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想告诉你 作者:宁远

    第6节

    “还没。”陆静笙看出妈妈的疲劳，将鞋脱了放好，扶着妈妈的腰往客厅走。

    陆妈妈：“让阿姨给你把饭热一下，等会儿咱们一起吃。”

    “你们还没吃吗？”

    “吃了，我和你爸吃得不多，也没什么胃口，就想等你回家一块儿吃。”

    陆妈妈摸了摸陆静笙的脑袋，她很少做这么亲昵的动作，就这么一个动作陆静笙就明白爸妈已经知道这事儿了。

    深夜饭桌，全是陆静笙喜欢吃的菜，但她吃得心不在焉。

    到家之前她就和亚可的团队联系上了，她经纪人已经在局子里见到她，还原了当时的情况。

    亚可是被一位多年旧友叫出去的，她瞒着经纪人和旧友待了足足两天，旧友一直怂恿她吸，最后她没扛住，吸了。她是在旧友家里被抓获的，巧得很，她刚吸上警察就来了，就跟掐着点似的。警察进屋时她那位旧友不在，后来也没再看她露面。

    “这还不明白么？这他妈的就是一个陷阱！”亚可的经纪人小白姐直接在电话里撂脏话了，“将亚可骗过去，甚至还邀请了刘导，这事儿不就是冲着《云端》去的么！”刘导就是《云端》的导演，“但刘导没去，刘导这老江湖了，跟千年的狐狸一样精得很，有点儿腥味儿不对他就躲得远远的。也就亚可傻！”

    陆静笙：“还能直接招呼刘导？这旧友谁？”

    “亚可死活不说，见了鬼的是刘导那边也绝口不提。我看这事儿没这么简单，这位‘旧友’来头不小。”

    的确来头不小，且目标明确，冲着《云端》甚至可以说就是冲着陆静笙来的。项目选得好，这部电影陆静笙投入巨大资金，其他各种广告、代言牵扯在一起，若是无法上映，除去亚可的团队蒙受巨大损失，博展的损失也难以估计；时机选得好，选在上映前两个月的时候干掉女主，让制作方连重拍的时间都没有；如果推迟上映，前期的宣传基本上都要作废，投资对博展而言将是个天文数字。

    幸好，这么一闹，也算是将《云端》推上风头浪尖。就因此，更是不能拖，等热度过后大家视线一转移，电影就难得一家三口吃顿饭，父母也极为体贴，一桌好菜当前，但陆静笙就是没有胃口。

    上火。

    她自认脾气向来不好，虽不是爱挑事的人但若有人欺到她头上，必定睚眦必报。

    她自然知道这行竞争激烈，利字当头，互踩的事情屡见不鲜。可说到底，无论哪一行都得有讲究，正当竞争你赢，是你有本事。背后搞小动作、恶意竞争、恶性踩同行的都是小人行为，谁都要防小人，也要打小人。

    这事儿肯定不能就这样过去，陆静笙过不去。

    她从小没吃过什么亏，特别还是这种暗亏。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此时她眼里燃着的怒火很吓人。

    一片烧鹅肉放入陆静笙碗里。

    陆静笙抬头，见爸爸正看着她。

    “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陆爸爸说，“得饶人处且饶人。”

    第19章

    今早六点叶晓君就被陆静笙的电话吵醒，让她跟着出门一趟要去机场。

    《云端》的编剧要出国，加入一出大型歌剧的顶尖团队，这是他本人一直热衷的事，所以非常重视。《云端》的剧本可能要改，但他正要出国，经停b城且中午就飞了。别说往后主创重组补拍时剧本的变动能否跟进，就算是现在让他当场改他也没时间。

    陆静笙昨晚打电话过去亲自和他谈了剧本授权修改一事，虽然在签订合同的时候已经明文指出修改剧本是制作方的正当权益，但秉持着尊重编剧的原则，还是要和他说一声，达成口头协议。

    对方也爽快答应，今天一早趁他还在北京，陆静笙得带上叶晓君找他，面对面把剧本现在以及往后的整体框架确定下来，以后真的要修改剧本时可以再邮件或者电话沟通。

    陆静笙和小季在机场等着叶晓君，叶晓君从远处走来，一副有些复古的圆眼镜将她衬托得书卷气十足，天气转凉，她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打底，外面套一件长及大腿的姜黄色敞怀外衫，黑色瘦腿牛仔裤、普通的球鞋，随意扎在脑后的长发可以看出她出门匆忙，但私服搭配还是有些功底，看着让人舒服。

    “抱歉，来晚了。”叶晓君怀里抱着她的k，一上来就奔着工作的事去了，“jaswu在哪里？”

    swu就是《云端》的编剧。

    “在中转候机里，我和他约好在边上的咖啡厅见。”陆静笙走得很快，小季帮她拎着包几乎是一路小跑跟着。叶晓君个子矮她一头，跟上她的步伐也有些吃力。陆静笙没回头，但很快放缓了步子，叶晓君也没说话，走上去和她并肩。

    找到jaswu，叶晓君打开笔记本swu一边说她一边记。

    陆静笙坐在她边上盯着她电脑看：“你只记重点，不怕漏了细节？也没带个录音笔。小季，你带录音笔了吗？”

    小季：“好像一直都有放在包里一只！我找找！哎？哎？放哪儿了？”

    叶晓君目光还留在电脑屏幕上，摆摆手：“不用，我都记得，现在时间紧迫所以先说重点，等回去之后我再将完整的写出来。”

    陆静笙挑了挑眉，有些不太相信，小季的录音笔找半天也没找出来，挨了她好一记白眼。

    swu把剧本都交托给叶晓君，中午时飞走了。

    “你回公司？”

    机场停车场内，陆静笙问叶晓君。

    “嗯，我回去把剧本先整理出来，整理完之后发邮件给你。”

    陆静笙：“没事，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剧本的事还没这么快决定。早上起得早，辛苦了。”

    像陆静笙这种活生生的大小姐没点大小姐脾气人物设定都得打回来重写。时而热情亲切，时而冷淡寡言，她自有她世界和脾气，没人能拦得住她，叶晓君都可以理解，所以电梯里被忽略那件事也没什么大不了，陆静笙似乎也不记得这事儿了，她更是没什么好记仇。

    “没什么，工作，应该的。我出来的时候喝了杯咖啡，不困。”叶晓君坐上车，没问陆静笙的行程也没跟她道别，直接走了。

    陆静笙站在原地一阵发呆，小季忍不住开口问：“老板，咱们现在去哪儿？”

    “吃午饭！”陆静笙低低一吼，吓了小季一跳。

    小季心道：老板最近火气正旺，一定要谨言慎行，不然指不定哪天就被她扒了皮……

    小季是真的很怕陆静笙！

    昨晚的公司高层大会蒋小芙没赶上，陆静笙一天也都没在公司，让她想要负荆请罪都没处去。

    下午的时候叶晓君来公司，蒋小芙一下就拉住她：“陆总去哪儿了？”

    叶晓君：“我不知道，这事儿你得问小季。”

    “你没跟她一起？”

    叶晓君：“……”

    蒋小芙嘴太快，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说错话了。

    叶晓君也没搭理她这茬，走到办公室里把门一关，复原剧本细节，一直到晚上9点，细节全部复原，用邮件发给了陆静笙。

    一发出去就收到一封新邮件，她以为是陆静笙的自动回复，点进去的时候又进来一封邮件。

    收件箱里最新邮件，发件人：jessica322内容：我已收到您的邮件，会尽快回复。

    这是自动回复。

    下面一封加粗未读邮件，发件人：bearxxx内容：bearxxx又出现了……叶晓君心里一跳，内容空白？

    点了进去一堆的乱码，下拉条被挤成细细的一条，浏览器差点被卡死。叶晓君往下拉，满屏的乱码。

    这是怎么了？

    不好的预感随着页面的下拉越升越高，直到最后一行才在乱码里发现几个可以连接在一起的词。

    内容：堓b緂）？剧本n暯脴?op≈很关键эψgw漋傛沧嵿0辔櫋烗b5兎巅z瓽看/？垵蜖铫x薖y?小心使得輭l?caf伍腌sz万年船r3?z汹？
韼熋介凕锵瞟坹i?wとj靡xjf蝤？东风局剧本很关键，小心使得万年船。

    最后一个“东风局”叶晓君不太确定是乱码还是正确的内容，将邮件慢慢往回拉，确定除了这行字外再没有其他可以读懂的信息。

    bearxxx在提醒《云端》的相关事宜？

    剧本？小心？

    后背浮出一层冷汗，下意识地透过玻璃往外看，办公区还亮着灯，能听见同事说话的声音，人气儿减缓了一点恐惧感。突然邮箱一声尖锐的提示音吓得她一哆嗦，低头一看，陆静笙的回信。

    叶晓君心里暗骂她真够吓人，点开邮件：

    发件人：jessica322内容：你记忆力超出常人，还没下班？

    叶晓君回复：正要下班，陆老板还有什么事的话直接打我手机，我不关机。

    收拾好东西往停车场去，四面透明的电梯运行到b1时周身灯火全暗，只有头顶一盏橘红色的灯将独自一人的电梯映照得更加诡异。叶晓君硬壮着胆子，见冷屏上的数字显示：b3。

    叮。

    门开了。

    偌大的停车场顶棚低沉，视野之内混沌而黑暗，长时间盯着电脑的叶晓君视野里的光线又开始涣散。她闭了闭眼，想要舒缓一下眼疲劳，但似乎无效，只能集中注意力往前走。

    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句话一直在她心里来来回回，变换成各种字体和各种音色穿梭。

    当她开着车冲出地库，路灯和月光一同洒在她的脸庞上，远处的a字地标大楼依旧灯火辉煌，她似重返人间。

    说不害怕是假，她很害怕。

    自从神秘邮件出现在她生活中后，她每晚都要阅读大量资料，强迫自己极度劳累，才能不在入睡之前脑海被一些恐怖念头占据，好直接昏睡。

    若是身边有个人陪伴，或许能好些。叶晓君偶尔也会这么想。

    但黑暗夜空里也就只悬挂了一颗月亮。

    每个星球都是独立存在的，或许有些看似相邻，实际相距甚远，在它和它之间有着布满死寂的遥远空间，就算是最近的距离，穷极人的一生也难以抵达。

    与其拼命寻找一个依靠，不如让自己更加独立。

    回到家后洗完澡，坐在沙发上为自己倒杯红酒。她酒量一般，喝一点儿就微醺了。

    就在入睡之际，陆静笙的电话打了过来：“叶编剧，你到家了吗？”

    又从叶小姐变回了叶编剧。

    叶晓君喘了口气，想正一正脑子，不让对方听出自己喝了酒正犯迷糊：“嗯，到了，剧本有问题吗？”

    “你喝酒了？”

    “……”她是怎么听出来的？

    “喝了一些，帮助睡眠。”

    “你已经要睡了？”

    “有事吗？”

    “没什么，你睡吧，明天到公司再聊。晚安。”

    陆静笙挂得很迅速，让叶晓君追问的机会都没有。

    难道又有什么事？

    叶晓君看着被喝掉一半的红酒瓶有些无力，拿过手机给陆静笙发了一条短信：剧本是关键，小心使得万年船。

    陆静笙刚刚从警察局里出来，叶晓君这条短信进来的时候正让小季安排晚间会议的事情，没看见。

    一个小时前她见到了亚可，亚可精神状态还好，就是憔悴得厉害。

    亚可这事是盖不住了，有人杀就有人埋，哪里还会给陆静笙机会？对方早也约好记者当场就给拍下来，被押上警车的照片都有，就差发通稿了。

    这事儿八九不离十，跑不了，《云端》得重拍重新做后期，投资得打着滚往上翻一倍也是没跑的事儿。陆静笙这次来没想别的，她就是要从亚可这边揪出这个“旧友”是谁。

    亚可还真不说。

    “你是不是傻。”陆静笙说，“她害你入狱，你倒护着她？你知道吸毒丑闻可以毁掉演员一辈子吗？你这位旧友倒是目的明确，要搞死你，就这样的人你还缄默不说？”

    亚可低着头，刘海盖在眼睛上，面容依旧清秀美丽，眼圈发红，吸了吸鼻子道：“陆总，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小白姐，对不起我公司团队，欠你们的等我出去之后一定好好偿还。如果我跟你说了这人是谁，你还不弄死她啊？我知道陆总的手段，但这个人，无论她怎么对我，我不能出卖她。”

    陆静笙扁着嘴冷眼看她。

    “不然我不就变得和她一样了么？”亚可看着陆静笙，“出卖好友。”

    陆静笙肩线往下塌——没脾气。

    从局子里出来，听她经纪人小白姐说她被抓之后一直没吃东西，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事，会造成多大面积的影响，正忏悔呢。

    “你没来之前我狠狠骂了她一顿，骂得太激动差点被狱警给拎出去。”小白和陆静笙在局子外面抽烟，“这孩子怎么这么混？我千交代万交代，让她不要再沾毒品！最近搞死了多少艺人了？风头浪尖上她都敢造！我……我我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死我了。”

    陆静笙：“她以前就吸毒？”

    “刚入行那会儿就吸，后来被我抓住一次说要雪藏她之后乖了很久。我知道她时不时的会犯病，忍不住，这事儿怎么忍得住？背着我偷偷吸，我还能二十四小时贴着她？该说的我都说了，她要走什么路也只能看她自己。这几年红了，我管得更严，还真搬过去和她住了一段时间，就怕一不小心这么久以来的努力都白费，不过是这几天我妈来了，我得回去陪我妈，不到两周！呵呵呵，人算不如天算，注定的，她就是个烂命！”

    陆静笙安慰她：“小白姐你也别气，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想办法解决。”小白姐是老经纪人了，人脉广，手里资源多，为人仗义够朋友，这种人是最需要结交的。尽管陆静笙现在是一肚子火，但对她还是好言好语。

    小白看了她一眼道：“亚可的戏份该删删，我们没二话。”

    陆静笙：“哎，小白姐，既然你和她住在一起住过，那个‘旧友’到底是谁你不会不知道吧？”

    小白眼珠转了转，似乎在回忆：“都要抠喉咙了她都没跟我说。但我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么一个人了。”

    陆静笙往前探了探身子。

    “她以前的女朋友，现任实创影业副总裁姜博文的老婆，虞明庭。”

    陆静笙让人调查这个虞明庭，也向虞明庭的助理约了时间，打算和她当面见一下。

    虞明庭现在也在实创影业工作，负责人事。

    大半夜的打电话过去也不好约，小季查到虞明庭的私人助理，电话过去：“老板，约到了，明天下午两点。”

    这么轻松约到，陆静笙倒觉得有些古怪，好像对方就等着她找上门来似的。

    陆静笙怀着心事往家走，随手将十几条未读短信都点开，删除垃圾短信。

    忽然看见叶晓君的短信：

    剧本是关键，小心驶得万年船。

    陆静笙又看了一遍。

    小心驶得万年船。

    陆静笙头皮都麻了，打电话给叶晓君，没人接。

    叶晓君正被酒精控制，睡得深沉。

    午夜的街头忽然闯来一辆逆向行驶的车，司机满是醉意的扭曲笑脸从陆静笙的面前一晃而过，“轰”地一声，几乎是擦着她们车身而过。

    再近一点儿两车就得撞上。酒驾，对撞。

    “什么人啊！混蛋！”小季也被吓够呛，即使对方走远了她还是忍不住开窗大骂。

    陆静笙握着手机的掌心里都是汗。

    “小季。”她低低地唤了一声，只有她自己能感觉到喉咙的干燥，“取消明天的预约，我们不去了。”

    第20章

    陆静笙很少有决定的事情再反悔的时候，特别还是这么快的反悔。

    小季见她脸色不好，估计是最近压力太大，也没问，牢记老板告诉她想要薪水翻番就管好自己的嘴。

    陆静笙很少有这样的心神不宁。

    大概是一向注意隐私，对他人事也表现淡漠的叶晓君突然发了这么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却似乎透露着不安因素的短信，放大了陆静笙的顾虑。

    也好，直接找虞明庭或许是个冲动而错误的决定，必定打草惊蛇。

    “小季，你是用我的名字预约的吗？”陆静笙问。

    “当然不。”小季笑道，“我用的是华易传媒策划总监的身份预约的。”

    陆静笙弹了一下她的后脑勺：“总算是聪明一回。”

    陆静笙回到自己的住所，很累，但没什么睡意。

    她已经连轴转近三个月，上周上称，瘦了五斤。

    她需要一个好觉，充足的睡眠能保持灵敏的大脑，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为了安稳入睡，她也为自己倒了杯酒，从二楼卧房走到露台，打开吊灯，白拖鞋踩在横条铺木地板上有轻微的挤压声，越过柔软的组合沙发和木桌，将两面大大的落地窗抛在身后。玻璃圆桌上的茶具已经落了层灰，一周前她喝完的啤酒罐还放在那儿。

    露台呈扇形结构，陆静笙轻轻摇晃着红酒杯站在石砌护栏边的时候，眼底是b城灿烂的夜晚。

    万家灯火，有人哭也有人笑，她一定会是笑的那个。

    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酒，晚安，b城。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醒来的那一刻她双目放光，灵台清明，一翻身就去够手机要查看邮件。

    倒是先看见叶晓君早上发来的短信。

    “昨晚睡着了，没听见你的电话。”

    陆静笙打电话过去：“你在哪？”

    叶晓君那边很安静：“我在公司，要开会吗？”

    陆静笙笑了笑：“我还在家，刚起。昨晚打电话只是想问你那条短信的意思。剧本很重要？小心驶得万年船？你是不是得到了什么风声？”

    叶晓君坐在办公室里，正闭着眼捏鼻梁。

    真不算是得到了什么风声，恐怕将bearxxx的事情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何必要说，还必定会引来麻烦。

    “没什么风声，只是心里有点不安。”她打算避重就轻，“你知道，这行存在很多危险，你永远不知道谁会在下一秒成为你的敌人。”

    陆静笙笑道：“叶编剧深有体会。”

    叶晓君心里堵了一堵，这陆静笙有时候嘴是蛮欠的。

    陆静笙又在电话里说了一些关于昨天剧本的事情，叶晓君听着，一封邮件进来。

    bearxxx。

    发件人：bearxxx内容：陆静笙去找了虞明庭？车祸。

    “虞明庭？”叶晓君注意力都在邮件上，直接将这个名字念了出来。

    电话那头的陆静笙：“你怎么知道她的？”

    叶晓君语塞，但说出的话又不能收回，索性问得理直气壮一点：“你去找虞明庭了吗？”

    车祸？这里的车祸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知道的？”

    “你真的去了？”

    叶晓君紧张得坐不住，直接站了起来。

    她去找了这个虞明庭的话，就会遇上车祸？

    陆静笙重复她的问题：“你是怎么知道虞明庭的？”

    “到底去了没有！”叶晓君几乎是低吼出声，将立在门口准备为她送午后水果的行政新人吓了回去。

    陆静笙傻眼：“你凶我。”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脑子有点热。我知道想知道你有没有去找这个虞明庭。如果没去，请你暂时先不要去，我回头会跟你解释的。”

    先是莫名其妙被下属吼了一顿，正要发作的时候又被软言相劝，那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竟有说不尽的担忧和温柔，教陆静笙的心酥了一角，心情跟坐过山车一样。

    “我没去，但我的确想要去。”陆静笙说，“你在公司等我，哪也别去，我们见面聊。”

    “好。”

    陆静笙迅速起床洗漱，叫小季开车过来接她。穿衣出门时，小季已经将车停在门口了。

    坐上车，手机握在手里不停翻转了好几圈之后，握住、解锁，搜索“实创影业”，出来许多新闻，包括最近的动态。没什么新鲜事。

    是不是最近压力过大，有些盲目紧张了？陆静笙吃了两粒薄荷糖，和小季聊了两句，打算放松放松。

    手机新闻app客户端推送进来一条本地新闻，两辆豪车相撞，一死一伤，相当惨烈。

    陆静笙眼皮跳了跳，以前她对于这样的新闻都没兴趣，只看娱乐影视和财经。而当下她鬼使神差地点进去，看两车相撞的现场图片，怎么都觉得这背景有点熟悉，查了下出事地点，离实创影业大楼就隔一条街。

    杀到公司的时候她见叶晓君正和蒋小芙在说些什么，望了叶晓君一眼，见叶晓君看见她了，便走到办公室去，一分钟后叶晓君来敲门。

    “进来。”陆静笙出来得有点匆忙，起床都忘了喝水，叶晓君进门的时候她倒了一大杯水灌下去。

    “到底什么意思？”陆静笙和她坐到沙发上，“为什么你不让我去找虞明庭，你又是怎么知道虞明庭这件事的？蒋小芙告诉你的？”

    虞明庭这事儿昨晚她才从小白姐那儿套出来，虽然不能排除小白也跟别人说，但这事儿归根结底很敏感，能知道的人少之又少。陆静笙当然知晓蒋小芙以前也是当经纪人的，和小白姐似乎是同时入行，两人私交不错。只是蒋小芙资源没小白好，几年下来经纪人干不下去，转行当了统筹。蒋小芙好打听，出这么大的事她不可能不去小白那边挖点儿荤腥解馋，转脸再告诉别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刚才进门的时候她们就在说这事吧？

    叶晓君还是要感谢陆静笙亲自跑来，她在路上奔跑的时间里叶晓君已经在网上查了虞明庭的身份，想好暂时将这件事推给一向嘴大的蒋小芙。她心中一边向蒋小芙道歉一边说：“我也是无意间听见的……其实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很有可能去找对方。既然从亚可被抓开始这就是个局，那你冒冒失失地去吃亏的可能性非常大……”

    陆静笙看着她的眼睛：“你没说实话。”

    “……”

    她将手机新闻推到叶晓君面前：“如果我去了，这个一死一伤中说不定就有我，这是我去找虞明庭的必经之路，车祸时间也很接近我昨天预约的时间。”

    叶晓君看着车祸新闻，眼睛眨也不眨，根本说不出话。

    果然，bearxxx说的正是这个意思。

    “叶编剧。”陆静笙靠近她，拉住她的胳膊，“到底是什么回事，你如实告诉我。”

    陆静笙看似平静的脸庞带着无法预见的暗涌，此刻她很冷静，可下一秒她会做出什么事完全无法预测。

    她曾经一只手揪着顾岚的头发将她摔出门外。叶晓君知道顾岚力气在自己之上，而陆静笙的力量对她而言一定是压倒性的。

    她在怀疑。

    “叶编剧？”

    她已经动了念头。

    握着她手腕的动作施了更多的力。

    叶晓君直视她的眼睛，很诚恳：“我的确只是担心你吃亏，仅此而已。”

    陆静笙再和她对视几秒后，眉间的一抹黑云渐渐散去。

    叶晓君将手腕抽了回来：“如果陆老板怀疑我，大可派人将我调查得一清二楚，看看我到底和那个虞明庭有何关系。”

    陆静笙垂下眉眼：“因为这事情实在太过巧合，我有点不太敢相信。”

    叶晓君没看她，侧脸隐隐透着股怒气。

    “抱歉。”陆静笙站起来，真诚地说，“我不指望你能明白我的压力，好像说什么压力都是借口，无论如何我都不应该这样对你，毕竟你是在关心我，怕我受到伤害，这是你的一番好意，却被我辜负了。”

    叶晓君转头看她的时候，脸颊有些发红。

    陆静笙真没想到叶晓君居然在这当口害羞了。

    一时间气氛都变了风向。

    “陆老板何必说得这么煽情……我只不过是……”卡了半句在这里，叶晓君竟说不下去，顶着糊成一团的脑袋出去了。

    陆静笙站在原地，很奇异地，心里有点欢喜和酥软。

    把叶晓君想成摇摆不定罹患斯德哥尔摩症的无间，的确是件蠢事。早在进入博展之前陆静笙就对自己手下这帮人有了全面的调查和了解。

    叶晓君早年父母离异，一直跟在妈妈身边，从此没再见过她父亲。她大学毕业那年母亲过世，之后她就一直独自生活。进入博展之前在几家小工作室当过枪手，挖掘她进入博展的编剧主管早也跳槽，她一直在这里安安分分地工作。平时很宅，不怎么出门，朋友很少，唯一的一个发小出国留学后一直在海外生活工作，和前女友分手后更是形单影只。

    她和实创影业没有任何关系，她的担心是真心的。车祸应当是个巧合，这世上巧合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何况叶晓君说得也不无道理。

    陆静笙不想将她和叶晓君的关系搞砸，毕竟她现在是博展头号编剧。

    不然今晚请她吃顿饭？就当是赔罪，她应该没什么理由拒绝。

    但晚餐之前，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午饭过后，小季拿来了虞明庭的资料。

    虞明庭今年38岁，有个7岁的儿子。亚可小她9岁，两个人交往时间是在10年前……

    “老牛吃嫩草啊这。”陆静笙点了根烟，像看剧本一样看资料。

    虞明庭当年还是个青年导演，亚可刚上大学，为了新戏去电影学院选角色的时候见着亚可，两人就慢慢熟络起来。一个没拍过什么成功电影的小导演，另一个还处于怀揣梦想的阶段，她们俩怎么折腾都没什么人在意。

    据亚可当年大学室友交待，每个周末虞明庭的车都会停在她们学校门口，亚可被她接走之后肯定要到周一才回来，一回来就是大包小包，很多一线大牌，吃穿没愁过。室友还以为那是她表姐还是小姨什么的亲戚，结果有一次晚上和男朋友约会迟回来，发现亚可和虞明庭在学校后门角落里车震……

    大二下学期她就从学校里搬出去了，至于搬去哪儿了大家心里有数。

    课还是一直有来，学分还修得不错，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亚可的气质一天一个样，愈发贵气，举手投足都更像个明星。

    大三下学期，她主演了一部独立电影，没上院线自然没法红，但也收获了一小批的粉丝。

    虞明庭是在她们交往之后的两年结的婚，结婚不到仨月儿子出世。

    她和姜博文结婚的时候已经和亚可分手，那是亚可马上要毕业，去武汉拍戏，拍完了也没回来，在武汉待了很长一段时间，销声匿迹。

    她是什么时候染上毒瘾的？有两种可能，一是虞明庭带着她吸，大学的时候就会了。二是在武汉的那段时间抑郁缠身，为了缓解痛苦和压力才学会的。

    和姜博文结婚之后虞明庭倒是一心相夫教子，和亚可没什么太多的联系，但亚可几部特别好的电影虞明庭是暗中拉了线的。亚可也不傻，估计知道这些好资源和虞明庭有关，难怪她就算被出卖了打死也不把虞明庭供出来。

    看到这里陆静笙有个大疑问：既然这两人这么多年来就算没了爱情，依旧有情感在维系着，可以说虞明庭也是一手将亚可捧起来的，为什么这回能忍心将她摔得这么惨？

    只能有一个原因，为了更大的利益。

    “小季。”陆静笙把小季叫进来，“你继续查虞明庭，和她有联系的所有人都必须查，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好的boss。”

    “你先去查，开我的车去，回头我要找一趟制片，你不用管我了，什么时候有消息什么时候通知我。”

    “好！”

    亚可这件事闹得很大，同组的其他演员、亚可的几个圈内好友都受到民众盘问：“你是不是也吸毒了？看你就是一张吸毒脸。”

    “每天都和吸毒狗在一起，怎么可能不吸？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我宝千万不能吸毒啊啊啊！我相信你！”

    微博流量流失迅猛，只有在艺人有了新动向时才会被引爆。

    现在，所有人都在等着《云端》剧组的回应。

    剧组不能回应，尽管删除亚可的戏份是板上钉钉的事，可若是由剧组官方发言表明态度，那一定是会落个不近人情、落井下石的形象。但从官方剧组发布的最新宣传片可以明白剧组的意向——宣传片里已经将亚可的戏份全部剪掉，她的名字也从《云端》百科里的主演名单中消失。

    由谁顶替亚可女一号的位置，成了最新热议话题。

    叶晓君看着网络上亚可的粉和正义之士的键盘对战以及一大批水军的拼命搅和，心不在焉。

    她退出微博客户端，打开邮件，凝视手机屏幕有一分钟之久，回复了bearxxx。

    发件人：yexiaojunbz内容：来自未来的你，我和你认识吗？现在，或者是以后。你是谁，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第21章

    第一次，叶晓君正面承认bearxxx的确来自未来，是穿越她现有认识的存在。

    她早就已经默认，但和bearxxx这样对话还是首次。

    只是bearxxx一直都很自我，极少回答叶晓君的问题，多数情况下只说自己想说的。

    叶晓君不禁好奇，这位bearxxx来自多久之后的未来？是男是女？是她认识的人吗？或者说，ta是人吗？ta告知这一切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些具体详尽只会在科幻电影里出现的事情，如今很认真地摆上台面来细想，回首一番还是有强烈的不真实感。

    可惜bearxxx又任性地沉默了，没有回答叶晓君的问题。

    不知这次又要沉默多久。

    叶晓君忽然意识到尽管她已经非常刻意地回避，但她和陆静笙的关系莫名其妙地变得亲密，不像是老板和员工，倒更像是朋友……不，和朋友不一样，相处的气氛完完全全不是“朋友”这种感觉能概括的。

    面对别的员工时，陆静笙绝对是一个标准甚至是ps版本的老板，利落、严厉、不苟言笑。

    但她却在叶晓君面前表露太多的个人情感。

    从《浮生》片场开始，同宿、送手表、私人助理、莫名的生气又莫名地缓和……

    不得不说，这像是恋爱的开场，尽管叶晓君很小心，但她们的确在一步步越靠越近。

    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叶晓君正在bearxxx搭设的陷阱里徘徊。

    下班的时候陆静笙还想着请叶晓君吃饭，去她办公室里一看，灯都黑了。

    “下班了？”

    平时工作到挺晚的，怎么今天溜这么快？

    陆静笙有点儿不爽。

    博展制片部忙得不可开交，亚可的所有戏份已经剪完，将《云端》的剧组重新聚在一起开始重拍。

    《云端》团队非常牛，从导演组到演员、剧本、摄像团队、各种指导各种助理们都算是行业里拔尖的角色，这是投资人兼制片人陆静笙的决策。她不惜重金将这些优秀人才聚合在一起就是为了能出产一部优秀的电影，叫好又叫座。

    即便是胆大心细的陆静笙也没想到会出这档子事，匆匆把剧组主创再聚首实在不容易。每个人都处于资金事业的高峰期，必定很忙。但他们也极其敬业且给足了陆静笙面子，能调档期的调整了档期，调不了的尽量抽时间，除了摄影团队去了国外工作，换了另一批人之外，其他都到位了。

    只差新任女主角未向外公布。

    人是回来了，但拍摄时难得的天气状况和一等就是好几天才有的景致却无法重置，无非成为一大憾事。只是再遗憾都得快马加鞭，虽然这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好在陆静笙脑子清醒，时间局促之下她也能冷静协调、润滑各个职能部门，又和骏天长期合作伙伴签了合同，一同做后期，效率很高。

    重拍的时候全权交给制片主管负责，陆静笙和宣发部门的人开了长会，制定了《云端》女主吸毒事件之后的电影宣传、推广策略。

    加大传统媒体、网媒新闻稿数量推送，第一轮主题围绕《云端》新女主是谁展开宣传；拓宽和加深微博自媒体的合作；启动电视广告，以几大收拾率居高的卫视黄金时段为重点……

    连博展的员工都感叹：老板好有钱。

    在《浮生》票房大捷的时候陆静笙的确有钱，但现下她的钱就快要花完了。

    本身《云端》前期就处于烧钱状态，后期特效真是分分钟几百万的事儿。如果就只有这些她还算是能撑下来，谁知人算不如天算，现在的花费已达四个亿。

    陆静笙在咬牙，没人能看出她的担忧。她面对自己的员工时永远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预计之内，全部没问题。

    没人知道她向骏天借了一亿，虽然在出征博展的时候曾经对她父亲豪情壮志地展开理想蓝图。才过多久就灰头土脸来寻求帮助，陆静笙心气高，实在难开口。

    陆爸爸倒是很鼓励她：“就当把过去十年的零用钱还给你了。”

    从陆静笙成年后花的所有人钱都是她自己赚回来的，没向家里要过一分钱，这也是她一直引以为豪的一点。

    没想到居然在这里栽了跟头，还栽得格外难看。

    她已经失眠两晚，连酒精都不太管用。

    “我说你愁什么？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愁也没用，该睡就睡。看你这眼圈黑的，不是都已经计划好之后该怎么做了吗？”知道陆静笙失眠加感冒，闺蜜放下手头所有事来陪她，“一切按计划来就好，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得有丰沛的体力。”

    陆静笙躺在床上呼吸不畅，翻了个身，枕在闺蜜大腿上：“道理我懂，但就是睡不着。”

    闺蜜：“心理素质太差了。就你这样怎么捞钱啊。”

    陆静笙瞪她一眼：“是，真比不上你在这圈子里摸爬滚打七八年的，脸皮厚，扛摔，再恶心的事儿你也能一口吞了。”

    “明夸暗损是不是？我就不该来，还给你带大消息来了。”闺蜜一掌将她从大腿上推了下去，“得，看你还挺精神，什么艰难险阻妖魔鬼怪的都难不倒你，我走了。”

    “等下。”陆静笙一把拽住她，“你说什么大消息。”

    陆静笙知道这位闺蜜常年站在金字塔顶层，什么消息不用打听都呼呼往她耳朵里灌，更何况她主动去打听。闺蜜对她的事一向留心，这回是来帮她斩除祸害的。

    闺蜜挑眉：“真不好意思跟你说这些脏事儿，你脸皮太薄，怕吓着你。”

    闺蜜哪儿都好，就是脾气不好，难怪和陆静笙能混到一起去。

    “别啊姐姐，我错了，我可是真夸你。以前半条腿踏在这圈子里时还觉得挺有趣的，现在整个人站在这里面了才知道水深，能站稳的都不容易，不知道哪天从哪个方向猛一个浪就把人拍死了。像你这样雄霸一方的得兼具多大的美貌多深的智慧，是不是？”

    闺蜜之间也得捧着哄着，跟恋爱似的，彼此用心，别踩对方雷区，友情才能长长久久。

    陆静笙和这位闺蜜从中学时代就相识，曾经并肩在校园里横扫一切看不惯她们、明着暗着挑衅的各路人马。如果说陆静笙是手握大刀看谁不顺眼就直接劈头盖脸斩个稀烂的输出，那闺蜜绝对是站在她身后为她头上点盏灯，每回合加10hp的辅助。

    陆静笙在外怎么风驰电掣，私底下也是个姑娘，跟闺蜜撒娇起来比对父母撒娇还凶残。

    闺蜜抚摸她的脑袋，笑得如同千年老妖物，指尖点着陆静笙的额头：“小壮壮，你不是一直在查虞明庭的事么？”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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