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栏含笑看柳娘 作者:阳和
第7节
如果大郎不是平君的亲儿子,那么这件事情或许会有一个更加合理的解释,平君必须要留在这里,赵府里,有什么东西是可以教平君放弃自由也要得到的,或者平君与赵世卿的仇恨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要平君冒着风险,扰乱赵家的子嗣。
柳娘想了一想,支起身子来,扬声呼唤在外间探头探脑的招娣进来。
招娣挨到柳娘的床边,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娘可是在正院那边与娘子生气了?”
她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的告诉柳娘,与娘子生气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柳娘有些好笑的答道:“谁无缘无故的又与娘子生什么气,不过是来问你句话罢了。”她顿了顿,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做出有些吃味的表情来,“我问你,娘子与郎君之前的感情好吗?他们两个总是好过的罢,不然又怎么会有大郎。”
果然招娣见状松了一口气,显然是以为柳娘对平君与赵世卿的事情吃醋了,她露出一个我都懂的笑脸来,把头低到了柳娘的耳边,轻声道:“姑娘你就放心罢,娘子啊,她自来了后就与郎君不和,两个人从来就没有好过,据说洞房那天两人都没有圆房过呢!”
柳娘听了露出十分不解的表情来,疑惑的想要开口。
招娣心领神会的道:“姑娘想说大郎罢?这话我与姑娘说,入了姑娘的耳朵,你就再不可与旁人说道了,便是在娘子面前,你也不要露出半分来,不然我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柳娘不耐烦的连连点头,一叠声道:“可别卖关子了!”
招娣这才声音更低的说道:“我不是与姑娘说过那时候我还在前院里头伺候那些姑娘吗?那时候娘子的阿爹他们刚刚去世,有传言说是郎君闹着要与老郎君商议要休妻另取,可惜老郎君随后也是跟着病了,娘子怕是听了这话之后,才有了大郎的。”
招娣见柳娘还是一副没听明白的样子,说的更加明白些了:“我听那些姑娘说,娘子是算计了郎君才有的大郎,郎君本想着要以娘子无子为由把她给休了,教娘子晓得了,也不顾是自己还在孝期,就算计了郎君,大郎快出生的时候,老郎君就去了,娘子又跟着守了三年孝,这下子再怎么说郎君也不能把她休了,郎君那时候气的要死呢!成日里在房间里砸东西,打骂姑娘。”
招娣说着说着万般感慨的道:“所以说呀,娘子不管再怎么样刚强,还是要靠着郎君的,若是没有了大郎,被郎君给休了回去该怎么是好,娘子这会儿不搭理郎君,还是因着有了大郎,又守了三年父孝的缘故,哪怕这样呢,娘子还不是又给郎君纳妾又是帮郎君打理家务,姑娘你可万万不要钻牛角尖,这女人啊总是要靠着男人的,没有儿子傍身可怎么好呢。”
招娣这会儿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柳娘已经是听不进去了,她晓得平君与招娣是完全不一样、不在一个层面的女人,平君又怎么会想着要讨好自己的丈夫,才能安身立业呢?就是柳娘知道的,平君的奶娘老嬷嬷就常年帮她处理她的那些产业,每年的进项可以教她没有了男人也可以过的相当好。
所以,平君要留下来,肯定是因为赵府里头有她想要的事情,而平君那样恨赵世卿,才会用自己阿弟的儿子充作赵家的嫡长子,要每次祭祀的时候,赵家的列祖列宗在天之灵都不得安宁,赵世卿那般想要光宗耀祖,却不知道,有一日王平君这个嫡妻在世、大郎这个嫡长子承重孙在世,自己家里就再也没有办法光宗耀祖了。
柳娘打了一个寒颤,她有些害怕了,平君的身上究竟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赵世卿被平君结结实实的给骗了,他可从来没有怀疑过大郎是自己的孩子罢?虽然听说他挺不喜欢大郎,大约还是因为他以为大郎是被平君算计之后才有的,他可曾想过,这世上还有女人有这般大的胆子,哪怕在父丧之时也要拿出阿弟的血脉来偷龙转凤?
这般说来,因为嫁过来就守孝的缘故,王定之与其妻秦氏至今都没有孩子,大郎也恐怕不是秦氏所生,怕是哪个侍妾罢,柳娘有些难过的想着,她见过秦氏的,那是个十分好的女子,她是那样的爱着自己的丈夫,但王定之却一直欺骗着她,平君与王定之这样做的时候,可有想过秦氏的感觉呢?
柳娘越想越觉心疼的厉害,她又是害怕着她所不知道的平君,又是难过着平君所做的一切,要是怎么样的事情,才教一个那样利落的女子变作这般?
还没等平君发现柳娘的不对劲,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春日里,边关传来了震动朝野的消息。
鞑子的兵马是离长安城越来越近了,在朝中主战主和两派妥协之后,刚刚派出了迟将军到了边关,鞑子却好似远远的知道了迟将军到了哪里似得,并不跟迟将军的兵马正面打上一场,而是仗着自己全部都是骑兵,机动性能比大陈的将士不知道要好上多少,不停的快马加鞭,朝着长安过来了。
迟将军的兵马一直在后头追赶着鞑子,而守城的大陈军官却是弱的不值一提,鞑子所经过的地方均是没有形成任何的有效反击,多的是当地最高长官带着一城的士兵官吏出城对着鞑子投降。
也有热血的长官带着将士抵抗的,不过大陈的军费一向是层层盘剥,到了地方的时候已经只留下很少一些,士兵们的盔甲根本就抵挡不住鞑子的铁蹄,而长官们吃空饷的习惯由来已久,许多城池的士兵们根本没有达到基本的配置,往往只上报的人数的三分之二还要少,长官们抵抗的,鞑子往往是要屠戮满城,造下无数性命。
这一日就有来报,鞑子离长安,已经不足五百里了。
成日里沉浸在修仙得道里头的皇帝也是坐不住了,大陈建朝也有了百余年了,关外的游牧民族虽然是常有来犯,但此前从未有一次离国都如此之近,元祐实在是不想做亡国之君,早朝时痛骂百官不作为,扬言要诛所有投降之人的九族。
当朝首辅王庸再次主张求和,他在早朝时慷慨激昂的斥责了主战派,说若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派兵前去,鞑子说不定打一会儿秋风就回去了,正是派了兵去打他们,才叫他们生了气,这才打到了离京五百里的地方,若是好好的遣使者去与鞑子商议,左右不过是给一些猪羊,他们自然就回去了,哪里还要叫这些将士百姓白白送了性命?
当朝这些官员们,可谓是从未遇见过这般凶恶的鞑子,心中都有些惴惴不安,饶是主战的钱阁老在朝上喊破了嗓子,在皇帝元祐的拍板下,王庸仍然是点上了几个年轻的官员去做使者,带上了官家的旨意去与来犯的鞑子求和。
在长安城一片风雨飘摇,城中的百姓虽然觉得不过是鞑子,蛮夷而已,想来是不会有什么事儿的,但城中依旧是多了几分压抑的色彩。
正在此时,一支从大老远从四川而来的商队,终于到了长安城的城门外。
☆、第37章
天还蒙蒙亮着,守城的士兵们打着哈欠,慢悠悠地走到城门口。有说有笑的慢慢的拉开了城门。他们看着十分松懈,现在这个时候还早,普通的老百姓不会这个时候选择入城,要这个时候入城得赶晚上就开始赶路,晚上的路上,谁也说不清楚,也许会有打劫的盗贼,何况最近鞑子也逼得紧。
可是今天却不一样,打开城门的那一刹那,所有的卫兵都结结实实的愣了一下。门外威风凛凛地站立着几个大汉,虽然都带着兜帽,瞧不清楚脸,但身强体壮的一看就不似普通人。离这些大汉稍远的地方,还停着一架马车,马车上的人也戴着兜帽,周围还站着几个壮汉,他们有些警惕都左右张望,身上鼓鼓囊囊的,些许是带着武器。
联想到最近鞑子离京城越来越近了,这些士兵们未免就有些多想,瞧着他们那些身上露出来的肉,都不把他们往汉人这边想了,有几个胆小的卫兵当场就有些腿软,吱吱呜呜地你推我拽地上前问道:“来者是何人?可有入城令牌?”
那几个壮汉也未曾为难他们,简单的把入城的令牌递给他们瞧,卫兵哆哆嗦嗦接过来,仔细一琢磨,却是宫中的入城令牌。
这一番下来又是另外一种情况了,宫中都入城令牌,在卫兵都眼里大汉们立即从鞑子变成来军爷,这些守门的卫兵立刻直起了身子,点头哈腰的,上前领着几位壮汉入了门。
这些人的气势,平常百姓可能一辈子见不着一次。领头的那个士兵兴许是好奇的紧了,试探的对壮汉低语道:“军爷这是从何处来呀?”
领头的那个壮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沉声说道:“不该你知道的,不要问。”
就被那壮汉看了一眼,那个开口的卫兵一个激灵,腿软的差点跪下,他的心里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暗骂道:该你多管闲事,瞧见是宫中的令牌了,何曾想过会不会有什么隐秘之事,多嘴多舌。
一行人在无话可说,守城的卫兵们点头哈腰地把这一行军爷们迎进了城里,看着他们的马车哒哒都走过来,转头过来,几个年纪小的围着年长的卫兵,悄悄的问:“大郎你瞧他们看着到底是何人,我们瞧着是当兵的。”
被称作大郎那个士兵低头想想,故作深沉的对诸位小弟们讲:“最近鞑子们不是靠的挺近吗?兴许是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的,咱们还是不要多知道的为好。”
几个卫兵转念一想,也是,谁知道上头到底要怎么样?最是难以琢磨,渐渐的也把这看着不寻常的人给抛到脑后了,纷纷转头去做自己的事儿。
这些人像是怕有什么人在后头跟着,围着长安城不紧不慢地绕了不知道多少个圈子,这才缓缓地走到一座不起眼的小院的门口,左右街坊都安静都紧,领头的那位汉子上去敲了敲门。
好像他刚手指碰在门上,门后就拉开了一条缝,一个看着十分佝偻的老叟警觉地露出半张脸,上下仔细打量这位军爷一眼。
敲门的大汉朝着老叟点了点头,他们两个好像是认识都模样,老叟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和缓起来,伸出半个身子朝左右看了看见旁边是没有人,四周邻居也是静悄悄的,便开了半个门,让这些人进去。
看的人都进完了,老叟又领着旁边那一辆马车悄悄的从侧门进去了。
王定之已经在院子里等候许久了,准确的来说他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住的这儿了。
哑叔他们早就跟王定之通信,说好了今天要到这个院子来秘密集会,王定之觉得心中有些不定,也不愿大清早的就折腾着往这儿赶。便提早一天就到了这儿。
他与哑叔也是许久未见,又知道哑叔去做那些个隐秘之事,必定是过不妥当的,这会见了面,看着哑叔头发花白的样子,只觉得喉头有些堵。
哑叔本就最最疼爱王定之,这一见之下,瞧着王定之是又瘦了许多的模样,哑叔激动地要跪下,王定之怎么能当着他的跪呢?便伸手去扶,这一来一回又折腾了一小会儿。
到底是一个书生,王定之力气不如常年在外行走的哑叔大,还是拦不住,让他半跪了一下,就这么一小会儿王定之便出了一身虚汗。苦笑地对哑叔说:“哑叔这是折煞我了!”
哑叔比划着与王定之寒暄了一会儿,叙述了许久的别情。倒是终于舍得冷静下来商讨一些正经事了。
后边的张军见状,自己朝着院子里走去,不一会儿就拽着一个不停挣扎的男人,从外头走了进来。
几个大汉都上前去按着那个男人,叫他跪在地上不许动。
那人头上套着布,口里还塞着布,纵使被数个大汉按住,整个人还在不住地挣扎,呜呜地发出声音。
哑叔看见这个男人也是显得十分激动,一把上前扯掉套在他头上的布套,口中都布头,指着上头的王定之激动打着手势,问道:你可曾还认识这个人?
这个男人与哑叔本是十分要好的伙伴,又怎么可能不认识王定之,他原是王将军身边的一等亲兵却也是他亲手将匕首扎进了王将军的后背。
一见到王定之,他像是骇住了,也不在挣扎,瞬间起了满头满脸的大汗,面色也竟然变得如同死灰一般煞白。
王定之缓缓地走到那个男人身边,蹲下身子,以便自己的视线能够与他平视。
他笑了笑道说:“好久不见了,刘叔。”
面前的这个人眼中突然涌出大颗的泪珠,他崩溃嚎啕地哭道:“我已经是到了你们手上了,任凭你们处置吧!这便是我自找的罪孽!我对不住王将军,反正到时候也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不如你们先动手让我来个痛快吧!”
王定之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冷冷的说道:“李叔,既然你心中还有王将军这三字。让你死是太便宜你了。”
“我还有好些事情想要跟你问清楚呢,定之毕竟是小辈。当年的一些事情,倒是有好些不清不楚的地方。”
王定之将头凑近了瘫软的男人,压低声音问道:“当年要你刺杀我父亲的,不是赵甫仁,是皇帝,对不对?”
☆、第38章
那厢王定之与叛徒你来我往唇枪舌战激的气氛紧张不已,这边赵府的后院,王定之最亲的姐姐平君,也迎来了与柳娘之间的第一次冲突。
如果你热恋期间的恋人,与你几乎面贴面,她口中的气息不徐不缓的拂过你的面颊,你是否可以按耐得住心中的激动,想要一亲芳泽呢?
平君只觉得自己现在的情况有些难以控制,她只是听得某个小娘子在书房外叫自己,却没曾想过一开门就被一团香软的小东西整个抱住,那个小东西还试图将她控制住,颇有气势的伸手去按住自己。
柳娘将平君堵在了书房里,手脚并用的将她按在了墙上。
平君心里头乐开了花,满以为这是柳娘某种示爱的表现,整个人都饶有趣味的任凭柳娘将自己按住,连敷衍都不敷衍的放弃了抵抗,软软的靠在了墙上。
虽然柳娘现在一脸严肃,婴儿肥的粉嫩脸蛋都气鼓鼓的,看上去十分认真的样子,但她着实比平君矮的太多,这种身高差让她现在的举动显得十分没有气势,甚至是有些滑稽的。
平君一边暗爽,一边为了照顾眼前小娘子的颜面,不得不紧紧的把身子贴在墙上,她也知道自己实在是高得太多,为了让柳娘顺利的按住自己,还努力地蹲了蹲身子。
平君觉得现在的场面有些可笑,小娘子的确是一脸的认真,她这才恍然,柳娘许是有些事情要来找自己算账呢,但是她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地方做错了,惹得面前这小娘子如此的恼火,平君轻轻地挪动下身子,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可是哪里惹着你烦了吗?”
或许受限于本身年龄的因素,让柳娘的脸庞显得十分稚嫩,因而失去了一些本该有的严肃的感觉,所以哪怕平君自己都没有感觉到,她的声音里带着那么些玩笑和不以为然。
这种轻微不受重视的感觉让鼓起勇气来找平君想跟他摊牌的柳娘感到十分的受挫,她甚至有些埋怨上了平君,柳娘一直是个十分简单纯粹的人,在她年轻的生命中,似乎任何事情都是直来直往的,所以在辗转反侧之中,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当面与平君说清楚,她单纯的认为自己应该从平君身上找一个答案,如果自己误会了平君,那么就诚恳的道歉。
但是自己的认真似乎并不能被平君理解。
面前的小娘子脸色越来越差,并不像往常那样傻乎乎的任自己调笑,平君渐渐感觉到此次的事情似乎有些不对。
她看着沉默的柳娘,收起了自己玩笑的态度,认真的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柳娘抬头直直的看着平君的眼睛,好像要看道她的内心里去,她平静的说道:“大郎他,其实并非你的亲儿,对吗?”
这句好像一声响雷一般打在平君耳边,她一下子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此时平君的脑袋里似乎是一片空白的,她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恼羞成怒,像是一些说不得碰不到的地方被柳娘戳到了,本能的想要反驳柳娘。
平君冷笑了一下,反问道:“你知道什么,就敢下这个结论?”
柳娘感觉自己身下这具躯体变得僵硬起来,平君的脸色一下子变的十分难看,这让柳娘的心中有些害怕,也有些恐惧。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看着平君的眼睛,仍然坚定的说道:“我瞧见大郎的肩上有一个与舅爷一模一样的胎记,我原也听祖母说过,胎记此物往往都是父母传给子女的,可平君的身上却没有那样的胎记。”
柳娘昂着头对对着平君说道:“我又想起平君与郎君的关系自来是不好的,平君这把本事的人,又怎么会为了一个男子委屈自己,所以我才想,大郎或许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倒像是舅爷的儿子。”
柳娘看着平君面无表情的听着她说话,她顿了顿,声音失了些底气:“我本也不愿这般想你,可是却管不住自己,总想着,我俩本就是一心的,有什么不能跟你说的呢?”
平君一言不发,偏过头去想伸手划出他们两之间的距离,但是柳娘不依不饶的欺身上前,强压在她身上,逞强的说道:“我不愿你生气,若是我错了,你便是打我骂我都好,却不要这般对我冷淡!”
平君听了这话,不再试图拉开与柳娘之间的距离,她低下头静静的说道:“这些事情我不愿与你多说,柳娘,我身上有很多事情,我都不愿意与你说的。”
柳娘睁大了眼睛看着平君问道:“为什么?”
平君惨笑着说道:“大郎是不是我亲生,这又与你有何关系?你为何要知道这个,与你又有何益处?你明知道这事牵涉重大,还这样冒冒失失的过来质问我,你又想得到什么答案?有些事情你永远都不该知道,我与你说,只会牵连到你而已。”
柳娘不可置信的看着平君,她不再执著于桎梏平君的双手,反而松开后退了一步,眼前的这个人好陌生,好像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
柳娘呆呆的问道:“我原以为我俩,没有什么秘密可以隐藏呢!原来在你心头里,我是一个连话都不可以说的!你若真是爱我的,便是知道你我两个本是一体的,你死了我也要死的,说的什么牵连呢?可见……可见这爱里也有几分折扣罢了!你也不曾信任过我!”
平君听住了,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靠在墙上,低着头不言不语,好似一幅默认的模样。
柳娘又呆立了一会儿,扭头跑了出去。
两个人闹的动静这般大,几个婢女早就听到,杏仁儿就是听了一耳朵,便吓得急忙忙过来清场,自己更是亲自守在院门口,眼观鼻鼻观心的只把自己做一尊泥塑。
等到柳娘扭头跑了,杏仁儿这泥塑也是做不得了,只得硬着头皮踮着脚往书房里头慢慢挪去。
走到门口也是不敢往里头走了,杏仁儿伸起脖子往里头瞧,影影绰绰的似乎看见平君捂着脸坐在地上,头上的发髻乱乱的散开来,只让人看见绝美的侧颜。
杏仁儿试探的问了一句:“娘子可还好?”
平君任由自己的发丝披散开来,半响才答道:“杏仁儿,你觉得,我可是做错了?”
主人之间的事情按道理来说是轮不到杏仁儿来插嘴的,但是这又牵扯到了一桩秘事,杏仁儿少不得要说上几句,她想了想,迟疑的说道:“李姑娘怀疑大郎不是娘子亲生的,这件事要看娘子你怎么看了,照我看,李姑娘年纪小,虽然性子天真烂漫,对娘子也是一心一意的,但是也有些不太稳妥,就怕她……”
平君打断了杏仁儿道:“不是说这个,我是想,难道我真如柳娘所说既不爱她,也不信任她?”
杏仁儿只觉得今儿这是要糟,刚想开口说话,又被平君打断了。
“也可能我不够尊重她,总是把她当个小女娃,爱里都带了三分玩笑。”
平君把脸埋进膝头,声音颤抖的说道。
☆、第39章
柳娘一阵风似得跑回了小香院,一路上惹得婢女们纷纷扭头去看,她也是不管不顾了,直直的冲到到自己的屋里头,把正在给她整理房间的招娣给吓了一大跳。
这一阵好跑跑的头发都散开了,加上柳娘忍不住流下的眼泪,冲的脸上的胭脂都花掉了,看着好不狼狈,招娣心里头咯噔一下,想着今天柳娘是去找平君的,怕是与娘子起了冲突?
做婢女的,有几个没有私心,便是在前院被吓着了,这些日子跟着柳娘,在平君的照拂下也是过的十分惬意,招娣捧着一盆想要拿去换洗的衣裳,也是有些恐惧万一柳娘在娘子那里失了宠,自己以后在后院的日子也不会想现在这般好过了,心里头想着,脸上不免有些表现出来,试探的朝着柳娘问道:“姑娘可是惹了娘子生气了?”
换做是以往,柳娘那大大咧咧的性子才不会从招娣的表情中解读出什么来,可她才从正院里头伤了心回来,这会子性子正是拧不开的时候,招娣些许不满的表情更是让她恼了起来。
“我便是惹了她生气了,又与你何干?”
柳娘有些大声的质问道:“你本是我的婢女,本也应该向着我的,如何偏着她那头说话?!那我若是以后再不与她来往了,你可是要走?!”
这话说的重,招娣不过问了一句,心里头就是有些想法,哪里又想的这么深了,得了这一通没头没脑的脾气,心里头也是气闷,她与柳娘这么久相处下来,自觉地也是愉快的紧,柳娘在她跟前也是从来不拿那等高高在上的架势,何曾受过这样的话了?
招娣也是急急辩驳道:“我不过说了一句,哪里受得起你这些话,快别说了,你若是对我不满意,便是告诉我就好,何必这样不明不白的骂人。”
柳娘也是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招娣说了些什么,胡乱挥了挥手道:“我不愿与你多说,你出去!”
招娣本也与她离得近,柳娘这一挥手直直的将招娣推了个正着,招娣手中的盆也掉在地上,衣裳散落了一地。
柳娘见了这一地的衣裳,这才有些冷静下来,踟蹰着是不是要去帮招娣把衣服捡起来,才刚刚想弯腰了,只见招娣迅速的收好了一地的衣裳,捧在手中气冲冲头也不回的走了。
柳娘一个人站在屋里,只觉得自己是谁都得罪了,孤零零的好不可怜。
谢姑娘本与章姑娘连同两个婢女在正屋里头打马吊呢,只听得西厢房一声响,两个人都伸着头朝院子里头看去,不过一会儿招娣捧着一个盆板着脸从屋里头冲了出来,脚下一阵风的出了院子去了。
谢姑娘与章姑娘两个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这情景十分的诡异,谢姑娘眼睛一转,嘴角带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道:“柳娘与招娣吵架了。”
章姑娘白了她一眼,手里头扔了一张牌道:“打你的牌去,少说些有的没的。”
谢姑娘觉得怪的没意思的,也拿了一张牌扔出去,有气无力的顶嘴道:“好好好,章阿姐最好,从不在人后头说怪话,是我多嘴多舌。”
章姑娘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接口道:“我看柳娘刚刚进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好呢,她是从正院里头回来的吧,怕是与娘子闹了不愉快。”
谢姑娘一听章姑娘也与她搭话了,立马就活泼了起来,嬉皮笑脸道:“那柳娘可惨啦,娘子不会不要她了吧?”
章姑娘听着这话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随手拿起一块点心便朝她丢过去,笑骂道:“你那张嘴可真是会讲话!到时候让柳娘听见了看你怎么办,定是要与你吵闹的!你就这么样不盼着别人好?”
谢姑娘躲过了章姑娘飞来的点心暗器,歪着头想了一会,正色道:“她们不会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吧?我看柳娘回来的那个脸色可是够呛,这回连招娣都给赶跑了。”
章姑娘淡淡的笑了起来:“不过是小俩口拌个嘴罢了,有什么的,牙齿与舌头那般亲密,都会有磕磕碰碰,何况是人了。”
谢姑娘听了这话,不但没有放松下来,反而脸色变得古怪起来,她撅着嘴巴含含糊糊道:“原来阿姐对这个东西这么熟悉,我都不知道呢,阿姐就都知道了。”
章姑娘这才是开怀的笑了起来,那手指去虚虚的点了点谢姑娘的鼻头,大笑道:“人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呢,我便是知道这些了又怎么了?”
谢姑娘不服气的小声嘟囔:“我就没见过猪跑。”
章姑娘听了更是笑的合不拢嘴了,牌也不打了,直捂着肚子趴在牌桌上,笑的浑身发颤。
谢姑娘也不晓得自己是哪里好笑了,反正在章姑娘面前她脸皮一直厚的很,便也放下了牌,一脸憨笑着蹭到了章姑娘面前,搂着章姑娘的肩膀直摇晃,撒娇道:“阿姐阿姐,有什么好笑的嘛。”
阿田与阿用两个像个石墩子似得默默坐在一旁,无语的交换了一个眼色。
招娣气呼呼的拿着衣服想去了洗衣房,倒上了水就拿起棒槌对着衣裳一通乱捶,惹得旁边也在洗衣的婢女惊叫道:“招娣啊,这衣裳的料子可是经不起你这么捶啊!”
招娣低头看看,却是是好料子的衣裳,要好好洗的,便气闷的放下了棒槌,用手慢慢的搓了起来。
那旁边的婢女见招娣没有与自己搭话,也不气馁,笑盈盈的又道:“招娣今天可是好大的脾气哟,可是在哪受了气呀?”
招娣这才转头仔细的瞧了一眼那婢女,认出她是从前在前院一起做活的伙伴,又想起这个人一向是个爱钻营的,心里头还是有了些防备,不咸不淡的说道:“没什么事情,不过是些琐事罢了,不值得说的。”
那婢女见招娣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心里头也是有些不乐,闷闷道:“不过还是念着我俩之前的情分罢了,你如今在后院里头,还有什么出息。”
招娣晓得人各有志,也懒得与她多说什么,只低着头洗衣服。
那婢女见招娣不答话,还以为是她晓得厉害了,又笑了一笑道:“双娘子现在在前院少人呢,你本来就从前院里头出来的,不如我去求一求双娘子,要你过来给我做事?”
招娣低头回了一句嘴:“双娘子又不是正经的娘子。”
那婢女好似被戳了一针似得大声了起来:“就你现在跟着的那个李姑娘,又算个什么玩意儿?万年得不了宠的!我们双娘子如今与新河公主都是有交情的,未必比那一位正头的差!”
招娣将盆子用力一摔,回嘴道:“我就乐意呆在我们姑娘身边怎么了?我就喜欢呆在她身边!”
说完也不顾人怎么回话,捧着东西就换了一个地方。
惹得洗衣房里头的人都吃吃的笑的起来,倒是把那个婢女气了个仰倒。
☆、第40章
第二天招娣便与柳娘冷战了起来,虽说还是将柳娘照顾的周道,可惜总归是板着一张脸,还轻易不与柳娘搭话,纵使在屋子里打扫时碰见了柳娘,也是装作看不见,拿着鸡毛掸子默不作声的绕了过去,招娣去厨房拿来了饭,也是一个在里头吃,一个再外头吃,都是埋着头数饭粒。
柳娘心中有些理亏,觉得自己发那么大的火乃是迁怒,原本与招娣也无关,想要与她道歉来着,偏生又拉不下脸面来,每每看见招娣进屋来干活了,便拿起来女红装模作样的动两手,拿着眼睛偷偷去瞟招娣,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又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这些事情搅得柳娘的脑子都要炸了,大郎、平君、招娣,这些乱糟糟的事情扰的她精神都差了起来,她甚至都觉得自己这辈子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时刻了。
这种想法最好是想都不要想,因为,每当你这么想的时候,总有更糟糕的事情在等着你。
柳娘有想过自己这样从正院里一路跑回来这件事可能会让平君生气,更别提自己跑回来之前与平君的那一番“精彩”的谈话了,搞不好平君现在比她还要烦躁,但是她却没有想到平君可能不只是生气那么简单,或许她已经在重新思考两个人的关系了。
因为平君直接遣了杏仁儿到了小香院,特特的找来了小香院的姑娘们嘱咐,叫姑娘们这些日子不要去正院请安了,说是平君有些忙。
杏仁儿来说这话的时候,小香院一院子的人都在场,听了之后各个的脸色都十分精彩,屋里的气氛简直不能更诡异了,谢姑娘更是直截了当的对着柳娘挑起了眉毛,连章姑娘都不易察觉的震惊的看了柳娘一眼。
柳娘当时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手脚都失去了知觉,只能愣愣的失态的看向杏仁儿。
杏仁儿一脸的不忍心,静默了半响,也只安抚的朝柳娘安抚的笑了一笑,歉意的福了福身,转身走了。
待到杏仁儿一走,按捺不住的小香院的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围了上来,连一向稳重成熟的章姑娘都有些失色了,她本以为不过是拌两句嘴而已,哪晓得她们俩居然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柳娘被围在了中间,一脸茫然失措的回答着谢姑娘。
“不……不知道啊。”
谢姑娘眉毛都要竖起来了,喝道:“闹成这样了还不知道呢?你啊,想想到底怎么了?”
柳娘听着谢姑娘急的要命的问她与娘子究竟是怎么了,她想了许久,只觉得脑子里木木的,一时之间什么都想不清楚了,只能愣愣的站在屋子中央,嘴里翻来覆去的重复着不知道。
赵府里头的风花雪月暂且按下不表,长安城里头的气愤是越来紧张了,各种小道消息漫天散布,又有人说鞑子已经打到长安城了,就在城外要把长安城给围了,要把百姓给饿死,又有人说已经派军去了,鞑子被打的远的了,要被赶回草原了,市民们处在这些一天三变的消息中,只觉得惶惶不可终日,三不五时的便听闻谁家一家因为恐惧鞑子破城,早早的一家五口吊死在堂屋里头,又有谁家一家的产业都不要了,只收拾了金银细软举家往南边跑了。
城中的物价在这种有些不正常的恐惧气氛中涨的越来越厉害了,更有那些想要发国难财的米店早早的停业了,不管多少百姓日日在门口排队也是咬紧了牙不开门,只待城中粮食紧缺价格越长越厉害时拿早先时候囤下的粮食牟取暴利。
上头的人迟迟不出来说话,只是拿了几个说鞑子围城的泼皮推出去砍了,要个小黄门叫唤几声大陈国运昌隆云云,这些举措都没办法缓解百姓日益绷紧的神经,人心反而更加不稳了。
此时的长安城仿佛像是一桶炸药,只缺一粒火星便能引爆。
事实上,事情没有那么好,也暂且没有到要破城的地步,大陈的军队仍然与鞑子在周旋,只不过是且战且退罢了,为了此事每日朝中大臣互相推诿攻讦,主战主和两派老的对骂到唾沫横飞,年轻的打到鼻青脸肿,依然拿不出一个最终的章程。
大陈的君主再也坐不住了,他最追求死后荣华,生怕江山要失在了自己的手上,日后不好与祖宗相见,匆匆派了禁军去前线支援,年轻的将军点了兵,带着整个国家的希望赶赴了前线。
就在戍守长安城的这只精锐部队离开长安的这一天,长安城的那只火药桶终于炸了。
而这注定要记上史书的一刻,悄悄的卷进了一个最最平凡的小娘子。
长安城自来就是繁华富庶之地,这里的百姓从来都没有过在自家里一口气囤上许多粮食的习惯,自鞑子要打进来的消息传开了之后,粮食变得实在是太过紧俏,柳娘的阿娘后来嫁与的那个家也是捉襟见肘了起来。
孙氏是个贤惠懦弱的好女子,念着女儿的难处,实在是不愿意去过多的麻烦柳娘,只愿意绞尽脑汁节约起来过日子,她后嫁的丈夫秦大柱也是个老实好人,心里头跟明镜似得,体贴孙氏的感情,也不提柳娘的事,反而常常敦促孙氏送些女红给柳娘,自己倒是每天起早贪黑的做活努力去养活家人,孙氏心疼丈夫,也跟着出去做事补贴家用,两个人虽然说过的不好,但是还是有碗饭吃。
可惜天不遂人愿,在这节骨眼上,孙氏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这可是又喜又忧,秦大柱年近四十了都没有一个孩子,好不容易怀上孩子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但孙氏毕竟也不再年轻了,有了身孕后更是做一点活就累的不行,还常常吐的一塌糊涂,秦大柱有时候连活都不能出去做了,只能在家里看着孙氏,贴身照顾她,家里能买的都买了去换了粮食,倒是落了个家徒四壁。
厨房里,秦大柱把家的最后一斗米下了锅,站定不动,看着空空如也的米缸发呆。
孙氏揉着腰进来就看见了这副景象,顿时好像被什么击中了胸口,只觉得心里酸的要皱起来了。
女儿是她的心头肉,可是肚子里的孩子、眼前的良人同样也是心里头最柔软的部分,孙氏摸着自己的小腹,暗暗下了主意。
接到阿娘的来信本是柳娘最开心的事情之一,但是今天的这封信让她坐立不安起来,孙氏把自己家里的情况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提到了自己有了身孕,最后非常委婉歉疚的向柳娘请求帮助。
阿娘又要给自己添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柳娘第一个想到的是这个,之前在李家的时候她便与李阿弟相处的并不十分好,心里头还是很羡慕有贴心的兄弟姐妹的同龄人,时隔多年阿娘的再次怀孕让她又重新燃起了做一个好姐姐的豪情壮志,多日以来笼罩在柳娘心头的阴霾总算是消散了一些。
随即她又想到了阿娘提到已经没米下锅的事情,柳娘咬了咬牙,决定主动去正院向平君求救,她心头里还悄悄的松了一口气,暗暗的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跟自己解释这是为了阿娘,并不是自己忍不住去找平君的。
不得不说自古以来上层阶级都是不会为了生计发愁的,城内百姓如何过不下去,柳娘她们的饮食用度还是一如往常,在赵府她们甚至很少有那种外敌入侵的感觉,一切都是歌舞升平,救济一个贫困家庭的用度就算是一个小小的姑娘也是可以轻易拿得出来的,柳娘其实大可不必为了这种事情特意去找平君。
“没办法呀,我一个姑娘,哪里可以做这个主呢。”
柳娘一边轻快的往脸上拍了些许胭脂,一边暗暗的对自己说道。
她找了自己进府之后平君送她的第一件衣服,仔仔细细的穿戴整理好,深呼吸数次,鼓起了勇气去了正院。
平君不在。
柳娘尴尬的听着杏仁儿满含歉意的说道,这让她突然觉得涂抹了胭脂、郑重打扮的自己好似戏子一般,十分的可笑。
她有一瞬的怀疑平君难道是故意不想见自己吗,但又赶紧逼迫自己把这个想法放下了,强笑着跟杏仁儿说了来意,杏仁儿听了赶紧说要差人送过去。
柳娘迟疑了一会儿,低声问道:“我可以亲自过去一趟吗?我阿娘又有了身孕,我放心不下,想去瞧瞧她。”
杏仁儿朝着里屋迅速地看了一眼,马上温柔的笑道:“那我去给姑娘备车,叫阿梨将你送过去。”
柳娘闷闷的点了点头,嗳了一声,阿梨赶紧上前来给柳娘见了个礼,在前头领着柳娘出了院子。
杏仁儿站在正屋里头目送着她们走远了,又看了一眼里屋,摇着头叹了口气。
☆、第41章
柳娘阿娘家离赵府并不是很远,但是阿梨还是如临大敌般的备了好些东西,其中就有两样让柳娘大跌眼镜的长短剑,看着十分锋利,被阿梨郑重的放在了马车里小抽屉旁的缝隙里。
阿梨还放了一些常用药在马车里,另外嘱咐厨房里带了一些粮食日用品准备给孙氏送过去。
待到两人在马车中坐好了,阿梨才察觉到柳娘一脸的不解,以为是她嫌弃自己带的东西太少了,解释道:“如今外头乱着呢,若是给的多了,还不晓得留不留的住。”
柳娘的脸色更加难看的,她磕磕巴巴的问道:“那、那阿姐如何还带了两柄剑……,外头,外头当真已经这样乱了吗?”
阿梨连忙挥手道:“哪里的事,这是娘子的习惯罢了,出门在外总是要有一样防身的东西才放心呢,我不过是照着常例带着罢了,李姑娘可不要多想。”
柳娘这才缓了一些,这些日子她也是隐隐约约听到说外头时常有贫民抢米店,反而被米店老板请的打手打的丢了性命的事情,看到阿梨带了剑,心里头紧张上了,这会子听到并没有那么严重,也是稍稍的放下了一些心。
两人说罢倒是沉默了下来,半响都没有再搭话,一时间车里只剩车外赶车的老张吁吁的打着马和马车的轮子骨碌碌压过石板路的声音。
柳娘觉得有些尴尬,她知道阿梨沉默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与自己说话了,毕竟刚刚在正院里头自己等于是吃了一个闭门羹。作为平君的贴身婢女,对于自己与平君的矛盾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她恐怕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自己了罢。
柳娘自嘲了笑了笑,努力压下心中的苦涩,主动开口道:“阿姐到不要觉得不自在呢,柳娘还是能认得清楚自己的身份,顶撞了平……娘子是我错,便是她因着这个不要再理我了,我也是理解的。”
嘴里说着不在乎,柳娘的视线却慢慢变得模糊起来了,她把头转到一边去,装作不经意的抹了抹自己眼睛,笑嘻嘻的说:“她是天上的月亮,哪怕有一瞬印在我身上,我也知足了,凡人哪里敢去肖想拥有整个月亮呢?原是我想岔了,娘子有很多东西我不懂,可能我也一直不懂,但我若是那样与她吵闹要她事事都与我说,也不过是在为难她罢了。”
是的,这个小娘子这些天默默的成熟了起来,从一开始的不理解、不懂得,到慢慢的想清楚平君的处境,最后陷入了懊悔之中,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肯定好好与平君说,再也不与她吵闹了。
怕只怕,她再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想到这个,柳娘只觉得有些窒息,凡人若是曾经有过可以拥有一整个月亮的机会,那月光不再照在自己身上又应该有多绝望?
阿梨手足无措地看着面前这个悲伤的不能自已的小娘子,心里头也是急的不行,可是偏偏她又是四个姐妹中最不善言辞的一个,只晓得重复的安慰道:“怎么会呢?李姑娘这是想岔了!”
这些天难道只有柳娘难过吗?平君忙是真的很忙,宫中的事情,赵府的事情,王将军府的事情,再加上最近局势实在太过紧张,平君一直在尝试联系王家旧部,重新与以前的王家军取的连续,尝试利用圣上与太子的身份重新恢复在军队中的地位,真真是忙到脚打后脑勺,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但是阿梨也是真切的看在眼里,不止一次平君愣愣的捧着破军,抚摸着柳娘送她的剑穗。她与平君自小在一处长大,晓得自己的主人这是动了真情,只是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晓得如何去处理,不晓得怎么样与柳娘相处,这才躲着柳娘。
这次柳娘跑到正屋去找平君,平君也是又惊又喜,但一想到自己曾经用那种口气与柳娘说过话,心里头歉疚的很,便生出了怯意,最终还是躲进了里屋,不敢见她,只敢偷偷看着柳娘。
更何况,若不是平君的命令,自己作为平君的贴身婢女又何必要亲自送一个小小的姑娘回娘家?
但这些话着实是轮不到阿梨来讲的,她也只能反反复复的重复着没有的事、怎么会呢。
两个人在马车上闹的气氛更是尴尬极了,好不容易熬到了地方,阿梨立刻做到了前面指挥车夫老张把马车尽量掩人耳目的停在了孙氏家的后门,留柳娘一个人在车上先整理好形象。
柳娘匆匆的拿了手帕抹了脸,又拿起马车上的小妆匣施了些粉,对着镜子仔仔细细看了自己确定是看不出如何难过了,拍了拍脸挤出了一个笑,这才下了车去。
孙氏这里柳娘也是第一次来,实际上自从进了赵府柳娘便只出过一次门,因此也是好奇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小院子,这不过是最普通的一个小四合院,周围也是住着一些平民百姓,大概是出去干活了,周围的院子都是安安静静的。院子外头也是看不出什么,但或许是心理作用,柳娘只觉得这院子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感觉,哪怕看一眼都让人觉得十分温馨可爱。
这样想着,柳娘上前去敲门,敲了好一会儿门才开了一个缝,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警惕的从门缝后伸出头来。
大汉本是一脸警觉,见了是柳娘这才放松下来,待到柳娘跟他行了礼唤了一声阿叔,更是变得有些脸红,赶紧快手快脚的将后门打开,引着老张赶着马车进来了。
今日本就想到要到孙氏家里恐怕大马车进不来,阿梨特特的选了一架小一点的,但是孙氏家的门实在是有些小,赵家的马车也都是官制,再小也小不到哪去,老张与秦大柱一起使了好些力气,这才堪堪把马车赶进了院子里。
这一行三人加一辆马车立刻把小小的院子塞得满当当,秦大柱与老张一起往厨房里头搬粮食,阿梨跟着后面收拾,柳娘再也按捺不住了,她晓得孙氏此时多半是躺在床上,生怕自己要是进去的晚了会惹得她自个儿起身过来招呼他们,一溜烟儿的便朝着卧房去了。
进了房果然发现孙氏正挣扎着起身呢,吓了柳娘赶紧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她阿娘死死的按住了,喝道:“阿娘这是作甚?!”
一向讲话都不敢大声的女儿突然这样凶悍了,孙氏吓了老大一跳,喃喃道:“阿娘想要去迎我儿。”
柳娘一听,眼泪就止不住了,硬生生的停了半响把哽咽给咽了下去,柔声道:“儿不要阿娘来迎,儿不孝,阿娘都躺在床上了,儿也不晓得!”
孙氏慌张的摇了摇手,握住柳娘的手含泪道:“是阿娘对不住儿,给儿添麻烦了,我儿不容易,不容易!”
柳娘再也忍不住,投入到孙氏怀里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孙氏也是流着泪叹着气,搂着仔仔细细的拿手去描绘柳娘的轮廓,心疼道:“儿瘦了,我儿比上回见的还瘦了!”
娘俩再见,抱头痛哭一番是少不了的,孙氏更是哭到捂着肚子揉了起来,柳娘这才把注意转移到孙氏的肚子上去,连忙擦干眼泪急道:“阿娘可有事?这个弟弟真是不乖!”
阿梨与老张将东西放下了便自行找了地方坐下了,也没有要秦大柱招待,秦大柱便站在卧房门口紧张的守着,也不敢往里头走,突然听得柳娘这番话,顿时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也没有看柳娘一眼,只管把孙氏扶好了,一下一下的帮她顺气,紧张的不得了。
柳娘也是坐在床边,眼巴巴的瞧着孙氏,生怕阿娘有什么事。
孙氏瞧着这两个人,心里头柔软的不得了,一下子是觉得肚子也不痛了,温柔的笑道:“可是惹着你们担心了,不过是气没有顺过来罢了,没什么事。”
秦大柱这下也是舍不得出去了,跟柳娘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端了一张板凳就默默的坐到墙角去了,也不插嘴她们娘俩说话。
柳娘这才真正的对秦大柱打从心里尊敬起来,虽然家中不太富裕,但是秦大柱这个丈夫可谓是对孙氏无微不至了,又想到孙氏肚子里的孩子,柳娘真心为自己的阿娘高兴起来,擦了一把脸笑道:“我瞧着阿叔待阿娘是真好,我也是放心了。”
孙氏与秦大柱闻言皆是有些脸红,孙氏更是娇嗔的瞪了秦大柱一眼,惹得秦大柱的头都垂到胸口去了,他那样高大的一个人,现在这样小小的缩成一团躲在墙角,还是有几分喜感的,惹得柳娘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相聚总是十分短暂,柳娘与孙氏聊着最近的情况,还硬逼着孙氏答应了要接受柳娘定期给她送些粮食过来,又聊了今后弟弟妹妹如何如何,两人说了好些话,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看着外头太阳都要下山了,孙氏瞧着天色也不早了,一时脸色也有些变了,急急忙忙的催着柳娘赶紧回去,更是责备自己不应该将女儿留的这么晚。
柳娘到并不觉得有什么,安慰孙氏道:“我出来时知……知会过娘子了,外头还有老张叔与阿梨阿姐呢,不要紧的。”
孙氏急道:“最近可乱着呢!快些回去!阿娘这边你可不要操心!”
柳娘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在孙氏的嘱咐中上了马车,秦大柱更是默默的将她们送到了巷子口才回转去。
这一日柳娘只觉得是一波三折,情绪实在是大起大落的很了,只坐了一会儿便觉得实在是疲惫,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她刚刚迷糊了一会儿,就听到远处什么地方喧哗了起来,那声音越来越大,伴随着哭叫与哀嚎,好似正向着他们这边过来了,马车周围也突然多了许多哭叫着逃跑的百姓。
阿梨立马支起身子来,如临大敌般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便拿起长剑出去叫老张掉头赶紧离开。
柳娘被阿梨的举动吓了一大跳,瞬间清醒起来,想起秦大柱方才给自己开门的样子,最近的流言,背上窜过去一阵酥麻,汗毛都立了起来,她慢慢的移到了窗户边,撩起窗帘往外看去。
长安城这个火药桶炸了。
老张刚刚把马车停住,从街角便冲出一群头上缠着白巾的男子,他们拿着火把与锄头镰刀,一路大叫着追砍着无辜的路人,身上的衣裳都被血染的通红,他们分成几路,看到商店便冲进去抢,后跟更是跟着几人抬着罐子,往抢过的房子上头泼油,边泼边点火。
此时再要把马车掉头已经很困难了,阿梨见事不对想要回头拉着柳娘弃车逃跑。但是那群男子早就发现了她们的马车,指着大喊道:“赵!!赵!!那里有个姓赵的官!!那是条大鱼啊弟兄们!!”随即癫狂的朝着她们跑过来。
柳娘看到这些吓得手都有些哆嗦,连滚带爬的从抽屉旁摸出了那柄短剑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跟着焦急的阿梨跳下来马车没命的跑了起来。
不过才跑了几步,对面街头也冒出一大群一样打扮的男子,他们见了被追着的柳娘三人,怪叫着朝着柳娘跑来,跟后头追来的人成了合围之势,阿梨与老张见状只得一前一后将柳娘护在中间,两人都拿了武器,瞬间就与这些人战成一团。
这些男子精神亢奋不已,阿梨的剑哪怕是从他们的胸口穿过,他们也要嗷嗷叫着最后对着阿梨挥上一锄头,阿梨又要护着身后的柳娘,渐渐的便挨了好几下,脸上也见了血,气也有些喘了。
柳娘有些腿软,看着阿梨与老张为了护着她变得血人一般,心里明白若不是自己凭他们俩个的功夫,虽然打不过这么多人,但是要逃的话肯定是没问题的,她恨自己恨得要命,哭叫道:“你们快走啊!!不要被我连累了!!”
说着也要拔剑使出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与人拼命,但是柳娘的手还没有摸到剑柄,挡在她身前的老张就一个踉跄,瞬间被一柄锄头狠狠的砸在头上,没来的及发出声音就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柳娘尖叫着扑了上去,还没来得及碰到老张便被几个大汉七手八脚的捉了起来,有个看着像是领头的大喊:“捉到一个官儿人家的小娘子!!回头给头儿送过去!”
阿梨被柳娘的尖叫引得失了神,顿时手上挨了一刀,肩头也被狠狠的砸了一下。阿梨手上挨的那刀实在是有些深,她疼的有些使不上劲,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脱力了,又听到那人那般喊道,晓得柳娘已经被抓住了并且此时没有生命危险,心下计较一番,明白自己这样肯定没办法救走柳娘,唯一的办法就是回去搬救兵,咬了咬牙,趁着这些人的注意力都在柳娘那里,拼着背部又中了一刀,奋力杀了出去。
☆、第42章
回去见个阿娘就碰上了大陈建国以来第一回发生在长安城的暴、乱,不得不说柳娘的运气着实是有些太好了。
领头的那个男子见阿梨刺伤了好些个人逃走了,心下虽然有些怕是她回去搬救兵,但看看她们下来的那辆小马车,便觉得柳娘她们算不得什么大户人家了,自家小娘子出门只带一个婢女一个老马夫,虽说身手是好的,但也着实算不上什么好人家。
那男子长的精瘦,生的一双三角眼,瞧着便有些渗人,这会儿他带着不怀好意的笑从上到下的打量着被两个大汉一左一右拿住的柳娘,清了清嗓子道:“真是个标志的小美人,真不错,咱们找了那么些,这个算是个极品货色了。”
说着收敛了一下神色对左右说道:“这个是给头儿的!谁也不要先动了手!要是被我晓得了,哼。”
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手上做了一个斩首的手势,众人似乎都很畏惧他,见了都有些怯懦的叠声保证绝对将柳娘全须全尾的送过去。
柳娘虽说运气不好,但是却也没有太差,她的发髻在跑动中早就全部披散下来了,加之又有张带着婴儿肥的脸,这些个人早就把她当成是哪个官宦家庭里头的小娘子了,哪里晓得她不过是赵府里头的一个小小的姑娘?
黄花闺女自然有黄花闺女的处理方式,碰没碰一试就晓得了,做手下的自然也是不敢乱来,不像捉了那等妇道人家的,有些直接在大街上就被玷、污了,也轮不到带走送给上头的人了。
柳娘是不晓得的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只觉得自己好像羊入了狼群,这些长年没有食过荤腥的男人看着她眼光都发绿,她只觉得腿脚发软,要死死的捏住手中的短剑才觉得有些力气。
万幸,这些莽汉是不觉得一个小娘子有什么攻击性的,再加上被领头的警告了一下,更是连碰都不敢多碰她一下。只是分出了几个人来,抓着她朝着一条小巷子走去。
柳娘几乎是被提着领子一路拖行到了一个小院子里,她费了老大的力气才勉强记住过来的这一条路线,也不敢有所挣扎,只低眉顺眼的,期望这些人不要在这里就对她做什么。
这个小院要是柳娘没认错的话,已经是靠近长安城最金贵的地段了,这些人不晓得什么来头,若说是普通的平民活不下去要造、反,又哪里会有这么有组织有纪律,虽说他们还是拿了些锄头之类的农具,但是阿梨身上也是结结实实的挨了刀子的,这年头什么来头的平民百姓会有渠道弄得到兵器?
而且这动静闹的这般大,京兆尹却迟迟没有过来收拾局面,柳娘实在是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她虽然在平君身边得了些知识,但是她们在一起的时间毕竟还短,眼前的局面实在不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娘子弄得明白的。
没等她胡思乱想完了,抓她过来的大汉将她用力一推,柳娘跌倒在一件昏暗的屋子里,大汉们将门从外头锁上,又好似对着谁交代了几句,这才走了。
柳娘跌的有些重,好一会儿才慢慢的爬起来,她支起身子慢慢爬起来找了个地方靠着,这才分出神来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件房子的窗子都被钉上了,柳娘睁着眼睛适应了好久才渐渐的看清楚,这不过是一间平常的民居,看着四平八稳没什么稀奇,就是实在是太久没有住过人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
此时这里只有她一个人了,柳娘有些迟疑,摸了摸手里的短剑,站起来朝着每个窗户的缝隙往外头看去。
前院里头似乎是有三个人蹲在一处嘻嘻哈哈的说着话,兴许是因为看守的是小娘子的缘故,他们瞧着并不十分上心,人数也挺少。
柳娘默默的听着那些人飘过来的只言片语,慢慢的在心里拼凑着已经有的信息。
抓她过来那个领头的说过他们已经抓了一些女子了,但是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说明他们还有别的地方。领头的说自己是送给头儿的,那么自己现在呆的这个地方可能是他们一个比较重要的窝点。
那么,那个“头儿”会过来这里吗?什么时候?
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四周十分的安静,让人生出十分的不真实感,好似刚刚那般惨烈的景象只是自己的幻觉。
柳娘想道,若是平君处在自己的境地,她会怎么做呢?刚刚阿梨似乎已经逃了出去,会有人来救自己吗?
从马车上遇险到现在,连柳娘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自己竟然还有能力思考,她没精神崩溃,没有大声嚎哭,而是躲在窗边思考要怎么逃出去。
“平君。”柳娘轻轻的念着这个名字,“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
平君一把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一言不发的转身回屋示意杏仁儿拿劲装给自己换上。
阿梨跪在地上,身上的血染红了她的衣服,她咬着牙一声不吭,努力抑制着疼痛带来的战栗。李子几次想要去扶她,都被阿梨闪过了,平君给的任务她没有完成,还让人从她手里带走了柳娘,若不是因着要回来通风报信,依着阿梨的性子,怕是早就自尽了。
平君匆匆换好衣服,拿上了破军,看也没有看一阿梨便要出门。杏仁儿在一边急的要命,却知道平君正在气头上,只敢一路跟在她后面,一句也不敢为阿梨分辩。
一行人快到门口,平君才顿了顿,冷声道:“自己去收拾伤口,你的处罚等我回来再议。”
阿梨顿时失了力瘫软在地,低声颤抖着应道:“是。”
平君再没有回头,带着剩下三个婢女一阵风似得出了门。
托三个看守的福,柳娘似乎知道了他们那个头儿将要去做一件什么事情,似乎是特别重要,还依稀听到了太子府之类的词汇。
皇室的事情柳娘是完全一头雾水,但是这个太子她还是知道一些的,平君的姑姑是圣人,那这个太子便是她的表弟了,这些人简直是胆大包天,居然把注意打到了太子的头上。
柳娘晓得原本立了太子,太子就要搬进宫里头与官家圣人一起住的,只是不晓得为什么,官家立了太子后也没有要太子搬到东宫去,反而是要他还住在原来的裕王府,只不过将他修缮一番,变作了不伦不类的太子府。
柳娘只想立即逃出去!
他们若是真想要对太子做些什么,那自己一定要去告诉平君才是!
柳娘咬了咬牙,围着房间里绕了一圈,掂量掂量手中短剑的分量,这个小院看守也不是很用心,柳娘不愿再等着人来救自己,想要尝试着用它去撬开朝着后院的窗户。
短剑太薄太锋利,柳娘的手也是使不上劲,刚刚艰难的划开一枚钉在窗上的铆钉,便听到前院伴随着女子的尖叫声喧哗了起来。
柳娘心里头一紧,赶紧把短剑收好,自己也找到原本自己跌倒的位置蜷缩起来。
果然不一会儿门开了,又有两个年轻的小娘子被扔了进来。把柳娘抓过来的那个汉子看了一眼她还是在原地乖乖的没动,就出去将门锁上走了。
刚刚被带来的两个小娘子坐在地上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捶着地含糊不清的喊着:“阿爹!阿娘!快来救救儿啊!”
兴许是怕着两个小娘子太大声,先头柳娘眼中那三个不管事的看守上前朝着门就来了一脚,大骂道:“再叫唤一声爷爷我现在就把你办了!”
两个新来的小娘子吓了一大跳,都捂着嘴不敢再出声,看守这才骂骂咧咧的放过了她们,转头又一起在前院吹牛了。
柳娘见这两个小娘子看着似乎比自己还要小呢,心下觉得可怜的紧,又想着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大家伙一齐努力逃出去,便开口道:“小娘子们也是被抓来了?”
天黑乎乎的,屋子里更暗,那两个小娘子完全没有想到这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倒是结结实实被柳娘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们两个瞧着好像是姐妹,大的那个先回过神来,迟疑道:“你可也是被那些狂徒抓来的?”
柳娘柔声应了,想了想又安抚道:“你们别怕,咱们一起三个人呢,一处想法子逃出去。”
这两个小姐妹原是被吓着了,她们年纪又小,便是慌了神只晓得哭,这会子听得柳娘这般说道,心里有了一些底,也没有那么惊慌了,小的那个道:“阿姐可是有法子?”
柳娘咬咬牙,心里也是没底,但她晓得若是直说了,这两个小娘子怕是又要哭闹起来,到时候是当真没有办法出去了。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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