荒芜让这个山头已经彻底野了，杂草成丛，落叶成簇，野花野树倒是不少，沈远还找到了两株野生的石榴，已经到了结果的时期，许是因为野生缘故，果子稀稀拉拉，看着又小又青，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除此之外，在靠近山顶的位置，还生着几棵合欢、龙柏。

    沈远溜达一下午，等送走工人回到家，天边已经有灯火痕迹。进了大门，先拐去角落独立的小屋看了看小羊们，一个个乖巧地卧倒在地，几只嘴角还挂着草叶细细嚼着，一瞧见沈远探进头，懒洋洋地瞥他一眼，连叫都懒得叫。

    “你打哪弄的韭菜花？”

    沈远刚踏进客厅，在餐桌旁摆放碗筷的沈大嫂就出声问道。

    沈远扬扬手中的一掐韭菜花，得意地挑挑眉：“山头上的。”

    “你就知道吃！”沈妈妈端着汤出来，正巧听到两人说话，扫了一眼沈远手里白色点点的韭菜花，禁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不是难得吃到嘛。”沈远无奈地撇撇嘴，知道指望老娘是没用了，便自个捏着韭菜花往厨房走去。

    这可是大实话来着，韭菜都是捡着嫩的时候割，一般种韭菜的人家也不会等到韭菜开花，市面上是买不到的，偏巧沈远最喜欢吃的咸菜就是这个。

    腌制韭菜花其实挺简单的，沈远自个就会。

    把韭菜花用洗菜筐装了，放到水池里洗净控水。

    再从厨房角橱上的菜筐里挑出几块生姜，沈远拿着菜刀唰唰几下就去了皮，又剥了捧大蒜，在水龙头下简单洗洗。

    这时候韭菜花也控干净了水，拿出蒜臼子，一股脑丢进去，撒点盐，咔咔几下倒出来，再把洗净了的蒜姜也扔进去捣碎，全倒到瓷盆里。洗几根青椒，用刀码齐头，斜着刀面，咔咔咔切成斜细条，根根半透明状，沈远满意地搓到瓷盆里，他许久不动刀，刀工也没退步。

    撒点盐，用筷子把瓷盆里的韭菜花、姜蒜辣椒拌均匀了，基本也就完工了，只需要等上一个多小时渗了味，就能吃上了。

    沈远端着只有他一个半巴掌大的瓷盆唉声叹气，一大把韭菜花，也只出了这么一点点，省着吃也最多能吃两天而已，天知道他都多少年没吃上这口了，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还不能吃个尽兴，能高兴吗？

    一大丛韭菜就正中开这么一朵小花，还得挑着最嫩刚开的时候掐了，腌制的时候又只要这么一个花骨朵，数量上就有限了。他这么些年基本上只有过年才回家，那时候韭菜都没了，更别说花了。他在外头这些年也是想得慌，奈何市面上连韭菜花的影子都没有，唉。

    吞吞口水，放下瓷盆，沈远径直回了楼上，简单洗了下换掉满身臭汗的衣衫，再下楼的时候，沈老爹和沈大哥还没回来。饭菜刚出锅都还热着，沈远几人都坐到沙发上开着电视拉家常。

    没多久，沈老爹和沈大庆就进了门，沈浩也跟着回来了，三人脸上皆是喜气。

    ☆、第16章

    沈浩一看到沈远就乐颠颠地凑过来，想要说些什么又被沈妈妈拧着耳朵吼道：“快去洗手吃饭了！”

    “哎哎哎，知道了知道了！”哀叫着逃脱掉，沈浩火烧屁股般跟着沈大庆跑了。

    等他和沈大庆出来的时候，沈远和沈妈妈已经坐着开吃了，沈老爹也从房间出来了。

    三个人一坐下就摆出张有话要说的脸来，奈何沈远他们都饿狠了，头也不抬，沈浩是最憋不住的，大声咳嗽了几声，吸引众人的目光后，贼兮兮地笑道：“大哥有事要宣布！”

    “咋了，苹果卖完了？”沈妈妈不太感兴趣地回道。

    “对，苹果，我那哥们说好要三分之一的，这可好，直接拉走一半。”沈浩好像刚想起来似的，嚼吧着黄瓜说道。

    “一半？”沈大嫂惊讶地睁大眼睛，脸也挂上了笑容，几块炖的烂熟的羊肋骨也落到了沈浩的碗中，“这下总算是不会亏本了，二浩，这次真的要谢谢你了，明天让你哥请你喝酒去，解解乏。”

    沈大庆也笑着给沈浩倒了杯啤酒。

    “大嫂，酒是肯定要请的，不过明天可不行。”

    “你明天有事啊？”沈大嫂诧异地问道。这可奇了，沈浩吃喝是最上心的了，有酒喝还推辞，太离奇了。

    沈远瞥了他一眼，没吭声，筷子飞快地专攻眼前的糖醋排骨。沈大嫂的排骨做得是最好，先裹上蛋清下锅炸，再用酱汁勾芡，外酥里嫩，出锅一分为二，辣的甜的，谁想吃哪个都行。

    “说了你大哥请了，二妹不会不让你去的。”沈大嫂立马想到了沈浩的老婆，皱了皱眉头。这个二妹吧，什么都好，人勤快又能吃苦，就是管的忒紧了。大热天的，连杯冰镇啤酒都很少见沈浩喝，身上见天的都是零钱，能有个五十块都是法外开恩了，也真是……二浩子又是个爱吃爱喝的，一个大男人，连点松动的钱也没有，这不是逼着他到处蹭吗，看着就可怜的紧。

    提到老婆，二浩也是一脸无奈，满腔的喜悦都冲淡了一些，意兴珊阑地撇着嘴道：“她哪能不让我去啊，她说了不管用！不过，这酒啊也真是喝不成，大哥，你跟嫂子说吧。”

    “老二，咱改天再喝啊，哥请你！包你一个月，怎么样？”沈大庆看着二弟有些心疼地哄劝着，得到一个白眼后，咧着嘴看向自家老婆，讨好地说道，“媳妇啊，咱二弟又给咱找了个路，县里城东的纺织厂知道吧？食堂把早晨那顿包给咱了！你说该不该请？”

    “纺织厂？”沈大嫂愣了愣，“纺织厂的食堂不是去年刚换了承包人吗？哪能轮到咱？”

    沈大嫂这么说也不是怀疑沈大庆，只是这种和学校差不多性质的封闭式食堂，那肯定是个肥缺，谁都想包下来，没有关系那就是没门的事，哪里能轮得到他们家呢？

    沈大庆呶呶嘴，解释道：“就是来拉咱家苹果的人，今天他来的有些晚了，二浩就问了问他，你猜怎么着？纺织厂就是他家二哥包下来的，他来的晚就是因为家里商量着怎么把早晨那顿承包出去呢，我和爹一听就立马应了下来，人当场就给他二哥打了电话，他二哥也是个爽快人，只要咱拿出这个数，以后啊，食堂就有咱一份了。”

    沈大嫂愣愣地看着沈大庆伸出的俩指头，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结结巴巴地问道：“沈大庆！你，你上哪弄两万给人家？”

    虽说苹果卖出了一半算是基本回了本，可是，可是她肚子里的娃眼看就要生了啊！这住院费、生产费都不是小数，孩子出来后花钱的大头还在后面呢，他们守着这几亩已经收了果的地，这点钱是万万不能动的啊！

    “沈大庆！你想都不要想！孩子，孩子还……”沈大嫂眼都红了，又气又急，全身哆嗦着瞪他，“人跟你结账了是吧？你把钱都给我，你别想拿这笔钱去包食堂！”

    沈妈妈一看沈大嫂气狠了，生怕她再气出个好歹来，赶紧绕过长桌走过去，安抚地抱着她的肩头拍了拍，眼神不善地看向自己不争气的儿子，怒道：“大庆！你这是安稳日子又过腻了是吧？以前我和你爹、你媳妇都任着你闹腾，现在你可是有孩子的人了！你看看你媳妇的肚子，你不替你孩子想想，我还心疼我儿媳妇呢！跟着你吃了这么苦，日子还没安稳下来，你又要折腾，两万你这时候拿出去，什么时候能挣回来？你是能等，孩子能等么？！”

    一番话说得沈大嫂眼泪都下来了，伤心地抱住婆婆的腰，哽咽道：“妈，他太不像样了！他这是要一路作幺到底啊！我和孩子怎么办？我要他有什么用！”

    “他敢！我打断他的腿！”

    沈大嫂和沈妈妈噼里啪啦的一通吼，难得一见的怒气外显，吓得沈大庆傻了眼，伸出去的手指头都抖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两、两万？怎，怎么会是两万？我是说两千啊……”

    啊？！

    沈大嫂惊愕地抬头，眼角的泪珠要掉不掉地悬着，脸上悲伤的表情已经不见了，顿了顿，果断一抹眼，笑了：“两千？哎，你不早说！两千就包给咱？有没有什么别的条件？”

    沈大庆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愣愣地看着自家媳妇，一时反应不过来。

    沈大嫂也不指望他，扭头看向二浩子，说道：“二弟啊，这事具体你跟嫂子说道说道，你大哥脑子不好使，我得帮他把把关啊，如果真是好事，咱也不能耽搁啊。”

    二浩被刚才的阵仗唬得不轻，看着大嫂亲切的脸，不自觉地也缩缩脖子，老老实实把事情都交代出来了。

    “我那哥们开了个水果铺子，平常都是在家看店的，偶尔跑跑临县，主要是他二哥。他二哥把纺织厂的食堂承包下来了，一家老小得闲都过去帮忙，他和媳妇也得搭把手，开始还行，时间长了就熬不住了呗。纺织厂三班倒，白天黑夜食堂都得跟着转悠，一天得四顿饭，钱是赚不少，人也快熬死了，这就琢磨着把早晨那顿包给别人。我那哥们这么一说，爹和大哥就上心了，我那哥们的二哥也实在，看在他弟弟的份上，只跟咱要两千块，一年两千。嫂子啊，这事挺靠谱的。”

    纺织厂一天二十四小时倒班，食堂如果是只有一家人守着，肯定够呛，不过……

    “他们不请人的吗？”沈大嫂问道。

    “刚开始请了的，但是后来说是买菜的时候老动手脚，换人扔到后厨吧，又偷懒躲滑的。”二浩子摇摇头，“后来就不请人了，只让家里亲戚们帮手。”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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