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mellia山茶花 作者:李洛洛

    第16节

    第60章 chapter57

    银叶家族作为山茶花的世代至交，在过去的四百七十三年里相互来往十分密切。但这一切并不因着lock和key的种种因缘，只因为不论是在政治还是经济上，以猫头鹰族徽的银叶家族至始至终都是山茶花家族的矢志不渝的盟友。也许正是考虑到这一层关系，与其他几个拥有key的家族相比，银叶家的血脉继承者入驻阿拉瓦的次数，是最为少的。从某种程度上讲，一个坚定的盟友要比淡薄的姻亲之间的联系更为稳固些。

    所以从瑞迪忒莱尔家定基塔利亚以来，银叶在阿拉瓦宫中始终有他们独特的位置。在作为高级客房使用的凛馆和现任家主卡梅莉亚所居住的北馆之间，有一栋二层独栋，作为单独的院落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伴随着阿拉瓦行宫主人的代代更迭，山茶花家的任何一位主人都未曾插手做过改动。百年已逝，那座独栋小楼依旧保持着初代功勋者费奥尼兰斯洛那渗入骨子里的优雅格调。

    小楼一层入口处有两间办公室，那里住着银叶家常驻阿拉瓦的外交联络人，每两年联络人会进行一次更迭。他们是银叶最为忠诚的仆人，用一言一行极力维持着两个家族的平衡。

    汤姆紧跟在奥利维拉身后，恨不得耳朵长了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前面行走着的那位“未来主人”的动作。

    他的腰板挺得笔直，即便是行走时也带着军人那一丝不苟的严肃态度，每一个关节的弯曲都像是固定好了角度，庄重而威武，他的披风被风鼓起来有阵阵的声音穿过。他像是长途远涉而来，带着仆仆风尘，金色的短发蒙了尘，那耀眼的阳光般的颜色显得有些暗淡，白色的披风下摆脏污的已被风干，长筒马靴的前端磨损的十分厉害。这究竟是经历了怎样一段漫长的旅程，他又是因为什么急匆匆地赶到塔利亚。这一切汤姆根本不敢去猜想，只是当他意识到什么的时候，那人已经转回身，蓝色的眸子如晶石般闪亮。他温和地扬起嘴角，“就送我到这里就行了，暂时没有什么事情。你去忙吧，如果有需要的话，我自然会另做通知。”

    汤姆讷讷地抬起头看着他的脸，口里似有些结巴。

    “如果……如果您有什么吩咐的话……”

    “嗯，这儿的外务官曾是我的部下，我不会吝惜开口的。”他笑着作别，转过身朝小楼走去，如一缕春日尚未褪去时的清风，金色的短发映在墨绿色的树荫下别是一番令人畅然的色彩。

    汤姆直直地站在那儿，犹如他还在岗哨上一般，脑子里残留着的那一抹绿色，仿佛带着他飞奔过草原翻过青葱的山头，抑或是像一朵被西风祝福的云朵在广褒的海面上疾驰而过。除此之外的地方却是空白一片。他在那儿站了足有从贝罗斯花园到他岗哨步行所需要花费的那么长的时间，一阵风将他吹醒，汤姆才意识到现在他可是脱岗，他眼珠子转了转，若恍然大悟般带着小跑往他的工作岗位跑去。

    夏日傍晚，炽热的太阳带着深沉的疲惫落下山去。而在这宏伟庄园的主厅，正有人将这一行人抵达的消息汇报给阿拉瓦的主人。

    卡梅莉亚披着一件玫瑰红色的轻纱，塔利亚的夏天和清爽适宜的镜湖庄园比起来简直就像是生活在即将爆发的活火山脚下。凯蒂结束了在她耳边的细语后退在一旁，她原本以为自己的主人一定会冲出去，向那个人问个究竟。但是，卡梅莉亚却并未起身，她只是停住了笔，那握着笔的手明显有些颤抖，以至于让她不由得用左手紧紧地握住那纤细的手腕。

    她拢起双手撑在桌上，相交握的两手拇指随势贴在嘴唇，眉头紧紧地纠结在一起。半晌才发出了新的指令：“让奥利维拉好好休息，把他带来的人安排好。注册的事情让杰里安去办，剩下的就按照来访的最高等级去做。如果他们有什么损失的话……”她顿了顿，“补偿的费用从镜湖的账面里出。”

    虽然她说的并不十分清楚，但凯蒂已是陪伴在她身边多年之人，自然对卡梅莉亚凌乱话语中所想表达的意思心领神会。她走的远了点，叫来侍奉在一旁的传务官，逐一将需要负责的人员指令安排下去，这也是作为随侍官长所必须具备的能力之一。

    “把舞蹈课安排到晚上八点，艾伯特的宴会帮我推掉，明天提早一个小时起床，代替今天未能进行的庄园巡视。除了必要人员外，还是和平时一样。七点送来的报表就不要送到这儿了，拿去我寝室，晚上我会看一看。”卡梅莉亚在公事簿上涂画完了便扔下笔，在旁边的一间小屋里换好了夏日的裙装。

    “您这是……？”

    “不，我只是想出去走走。既然奥利维拉没打算立即来见我，那我去找他岂不是让他难堪，说出来的话也容易言不由衷吧。我都等了这么久，这点时间又算得了什么？他这一路亦是不容易，等他整理完之后想见我时，自然会站在我面前。北方雄狮的决断力怎是我能够强加干预的，现在过去反而显得我浮躁了吧。”她笑了笑，“不过我的定力也没那么强，现在我根本看不进去任何东西，耳朵像是被堵上了，与其在这儿发呆倒不如去散散心，这样的天气再呆在屋子里，也是会被我的子民们嘲笑的吧。”

    “我要到街上走走，不要叫杰里安，让泰德跟着就可以，我正好也有些事情要问他。你和伊莉娜留在阿拉瓦，如果有什么紧急事情，你就自行决断。”

    凯蒂担忧的眼神投向卡梅莉亚，“没事的，我只是有点情不自禁。”她自嘲的笑了笑，左手按了按那藏在轻薄衣料下颤抖不止的右臂。

    “如果那件事来了，就按照长姐吾主的安排从容应对吧。我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如果没有强大到能去改变世界的话，不如暂且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这也是我这几年撞的头破血流总结出来的。有的时候我也会羡慕曾经的自己，喜欢什么就拼了命的去得到。最后才意识到这不过是一捧黄土，除了上天安排的责任之外，再去妄图从神的指缝里抓住些什么都是痴心妄想。”

    “我现在是不是太不像样了。”她笑的像是一朵盛放在在墨绿色叶片上妖艳至极的山茶花。凯蒂看的心都酸了，她动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安慰她。可卡梅莉亚嗓子呛了一下，连咳嗽几声，眼角闪出几点泪光。倔强的女大公看了急忙要上前的凯蒂，摆摆手，示意她没什么事，“不知道再次相会的时候，米尔嘉是否会再次爱上这样的我。”

    “去吧，让泰德在门口接我。不必准备车子，我只想走走……”

    青年沐去了一路的风尘，从衣柜里找出一件银灰色的长袍套在身上，从他上次离开这间屋子起，头发长到肩膀了又匆匆地用小刀削去，而最近一次是几天前，在离塔利亚不远的银萝镇，他让队伍在那儿解散了一天，而自己则在镇上找了个理发师好好打理了被莱文他们摧残的长短不齐的头发。当他拿着自己替换下来的破损战袍走出裁缝铺时才发现，这三年果真如眨眼一般，经历的一切他历历在目，但竟然没想到，此去经年。

    他步行至桌前，倒了杯水，站在那里，出神的望着窗外。

    他明白自己对卡梅莉亚的感情，尽管卡梅莉亚心中挂念的始终是米尔嘉，他依然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什么。这三年，他与部下一路探寻着米尔嘉蒂拉的行踪，在听完了米尔嘉叙述完前因后果之后他决定和驯鹿一起跨海北上，赶赴那个从未有人活着到达过的寂静之城露忒。这一路的艰险自不必说，很大程度上他们能活着回来，有百分之三十来自龙神佑护，剩下的百分之六十完全是幸运。

    时间亦如潮水般涨落不休，他现在平静的站在这里，回首间也觉得有些非同寻常，无需时刻紧绷着神经，每时每秒向神祇祈祷。多快啊，一转身的时间他已经三年没有见过塔利亚掌权者的面容。

    他需要时间处理一些事情，无需他亲自去说明，卡梅莉亚也一定会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我正在纠结结局，我写了好几个，但始终觉得不妥当。

    让我静下来，好好的想一想，到底怎样，才是我内心深处最期望的幸福的模样。

    第61章 chapter58

    夏天过去了，秋天很短暂，冬天来了。

    塔利亚的树都落光了叶子，冰雪女神将行宫南迁至横断山脉。整个多米尼卡陷入一片银白。塔利亚即便是在南方，也躲不过这样的天气。第一场降雪还没来，主路被打扫的十分干净，凋零的叶子分成堆，堆在路边，等待着清理工去统一收拾。

    卡梅莉亚的车停在城西北一处路边，这个区域从前是一片贫民窟，她花了大力气重新整理了这一区域，改建成一座新的礼拜堂，新的墓地也被选址在这儿建立。今天是礼拜日，作为一个虔诚的信徒，受洗后的卡梅莉亚对于冰雪女神的尊崇是不可动摇的。牧师布道后，人们从礼拜堂里离开，有几位个面孔她是熟悉的，那是最近响应通告将远在老家的亲人墓地迁到这儿来的几个中年人。

    人们看见了她，微笑着脱帽致意。

    女领主每个周日都会亲自到这儿来，沐浴在冰雪女神的荣光下，和其他虔诚的信徒一样，献上最忠诚的信仰之力，聆听神的旨意与话语。

    她面容柔和温婉，时间在她的身上流逝，沉重的压力与责任将她前些年的稚嫩与青涩尽数消磨殆尽，像一株山茶花，不骄不躁，静静的在那儿任由枝条尽情地舒展在阳光下。

    她栗色的柔软卷发被仔细的梳理成辫，盘在脑后，被一顶深蓝色的小圆帽遮住了半边颜色。洁白的丝质立领让她的脖颈肌肤更显得吹弹可破，前襟的一字扣也是最近从东方琦凤帝国流传起来的古典式样，只有深蓝与白两种颜色调和搭配的费斯利长裙在她身上所见更显高洁清雅。

    她和牧师交谈完后从容地离开了礼拜堂，凯蒂在马车前恭敬地等候着，见到卡梅莉亚从礼拜堂出来，她便托着一件白狐裘的披肩迎了上去。她并非冰雪女神的信徒，卡梅莉亚并不以此为意也不强求于她。

    她在车门前犹豫了一下，望远处看了看，有些失落的上了车。凯蒂带上门，敲了两下，轮子渐渐转动起来。因为是在城里，行进的并不快，马蹄嘚嘚的声音从容而笃定。

    人们知道这是塔利亚主人的马车，纷纷避让脱帽行礼，有胆大的小孩子挣脱了母亲的怀抱跑到车子近前来，青涩地露出了虎牙朝她笑着。卡梅莉亚也不禁勾起了嘴角，冲他摆摆手。塔利亚的主干道并不多，每一条的交汇点都在中心的托塔斯广场上，除了从正门延伸至最北面的阿拉瓦宫的两条相交汇成十字的道路之外，从东南西南东北西北方也各修筑有一条。所以位于塔利亚中心的托塔斯广场，在这个以园林绿地为豪的城市中装点的更加让人欢愉。很多民间马戏团在得到审批后都会在这个广场的一角搭建他们的帐篷与舞台，但是他们并不允许长驻，如果有这样的需求的话，是需要在市政部门申请迁移到城市靠东面更加聚集的托拉尔区聚集着大量的艺人，当然了西西里最大的剧院也坐落在那里，但不得不说的是托拉尔也是整个塔利亚警戒最为严格的地区。

    但只要剧院是一有新的节目单送来，西西里的女领主是一定会抽出一个晚上去捧场的。倒不是因为她多么的热爱戏剧，而是因为这是她挚爱除了读书外最大的兴趣，每次拉开大幕，她都可以从米尔嘉那双明亮的眸子中读到一种难以述说的兴奋。是的，她是那么热爱戏剧，这可不是人们印象中一位英武的骑士应该有的嗜好，但这就是米尔嘉，她用女性独有的细腻与温柔将骑士这个名号体现的淋漓尽致，强悍与慈悲。卡梅莉亚曾对她许诺过不会错过塔利亚的每一场演出，而现在，只有每次落幕后为男女主角送上的捧花里夹杂的卡片上才会肩并肩地写着她们两个人的名字——卡梅莉亚≈米尔嘉蒂拉。

    那些感谢卡片都是她亲手写的，每一张都是。

    “今天天气阴沉沉的，估计也就是这几天，初雪便要来了吧。”卡梅莉亚的声音淡淡的，目光飘向窗外，马上就要到托塔斯广场了，车子在下一个路口就会转弯。“去撑一把伞，放在街角从左往右数第二个路灯下。据说每一朵汶巴拉叶子下都有一只小精灵，既然塔利亚剥夺了它们生存的权力，那便让这把伞代替我的歉意为她们挡挡风雪吧。”

    凯蒂虽然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让车子在街角停住，将一把黑色的绣着一朵山茶花的伞撑开，放置在卡梅莉亚所说的那个路灯下。当她往回走的时候，空气中凝聚的水珠开始蒸腾，雨水遇到生冷的天气便质变成雪花，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她抬起手，手心里落下的雪花瞬即融化成水。

    凯蒂返回车里，在女主人对面做好后，征询地看着她。

    “走吧。”车轮开始转动，泥土的清香顺着窗子飘了进来。托塔斯广场里的迎冬的雪松纷纷伸展开枝条，贪婪地将她们的枝叶沐浴在飘飘洒洒漫天遍野的初雪中。

    车子渐行渐远，就在刚才凯蒂放伞的路灯下，有一个灰色的身影站在那里，穿着连帽斗篷，修长而又瘦弱。那个人拾起地上的伞，目不转睛地盯着车子消失的方向。那个人身边站着一个小小的女孩，那把伞将这两个人笼罩其中。雪花渐渐飘的急了，女孩拽拽那个人的斗篷，指了指已经阿拉瓦宫的方向，那人身子微微颤了颤，剧烈的咳嗽起来，她用一只手捂住嘴，另一只苍白的没有血色的手从灰色的粗麻布料下伸出，牵着那个小女孩一步一步消失在街角。

    道路有些泥泞，泛白的地面上，一趟深浅不一的足迹又被落雪覆盖上一层白霜。

    卡梅莉亚彼时已回到温暖的阿拉瓦宫，图书馆里的炉火烧的很旺，火光映红了她的脸。

    奥利维拉坐在图书室的高层楼梯上，手里捧着一本羊皮卷宗，他右手边高一点的阶梯上放着几本看上去时间跟他手中的卷轴撰写时间差不许久古籍。他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推门走进来的女领主。

    卡梅莉亚似乎无意交谈，奥利维拉也垂下了眼眸，专注于自己手上的卷轴。塔利亚阿拉瓦行宫的藏书数量在整个多米尼卡虽然算不上数一数二的，但是其馆藏古籍的数量并不是任何一位新生领主的图书馆可以比拟的。他需要明确一些事情，也许只有在这里才可以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两个人就在这个空荡荡的图书馆里各自做着自己的工作。

    也许这就是属于这两个人的默契。

    炉子里的柴火噼噼啪啪的响，柴火被灰压的冷了些。卡梅莉亚微微感到了些寒意，这时，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衣批在她肩头。

    女领主抬头看去，是奥利维拉。他把外衣给了她之后，上身只着一件白衬衫，喉咙前面的两颗衬衫扣子随意地敞开着。

    “天冷了，我让凯蒂拿件披肩就行。”

    金色的小狮子伸出手压了压她的肩头，示意她不必推却。“塔利亚跟北麓比起来可暖和多了。”他笑的温和，随即将手里的卷轴推到女领主面前，用手指在其中几行上划了一下，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卡梅莉亚便不再多言，凝神将那卷轴拿到眼前，里面的内容让她不由得眉头紧皱。

    “我不明白，怎么会这样？从来都没有人跟我提过这些。”

    “这只是个推论，还并没有实际的证据来证明。这条线索我会再继续追踪下去，你不要担心，按我导师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既来之，则安之。’不论是什么事情，都一定会有解决的方法，先暂且安然对待吧。”

    他这一番话说的，倒是让卡梅莉亚心绪渐渐平稳下来，奥利维拉的话总是有这样的力量。

    “这也是通过贝伦才知道的，毕竟是霍金森堡倾数代才稍微有点头绪的力量，我想任谁都不能简简单单的破解吧。”他揉揉她的头，指腹传来的柔软触感让他不由得有些沉浸，雄狮在意识到的瞬间霍然收了手，幸好卡梅莉亚还在琢磨那些羊皮卷轴上的文字而并未有察觉。

    他松了口气，走到壁炉前面，用钩子拨了拨炭火。火星闪烁，底层的炭由于重新接触到了新鲜的空气燃烧的更旺了些，他又顺手往里面填了些柴，等炉子稳定下来，这才走了回去。

    他看着卡梅莉亚的背影，有些单薄，她就是用这样的瘦弱身躯托起了整个西西里。

    想到这，北麓雄狮的目光转向窗外。

    今冬这场初雪下的越来越急了，在冰雪女神的祝福下，明年西西里的土地一定会有好收成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更新了，我不会扔下的。

    谢谢各位的牵挂。

    第62章 chapter59

    每年的第一场雪之后，好天气就一去不复返了。

    塔利亚因为地域的原因，平均每周有三天下雪，三天在下雨，剩下一天，也是阴暗暗的天，不见太阳。这让在镜湖庄园住惯了的卡梅莉亚心情十分不好，甚至兴起了动身前往南方宾士镇小住的打算。但因着心里的牵挂，一步也不能挪，只能在这里，期盼她的太阳重新出现，拨开乌云，烘干她早已陷入一片湿漉漉的世界。

    作为土地的领主，西西里统治权的继承人，每天繁忙的公务让她脱不开身去。只有每个礼拜日的上午才能让她的大脑放松，在午餐前保证不被来来往往报备的杂事烦恼。凯蒂作为她的第一贴身管家，其实在某种程度上要接触的人员更加复杂，她的任务是过滤卡梅莉亚每天的行程以及要见面的人，但这位管家似乎有些与众不同，她对自己的工作仿佛乐在其中，从未有人见过她抱怨，也从未有什么事情让她为此大动肝火。

    阿拉瓦的仆人们似乎是养成了一种习惯，在每次聚在一起嚼舌头之前先相互交流今日管家大人的日程，又有什么人什么事让管家大人蹙了蹙眉头。

    阿拉瓦由于传统的原因，虽然只有一位主人需要侍奉，但仆从的数量却超过百位。

    卡梅莉亚深知这些，但毕竟碍于“他们”，并没有机会对此下手，其实她早就有清减的想法，但对此无可奈何。实际上，是因为她无从下手。山茶花的先祖对于如何运营一座庄园有着相当丰富的经验，每一处人员的配备都完美的无懈可击，除了每一个空缺的岗位随时随地出现事故都可以有人马上顶上之外，对于占塔利亚城市土地近1/5土地的阿拉瓦宫来讲，除了部分应有的自给自足的产品之外，每年仅需几百欧迪克的投入便可以维持整个庄园上上下下一应所需。

    这样的系统被广泛利用在山茶花家的所有庄园里。在某种程度上算是给每一任的主人减轻了最主要的经济部分的负担，但更严峻的考验仍摆在面前，那就是对于仆从的约束力，如何管理这些人，才是卡梅莉亚真正需要面对的。虽然阿拉瓦自有一套培训系统，但最终掌握钥匙的人，只有卡梅莉亚自己。这就像是一把悬挂在头顶的剑，想动作却不得不耐下性子来谨慎处之。

    她父亲因早早去世，卡梅莉亚那时尚幼，并没有在前代身上学到应具备的知识。所以她能独自摆脱“他们”并支持到现在，已是不易。若不是这要强的性子所致，可能在“他们”的制约下，她应该会活的比现在更惬意一些。但毕竟卡梅莉亚不是这样好于安逸的人，不是吗？

    又是一个飘着雨的礼拜日，车子刚从托塔斯街角转过来，闭着眼在车里假寐的卡梅莉亚被凯蒂急切地摇醒。她顺着管家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被黑色斗篷覆盖的单薄身影在她视线里一闪而过。卡梅莉亚虽然看的并不清楚，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胸腔中猛烈的撞击跳动。难道是……她吗？

    不，不可能，那人如果是她的话，怎么会选择避而不见？她无比坚定的确信自己的爱人在完成了一切之后会迫不及待的返回这相约之地。但也许是出了什么事？不可能，不可能的。

    卡梅莉亚的思绪有些混乱。她任由凯蒂叫停了车子，开门追去。寒风涌了进来，她忽然觉得身上一冷，刚才仿若冰冻住的脑子才开始恢复转动。她起身，拄着镶嵌红宝石与的手杖从车上缓缓走了下来，她喊了凯蒂的名字，摆手示意她无需再去追。

    “米尔嘉蒂拉行事自有主意，若真是她，不来见我，也有她的思量。纵使我着急，也是没用的，她不愿意告诉我，那我便不去问，只待她什么时候愿意开口跟我说，那我便细细听着。而且，你刚才看到的，还不一定是不是她。”

    凯蒂略一思索，点点头。“但我还是很担心夫人，假使她真的需要帮助，或许我们也可以成为她的助力。”

    “她并非顽固之人，米尔嘉蒂拉很现实，倘若她认定了一件事，便会不惜一切的达到目的，就像她的剑，每一斩都毫不犹豫。我就是被她这点所吸引，她太过于明亮了，即便是拿启明星与她相比，也不会掩住她心志坚定的光辉。”卡梅莉亚将手搭在凯蒂腕上，嘴角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所以，她一定会回到我身边来，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人。”

    在接下来的几周，凯蒂默默的留心着。卡梅莉亚则像是毫不在意，按部就班的继续着自己的工作。不得不说的是，冬天是对整个多米尼卡来说最难熬的季节，在这个漫长的冬季来临后，许多以狩猎为生的山民都因为没有储存到足够的食物而不得不成为流民，他们一无所有，四处流离颠簸寻找可以果腹的小动物和能够抵挡严寒的屋檐。当然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是不会为此而烦恼的，他们总是会提前预备好有暖炉的屋子，还有腊肉，即便是在不那么幸运的季节，他们手头也会动用之前出售皮毛的钱来交换食物。现在最棘手的问题是那些被迫住在山间靠天吃饭的人，他们也许是逃跑的奴隶或者是被迫害无法以正常身份到村里登记领取补助口粮的人。幸好这个秋天，是个丰收的季节。她无需太担忧西西里的山民，因为各个村落都还有征收来的富裕存量，虽然每个人分不了多少，但总不至于饿死。

    而对于那些外来者，她知道自己没办法解决这些问题，作为领主，她必须游戏遵守规则将那些从其他领地逃来的可怜人抓起来送回去。

    这个冬天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在多米尼卡，每个冬天都是这样，遵循着自然的规则。如果没有抓到猎物，而又无法储存能量进入深沉的冬眠，那迎接他的，只有白色死亡。大雪会将一切掩埋，连带着记忆和肉体从这个世界上被抹掉，重新恢复成一片纯白。

    这么算算也快到年下了，所有的领主及大臣都会在新年那天齐聚帕拉玛塔。而塔利亚的庆典被安排在第二个祝祷日前夜，现下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她去操劳。越是到年底越觉得身体沉重，似乎三四年前，她还能坚持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而现在，身体真的不如从前了。幸好身边几位大佬身体还硬朗，交给他们的任务都会干净利落的完成，在政务上也分担了不少。不然卡梅莉亚即便是有十个□□，也忙不开。

    导致这一切的结果她心里其实最清楚，现如今内务与外务，事无大小都需要她亲自过问，她并非不相信自己先祖慷慨馈赠的运营机制，而是她觉得这是她的责任，对于一切结果的不信任导致了现在这样的状况。无论是西西里还是塔利亚甚至是阿拉瓦行宫，她享有这样的权利，同样也要担负起相同重量的责任。如果一切按照旧制的话，她需要一个与之并肩的人，如果她放手处理外务的话，那么塔利亚着实需要一位夫人来对内务负责，这样才能够完美无缺的运营起来。而现在这两个分属于不同支系的人员全都划在她麾下，纵使是常年跟随左右的忠心管家也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

    凯蒂比卡梅莉亚年长，她被雅利安夫人带到阿拉瓦的时候曾近距离的感受过公爵与公爵夫人的常规工作。

    “凯，给吾王敬献的新年贺礼都准备好了吗？”

    “已经安排好了，下月十三日启程王城。十日我会亲自去检查，请您放心。”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等塔利亚的庆典过后，让之前的那个替补叫……”

    “斯科特，主人。”

    “嗯。”卡梅莉亚点点头，依然埋首与书卷间，手中的笔并未停歇。“让斯科特替你一段时间，去做你想做的事。我听伊莉娜说你最近好像有心事，需要我做什么你就说。”

    “遵命，我会和斯科特交接好工作。”她略一思索，停下脚步转向卡梅莉亚，手中还抱着一叠要递交出去的文件。“我希望得到一张去米德加尔特的通关信笺，双塔之城是我的出生地，那儿有几位故人，许久不见了，我想去拜访一下他们。”

    “好，我会写信去外交部，回函到王都后你自去取，顺便带我的手信去找约翰斯莱丽拿一千金夸克，签好字的支票我会在信中一起寄过去，在路上你用得到。”

    夸克是米德加尔特的通用货币，一千夸克可以抵1个金夸克，按照1：13的汇率，这1000金夸克也不是一笔小数目，足够在米德加尔特王都圣科尔尼姆置办一处房产再添些佣人。凯蒂垂了眉眼：“办完事我会尽快赶回来。”

    “嗯。一会把芬恩的建设图纸和预算给我拿过来，还有文森特卿看过后的批文。如果不抓紧点在铜涨价之前敲定那笔买卖，恐怕工程就很难进行下去了。”

    凯蒂按照她的吩咐将手中的资料送到配发室，然后去文件室去取卡梅莉亚要的东西。在路过图书馆的时候，她无意中见到奥利维拉正站在黑板前面急促的写着什么，而他面前坐着几个熟悉的面孔，也就是几位依旧住在阿拉瓦的key各个面有所思。虽然她离得很远，但是明显能察觉到里面的气氛焦急而又沉默。像是凝固成一团的胶着空气，让人觉得格外不舒服。她思索了一下，果断离开了那里。

    作为前代山茶花大公托付权利之戒的人，她没有任何理由去怀疑他的意图。

    第63章 chapter60

    接下来的几个礼拜日，在返程的路上凯蒂还是留了心，她虽然并未告诉卡梅莉亚，但是那个穿着连帽披肩的瘦弱身影还是风雨无阻的出现在那里。凯蒂有些犹豫，这几次的出现她已经有十足的把握，但按照主人的意思，无论那人是否是夫人，都只等着那人亲自提出。

    最近天冷了许多，各地传来的消息如雪花般纷涌而至。值得欣慰的是今年各地报上来的被冻死者的数量大抵仅个位，最多的北领地也不过十三起，这让卡梅莉亚无比欣慰。跟着遣返的虽有近百人，但也都跟涉及的领主打好了招呼，待春日里天气暖了，再集体送返回去。按上报的村镇，邻北面的发配到玫河边的鹿原,南面便留在罗茵斯堡,西面留在淘金村,东面的一起归拢在罗芬湖西北的瀑布镇。

    她拨了拨手中的暖炉，升起一股细细的白色烟尘。

    “今天我想去广场走走，你就在车上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凯蒂应诺，便接过那手炉，添了几块碳，又重新包起来，塞在卡梅莉亚怀里。

    车子走到拐角，便停了，凯蒂仔细地为女领主收拾好了衣衫，又将手杖递给她。女领主笑了笑，下了车子。

    已经是冬天了，即便是以绿色妆点的塔利亚城也陷入一片白色。不过只是这广场上还有几株从北地移栽来的劲松屹立着，卡梅莉亚走在广场上，脚底的石头也显得冰冷，若不是手里的暖炉还能添着些温暖，怕是整个人都要与这寒冬融为一体了。街上行人形色匆匆，几乎都是双臂交在胸前，护着胸口那一腔灼热，巴不得只一步就迈进温暖的家。有几个认出卡梅莉亚的，即便是脱帽行礼，也是在那帽子摘下时冷冷一颤，卡梅莉亚心里却有些想笑，面上只得淡淡点头，或是示意不必拘礼。

    她走了一会觉得有些累，便走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那长椅中间是用一个靠背分隔着，仅一侧有雕刻着常青藤纹路的扶手，两边都可以坐人。这是她到访玫莱郡时偶然看到的，回来便让匠人改制，在城里普遍推广。

    路上很静，她闭上眼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仿佛自己与这冰冷的世界融为一体，眷恋地沉睡在冰雪女神的怀抱中。

    下雪了，有点点的凉意落在她眼尾，然后转瞬消融。

    女领主贪恋着这样的感觉。

    忽然，那雪便不在落在她身上了，卡梅莉亚睁开眼，一把缓缓落在她肩上的伞为她挡住了风雪。她熟悉这把伞，这是凯蒂几周前放在街角路灯下的。

    她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冲动来，这时，她察觉到有个人做到了她身后，带着熟悉的气息。

    或许是她？

    卡梅莉亚不敢转头去看，她怕这是女神赐给她的一个梦，如果她转过身去，那梦便醒了。她绝不会那么做，哪怕只得一刻，她也希望能够沉浸在这梦中。

    最终她还是忍耐不住，开了口。

    “是你吗？”她问的声音轻微，害怕自己稍微高一些音调，那人都会如海上的泡沫一样消失不见。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身后的一个肯定的轻音几乎要将卡梅莉亚击倒。就在她忽然感觉不到冷了，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像是灼热难忍，指尖传来的颤栗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心脏剧烈跳动的几乎要蹦出来。她多想转回身去，紧紧地抱住她，不留一丝缝隙的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抓着她，再不让心爱的人离开。

    她会来拥抱我吗？会一如往常地亲吻我的手指吗？我今天的样子是不是很糟糕，指甲油还没有重新涂上……卡梅莉亚的心几乎都乱了。

    但身后之人并没有任何行动。

    时光从她身上慢慢流走，在这寂静的大雪里再炽热的一腔热血都显得格外突兀，继而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平静下来了。

    又重新恢复成了卡梅莉亚瑞迪特莱尔，山茶花家的继承人。

    她挺直了身板，执起手杖拄在已堆起一层薄雪的地面上。那手杖上的红宝石温润而沉稳，倒影着她宁静的面容。

    女领主清了清嗓子，率先开了口：“我不会问你为什么，因为想问的太多，而我又不愿意让你为难。只是我这些时候很担心，你是否安好。不过既然你能坐在这儿，我也就放心了。”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安静恬然。

    “我也挺好的，现在领地的事情我也渐渐上手了，前几天文森特卿还夸奖我学的很快。有一件好消息我应该通知你，米丽雅怀孕了。她说和伯爵商量过了希望我能做克里斯的教母，虽然吾王那面有些小问题，但我还是答应了。再过几天我就启程镜湖了，新年的时候我会一如既往的住在那儿，等结束后我会尽快赶回来。如果你想找我，我每天下午都有一个小时呆在花房里，对，也就是在你的卧室前面，我还没有带你去过。晚上的时候我会在书房里，如果你想见我，那些卫兵，是的他们又怎么能拦住你。还有……我知道你一直在看着我，也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能坚持到现在。”

    虽然背对背坐着，但卡梅莉亚明显觉得身后之人身体颤动的厉害。卡梅莉亚的手紧紧握着手杖，那折角的边缘传来微微的痛楚，她努力的抑制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说道：“做完你的事就早点回来，我很想你。你知道我爱你，米尔嘉，我的小鹿……”说道这儿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水一滴滴的顺着眼窝溢了出来，在冻得几乎都没有知觉的脸上热泪如刀割一般。

    她忽然觉得椅子一轻，身后的重量岿然消失。伴随着几声渐渐远去的咳嗽声，卡梅莉亚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疼死了。她松了手，失去了力量控制的伞滑落在她脚边，西西里骄傲倔强的主人像是一只鸵鸟一样将头埋在双臂间，积攒了多时的泪水如泄洪一般再难停止。

    落雪了，雪花飘在她头上，像是冰雪女神听到了她心里的难过，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西西里的女领主的发。

    过了许久，她听到有匆匆的脚步传了过来，卡梅莉亚一睁眼便看见了凯蒂的靴子。

    “主人……”她莫不担忧的小心问道。

    “我没事，不用担心。”卡梅莉亚擦去了泪，挤出一个惯常的笑容。凯蒂要帮她拾起伞，卡梅莉亚制止了她，弯腰拿了起来抖了抖上面的落雪，撑了起来。手心摩挲着松木的手柄，就像是有她的温度沿着血管传到心里。

    凯蒂一见便猜出了七八分，便在她身后默默地跟随着。

    “自从女神的雕像立起来，我一直都未曾来过。”她声音不大，但足以让身边的人听见。她走的很慢，并非是不畏严寒，而是只有在这瑟瑟寒风中才能让她觉得脑子被冰冻住了。卡梅莉亚驻足于广场中央的冰雪女神雕像面前，抬起头望着那雕塑的柔和面庞，嘴角挽出一丝微微笑意。她在那儿站了许久，一直到觉得怀里的手炉有些凉了，这才回了神，将暖炉重新搓了搓。

    被冻得通红的脸，温暖的朝凯蒂笑着。

    乔治街

    “你既然打算去见她，为什么不留下来。”男人倚在墙角，平静的注视着眼前的人。那个一直穿着连帽披肩的人放下帽子，露出了一张憔悴苍白的脸，金发贴在脸颊上，显然也有浅浅泪痕。

    “我现在这个状态，还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如果我回到她身边，依卡梅莉亚的性子她一定会做傻事。与其那时让她伤心，还不如让她觉得我很好。纵使我撑不过去……”她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男人要去扶她，却被那人摆摆手制止了。“比起我来，更适合在她身边的人是你，狮子。"

    金色的小狮子递给她一块手绢，“别说傻话了，你目前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养好身体。”

    “我会的。”米尔嘉点点头，“对了，艾伯特上周给我传话来，最近有件重要的事情会发生，他并没细述，只是匆匆几句，但我觉得这肯定跟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脱不开干系，我这段时间一直跟杜拉姆保持通信，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我还是有种不详的预感。这段时间我不便露面，卡梅莉亚那面还需要拜托你多留意，适时地提点她别被牵扯进去。”

    “我会全力以赴。”他略一沉吟，“我那边进行的也很顺利，在几位key的帮助下，相信很快便会有好消息传来。”

    “那便真的太好了，在这些事情结束后，米丽雅也会安心的启程吧。”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被冠以王之耳目康泰恩威斯竟然会是在杜鲁米恩的三女掌握下。即便没有绿党党魁这样的虚名，伯父的政治手腕也是让人佩服之至，这样不禁让人联想到远嫁北方狼的那位小姐和忽然在十年前在北麓异军突起的费罗丹家的时间也非常巧合。”

    米尔嘉愣了愣，忽而偏了目光，眼角眉梢自然地流露出一丝温柔来。“整个多米尼卡都知道我嫁给了希瑟尔瑞迪特莱尔，你还在怀疑吗？我父亲有他的立场，大姐和米丽雅也有她们的追求，而我也有自己的坚持。”

    “你会为了卡梅莉亚背叛自己的家族吗？你父亲为了这一盘棋甚至堵上了身家一切去布置这一张网，即便是一丁点的风吹草动他都不会允许，又怎能容你一而再再而三这样无厘头的搅局。我们相识远在卡梅莉亚入读圣托安之前，一环一环的套下去。就比如，为何吾王会答应身为绿党骨干的康泰恩威斯会作为卡梅莉亚初入社交圈的推荐人，吾王在我父亲和伯爵中最终选了后者，这都是不符合常理的。甚至是之后环绕在卡梅莉亚身边的种种不寻常。如果是初遇时的你，这样的坚持的确让人有些怀疑，让人无法用理性去分析。卡梅莉亚是很感性的人，但你不是，你的剑从未有过迷惘，米尔嘉蒂拉骑士，因此我判定这并不是你全部的理由。”

    “我并不否认你的推测，可你忘了我也是个女人，奥菲。我曾为弗兰死过一次，现在我明白了什么是我最需要守护的。黑金月的驯鹿已经死了，为了她的家族和孩子，葬身于露忒城外。现在的我只是一介平凡妇人，我是米尔嘉蒂拉·瑞迪特莱尔，我会好好珍惜这个名字。如果我能活下去的话，我会用剩下的所有的时间，奉献给我的家主。”

    “……好吧，我相信你有这样的觉悟，为了卡梅莉亚。”奥利维拉垂下眼眸，“我会尽我所能的为你们斩开荆棘，但你仍然需要做好觉悟。追逐月亮彩云已被阴影笼罩，你既然想让卡梅莉亚置身事外，那就必须要做好独自沉沦的准备。”

    “自露忒回来后，我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轻松。长久以来，我活在家族沉重的镣铐下，只有现在，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行动，我的剑已不再迷茫。”女子虚弱的笑了笑，这番谈话已经耗费了她不少的精力。“是你赋予我重生的机会，我非常感激。”

    金发的男子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只能让你的生命延续下去，但能恢复到如此地步，已完全依赖于你自身追求‘生’的信仰。”

    活下去吧，米尔嘉。

    作者有话要说：

    杜鲁米恩的娘们都是深藏不露啊，佩服佩服。

    第64章 chapter61

    整个阿拉瓦宫从上倒下的侍从都发现了西西里女主人的变化。他们休息时的谈资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从管家凯蒂身上转移到了女主人每天都对谁露过笑容上，有时候好事的卫兵也会忍不住去插上几句。当然了，这这样的谈话自然是不会暴露在管理者面前的。

    仆人们坚守着游戏规则，楼下的世界是严格封闭的，绝对不会有任何一点声音传到楼上主人的活动范围内。他们忠于彼此，保守着最为卑劣可笑的秘密。当然，这其中有几个人是被他们剔除在外的，还有几个人是即便知道，也装聋作哑假装没有听见的。凯蒂主持着仆人们的宴席，这些年来她总是坐在长桌主位，而阿拉瓦最受尊敬的丽莎女士总是坐在她的左手边，卡梅莉亚的贴身女侍伊莉娜则紧挨着她。凯蒂的右手边依次坐着几位客人的侍从，而余下的仆人们则只能按照身份依次排下去。

    在这个百余人的阿拉瓦宫，忙碌的厨娘们每餐要按照身份准备主人们的，卫兵们的，仆人们的，当然了还有她们自己的。不得不说的是，厨房才是整个阿拉瓦最为忙碌的地方，也是严格禁止除了厨娘和传菜生之外任何人出入的地方。

    但不论是那一桌，都要比楼上要热闹的多。

    卡梅莉亚每天最为煎熬的时刻就是一日三餐，阿拉瓦原本冷冷清清的餐桌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拥挤。作为主人，她不得不耐着性子遵循这主人家的本分，然而这样的情况并不是她每天都有心情忍受的。特别是面对着这样一群人，噢不，是她的婚约候补人。时间久了，那些人似乎也习惯了她的冷淡性子，更加肆无忌惮了，搞的卡梅莉亚十分头疼，叶塞尼亚我行我素的自不必说，贝尔则总是颇以为乐地看着那些晚辈，如果不是有奥利维拉不动声色地维持局面，恐怕即便是各家族长辈出面，这些人也难逃被她扫地出门的后果。

    但对于阿拉瓦来说，这样欣欣向荣的气氛总归是好的。不得不说的是，阿拉瓦宫也的确因为这些人的到来而重新焕发了生机。

    最近卡梅莉亚心情很好，这在席间也体现的十分明显。他们之间的谈话，她偶尔也会觉得有趣而参合几句。西西里的女公爵本身就如同山茶花一样，正是开的最绚烂的时候，即便是一颦一笑都让人为之沉醉。在餐桌上的时候她觉发现了奥利维拉的不同往常，不过女领主在席间并没有点破，是夜，便带着凯蒂去了他的小楼。

    她一直十分看重奥利维拉，作为矢志不渝的盟友，作为她为数不多可以交心的朋友之一，他们之间的关系的确值得让她花费精力去经营，因此奥利维拉这段时间的行动让她颇为介怀。之前她也曾经说过，不愿意去主动干涉他，但时间过了这么久，加上前几天米尔嘉的出现。她现在满肚子的疑问或许只有他能够解答，即便是这么做并不明智，但她需要好好和他聊聊。据她所知，奥利维拉这几个月一直泡在阿拉瓦图书馆里，每周偶尔会不定时间的到城里呆上几个钟头，之前他带来的一队人也在修整好后，秋日第二个星期一返回北麓。

    今天她并未预约，只是抱着探访友人的心态敲开了兰斯洛家设在阿拉瓦行宫的门。

    没过一会，便有人来应门，这人凯蒂是熟识的，兰斯洛在塔利亚的联络官。说明来意后，她便在会客厅等候着，凯蒂和那位叫做约翰的联络官去小厨房泡茶，并将带来的茶点装到盘子里。

    在他们回来前，奥利维拉便如期出现在小会客室的门口。但从神情上看得出，他对卡梅莉亚的来访并不觉得意外。

    “我刚结束长笛课，回来的路上路过这儿，便来看看你。怎么样，塔利亚的天气你还适应吗？”

    奥利维拉看了一眼茶点篮子，心下了然，便笑着说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了米尔嘉已经平安归来。”

    “是……”卡梅莉亚并不否认:“虽然我希望了解更多她的处境。米尔嘉是个有主意的人，既然她认为我不需要知道，我会耐心的等待。但我今天来这儿的目的，是我觉得你最近的状态很糟糕，如果有烦心的事，你可以跟我商量。”

    “有那么糟糕吗？”他像是松了口气，端坐的笔直的脊背也稍稍放松了下来。“实际上我们目前确实遇到了些困难。”他无奈的笑了笑，“你也知道，我们能够聚在这里是因为lock和key的法则不假，亦如在外界看来我们留在这儿是等待你最终选出与你缔结婚约之人。可如果是按照流传下来的说法，你身为终结预言的最后一个lock，那个仪式对于lock和key而言意义更加重大。那个预言究竟会唤出来什么，又会对整个世界带来怎样的影响，这都是从未记载过的。虽然从先辈们遗留下的传统来看，确实是在历代山茶花大公逝去之后，要将遗体移至那里。”他抬起手指向上面，卡梅莉亚也明白，那就是白银之眼的方向。“但就在这里产生了分歧，在我们各自家族中口口相述的版本并不相同。并且关于这件事的记述，在阿拉瓦的藏书中我虽然找到了很多资料，但是重要的地方都被人毁去了，全部。”

    卡梅莉亚挑眉，“那岂不是只能在我死之后，这个谜题的答案才能揭晓了？”

    “也许……”奥利维拉沉吟：“也许你父亲交给我的戒指就是解答的关键。这两枚戒指原本并不是作为家主的信物而存在，它们，是你父亲从银白之眼里带出来的。”

    听到这儿，卡梅莉亚不禁蹙起了眉头，一想到奥利维拉手中的那枚名为‘权利’的戒指，她便不由得回忆起自己为了从他们手中夺得家主的权利是多么的不容易。即便是现在，她仍有很多地方受制于‘他们’。骄傲的女士下意识地摩挲着被她带在食指上的家族戒指，她思索了半天，才定下心来将这枚从母亲离世后就一直带着的戒指褪了下来，抛给了奥利维拉。

    “你有什么打算就去做吧。”她望向他的目光温和而又明亮：“一直以来我都在回避这些事情，有时候我也会自己安慰自己，既然我的死亡是命定的，那又何必执着于方式。这么说也许是我太认命，不过我想既然我现在的心脏仍在跳动，更应该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做一些事情，一些让自己不后悔的事。我是个很自私的人，即便是那些预言全部实现，我身上的最后一段文字成为了打开那扇未知之门开启的钥匙又能怎样呢？是真神或者是灭世的无妄之神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我是很自私，并不愿意去想之后发生的事情。”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诡异一笑：“我知道你一定会因此瞧不起我，但我也明白，你所需要担负的责任。作为龙神眷属，你的职责应该不仅仅只是猫在图书馆里吧。”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恰好凯蒂推着餐车进来。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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