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想告诉你 作者:宁远

    第30节

    发小的一位学长是剑桥大学博士，辗转联系到了一位著名物理学家，叶晓君向他讨教关于多维空间和平行宇宙的事情一上来说的弦理论和理论让她一个头两个大很少与物理学界外的人交流，更何况是叶晓君这样完完全全的门外汉试着用最容易让人听懂的方式和她对话。

    在乔劭纶看见她时，叶晓君正和讨论时空旅行的可行性并不直接下自己的定义，只是提到几个有名又容易理解的悖论来启发叶晓君：祖父悖论、信息悖论、biker悖论和性别悖论。

    祖父悖论中，如果你能回到遥远的时代，杀死人类原始的祖先，相当于杀死了你的“祖父”，那么逻辑上你今天就不可能存在。同样，信息悖论中，如果有人真的发明了时光机器回到过去，把时空旅行的秘密告诉以前的自己，那么这个时空旅行的秘密就没有起源了。

    这些悖论的相同点都在于未来和过去之间的因果矛盾，正如bearxxx所带来的信息也是矛盾的。bearxxx将未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叶晓君，叶晓君因为它的预告而选择了另一种处理事情的方式而导致事情结果的转变，那么在bearxxx所在的未来，这件事就不会发生，bearxxx也就不会知道这件事，必然无从告知。

    可是，如果因为她选择了另一种方式，让事件产生了不同结果，分裂出两个不同的平行宇宙呢？bearxxx来自另一个平行宇宙，它能够在不同的平行宇宙间穿梭，发出预告。而接收点，就是叶晓君的眼睛。

    叶晓君问，人是否有可能看见平行宇宙里发生的不同事件。

    微笑道，“你知道爱因斯坦罗森桥吗？他们曾经推测，在黑洞中心有一个喉咙，相当于在两个宇宙之间搭起一座桥，通过这座桥或许就能来到另一个宇宙。但没人能穿梭，你可以想象，它本身就是不稳定的，当你试图穿过这座桥跨越周围事件的穹界时，重力不足会让你被拍扁，你将不复存在，所以你也是看不见另一个宇宙正在发生的事件。”

    关于多维空间也一样认为人的眼睛是不可能看见的：“设想如果你能看见四维空间，你可以站在原地同时看见过去和未来，可以看见地球也可以看见整个宇宙，因为时间对你而言就像一把大型的尺子，它的开端在0，结果在最末端，这把尺子将垂直进入你的眼睛，每一毫米里发生的事情都会变成一个平面，每个人也都是如此。从宇宙的诞生到它的死亡，这个宇宙里发生的一切，所有的信息都会在同一时间进入你的视网膜，你可以想象吗？”微笑，“就算它们出现在你眼前，你的眼睛也是无法接收处理的。”

    很温和又很耐心，就像看待一位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宽容地看着叶晓君。但这一切让叶晓君心灰，甚至怀疑自己——难道真的是我出了问题？

    “不过。”最后若有所思，“作为一名物理学家我很清醒，不管是过去的物理学还是现在的，它们在未来的某一天可能会被彻底推翻。在哥白尼提出日心说之前，大家都奉地心说为真理。时间在往前走，物理学的存在就是为了被打破的，我相信以后会有更多‘真理’被打破。‘只要天文学有一天没有找到平行宇宙和高纬度，我们就一天不能说它们不存在’这句话送给你，希望你的问题或许有一天会被证明是对的。”

    没有绝对的肯定的否定，在盒子被打开之前谁也不知道猫是死是活。

    没人能进入到四维空间，不能确定人眼是否真的能捕捉四维空间的画面，那就不能将这件事否认。

    整个下午叶晓君都在恍神，她发小有事必须要提前离开剑桥，她也将回国。

    临走前发小抱了她一下说：“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烦恼是什么，似乎也帮不上忙，但我希望你快乐幸福。”

    叶晓君点了点头，太久没见，不知该说什么，说多了谢谢也太过生分。

    发小走了，叶晓君看见站在一边多时顺手拍了几张她和讨论场景的乔劭纶。

    “乔小姐？”

    “哟。”乔劭纶放下相机对她笑。

    好像最近发生的事都很古怪，这么偶然的相遇倒排不上名次了。

    叶晓君机票买好，离开时间是在两天后。她打算在剑桥随意漫步，算是缓解一下近期太过紧张的心情。

    乔劭纶也无事就陪着她，两人约了两次下午茶，叶晓君也要动身了。

    本就和乔劭纶不算什么特别熟悉的关系，两次见面也都是乔劭纶主动攀谈，再这样下去也显得太没礼貌，叶晓君问道：“你打算在这里待多久？不回国吗？”

    乔劭纶看着手边的相机：“在这里也挺好，心情愉快。”她笑笑，“等我自我疗伤完成后就回去。”

    两人街头道别，叶晓君拎着沉沉的行李箱往巴士站走。

    路上的行人各有各的方向，为了生活为了事业。他们的表情、衣服和动作本是习以为常的，但现在在叶晓君眼里熟悉的一切都变得古怪而别有目的。

    该怎么办呢？

    是将一切放在心里独自消化当它没有发生过，还是继续寻找解决的方法？可是，如何解决？这是一件未被证实的事，它是无解。

    有些泄气，为什么这样的事偏偏发生在自己身上。

    三三两两的人一边聊天一边走过，错开一条笔直的路，陆静笙出现在她正前方。

    叶晓君拎着行李箱的手松了松，箱子差点儿砸在地上。

    认真看一眼，是陆静笙。人群从她面前走过，依旧是陆静笙。

    陆静笙白皙的脸庞上一双发红的眼睛很醒目，她穿着一件黑樱桃色羊皮领军官长衣，高腰线设计显得她个子更高。她散开的长发被风吹起几丝，阳光映在脸颊上，让叶晓君有些睁不开眼。

    她走过来，坚定又从容，就像是在配合脚程的同行者。将叶晓君的行李箱握在手中，目光灼热。

    “回家。”她说。

    叶晓君望着她，方才还左右摇摆的一颗心忽然找到了最合适的位置，安定了。

    “嗯。”

    第96章 ————

    有一部美国电影叫《年鉴计划》，五名少年发现了一台时光机，他们利用时光机穿梭过去未来，中了彩票过上富豪生活。电影里主角要避免和曾经的自己碰面，一旦碰面，过去和现在的他都会同时陷入“短路”状态，继而消失不见。

    就算有平行宇宙，有四维空间，它们亦有自己的法则。它们在悄声无息地谋杀祖父悖论。

    发红的指尖揪起床单，蝴蝶骨在后背光滑的肌肤下浮动。

    十指相扣，轻咬下唇，一触即发。

    ……

    陆静笙呼出一口气，倒在叶晓君身上。

    叶晓君抱着她，将被子拉了过来，盖在她身上。

    细长手指从叶晓君长长的发丝间穿过，陆静笙下巴抵在她胸口。头发乱得很性感，陆静笙笑着，下一秒用力一口咬在叶晓君的腰侧。

    “嗯……”叶晓君扣住她漂亮的后背，死死忍着疼。

    “下次不要让我从别人口中得知你的下落。”陆静笙看着齿痕，又有些心疼了。好娇弱的腰，怎么就印上这么可怕的痕迹。只是心里还有些怨念，方才一番缠绵也未能将她心里的不爽完全融化，恨不得再折腾叶晓君个三五回。

    “如果再随便失踪，可不是咬一口就能解决的。”

    叶晓君也不去管那齿痕，躺着笑：“那你还想怎么样？”

    陆静笙笑着，手往下沉。

    “喂！”叶晓君差点儿跳起来，侧过身躲闪，陆静笙从后面抱住她，被子一掀，接着来。

    再多烦恼，它也在沿着它的轨迹悄声无息地前进。

    该来的总是会来。

    柔软的唇，发红的唇。

    叶晓君抚摸着她有些贪婪的双唇，双唇舒展成一个温柔的笑，她的笑容像是打开了天堂的大门。

    或许世界上真的有神，神在更高的维度俯视凡人的喜怒哀乐。

    叶晓君不过是个凡人，百年之后她也将从这个世界消失。为什么要苦恼，将有限的生命注入无限的疑惑和痛苦？

    既然没人会相信她的话，很多事情她也无法理解，那还有什么挣扎的必要？与其被人怀疑精神状态不如暗度陈仓，将bearxxx，将四维空间，将所有一切不能被人理解的东西埋在心里。

    她要抓住她想要的一切，过正常人的生活。

    不要再看见陆静笙发红的眼眶。

    “找到你家大编剧了没？”

    第二天陆静笙神清气爽地去上班，叶晓君还在家调整时差。车刚刚开出小区门就接到童幼宁的电话。

    “嗯，找着了。”

    “听你这轻快的语气，不仅找着叶大编剧，似乎把自己的魂也给找回来了。”

    陆静笙：“你大早上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八卦我的私生活？环球一姐没这么闲吧。”

    “我现在还真是这么闲，成天除了吃就是睡，也就下午的时候姓许的让我动弹一会儿，你说我除了到处八卦还能做什么？你和叶编剧又如此精彩，就让我好好三八一下吧。”

    陆静笙今天是真心情好，只要听到“叶编剧”三个字她就忍不住地勾嘴角：“得了你，集中注意力好好养身体吧。”

    挂了电话，童幼宁好生无趣，摆个大字型躺着。

    “……今天感觉怎么样了。”许影千的声音由远而近，手里翻着童幼宁的病历本，抬头一看，见她单手撑着脸颊整个人妖娆地侧卧在床上。

    许影千推了推眼镜，饶有兴致地打量她一番，将病历本挂在床尾，站到她身边：“今天童大明星又想玩点什么新鲜的？看来腰是好得差不多了，能摆出这么高难度动作了。今天我给你彻底检查一番，没问题的话就出院吧。”

    童幼宁稳稳地看着她，琢磨了一番后问道：“这么急着赶我走，看来这几个月是看腻我了。行，我今天就出院。”

    许影千：“别闹，我跟你说正经的。”她压了压童幼宁的腰，“这儿感觉怎样？”

    “人家痒。”

    许影千脸拉了下来。

    “……不疼。”

    “这里呢？”

    “也没感觉。”

    “行。再去拍个片，没问题的话你也可以继续你的演艺事业了。不是童巨星的演艺工作都排到五年后了吗？每在床上躺一天就给公司带来几十上百万的损失。压力这么大，我怎么好再耽误你。”

    童幼宁翻身躺好，这回换她扳起脸了。

    许影千半开玩笑道：“怎么了，我这么为你着想你还不乐意？像我这样的老阿姨平时都不关注什么娱乐圈也知道什么小鲜肉小花旦的层出不穷，个顶个年轻漂亮又水嫩。身为一代巨星怎么能总是待在医院呢，赶紧杀回去把后浪都推回海里才是……”

    童幼宁打断她的话：“怎么，万一旧伤复发，你负责吗？”

    许影千干咳一下：“负责，肯定负责。”

    “空口无凭，我怎么相信你。”

    许影千原地动了几步，目光落在自己的鞋尖：“那你说吧，要怎么坑我一下才算完。”

    童幼宁向她勾勾手指，她靠过来。

    “听说你没结婚。”

    距离太近，让许影千想起在演唱会后台，童幼宁突如其来的那个吻。

    “没。”

    想要后退，童幼宁的手指伸入她两枚衣扣之间的缝隙，勾住上面的衣扣，将她勾了回来。

    “跑什么。”童幼宁摩挲着她工作服上的纽扣，目光也落在上面，“刚才不是还假装大方问我想怎么坑你。这么快就后悔？”

    许影千今天的笑容特别多，有点儿害羞，扭开头看着别处，笑得有些无奈。

    “为什么不结婚？”

    “不想结。”

    “交过几个女朋友？”

    “没交过。”

    “几个男朋友？”

    “也没。”

    “我看上去这么好骗？”

    许影千被她勾着，弯着腰双臂支撑着上身，为了保持两人的距离她手臂已经开始发抖了。可撤又撤不回，腰也开始酸。

    “不骗你，初吻都是你的。”

    童幼宁在她唇上舔了舔，她的反应很木讷。

    有些嫌弃地说：“把嘴张开些。”

    “张嘴？这表情看上去智商有点低。”

    “别废话。”童幼宁扶住她的后脑勺，不让她有反悔的余地，“专心接吻。”

    ……

    童幼宁在医院躺了三个月后出院了，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大忙人陆静笙：“我觉得丫之前说非得躺半年不让下半辈子生活没法自理绝对是故意的。不然现在怎么仨月就还我自由了？”

    陆静笙：“你出院了？我没时间去接你，等哪天咱们都闲了好好聚一下……得叫上易秋白，这回的人情我得还她。”

    “行。对了，唐景璐那事儿查得怎样了？”

    说起这个唐景璐，还真是有趣。

    小季还在医院养病，易秋白查不到更多有价值的信息，就在这时候，年前一直说要合作的环球派人来正式约谈合作细节，派来的人正是她们的制片人，唐景璐。

    倒自己送上门来。

    唐景璐来的时候依旧戴了眼镜，不过不是墨镜，而是一副近视眼镜。帽子不见踪影，和以往印象中的造型相比算是非常敞亮的打扮。

    唐景璐带了两位下属一起来的，陆静笙和叶晓君远远看着她们三人由秘书带着往里走，典型的商务打扮，陆静笙问道：“你那天在工体看到的黑衣女人是她吗？”

    叶晓君认真再认真地看，依旧没办法确认。气场差太多了。

    工体那个黑衣女人就像是噩梦里的死神，而这位唐小姐虽有不好印象，但不能否认她迎面而来带着笑容，让人心情愉悦。

    “我不太确定。”叶晓君说。

    唐景璐已经走到她们面前，很客气又聪明地伸手分别和陆静笙叶晓君握手：“陆总，叶编剧，久仰大名。”

    近距离看，唐景璐的五官和陆静笙的确很像，虽然隔着眼镜，依然能感觉到她和陆静笙的眼睛非常像。

    陆静笙和叶晓君的关注点在她脸上，唐景璐很大方地主动谈及这个话题：“哦对，我一直听别人说我和陆总长得有些相似，今天一看……陆总觉得像吗？”

    陆静笙笑容不变：“不像。”说得很温和，并无戾气，“唐小姐请进。”

    博展的制片总监、艺人经纪主管也一起来开会，叶晓君自然跟着。

    唐景璐谈合作很专业，环球有意向《候鸟》投资，也愿意和博展一同发行，有自己院线的环球也愿意在院线方面大力推《候鸟》，算是弥补了博展的后劲不足。

    合作条款也很公平，唐景璐说环球是很有良心的，绝对不会因为博展是后起之秀就有什么芥蒂，有蛋糕一起吃，有酒一起喝，世界和平业界太平，有钱大家一起赚，这才是事业常青的重要因素。

    陆静笙当然和她一唱一和，但她绝对不相信唐景璐。

    合作计划书没签字，陆静笙说想要仔细看看。唐景璐当然说好。

    这次接触很短暂，环球毕竟是业界龙头，金牌制作人办事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一切合作资料都在事先准备好，两方碰面时利索地将合作内容讲完，头尾不过一个半小时。

    如果没有黑衣女人，没有“姐姐”这件事，陆静笙对这女人打很高的分。

    童幼宁说：“你还是小心点儿，合同拿给你们律师好好看看。”

    陆静笙：“知道了。”

    陆静笙对唐景璐的疑惑更多，而叶晓君那边却有想不到的进展。

    唐景璐来事叶晓君坐在一边，全程打量着她。

    忽然想到了什么，将手机调至静音，偷偷拍了唐景璐一张侧面照片。

    向其他人微笑，叶晓君离开会议室。

    加快脚步，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关上办公室的门，只有她自己，登陆上许久没能登陆的旧邮箱，有bearxxx邮件的那个邮箱。

    有十几封未读邮件，基本上都是广告和一些不知道她换邮箱半熟不熟的路人。

    其中两封邮件来自bearxxx。

    很讽刺，叶晓君不止一次想要彻底和bearxxx割断联系，却一次又一次重新拾起与它的关系。就像是对自己命运反复的情绪，想知道，却又害怕知道。

    前一封邮件bearxxx写道：你要明白演习和实战的区别。

    隔了好几周，她又发来一封邮件：为什么你没回复我，你出了什么事？你那儿是哪年？几月几号了？

    bearxxx一再和她确认时间，说明它那边的时间流动和她这里是不对等的。难道bearxxx可以将邮件发至时间轴上任意一点？不，它也不能确定时间，它只知道双方的时间流动不对等。

    “演习”和“实战”很明显又是两个指代，bearxxx深知时间的规矩不能破坏，就算刻意破坏也会被过滤，重要线索全部转为乱码。

    既然时间的规矩这么严苛，那它必定也不会错过这一次。

    叶晓君将方才偷拍到的唐景璐照片传给了bearxxx。

    不知道它这回回复需要多久时间，叶晓君刚放好手机要走出门，忽然手机震了一下，bearxxx回复得很快。

    发件人：bearxxx内容：你发的是什么？全部变成乱码了，你那边发生什么事？

    叶晓君看着bearxxx的邮件，嘴角浮现笑意。

    时间再多的规矩，它也缺少一颗大脑。

    这个唐景璐果然是需要被屏蔽的“重要线索”。

    第97章 ————

    陆静笙将环球的合同交给秘书柴臻，第二天她拿回来，说法务那边仔细看了说合同没有问题，甚至是有利于博展。

    合情合理，唐景璐既然敢来，就不可能傻到拿一份有问题的合同过来。不过这事实在太过巧合，陆静笙正怀疑着她，她就像是刻意想要证明自己并不心虚，和“我人在国外出差”时的手法如出一辙。

    电脑提示音，叶晓君给她留言：“合同怎么样？”

    “法务那边说没问题。”

    叶晓君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到陆静笙那儿也不过是几步路的事，一向喜欢当面对话的她选择网络交流，为了实验。

    她打出一行字：“唐景璐就是姐姐，她是关键人物。”，短短一行字她也重新看一遍，就像在检查脆弱精细的仪器，点击发送。

    叶晓君猜想这段太直白的预告会被以什么方式打回，无法发送？断线？或者干脆死机？眼前都已经自行想象信息前被画了个红叉，可半天了没动静，信息发出去了。

    电脑运行良好，网也没断。

    叶晓君有些纳闷，陆静笙回复：“你发了什么东西过来，都是乱码。”

    得到这样的答复叶晓君倒放心了，看来无论是当面说还是采用其他方式提及，都会被阻止。那么写在纸上呢？

    叶晓君直接到陆静笙办公室，陆静笙单手托腮，用笔指了指电脑屏幕。

    屏幕上对话框里滚动条变成细细的一道，陆静笙往上拖，满屏的乱码。

    “你发的什么啊这是。”

    叶晓君拿过鼠标，仔细地看这些乱码，bearxxx发来的乱码中还能找到那么几个可以组合在一起的字，这段里面一个正常的字都没有。

    “我发了张图片，不知道为什么变成这样了。”叶晓君马上转移话题，不想继续探讨这敏感的乱码问题，“既然唐景璐拿来的合同没有问题，不妨一试，毕竟环球也是重要的合作伙伴，不要浪费这次机会。当然，咱们自己留一条后路。”

    陆静笙点点头，站起来：“我肯定不会浪费环球这次的主动亲近，如果环球能为唐景璐的甜蜜陷阱埋单，投这么多资金进来就是为了一个再明显不过的圈套，那博展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她笑得自信，“陷阱里那块肥肉我吃定了，夹子也休想夹到我一根毫毛。”

    待叶晓君从办公室里出来，要去给自己的编剧们开会时才想起要试一试在纸上告知关键人物的事。

    开完会再回来，陆静笙不知去向。

    之后叶晓君也多次记起这件事，但每回想要对陆静笙开口时都会因为各种原因忘记。索性先写好，直愣愣地要到陆静笙面前给她，不曾想一位员工横着撞过来，差点儿将她撞个人仰马翻，滚烫的咖啡倒是实打实地淋了她一身。

    “对不起！我没看着你！没事吧！有没有烫着？”小员工见自己撞的人是叶主管，吓得赶紧道歉。

    的确很烫，但当叶晓君看见那张纸在空中飞舞，不偏不倚垂直落入碎纸机，碎纸机咔咔咔地将其劈了个粉碎，她的心也像是被一层冰雪笼罩。

    任何方式都行不通。

    博展发展迅速，虽只有几份赫赫战绩，硬件实力依旧在几家老牌影视公司之下，但博展风头正劲，身后还有雄厚实力的骏天坐镇。

    如果环球在发行和院线上使诈，的确能让博展翻一次大船。

    陆静笙表面上和环球合作愉快，背地里联系了骏天的发行，利用骏天和博展的资源一起谈下了院线，全数作为备用。

    《候鸟》项目主创班底已定，导演锁定新生代年轻导演江一。

    江一今年四十岁，并不算什么大导演，拍过几部独立电影，在国外获奖，国内禁播。就市场而言他没什么名气，可在业内也是一名鬼才。

    再鬼才，大制作都愿意用知名导演，像他这种有头衔没名气的导演其实非常尴尬。

    本来制片部没打算用他，但他不知道在哪里看完剧本之后非常有兴致，愿意不收酬劳入组，还强烈要见陆静笙，和她当面谈。

    陆静笙觉得这人很怪又很有意思，找他聊了以后发现的确是个艺术细胞渗在血液里的人。他拉着陆静笙聊了一整晚剧本里震撼他的东西，听他说话自动会在脑海中构架起他所说的场景，很专业，但满满都是情怀，少了商业思考，就连广告植入的地方他都极为反感。

    陆静笙觉得这事儿她不用继续跟进，让制片来搞定他就行。

    她一向对这种文艺青年没辙。

    “不是没辙，你这是偏见。”

    慢悠悠地跟在前面那辆车屁股后面，一脚刹车一脚油门，a字型建筑吭哧了好半天都还在右前方矗立着。

    华灯初上，两个大忙人虽然在同一家公司却各有各忙，难得今天可以一起回家，叶晓君就将车丢公司了，坐陆静笙的副驾上。提到导演江一，陆静笙言语中多少有些轻浮，尽打趣他是卖情怀的。

    “我怎么是偏见？”

    “人家都不收报酬，怎么算是卖情怀。”叶晓君在“卖”这个字上加重音。

    “是，他是不收导演报酬，但也是要签合同的，票房也是要分给他的。撇开这些不说，博展的logo往屏幕上一打，你叶大编剧的名字往上一亮，他江一跟后面。这是名，比现金报酬更有诱惑力的东西，他倒很聪明，这么一来就能从小众独立电影转型到主流大荧幕了。别说，《候鸟》还真能保持他以往的风格，继续他的情怀，商业元素也一个不少。他这是舍小钱为大钱。是个聪明人，我喜欢。”

    叶晓君听她这样说真有点儿无言以对，对陆静笙而言所有人的最终追求不是名就是利，而名利到最后都会换成钱。

    她说得不对吗？她说得对，这是个逐利的年代。

    但这世界依旧有纯粹的理想和为之奋斗终身的人。

    见叶晓君不吭声，陆静笙回味了一下自己方才说的话，笑了：“怎么，大文青又觉得我地图炮炸着你了？放心。”陆静笙特甜蜜地说，“你在我心里是最特别的，和别人都不一样。”

    正堵着车，正好接个吻。

    双唇分开，望着彼此的眼睛微笑。

    陆静笙问：“你是不是有时候特烦我啊？”

    叶晓君靠在椅背上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行了我知道了。”讨了个没趣，陆静笙怎么觉得自己特贱呢。

    车堵堵堵，好不容易回到家，两人进门后壮壮“喵”一声扑上来，左蹭蹭右蹭蹭，尾巴甩得老高，脸都要蹭歪了都没人理它。壮壮原地冷静一会儿分析了一下情况，舔舔嘴，眯着眼了无生趣地窝到一边继续睡觉去了。

    陆静笙一声不吭去洗澡，叶晓君拿起书，一页都没翻又放下。

    等陆静笙洗澡出来，叶晓君说：“看会儿电影放松放松？”

    陆静笙擦头发：“不了，听见电影这两个字头就大。”

    叶晓君：“那听音乐？”

    陆静笙：“我睡了。”

    叶晓君：“……”

    晚上九点过半，陆静笙将房门关了起来。叶晓君坐在客厅，也睡不着，书也看不进，拿来手机给bearxxx发邮件，打出一行字：我和陆静笙最后能在一起吗？

    她看着这行字，心沉了沉，删掉，把手机锁屏。

    第二天一早醒来发现陆静笙不在房内，难道已经去公司了？

    叶晓君昨晚坐她车回来，自己的在盛丰大厦地库停着……要她打车去上班吗？

    忍受出租车里难闻的味道近四十分钟，叶晓君终于来到公司。

    “早，叶主管。”一进门就和陆静笙来了个照面，陆静笙倒是神采奕奕，身边跟着秘书柴臻，挑眉用眼角看她，“你迟到了。”

    叶晓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慢悠悠地离开特别高冷地跟柴臻交待今天的工作。

    秘书小姐，你知道你老板有多幼稚吗？

    叶晓君坐到办公室里，发现桌上放着一个很大的快递盒，收件人是她。

    她很少网购，工作上的快递基本上都是文件，这是什么东西？

    神经立刻紧绷，想叫陆静笙来，可两人莫名又极有默契地冷战着，一时也不想抹这脸。叶晓君看了看，上面印着发件人，地址也是b城，什么小美品质生活馆……

    先晃晃，再敲敲，里面有填充物，听着都是闷响。

    疑神疑鬼半天叶晓君也觉得累，索性向前台借了刀，哗啦几下切开胶带，打开一看，这一下可没把她吓死。

    满满一箱的玫瑰花，下面是摆成心形的巧克力……

    叶晓君直面这难以置信的一幕，愣了半天。

    不，陆静笙不会干这种事。

    可是，除了她还有谁？为了什么？为了昨晚的冷战表示歉意？不会，刚才不还在外面摆脸色吗？再说……“小美品质生活馆”……打死都不可能是陆静笙买的。

    叶晓君翻翻玫瑰，再拿出巧克力盒，没有留言的痕迹。

    正觉得莫名其妙，有人敲她办公室的门。她将东西收起来摆到一边说：“请进。”

    “叶主管。”来人是卢木颖。

    叶晓君有种不好的预感：“有事吗？”

    卢木颖对她嘿嘿地笑，坐到她对面：“有点事儿想找您谈谈，您现在有空吗？”

    “说吧。”

    “那个……《候鸟》项目的演员都定了吗？”

    说得这么直白，谁也知道她的来意了。

    “还没都定。”叶晓君实话实说。

    “女主角也没定？”

    “嗯。”叶晓君也不准备装糊涂，“怎么，你有兴趣？”

    “岂止是兴趣！我觉得我特别适合！”卢木颖好不容易从编剧组里弄到《候鸟》的剧本，从头读到尾，女主角是个特别聪明又狠辣的女雇佣兵，里面有很多打戏，卢木颖看着就疼。她从来没演过这样的角色，身上白嫩嫩的肉一掐一个印子，别说打戏了，她连威亚都没吊过。

    可她也有直觉，这个角色很漂亮很吸引人，整个剧本又爽又文艺，拍摄地也会从国外原始雨林一直到海底、湖泊和草原。

    看完剧本在脑海里冒出一个词——“史诗般的电影”。

    她必须加入这史诗般的电影。叶晓君去英国的这段时间她逮不着人，只要硬着头皮再去找陆静笙。那时陆静笙正烦着这事儿，卢木颖提及叶晓君，陆静笙听到这个名字心一时有些软，搭理了她：“叶编剧说行就行。”

    卢木颖这回是认死理了——连陆总都听叶主管的！

    卢木颖看了看放在一边已经被拆封的快递箱，颇为狡黠地问叶晓君：“叶主管喜欢玫瑰花吗？”

    叶晓君：“？”

    “巧克力呢？”

    叶晓君：“那些是你送的？”

    没有一个女人不喜欢浪漫的东西，最抵抗不了漂亮的花和甜蜜的巧克力。卢木颖自己吃过这个牌子的巧克力，很好吃，最重要的是性价比高。

    卢木颖笑呵呵地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随便吃一吃就好。”

    叶晓君：“……”

    十秒之内大脑竟一片空白，这回算是身体力行地体会什么叫哭笑不得。

    “你拿回去吧，不用给我寄这些。”叶晓君说，“你觉得适合角色那是你个人的想法，我并不这么认为。”

    卢木颖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哎……我就知道。叶主管，你不是还在因为上次的事心里不舒服吧。”

    叶晓君：“上次什么事？”

    “我和陆总的那件事。”

    叶晓君想起来了，不就是这姑娘不知道脑子被哪儿的门夹了，跑去坐陆静笙大腿，然后被她几个漂移给弄吐的那次。

    那次的确是让她反感到底，可真正教她不喜欢的还是现在。

    送盒巧克力，玫瑰花，想得到角色？这是在行贿？而且还是让人尴尬万分的行贿。

    叶晓君从来没有见过这等不要脸皮的人。

    看来和这姑娘讲道理是讲不了的，叶晓君说：“这样吧，后天《候鸟》剧组会有个试镜，我和江导、制片都会去，你也一起来参加。如果导演和制片觉得你适合，这个角色就给你。”

    卢木颖双眼发光：“真的？一言为定！不要到时候导演和制片都认准我了，你又反对哦。”

    叶晓君点点头：“一言为定。”

    第98章 ————

    卢木颖看了剧本一遍又一遍，将女主角的台词背得滚瓜烂熟。早上天还没亮就起床对着镜子苦练，就想要在试镜时呈现最好的状态。

    卢木颖被盛瑛看中并签约不是没理由，她是有演技的，一张脸淳朴老实，大妈们看着喜欢，年轻女性看着没压力。典型的女一号的脸，只是现在还没有真正女一号的命。

    盛瑛看了她的戏亲自去找她签的，没见着活人之前心里想着要将她好好包装，就像她演的角色一样，往精灵古怪又有亲和力的形象上推。

    结，果，他，妈，的……

    盛瑛好几次都想将她踢出博展，可现在手里没有新签的女艺人，业绩要往上报老板才会给钱花，就算卢木颖脑子再缺根筋盛瑛还是忍她，也是为了自己着想。

    再者，盛瑛还是有她的职业敏感和能力。

    盛瑛今年四十一岁，浸在这个圈子里也有二十年，什么样的人能红，什么样的人注定就是他人人生的配角，她基本上没看走眼过。

    演员要红，基本和她的个性智商没有关系。女演员，只要出一张有辨识度又招人好感的脸，演技别太烂，其他的交给强大的团队来运作就行。接什么片子走什么样的路线，都是工作的一部分，演员自己是没有决定权的。

    智商不够，经纪人来凑。

    只要她能红，能赚钱就行，先忍她两年。

    卢木颖戏一上身就像是变了个人，一举一动都很有戏。

    《候鸟》女主角，她志在必得。

    试镜在博展大会议室进行，卢木颖来得很早，却已经有人在她前头拿了号码。

    十点一到，博展会客厅被挤得满当当，五十多人坐的坐，站的站，还有随行的经纪人，略有尴尬。

    柴臻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博展的地界本就不大，这些试镜的演员里还有些算是已经成名的明星。

    陆静笙不在，柴臻自己决定，临时将办公区腾出来，员工拿着笔记本到楼下艺人经纪部和博展音乐办公，找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就近将办公区桌椅重置，不一会儿功夫有椅有桌，演员们和自己的经纪人助理都有地方可坐，还能和其他竞争者分隔开。

    一直死着脸的试镜演员们也渐渐有说有笑起来。

    叶晓君和江一以及博展的制片总监刘声坐在会议室里，试镜开始了。

    卢木颖来得早，拿到了7号，等了一会儿就进去了。

    “哎？你不是那个谁……”刘声看着她面熟，卢木颖绘声绘色地自我介绍一番，江一打断她：“开始吧，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卢木颖立即投入情绪，旁若无人的表演，收放自如。台词一字不差，节奏感恰如其分。

    有戏！就要这如沐春风的感觉，卢木颖结束表演后，自己给了自己一百分。

    转回身对着叶晓君她们三位，信心满满等待他们说话。

    叶晓君和江一都低头没看她，只有刘声和她大眼瞪小眼。

    “傻愣着干什么，表演完就出去等通知。”刘声想起她了，不就是艺人经纪部不知道从哪儿签回来的傻大姐么？

    “就这么完了？你们不点评几句么？”卢木颖还不乐意了。

    刘声歪了歪嘴，笑都懒得笑：“行了，赶紧出去吧，本来时间就不够。确定用你的话会通知你经纪人的。”

    卢木颖来这儿试镜当然没跟盛瑛说，要是盛瑛知道她居然敢擅自做主非得骂得她狗血喷头：“啊？这么麻烦？为什么面对优秀的表演你们还需要迟疑？工作效率太低了吧。”

    刘声没想到能听到这种话，冷笑一声。

    叶晓君依旧没抬头，在看下一位试镜者的资料，倒是江一终于看她了。

    “面对优秀的表演的确不需要迟疑。”江一已经有两晚没睡，都在忙《候鸟》相关事情，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刚从土里刨出来的干尸，两眼冒绿光，“优秀的表演在哪里？你以为你是谁？我们要的是女雇佣兵，不是村姑！有照镜子吗？出去！”

    卢木颖愣住了，天下怎么会有这么没礼貌的人！

    他还是导演！

    柴臻正在为试镜的演员们倒茶水，卢木颖信心满满地进去整个人被掏空一般地出来，失魂落魄一脚踩在别的演员鞋面上。

    “哎！你看路！”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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