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上 作者:Aes
第3节
“改什么时啊?”陆白藏笑吟吟地提着食盒走了进来,身边跟着几个想拦又不敢拦的小太监。“叶公公。”
叶茂:“……陆公子,陛下还睡着呢。”
“睡着?”陆白藏朝里望了望,“陛下才用过午膳吧?饭后就睡只怕积食,不利于龙体,我去陪陛下说说话。”说完掀起珠帘就要进去。
“哎陆公子不可!陛下吩咐了……”叶茂闪过去想拦住他,却被某人拿脚一勾,直接面朝地摔趴在地上,幸而铺了一层绒毯,摔下去也不痛。
陆白藏轻笑了一声,掀帘进去了。
陆白藏静静地走到塌前。只见阳光透过软烟似的纱帘,朦朦胧胧地盖在皇帝身上,那人长长的羽睫偶尔会微微一颤,薄唇抿着,睡着时更显温柔。
陆白藏唇角一勾,伏下身去蹭了蹭皇帝柔和的侧脸,将食盒随手放在塌旁的小几上。
这一放可不得了,食盒压上去,那堆叠得甚高的奏折便一下不稳,哗啦啦全部散倒在地上。
景烨顿时被惊醒,眼睛适应了会日光,转过头,就看见了陆白藏。
景烨:“我艹!”
“陛下说什么?”对方眉毛一挑,笑道。
“没,没什么。”景烨抽着眼角坐起身,“卿怎么来了?”
“……”陆公子眨眨眼,再次咬上了折扇:“陛下,两次了。”
“啊?”
“陛下两次见臣,说的都是……”陆白藏一脸委屈,“卿怎么来了?陛下如此不善见臣?”
景烨:“……没有,朕,并无此意。”
陆白藏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又笑了起来:“臣为陛下做了几样点心,陛下尝尝?”
景烨:“……”还会做点心。
“这几样都是臣新琢磨出来的,陛下一定爱吃的。”陆白藏俯身笑道。
是吗?景烨有些兴趣了,默默低头,只见精美的盒盖被揭开,华贵漂亮的玛瑙食碟上,躺着一只雪白胖乎的馒头。
可馒头不会有打着圈的尾巴,以及一缩一放的小肚子!
陆白藏:“!”
景烨一脸真诚地抬头:“爱卿,朕暂时还不想吃生猪肉。”
“……”
陆白藏面露无奈,伸手托起缩成椭球状的“馒头”:“一时不妨,叫这小畜生惊了陛下。”
“你养的?”景烨忍不住笑,小家伙趴在青年平展如玉的手掌中,不时抖一抖形状漂亮的双耳,“陆卿颇有闲情。”
陆白藏冷眼瞧了瞧皇帝的神情。
当年皇帝逼他进宫时,曾让侍从趁自己不备将陆灰灰扔到荒地中去,而对于猫狗之类的厌恶则更甚,有个宫女在寝房中私养野猫,被他抓住,便活活烧死在宫门前。
而眼前这人却眉梢弯弯,看到陆灰灰睁眼四处嗅闻,便伸出右手展平,小乳猪立即迈着短腿跳了上来。
景烨在它雪白的绒毛上揉了两把:手感这么柔韧,肉质一定不错。
……在面对如何对待萌宠陆灰灰的这个问题时,前任和现任皇帝无疑保持着惊人一致。可惜小蠢猪完全没感觉到周身弥漫的杀气,依旧摇着尾巴使劲往沾染着蜜合酥馨香的怀抱里钻。
皇帝戳戳它滚圆滚圆的脑袋,笑得温柔,因刚刚才小憩过,鬓发不如平日所见的一丝不苟,丝丝散落下来,衣裳也不大整,眼里还留着惺忪的味道,动作也迟缓了两分,显得懒懒的。
陆白藏眼神暗了暗,开口道:“陛下。”
“恩?”
青年微微笑着,倾身凑到皇帝鬓边,一只手拎起陆灰灰往后一抛,小猪崽子准确地在小几上着落,随即以“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气势,一头扎进宫人们备好的点心堆里。
“陛下……”青年的气息严丝合缝地包裹下来,景烨右手一抖:怎么又是这种浓浓的十八禁味道……
“陛下怎么光顾着看它,它比臣好看吗?”
景烨:“……”你这么出息,和一头猪比美。
——————————和谐略过————————————————————————————
午后,铜盆里的冰块泛起丝丝寒气,袅袅升到半空,与龙涎香缠绕混合,逐渐弥漫在整个寝殿之中。
珠帘之外,叶茂带着宫人们早已识趣地退下。大殿里静悄悄的,回响着令人脸红心热的暧昧水声。
情动到神思昏乱之时,陆白藏也不自觉慢慢放开了钳着的双腕,左手伸进那人双腿之间,轻一下重一下的抚弄着。
他正轻轻咬吻着皇帝柔韧的腰侧,察觉到一只手摸索了过来,轻轻碰触着他的脸:“陆卿
……”
皇帝嗓音微哑的时候,唤人好似带着绵绵情意,令人心折。
陆白藏不觉伸手握住:“陛下……”
“陆卿。”景烨又哑声唤了一句,“朕想看看你……”
陆白藏不由心如擂鼓,情不自禁地抬起头,与皇帝含泪的眸子相对。
然后……
“砰!”
第三次。
让我们和叶公公一起为陆公子抹一把泪。
“陛下……”陆白藏索性支起右腿,背靠着微凉的绒毯,身体某处却还炽热的不想话,只能苦笑。
“何必对臣如此无情?”
“卿要是能为朕守身三月。”景烨合上被扯得一塌糊涂的衣襟,“朕就信你对朕有情,”
“卿对朕有情,朕亦不负卿。”
陆白藏先是讶异,后是好笑,笑着笑着,就化作一片沉沉的目光,“陛下好贪心哪。”
景烨整理好衣冠,越过他坐在小桌边:“世人谁不贪心?你不贪心?”
☆、第 8 章
“好了,卿先回去吧。”
青年抬眉望了一眼端坐送客的皇帝,面上无奈笑笑:“陛下对臣如此避如蛇蝎,为何臣还是心无怨尤呢?”
景烨冷眼瞥他,怎么着你还想要夜资?
陆白藏从地上站起来,整了整袍袖,躬身行了一礼:“臣告退。”他侧过身,一手提起食盒,一手抓起沉浸在点心世界的陆灰灰丢了进去,动作略显残暴,让皇帝陛下的心为小蠢猪揪了一把。
这么丢会影响肉质的吧。
他这么想着,盒盖立马一掀,陆灰灰顶着盖子把两只前腿搭在盒边边上,黑豆一样的小眼睛一闪一闪,欢快地表示自己完好无损。
景烨:“……”
陆白藏笑了一声,按了按小白猪的脑袋:“这小畜生不吃点心的时候,倒还没那么蠢。”
等主宠两个出了宫,再也听不到殿内动静之后。景烨沉着脸一拍几案:“叶茂!”
叶公公哆哆嗦嗦地滚了出来:“陛下……”
“你刚刚做什么去了?”
“奴才……”叶公公哽了一下,,眼珠转了转,索性心一横,“奴才不小心踩到狗屎,回去换了身衣服。”
“……”
于是叶公公半年不能吃肉。
翌日清晨,皇帝用过早膳,有宫人进殿道:“陛下,凤大人求见。”
景烨端茶的手一顿:“这么早来求见?”抬眼看了看叶茂,“快请进来。”
叶茂应声而出,不久,凤泠走了进来,步伐间略带急促,上前拜倒道:“臣参见陛下。”
“凤卿快起。”景烨侧身放下茶碗,起身去扶他,“以后再见朕,不必总行此大礼。”
“礼不可废。”凤学士固执的很。
“好。”景烨叹了口气,“随你吧。”语调里竟带着亲昵,凤泠闻言喉间一哽,再说不出那些劝勉之语。
景烨还在微微笑着看他:“卿来有何事?”
凤泠抬头看了他一眼,低下头:“陛下前日大病,臣今日进宫,只为瞧一瞧陛下……的气色。”
景烨愣了愣,觉得心里一动,伸手握住眼前人的手,将他带进内室:“那卿不如为朕分理奏折吧,就如同在御书房里那样。”
“是。”
于是凤泠跪坐在小几上,将乱成一团的奏折又重新理好。皇帝仍卧于榻上,随意翻看着奏折。
看了小半炷香,景烨就觉得乏味了,一回到寝殿就完全没有批阅公务的精神!
这时候难道不应该做点什么正常的昏君该做的吗!
于是皇帝陛下毅然决然地扔掉奏折,从枕头底下(别问我为什么枕头底下就有)抽出一本《合德传》,也不避讳身边认真打理着的端方青年,翻开就看。
凤泠抬头看清那书名就坐不住了:“陛下,恕臣直言,此书……”
“朕知道。”景烨看了两眼就恹恹扔开,看着眼前神情紧张的青年,眼神忽然虚惘起来,“可是朕这两天总觉得神思昏昏,胸中发闷……”
叶公公:……陛下您有这问题吗奴才怎么不知道。
“什么?”凤大人吓了一跳,“臣这便去请太医。”说着就要起身。
“哎,哎,太医说了。”皇帝立即伸手把他按住,“是中毒留下的后症,得慢慢消退。”
“是吗?这……”凤泠叹气,“这可如何是好?”
景烨想到记忆里为满朝人所称道的凤家郎的琴曲,便笑道:“卿不是于乐艺上向来精通吗,不如为朕奏一曲。”
凤泠一怔:“可臣空手入宫,并未带上琴或箫……”
“这个无妨。”景烨笑盈盈地摆手,从身下抽出一把玉箫,“这里有。”
凤泠接过仔细打量:“这莫不是先帝留下的绿玉箫?传闻一管可以倾国……陛下为何将它放于榻上?”
它那么价值连城,朕就忍不住给抱着睡觉了。
“咳……有它在此,卿可否吹奏一曲?”
“圣上吩咐,臣谨尊圣命。”凤泠轻轻点头,修长的手指按上音孔。“陛下想听什么?”
“凤卿选吧。”
“是。”凤泠低眉沉思了一会儿,轻吸了口气,薄唇抵上箫管。随即,箫声呜呜然响起。
是有凤来仪。
景烨眼前猛地一晃,只觉得这人在吹起第一个音调时,徒然变了。
依旧是算不上惊艳的眉眼,然而却有同春雨之后的松柏,每一片绿叶上都流淌着灼灼光华,又像是深藏于叶后的雪白栀子,终于抬起头来开放,有一丝一丝的清芳,慢慢于灼热的夏夜中散逸开来。
世人谓其“笃信忠君,守死善道”,是真君子也。
不绝的箫声似有腾鸾起凤之势,绕着空阔的平安宫,直冲天际。
许久,一曲奏毕。
凤泠长睫轻颤,轻轻放下箫管,仿佛还沉浸在方才的乐调中。
“陛下……”
“陛下?”
“……”
珠帘外,享受着徒弟茶水孝敬的叶公公往里一看,一口茶水喷在小太监脸上。
陛下!你怎么又睡着了!
“师父。“小太监委委屈屈地擦干脸上茶水。
叶茂伸手拍拍他脑袋:“师傅一下没控制住。”
“……是。”
叶公公转过头,默默掩饰着脸上肆意奔腾的草泥马,简直要对月长啸:这发展不对啊陛下!不是应该吹着吹着就那什么神思荡漾就就就就那什么亲亲什么摸摸……什么抱抱然后这个箫到那个箫……您怎么又!睡!着!了!
做什么都睡,您是趁奴才们不注意夜里干了什么吧……
凤泠先是怔愣了一会儿,随后将玉箫慢慢放回皇帝枕边。手背在那一刹轻蹭了蹭皇帝温软的面颊,不由心中一颤。
第一次进宫面圣,为的是西南百姓,第二次,为的是皇帝勤政,第三次,第四次,为的是……
如今避着父母亲私自进宫,揣了多少心思?为的是什么?
心中万千思绪,说不清,道不明。
只是眼光还是忍不住总看着他,手僵了半天,挣扎着,还是忍不住……去触碰。
凤泠呆呆看着。清晨渐渐亮起的日光,透过规规矩矩的窗格,一块一块地落在眼前之人的脸上。
小太监偷偷溜进来,对叶茂道:“师父,顾公子来了。”
“什么?”叶公公立起身子,往帘子里看了一看,“哎呦喂,这些主子爷就不能一个一个来吗?”
“师父,请进来么?”
“这……”叶茂左右为难了一下,随后拂尘一甩,“请!”
顾泓由小太监领着,施施然踏了进来。叶茂立马迎了上去,声音压着:“顾公子,您瞧,这不巧,陛下睡着呢。”
“这可日上三竿了。”顾泓轻笑,“陛下再睡,不怕腹中饥饿么?”
叶茂:“……”您跟陆公子问的倒都在一个点上。
顾泓轻笑着,左手持一本簿子,上前两步,抬手,轻轻撩起微微晃动着的珠帘。
这边凤泠怔怔的,指尖几乎要触上皇帝淡红的唇角,却被身后一句冷冷清清的喊声打断。
“凤大人。”
双手一颤,慌忙回头起身:“顾……顾先生。”
顾泓眉梢弯着,笑意却不达眼底:“大人清早进宫,所为何事?”
凤泠低头拱手:“臣担忧陛下之病,便进宫问安。”
景烨被两人的说话声吵醒,慢慢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唔?凤卿怎的不吹了?”
凤泠笑道:“臣已奏毕。”
“啊?”皇帝陛下瞪着眼呆了半天,这才想起自己吹到一半就可耻地睡着了,连忙坐直了身体补救:“啊!啊,卿吹得甚好,是有凤来仪?好,那个此曲只应天上有……只是,咳,朕于此道向来不精……”
凤泠看着他,眼神不自觉地温柔下去:“臣知道,若能催陛下一时好梦,此曲也算值得一奏。”
“……呵呵。”
“顾卿何时也来了?”
“陛下。”顾泓微微一笑,抬手行礼,“臣有要事,欲与陛下商议。”
景烨已看见他手上的簿子,神情一正,“恩,朕知道了,卿过来吧。凤卿……”
“臣是时出宫回府了。”凤泠明白他的意思,便躬身行礼,“请陛下恕臣告退。”
“好……”景烨看着他俯身低眉的脸,莫名的有些歉疚,“卿回去吧。叶茂!”
“哎,陛下。”
“好好的替朕送学士出去。”
“是。”
凤泠拱着手退后几步,然后转身,宫人上前为其掀开帘子,抬步走了出去。
只是脚步又忽然在珠帘之后停下,转过身,想再看一眼皇帝。随即一怔。
他分明看见,顾泓握住皇帝的手,倾身坐在皇帝卧着的软榻之上,右手伸出去,将皇帝散落下来的鬓发勾到耳后。皇帝迷迷蒙蒙的望着,他便笑着凑到他耳边私语。
那双素来温和恭谦的眼中像是有精光闪动,往这边微微一转。
“爱卿。”景烨眼角抽抽,“你何必非得挨着朕的耳边说话。”
顾泓笑语盈盈:“臣怕陛下听不清。”
景烨也懒得理这些人了,伸手去拿顾泓手中的簿子:“人都列齐了?”
“是。”顾泓低着头,看他把簿子翻开,“陛下大病那晚,京中不少官家都在遣派门童互递消息,其中暗地里动得最厉害的就是这个赵家了。”他点了点簿子上那长长的第一列。
“恩……”景烨细细翻看着,“幸苦顾卿了。”
顾泓抬头看了看他,轻轻一笑:“陛下扶持我顾家,自然,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景烨看阅不语,眉却越皱越紧。若真像簿子上记载的,偌大个朝廷,竟找不到能用的人?
现实总是悲催的。
☆、第 9 章
君臣俩在殿中议事直到正午。叶公公进来道:“陛下,该用午膳了。”
顾泓便笑着起身:“那臣便不打扰陛下午膳了。”
他嘴上这么说,偏偏又只是起身而未曾转过去,柔和的眼眸静静望着皇帝,但笑不语。
叶公公抬眼看了两人一眼,知其心意,便握着拳下死命咳了一声。
陛下!狐狸尾巴都心甘情愿露出来让你扯了!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恩,卿先回宫吧。”景烨还低着头眉头紧锁,一边看簿子一边随口道,“叶茂,夜里洗的冷水?肺都快咳出来了。”
叶公公:“……”
顾泓无奈一笑,倾身抚了抚这人眉间:“陛下……”
景烨被他摸得一抖,抬起头:“卿还有何事?”
“臣……虽然久居宫中,但少年时随父亲通习政务,于此事上,也算是练达。”顾泓笑得如同丝丝春雨后的白兰。“所以陛下以后的奏折,臣大可以一一打理,并不必特唤小凤学士进宫了。”
青年生得眉目雅致,往近了看,凝脂似的额心和艳红朱砂相得益彰,一双眼眸柔似秋水。景烨一下被他迷得如坠云雾里:“啊?”
“不,不……叫就不叫呗。”景烨别开脸,心里深呼吸,打住,气势!
“不叫他了。”
“不是不叫他。”顾泓索性又坐了下来,双手去搂面色红得可疑的皇帝,薄唇凑过去,在他耳边轻笑。
“是除了臣之外,谁都不许叫。”
然后顾公子就被赶走了。
叶公公捶胸顿足:居然用要吃午饭了爱卿你会饿的还是快回去吧这种理由把人给赶走了!
陛下你的鸵·鸟·病没得治!
景烨就着饭吃了整整一碟的茄鲞,才冷静下来。
他不明白这些人用意为何,如果是试探,早该试探出来了,何必还缠着不放?若说是真心喜欢,呵呵。
谁都不信,本来是前程大好的一个人,被抢夺进宫,被迫喜欢男人,被人拿着一家子的命威胁着。只是性情变了变,就喜欢上人家了?如此生来便得天眷的人,就那一身傲骨,也绝对不能容忍。
到底为了什么呢?皇帝陛下忧桑地又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我又不是那谁谁,美人在侧谁不动心?
唉。
蓝批的时限只有七日,很快,皇帝陛下又不得不清早坐上龙椅和一群鹌鹑样大臣们商议()了。
每日早朝皆是如此,皇帝问一句,大臣们答一句,皇帝冷眼看着臣子们的神情,大臣们小心瞧着陛下的脸色。有按捺不住想奋然出列启奏的,被同僚抓住袍袖狠命一扯,也就无言了。
看上去十分和谐。
午睡后景烨照例进了御书房,坐在桌后批改大臣们新递上的奏折,批着批着,忽然想起什么,低头拉开右手边第二个抽屉,果然看到一封无人署名的信。
景烨轻轻地拿起来,手指抚过雪白的封纸,翻到背面,是朱红的印泥。
西南。
景烨眉间一凛,立即将信封拆开来细看。书信很短,几眼便可扫完。然而又搭上了一张账纸,让皇帝心里猛地沉了下去。
顾泓立在门外,刚要扣门,就听见一阵哗啦啦的声响,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应当是桌上砚台砸到地上了。
他眉毛一挑,看了看站在阶下的叶茂,后者似乎也被吓了一跳,摇摇头示意不知,面上一派紧张。
于是推门而入。
皇帝就坐在书桌之后,脸上并无多少怒色,只是淡淡将手中的纸件扔回桌上:“卿来了。”
顾泓躬身行礼:“陛下。”
“免礼。朕……”景烨抿唇指了指桌上,“让他们送三十万两去西南,可顾老丞相来信却说,京官送来的物资,算起来总共不到三万之数。”
顾泓道:“臣的父亲不会欺君。”
“是啊。”景烨朝他一笑,“人说行一恶须十善报,朕这个光景,只怕一辈子都报不完了。”
顾泓沉默了一会,轻声道:“陛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景烨看了他一会儿,点头笑道:“谢你了。”
职场不得意,情场也没盼头,于是景烨只能借酒浇愁。
入夜,窗外雨声大作。还是上好的竹叶青,由白瓷成的小酒瓶盛着,瓶身细长纤雅,被前朝大家几笔绿意玩笑勾勒,再轻蘸一点由浅转浓的赭色,成了宫中珍藏的传世之作。
景烨握着酒杯,边喝边睡。
殿外两个小太监守在平安宫门口,看着眼前一片倾盆大雨说话。
“你看这雨,大成这样,要不咱们先回了公公,把宫门关了吧。”
“公公哪抽得开身。”小太监示意里头,“陛下还醉着呢。虽说如今陛下性子好了不少,可要是擅离职守,看师父不给你好看。”
问话的小太监叹了口气,转头,突然眼尖地瞧见两人影:“哟,还真有人来了。”
两人忙打起精神。前头两个人影撑着伞慢慢走近,两人再仔细一瞧:“是林公子!快,进去告诉师父。”
其中一个立即转头跑进去了。
林晓声走到宫门下,墨砚收了伞对小太监道:“去告诉皇帝陛下,咱们公子求见。”
“哎,哎。”小太监弯了弯腰,“已有人进去禀告了。”
这边叶茂正使着吃奶的劲把皇帝往龙床上拖,这时候小太监来回禀,也不禁一愣:“林公子?”
他这一愣,手上的劲就松了。景烨一下滑坐在地上,就那么低着头坐着。
“……茂茂。”
叶茂给他叫得一抖:“哎,陛下。”
“朕不想一个人睡。”青年低着头,乌黑的碎发垂落在颊边,说起话来幼稚得可以,“朕不想做大魔法师呜呜呜呜呜……”
叶茂:“……”
“那陛下。”叶茂抬手示意小太监去请人进来,俯下身轻轻道,“奴才请个人来陪您好么?”
景烨闻言抬头:“他帅吗?”
这应该是称赞男子俊美的词吧,叶公公忖度了一下:“帅。”
景烨狂点头。
“……”叶茂捂脸,本性暴露得够彻底啊。
林晓声静站在宫门下,不久,小太监跑来请他入宫。
进寝殿时,叶公公亲自迎了上来:“林公子。”
“叶公公。”林晓声笑了笑,“林某前来向陛下讨药。”
“那奴才也不避讳。”叶茂抬手送他进殿,“公子的药在国库里,那得陛下答应给才行啊。”
“是这样么?”林晓声笑容不改,眼中闪过一丝阴晦。“既如此,臣必当谨遵圣命。”
门被叶茂吩咐宫人悄悄合上。墨砚抱着伞站在门外,眉头紧锁。
叶公公瞥了他一眼,悠哉悠哉地把拂尘从左甩到右。紧张成那样为个啥啊,又不是第一次。
殿内。
林晓声一面缓步上前,一面振了振衣袖,挥去身上的雨水。
挑起珠帘。
皇帝正埋着头,趴在青玉刻成的酒案上,手边还有一壶竹叶青,并着被叶公公小心放好的几个酒杯。
林晓声行至这人面前,静站了一会,见皇帝依旧埋头不动,便俯下身去将手搭在他肩上:“陛下?”
没反应。林晓声的唇角勾出微讽的角度,这是新琢磨出来的花样?索性跪坐下来握住皇帝的双肩,慢慢把他扶了起来。
“陛下若是还不动,臣可就走了。”
景烨开始觉得周身一片天旋地转,就坐下来趴着。谁知道眼一闭一睁,身边人就从叶茂茂变成了个从来没见过的神烦。
“陛下……”
景烨怒气冲冲地睁开眼,瞪了面前人十秒,喉结使劲滑动了一下,觉得自己又开始晕乎了,这次好像飘到了云彩上。
他此时眼角微挑,染着一点绯红,却又不艳丽,倒显得憨态可掬。长睫低垂,薄唇轻抿。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倒也看得林晓声一愣。
两人就这么呆呆对望了一会儿。
景烨脑袋转了半天,终于想起来——
着不就是叶茂送来陪他睡觉的帅哥吗!
确认目标之后,事情就好办多了。皇帝陛下豪迈地扯开层层束紧的衣领,露出细腻好看的锁骨和胸膛,然后以标准澳大利亚无尾树熊景考拉奔向树干的姿态扑了过去,双手紧紧抱住眼前风姿卓然的美人,紧接着长腿也缠了上去。
“爱辉,朕等你好久了。”
林晓声:“……”
他动了动,手抬起来想搭在皇帝的背脊上,随即触到一片冰凉柔滑的长发。
景烨闭着眼蹭了蹭他的肩,唇就凑在他颈边,随着胸膛的起伏,一呼,一吸。
☆、第 10 章
殿内灯火摇曳,两人在桌旁静静拥着,乍一看,真像是相爱至深的眷侣。
林晓声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耳畔的呼吸绵长而平和,轻轻瞥了瞥,便瞧见青年细密的长睫和柔和的眼角。
皇帝忽然眉心一动,蹭了蹭他的肩膀,嘴里喃喃着:“朕……是真的喜欢……”
“恩?”林晓声不自觉侧耳。
“……火腿鲜笋汤啊……”
“……”
林晓声不由轻笑一声,索性右手扶着这人的背,左手穿过他膝弯,将他横抱起来。然而才起身脚下就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皇帝陛下这些日子虽说劳累,但该吃该喝的那是一点没落下。且每日戊时就寝卯时起身,生活颇有规律,于是便可耻的……长膘了。
林晓声堪堪稳住,把人抱回到龙床上。皇帝手心贴着他颈侧,依旧睡得沉。
大雨刚过,殿中却有些闷热。林晓声恍惚了一下,还是将怀中人的手轻轻按回在被面上,自己走到床边开了几扇。凛凛夜风吹袭进来,叫人精神一振。
他抬眼看着外头深沉夜色,不由为自己的举动好笑。
虽则他对皇帝并无他人所料的那般厌恶,但也不算是一般陌生人那样相安无事。
他对他,从来是轻蔑而冷漠的。
这样一个整日昏昏沉沉不知所为的皇帝,别说是皇帝,就是普通人,也会为人所不齿。但他还是安然在宫中住下了,住在一个随时可以掌握钱财和权势的地方,只要略过一些令他不适的东西,于他而言,就是最安心的。
不掌无用之事,不行无用之举,这是准则。
不过今日好像有些悖逆了。林晓声看着自己的手心,笑了一笑。
可能是因为,那人变得太多了吧。
林晓声是江宁织造与明姬的儿子。
明姬是当年江南最有名的妓子,不仅一阕长相思歌动天下,还能念着吴侬软语水袖轻扬,令无数才子贵戚拜倒。后来第一美人选中江宁织造府之主,被一顶大红软轿抬进了门。
两年后,她在自己的绣房里吞金自逝,留下仅有一周岁大的林晓声。女人无牵无挂地去了地府,留下个儿子还在人间煎熬。
林晓声还记得自己六岁的时候,那天府里的嫡长子逼他吞下一颗丸药,当天夜里浑身发冷,寒意从骨髓里一点一点透出来时,他几乎以为自己就是具死尸。
冷到半夜,突然有什么东西跳上来钻到他的薄被里。小东西暖暖的,他已经神志不清了,指尖一触到便下死命抱紧它,它顿时惊慌起来,挥舞着爪子不停挣扎。
别动,不要动,别走。
挣扎了许久后,它渐渐安静下来。
是累了吗?还是……死了?
很久很久之后,暖暖的小东西又动了起来,这次却是往他怀里钻,钻到胸口某处后,轻轻地,蹭了蹭他。
恩?
又蹭了蹭。
然后开始不停的蹭啊蹭,直蹭到胸口都变得灼热……
林晓声猛地睁眼。
眼前所见的是一头漆黑的长发,头顶支着他的下巴,正在轻轻颤动。他微微低头,手抚上那一头乱发,感觉清凉柔滑。
指腹划过这人脸颊,竟觉滚烫。
皇帝还在蹭他胸前的衣襟,雪白的里衣已经被蹭成一团褶皱,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
林晓声蹙眉,似乎有些不对,摸索着握住皇帝的双手,冰凉的。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起身掀开帐幔喊了一声:“叶公公。”
在帘外守着的叶茂一个激灵醒过来:“公子何事?”
“陛下……”林晓声伸出手,触了触眼前人的额头,“似乎病了。”
“什么?”叶茂一惊,连忙掀帘小步跑了进来。皇帝还趴在林公子怀里,叶茂移来一盏地灯照了照,见他面色赤红,嘴唇却发白,赶紧放下灯去探他的额头,果然滚烫。
“这分明是着了凉了。”叶公公忙掀起薄被摁在皇帝脖颈处,瞥眼瞧见床边几扇敞开的窗,“哎,这窗户怎么大开着?”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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